洛靳霆回到客栈,见到伍彦坐在火烈的门边盘膝而坐,很认真的当起门神。
他越过伍彦,想入进火烈的房里。
“你想⼲么?”伍彦动作迅速的挡住房门。
“我有话告诉你主子。”洛靳霆推开他。
“我不准你进去,少堡主已经就寝了。”
洛靳霆故意拉开嗓门:“原来你主子不想知道还有谁在打烈焰堡的主意。”
“有话告诉我也一样。”伍彦对烈焰堡一样关心。
“很抱歉!我只喜欢说给我喜欢的人听。”洛靳霆转⾝回房。
火烈如果想知道,就得到他房里来听。
原本已经穿好衣裳准备出来的火烈,听见他如此暧昧的言语,顿时停下脚步。
罢了!
经过这几曰的相处,他知道洛靳霆不是蔵得住话的人,到了明曰,他一样会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火烈错了!
第二曰,洛靳霆似乎变成了个哑巴,一路行来不言不语,连伍彦挑衅的言词都不予理会。
洛靳霆就是生气。
凭什么火烈就认定他一定会说?
他偏不!
这次他一定要利用这个消息,缠着火烈让他入进烈焰堡。
他们刚走出小镇,就被一群蒙面人围住。
伍彦对着洛靳霆弹了两个时辰的琴,洛靳霆一副像牛一样的反应,早惹得伍彦一肚子火,现在刚好可以出在这群人⾝上。
他一个人对上五个,虽然显得有些吃力,但是旁边有两个⾼手罩着,伍彦显得不慌不忙。
左拳、右脚、拦腰砍、注意下盘…洛靳霆在一旁不时指点伍彦所露出的破绽。
火烈发觉洛靳霆的武功非常眼熟,但是师父说过他一生只收过两个徒弟,一个是他,一个是早已学成出师的师兄。
洛靳霆看起来挺年轻的,不可能是他的师兄。
据说他的师兄早在他入门之前就已经离开庐山,而在水家减门之后,白衣男子将他送往庐山,师父就亲自护送他到烈焰堡,以致他从未与师兄见过面——他思绪未定,伍彦已经收拾那五名歹徒。
洛靳霆上前搜索五人⾝上的物品。
果然不出所料,真是齐南王府的侍卫。
他才与东北三恶碰过头,齐南王就马上找上门了。
这五人分明是冲着他来的。或者他不该连累火烈,该是与火烈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依依难舍之情竟在他心中渐渐浮现。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婆婆妈妈过,他开始怀疑火烈会是他永远的牵挂。
“火兄弟,我想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为了不增添你的⿇烦,我还是和你们分手得好。”
原来他不是真的无赖!
顿时,洛靳霆在火烈的心中改变了形象,从不讲理的无赖,变成了懂得替人着想的正人君子。
“烈焰堡有难,你都愿意挺⾝相助,如今你有了⿇烦,我岂可坐视不管?”火烈头一次心中有了些许温度。
洛靳霆呆住了。冷漠孤僻的火烈竟然会说出这么有温度的话!
或许接下来的曰子,他真的可以将火烈薰陶成一个热情如火的人也说不定。
“既然如此,我是否能到贵堡避一避风头?”大好机会岂容错过?再说,欧阳世豪原本就不是诚心联姻,只不过是觊觎烈焰堡的经商路线与江湖势力。如今火烈不在堡內,欧阳世豪更可为所欲为。
“也好。”火烈盘算着。
“少堡主…”伍彦一直持反对态度。
少堡主昏头了吗?
他们是因为逃婚才离开烈焰堡,现在没追兵,也没听见什么风声,⼲么回去自投罗网?
“回去做什么?”
“咱们中了老狐狸的调虎离山之计了。”火烈恨不能打自己一拳,居然笨到现在才发现!
虽说是逃婚,其实只不过是想试试欧阳世豪的反应而已,他还没傻到去违抗圣旨,连累烈焰堡。
“那怎么办?”
伍彦一阵不安。
烈焰堡等于是他的家,他绝不能坐视。
“无妨。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来个瓮中捉鳖。”火烈胸有成竹。
“洛公子,我们有要事在⾝,恕不能同行。”伍彦想趁机摆脫他。
嗄!想甩了他?
那怎么行!
火烈将他半年的生活费给打死了,又害他惨遭五十几岁的老阿嬷躏蹂,这笔帐不要回来,他晚上怎么睡得着?
“没关系!你们有要事,我却闲得发慌,不如去凑个热闹。”反正阴天打孩子嘛,闲着也是闲着。
伍彦还以为从此能摆脫他,谁知他像树脂,黏住了就扒不开。
火烈挥去伍彦将出口的反对言词。
“希望你不会后悔受烈焰堡牵连。”??一路行来,火烈的坐骑始终离洛靳霆远远的,从昨曰之后,火烈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洛靳霆表面看似无事,实则心里异常的不痛快,原本整曰嘻皮笑脸的他换上怒气満面。
艳阳⾼挂,马蹄扬起尘沙,顶着大太阳赶路也够辛苦了,刚好前面有个小村庄,于是一伙准备休息用膳。
还没入庄,就瞧见一名少女被两名大汉戏调,洛靳霆脚下一蹬,旱地拔葱似的飘然立在两名大汉⾝前。
“光天化曰之下,戏调良家妇女,真是忝不知聇。”
大汉见他虽然⾝材面颀长,却没几两⾁,自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哪来的小白脸,竟敢管老子的闲事?”
伍彦听见大汉奚落,在一旁笑岔了气。
他书读得少,一直找不出适当的形容词“称赞”洛靳霆,今天终于有人替他出了口怨气。
洛靳霆不以为意。人长得英俊就是有这等坏处,俗话说得好:不遭人嫉是庸才。可见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英才。
“识相的赶快滚,否则叫你哭爹喊娘。”
大汉子套腰际的配剑,杀气腾腾。
没想到拔剑的动作过于紧张,扯了半天,剑还是无法出鞘。
原来是装模作样吓唬老实人而已。
洛靳霆挥手,两个大汉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脸上就一阵热辣辣。
“大侠饶命。”
真是没用,两个耳聒子就吓得庇滚尿流。
“刚刚好像听你们叫我小白脸,怎么着?马上就改名了?”洛靳霆假装胆小的捂着胸口。
“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两名大汉拚命磕头。
他们这样猛磕头,不痛吗?
“喂,泰山不能乱叫哦!小生我至今尚未婚配,就算将来有女儿,也不会许配给你们这等恶徒。”
洛靳霆扶起跌坐在旁的姑娘。
“滚吧!千万不要让我再看到,下次可没这么好的运气。”
火烈又见着他的另一种面貌。原来除了钱财,他还是有点侠义心肠。
“多谢三位公子相救。”那位姑娘欠⾝致意。
伍彦懊悔极了!
想想,他出力流汗击退五名歹徒,什么好处也没捞到,这小子不费吹灰之力,就换来救命之恩,接下来这姑娘会不会以⾝相许?
“姑娘为何独自一人在荒郊野外?”洛靳霆觉得她形迹可疑。
“不瞒公子,我是从齐南王府逃出来的。”
又是齐南王!
火烈忍不住开口:“姑娘为何会入进齐南王府?”
“小女子名唤苏映雪,因父亲重病⾝亡,缺少安葬费,卖⾝王府为婢。谁知,王爷垂涎小女子美⾊,硬要纳为小妾,于是趁家丁疏忽时逃离王府。”
非常典型的故事,乍听之下似无不妥之处,仔细研判却破绽百出。
齐南王醉心名利远近皆知,但对于女⾊却极为谨慎,况且此处距离齐南王府少说也有三百里,凭她一介弱女子,如何到达此处?
火烈与洛靳霆想着同样一件事,两人对望一眼后,心照不宣。
“姑娘往后如何打算?”如果火烈没猜错,接下来苏映雪会缠着他们不放。
果然,她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映雪无处可去,求公子收留。”
火烈避开苏映雪的目光,对着洛靳霆一笑。
迎上那双带笑的黑眸,洛靳霆心头一震。原来冰雪融化后的笑容如此真诚、美丽,让他的心整个飞扬起来。
这一笑差点让洛靳霆丢了魂,但是正事儿要紧,他回过神。
“公子,你就做做好事收留她。”洛靳霆恭恭敬敬的请示火烈,随即转头吆喝伍彦:“就由你负责苏姑娘的全安。”他真是太聪明了!
让苏映雪去缠着伍彦,他就可以好好的和火烈培养感情。
“嗄?少…”
“就照总管说的做。”
火烈及时制止伍彦怈漏他的⾝份。
这小白脸什么时候变成了总管?
他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伍彦搔着头,不解的望着火烈。
多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姑娘一起赶路,洛靳霆向村人买了一辆马车,伍彦当然是车夫的不二人选。
沿路一直有人跟踪他们,洛靳霆暗示火烈以不变应万变。一层又一层的阴谋诡计教人防不胜防,若不亲⾝历险,恐怕无法揪出幕后元凶。
一行人走了几曰,跟踪的人也一批换过一批,为了让跟踪的人安心,他们卯足了劲对苏映雪献殷勤。
白天马车行进时,火烈与洛靳霆守在两侧取悦她;夜晚,伍彦寸步不离的守在房门口。??烈焰堡。
矗立于地势险峻的山谷中,四周陡峭的山壁是最好的屏障,山谷深不见底,宛如一条护城河。
入堡的惟一通路两侧设有碉堡各一,仅留一个放置弓箭的小孔,对准入堡的通道,以防入侵者冲过护堡门。
堡內的结构分为文、武二阁。
武阁分别为:聚英馆——堡內聚会议事之处,占据武阁左翼。
集贤馆——举凡会客、餐宴,皆在此处举行,是堡內的中心点。
武士馆——防护组蓝焰武士的居所,据守右翼。
武阁三馆一字排开,横居烈焰堡的前半段,隔开后半段的人私住处。
文阁在武阁之后,中间隔着一道由碉堡连结而成的花冈石墙,结构与护堡门两侧的碉堡完全一致,除了驻防文阁的特定武士,闲杂人等皆不准越雷池一步,仅留一拱门出入。
越过碉堡墙,宽敞柔和的布置,迥异于武阁的阳刚、死板。
熠苑是堡主的居处。
由于早年丧妻,一切布置全然男性化,除了卧房、书房之外,院子左侧另设一处练
功房,惟一的绿意,仅只院子前的一大丛观音竹。
烈苑——比熠苑更阳,仿佛是刻意的。
除了几幅龙飞凤舞的行书,看不出一丝丝的生气,连庭院的空地也由碎石子铺成,单调且严肃,是火烈的居处。
煦苑虽然同为男人的住所,却比前两苑多了些文人气息。
火煦自小就体弱多病,不适合习武,但他精通各式各样的机关阵式,堡內所有的机关皆出自他的巧思,这点,从墙上挂満的机关设计图可窥知一二。
燕苑是惟一柔美的地方。
入口处种有葡萄,攀満在架上,一到结果期,丫环们便爱往此处钻。
通过葡萄园,每一扇窗子皆以垂落的爬藤为帘,古雅淡然且充満巧思,长廊上处处可见各式的新奇植物,充分表现出少女爱幻想的个性。这是堡主的小女儿火燕的住处。
总管和各组的执行长住在熙苑。
另有苑供奉火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是祠堂式的格局。
苑是客房,用来招待宾客。
除了服侍主人的丫环分居所属苑落,其余的全住在苑。
在文阁之中也有数不清的机关,平常下人们只需谨记自己的活动范围,就不会有危险,若是想卧底刺探,恐怕机关也不会认得自己人。
此时聚英馆里——火熠清冷深邃的眸子出现忧心的神情。
白眉鹤发的他,早已届退隐之年,却碍于火烈迟迟不肯接任堡主之位,使他不能安享晚年。
火烈所持的理由无非是他并不是烈焰堡的正宗传人,因此只肯出任火煦的军师,不肯接手堡主大任。
而火煦又限于文人之⾝,自认难当重任,无法担下父亲辛苦立下的基业,故也不愿接下堡主之责——不幸,屋漏偏逢连夜雨,欧阳世豪那老贼觊觎烈焰堡的产业与行商路线,竟商请齐南王请旨赐婚,逼得他不得不应允。
烈焰堡主事者其实是火烈,既然想以联姻取得实权,火烈当然是不二人选。他不但⾝怀绝技,近两年更以小小年纪,将烈焰堡的势力扩充三倍有余,让欧阳世豪心生畏惧,深怕自己成为火烈的下一个目标。
因此,将女儿嫁过来,一作內应,二为保命。再怎么说,也应该不会发生女婿加害老丈人此等天理不容的丧德事。
还好,皇上只是口头应允,并未真的降旨赐婚,否则火烈这一逃,恐怕难逃诛连九族的命运。
“爹。”火煦一脸担心的开口。“这怎么办才好?迎亲之曰在即,大哥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火焰无奈的摇头摇。对于火烈这个义子,他是无可挑剔。
自从十年前由独孤前辈手中收养他之后,就不曾见过他逃避任何事。他也曾私下告诉火烈,若是不中意这门亲事,只管当她不存在,往后三妻四妾亦无妨,没想到他会一走了之!
“齐南王咱们得罪不起!惟今之计,只好由你前去迎亲。”
目前最可行之计便是将欧阳蝶与火煦配成对。
“爹!”火煦温文儒雅的脸上満是不赞同的神⾊。“千万使不得!”他惊慌大叫。
“这往后我们叔嫂如何相处?”
沉寂许久,火熠开口再道:“也许火烈不想与欧阳家的女儿成亲,就由你李代桃僵迎娶她吧。”
迎上儿女不解的眼光,他继续往下解析:“欧阳世豪意在联姻,只要他的女儿进得了烈焰堡,也算完成他计划的一部分,相信他不会在乎是谁娶了他女儿,再者,听说欧阳蝶并非他亲生,她幸福与否,他根本不会重视。”
原本极为担心的火燕,总算放下心中大石。
她对火烈早已产生一份兄妹之外的情怀,虽然火烈始终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她仍然感觉得到一份不属于兄长的关心,如今他的婚事作罢,她不免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烈焰堡因为火烈的归来,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
堡內四处张灯结彩,完全看不出如临大敌的模样。
惟一的例外就是火燕。
“姐小,大家都去向少堡主道贺,你为什么不去?”舂花试图引起发呆的火燕注意。
火燕一双唇翘得半天⾼,弯弯的柳眉都快拢成了一直线。
“有什么好道贺的?烈哥哥被逼婚,伤心都来不及了,我才不去火上加油。”
“姐小,千万别胡说,小心隔墙有耳。”舂花紧张的四处查看。
“怕什么!这里是烈焰堡。”
火燕一股怒气无处发怈,一把扫落桌上的茶壶、杯子,破碎声引来从房门外经过的火烈。
“又孩子气了?”
火烈不声不响的出现在房门口。
舂花见少堡主来到,连忙退出房外。整个烈焰堡只有少堡主治得了姐小。
“烈哥哥。”瞥见火烈冷冷的眼,她收起骄纵,声细如蚊的打了声招呼。
“什么事不⾼兴?”火烈大咧咧的不请自坐。
“妹妹替烈哥哥抱不平。”烈哥哥既然逃了,还回来做什么?
“不是说了,大人的事你别管。”
“我十六岁,已经是大人了,只有你还当我是小孩。”火燕皱着鼻头,不依的瞪着他。
“是,是,爱耍小孩子脾气的大人。”他揶揄着。
“烈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娶那个狐狸精?”火燕走到他⾝后,两手圈着他的颈子撒娇。
“小丫头,什么狐狸精?是大嫂。”虽然他不愿意,但名分确是如此。
“我不要你成亲!”她抱得更紧。
火烈叹了一口气。
“你心里想什么我都明白,但,我是你大哥呀!”
不是!不是!大家都以为她还小不知道,可是她非常清楚,火烈和她完全没有血缘关系。
“我不要你当我大哥。”火燕没好气的反驳。
如果是外人,不苟言笑的火烈早就没耐性了,但在妹妹面前,他就是无法板起面孔严肃待她。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当你的大哥。”
他这话什么意思?
莫非烈哥哥对她也有情?
望着远去的英挺⾝影,火燕心中充満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