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卓衣站在门口,看盈袖房內烛光。那男子的影子映在窗纱上,极挺拔。
盈袖…她的伤怎样了?
那男子是索魂使,他似乎很关心盈袖,应该会医好她吧?
“咳咳…”他想起适才那男子的眼神,心念一动,咳了起来。血丝沿着唇角流下来,看起来触目惊心。他咬住唇,感觉体內有什么游逸出去。他拄着屋外修竹,強用心志庒下游离的趋势“哇”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今天不该出去的…”苏卓衣低低自语“竟让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幸好爹没有強迫她,不然以她的性子,怕是宁可玉石俱焚…”
“但,我怕是快不行了…那男子,索魂使,他能替我保护她么?”苏卓衣喃喃道。
他放不下她啊,放不下她一人寂寞哭泣,可是,他抵得了什么用?除了能在父亲和兄弟面前为她挡一些侵害之外,他,什么都做不到。甚至,她从不曾相信过他。
房內人影晃动,苏卓衣忙躲在一边。门一挑,青琐出来了。他细心掩好门,眼微微扫过苏卓衣站立之处。
苏卓衣知道青琐定是看出他在这里躲蔵,但他没揭穿,放了他一马。
握紧手,心绞痛到极度,苏卓衣惨惨笑了。
索魂使,你能爱她么?
代替我…青琐出了盈袖房间,便隐了形去主屋。他为盈袖治伤用了很多时间,云裳已经被训斥完毕。青琐只听到苏洪庆最后一句话:“你去思过室,三天之后再来见我!”
苏家有私刑,也有黑牢。思过室则是最⾼级的黑牢,为犯了家规的苏家人而设。青琐虽然不在意这小小牢狱,但云裳不知他非人类,他也并不想让她知道,所以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营救云裳了:反正她每天在闺房里刺绣,其实也和被囚没什么区别。
如果现在再惹出乱子,云裳对家里不好交代,盈袖更是会受到牵连。他是索魂使,然而她们毕竟活在人界。而且他已经后悔了,后悔每天带着云裳外出游玩,以至害了盈袖。
他问盈袖为什么会被打成这样,盈袖微微笑着告诉他,苏洪庆为云裳的亲事来别裳院,发现云裳不在,想对她用強。她抵死反抗,便是这样的结果了。
他把今天买的匕首给她,告诉她若是再有此类事件她便用这把匕首。他没对她说的是这把匕首上有他的灵力,只要匕首出鞘他就能感应到。
云裳需要幸福,盈袖却需要全安。
在追杀菱的恶灵出现之前,请允许他菗出一些心思照顾这个坚強却脆弱的女子吧。
云裳进思过室第二天,青琐扮作送饭的仆役混进去过一次——掩人耳目,却是为了瞒过云裳。
“青琐,我爹他说…他要在今年年內把我嫁出去…”云裳这夜一可谓柔肠百转,苏洪庆听信了平家生意出问题的传言,退了平家的提亲,却想要邀几位对她有意的富家公子来苏府暂住——也就是说让云裳在那几位公子之中择一而嫁。
云裳自是不肯,苏洪庆便让她在思过室反省三天。
青琐搔搔头:“云裳,你今年也十七了吧?好像也是该嫁人的年龄了。”
云裳脸⾊一变:“可我爹找人家都是只看对方家世、送上彩礼和将来两家合作的可能,他完全不考虑对方人品才华。那些纨绔弟子,我怎能嫁?”
“这也是…”青琐想了想,应道。
“如果对方有才华、人品端方、并且真心对我好,就算是一时落魄,我也不介意…”云裳道“只要他愿意…”
青琐完全没看到云裳的眼光,只转着自己的念头:“那倒是要好好找一找了…不过家世也很重要,你是受不了苦的…”一时没留意,把实话说出来了。
若是盈袖就无所谓了,和娇贵公子比起来,她大概会选择和她一样为生活挣扎的男子吧?
“实在不成,就只能出通州府找了,你介意远嫁吗?”青琐寻思半晌,抬起头来问云裳。见她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泪珠在眼中滚来滚去,就要落下。他慌了神:“云裳,你怎么了?还是你不想嫁人?要是你不想嫁人的话,我可以帮你…”
“出去。”他越说云裳越气,但云裳自幼受的教育都是笑不露齿什么的,生气也没办法破口大骂,只能指着门让青琐出去。
“啊?”青琐愣住。
“你先出去。”云裳静静地说,翦水双眸瞪着他。青琐看出她的怒意,却不知她为何生气。
“那我先出去了…”青琐退出思过室,脑中有几分疑惑:她为什么要生气?
“傻子!”盈袖骂了他一句。
青琐有些愕然:“你骂我?”
“姐小是要你…”盈袖躺在床上,觉得接下来的话有点不好说,转头侧向墙“向她提亲啊!”
青琐倒是呆愣住了:“我?提亲?”
盈袖听他声音不似装出来的,转回头来看他。青琐満脸诧异,一副完全无知的样子。盈袖“噗哧”一声笑出来:“当然是让你提亲,姐小对你有意,你不知道?”
“有意…”青琐呆呆重复盈袖的话。盈袖几曾见过他这种傻傻的样子,心里觉得异常好笑,唇边笑容更深。对这种不解风情的男子,也难怪云裳生气,他——看起来很威风,其实也傻傻的嘛!
“姐小说,只要对方‘有才华、人品端方、并且真心对她好’,‘就算是一时落魄,她也不介意’。”盈袖重复着青琐转诉给她的话“只要对方愿意,她就嫁…”
“老大,她说的不是你,难道还能有别人?你一定要她对着你亲口说出她就是想嫁你,你才能搞清楚吗?”
盈袖笑得有些过了,引起一阵咳嗽。青琐忙扶她起来,拍打她的后背:“你损我就损我,也不要这么激动。你的伤那么重,自己还不小心。”
盈袖心中一动:他,在关心她?
“可你实在是太好笑了,冥界没有喜欢你的女子吗?你当初做人的时候,就不曾喜欢过谁吗?姐小暗示得已经很明显了,你居然听不出来?”盈袖气息渐渐平顺下来,问道。
“冥界里大家各司其职,除了按时去见引魂使交付魂魄之外,我很少去见其他鬼使。”青琐答道“而且…我也没当过人…我一开始就是灵体。”
一开始就是灵体?盈袖飞快看了他一眼。原来他不曾为人,难怪在冷淡寂寥的神情之上,竟然还有一份天真。
“那你记好了,如果有女子对你说,她对未来的相公要求不⾼,只要像你这样就可以了,她的意思就是暗示你,向她提亲吧,她会同意的。”盈袖道。
“可云裳不是那么说的…”青琐犹自辩解。
盈袖真是服了他了:“文才人品,姐小说的明明就是你,你对她好不好我们都看在眼里…”
“可我对她好是应当的,和喜欢、提亲无⼲啊!”青琐道“就算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六七十岁的老婆婆,或者⼲脆转世成了一名男子,我也要保护她。
这是我的职责,和其它没有关系。”
盈袖盯着他的眼:“难道说你对云裳丝毫没有动过心?我不管你们前世今世有什么纠葛,现在你们两人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一个想要嫁给对方另一个想要保护对方,结成姻缘岂不是正好?反正这世间姻缘不过是男子囚噤女子一生,因此发怈自己欲望罢了,你和云裳若结亲,也会是神仙眷侣吧?”
心中隐隐痛了起来,异常地难受。她还是不甘心不情愿的吧?既便她口口声声要眼前这男子向云裳提亲,也还是嫉妒的吧?当然,并非她对他有意,只是她嫉妒云裳的幸福罢了。她,只是一名心胸狭窄的丫鬟。
注定得不到什么的丫鬟。云裳若嫁得眼前人为妻,自己自然不能跟他们去了。
青琐看来并不是会纳妾之人,而云裳却绝对免不了猜忌。而这苏府,也没有她的容⾝之处。
她的将来,只是一片惨白。
“神仙眷侣?”青琐像是听到什么吓人的说法一般,瞪大眼睛一脸惶恐“怎么可能,我是不能成婚的!”
“因为你是鬼吗?可我看你和人也没多大差别,平时晃晃荡荡也挺清闲的,应该不碍事吧?还是你们冥界有规矩,不能和人通婚?”盈袖问道。
“这倒没有,可我…我是不行的…”青琐喃喃。
“不行?”盈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你是不举…”
她一句话没说完,早是満脸通红。男女之事她本就从书中看了不少,加上这诺大苏府便是一yin秽之所,耳濡目染,该知道的她不曾少了半分。但她向来深恨苏洪庆和他几个儿子的纵欲和用強,自己决不和他们溷浊一气,反是加倍地清⾼和矜持起来——当然那这种矜持,和云裳是不同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苏家老爷少爷带头,苏府管家家丁丫鬟也大多爬墙的爬墙,偷情的偷情。但盈袖,偏偏连半点这方面的事情都不沾,这种话,她刚说出口便觉得实在不当,自是脸红过耳。
青琐初听她的话并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他毕竟还是懂的,脑中一转,想起他拘走的魂魄中不乏以药壮阳最终误食丹药而死的人,也见过些坚信采阴补阳之说害死无数幼女的事情。他一想明白,立时低头看去,然后傻傻回答:“我想…应该…不是吧…”
盈袖一张脸本已酡红,看青琐的动作和神情,便更加红得鲜艳,几乎滴得出血来。她头侧到一边,用被子半遮住脸,声若蚊鸣:“什么叫…应该…”
青琐看她原本苍白的脸透出红润,上了胭脂一般,格外媚妩。她眼神闪耀,有分娇羞,有分笑意。眼波流动,如水的波光忽然间漾动他的心。
青琐一怔,发现自己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种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感觉。有点惊动,有点悸动,有点温暖,有点苦涩,有点甜藌。什么涌上了喉头,暖暖的。手不自觉伸出去,抚上她的脸。盈袖一躲,滑腻柔软的感触在指尖激起一阵战栗。
他试着笑了笑,开口,声音却有点不稳:“应该就是没有人验证过,但我自己感觉…”
“你——”盈袖打断他的话,一张脸缩到被里“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你问我的。”青琐回答道。他自己虽然知道男女之事,但仅限于知道,而不了解。对于盈袖的反应,他也是有些似懂非懂。
盈袖早已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话题扯到这方面来,也许是为了云裳?毕竟,云裳爱着眼前这男子——如果,是爱的话。
“对了,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不行?”盈袖忽然想起刚才的问题,忙问青琐“既然你…那为什么不能娶姐小?”
“盈袖,我是守护的人,云裳要的,应该是爱她的人吧?”青琐看着她“我,是无法爱她的。”他若能爱她,几百年之前就早爱了,哪里会等到这时刻。
“为什么?守护又怎么样?守护着就可以产生感情啊。”盈袖微微侧过头,表情有些古怪“况且姐小要的,并不一定是真的爱她的人。她要的,不过是她梦中的影子罢了。”
青琐仍是摇着头:“不是的,我应该是无法对她产生感情的,因为…我本来就不会爱上人。”
盈袖瞪大眼睛看着他,青琐微一咬牙:“我是由物和人血生出的灵魄,我的魂魄是她的血所赐,所以…我应该算是天性凉薄…而且在最后那天,当她被杀的时候,我把自己的元神和血液注回给她,保她魂魄不散。而我因此失去了大部分情感,包括…爱…”
青琐有对被拘魂魄的怜悯,有不忍。但那感觉,通常只是一种为难而已。他有的时候也会怀疑,自己其实并不是真心可怜他们,因为在他为难的外表之下,还有一颗冷冷看着他们哭喊,不起丝毫波澜的心。
他原来的上司谧儿是一个极冷淡的人,好像对魂魄的恳求无动于衷。但青琐知道,她有一颗极善良和敏感的心,掩在她的淡漠表面之下。而他,正好相反。
他,并不懂情。几百年前,他便不懂,只能任她哭泣。
青琐拿起盈袖放在枕下的,他送她的那把匕首,在手臂上轻轻一割,血涌了出来。
“青琐!你在做什么?”盈袖惊道,微微起⾝想要阻止他。青琐把手臂伸到她⾝前:“盈袖,你可以摸一下,我连血,都是冷的。”
为了菱,那一刻他散去元神魂魄,给出精血,他的原⾝随着菱消失,他连重新回原⾝里修炼的机会都没有。有一段时间,他散成碎片,连思维都不再完整。
直到很久以后,他方才重新寻回了意志,却失去了菱的下落。
他已经没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了,现在这个青琐,不过是几缕魂魄拼在一起的产物,甚至可能连那几缕魂魄,都是不完整的。他只是一个四处寻找菱的影子,他去做索魂使,只是为了能尽快找到菱。
菱的转世是云裳,残缺如他只能守护她。况且,长命锁对菱,从不曾有过守护之外的感情,从…不曾…盈袖的手触到他的手臂,她的手很暖,她的指尖上带着红⾊的茧子,是劳作所至。她的手滑过他肤皮,他忽然之间,有了异样感觉。
如果…如果他的血不是冷的…如果他的血和这女子的一样温热…盈袖的眼对着他的,这样盈盈一双眼…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他和她,只隔了一个情字,就是天涯。因为一个情字,她是人,他,只是无情的鬼。
盈袖的眼忽然染上几分怒意,秀眉一皱:“你又来骗我!”
“我骗你?”青琐有些怔然。
盈袖指尖带着丝血:“你的血分明是热的,什么冷血?”
青琐心中一凛,手指伸向手臂上刀伤处,血流出来,竟然是温热的!
粘稠的,温热的血液,鲜红的颜⾊,是生命的表征。左胸那里,什么在跳动着,很激烈地。
他…竟然有温热的血,有跳动的心?
“怎…怎么可能?”青琐喃喃着“明明…我是没有热血的…我只是散落的魂魄拼起来的,我…我是灵体啊…”
盈袖本以为他在骗自己,看他这神情,却信了几分。她看他伤口,说了句:
“你止一下血吧,不管是冷的热的,总是从你⾝体里流出来的。”
“难道,是因为我见到了云裳?”青琐没听到她的话,径自说着“因为见到了她…我接近了我的原⾝,并且收回了一些元神?是这样吗?因为她,所以我渐渐收回了一些魂魄,血也热了起来?”
盈袖听他这么说,只觉得心里闷闷的甚是不舒服。她一伸手,从床边围帘上扯下一截布,按在青琐手臂伤口上。青琐回过神来:“盈袖,你做什么?”
“你伤口流血都流到我被子上了,还不把血止一止?”盈袖皱眉道,神⾊有些不耐。
青琐知道自己又惹盈袖生气了,乖乖包扎伤口。不过盈袖生起气来,和云裳是不一样的。他知道她在生气,却不觉得很⿇烦。
“这下好了,因为云裳,你不再冷血了,自然也不会再无情。你正好把因云裳而得回的感情再投到她⾝上,这才叫生生世世姻缘前定。”盈袖道,脸上愠⾊极重。
“盈袖,你不要这么说。”青琐头摇道“无论我冷血热血,有情无情,我和云裳也不可能有姻缘之份。”而且,血热了,却仍不能对云裳有情。这是他的悲哀,也是他的宿命。
盈袖看他,他眼中冷清一点:“盈袖,你还不明白吗?你是她的丫鬟,即使你也许不喜欢她,你也要守护着她…”
“我,也如此。”
两人对视良久,直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方才收回眼光。盈袖本怕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着难听,正想要他出去,又想起他并非凡人,一般人是看不到他的。
“盈袖啊,听说你被打得不轻,我来看看你。”门被来人推开,三夫人红暖不经任何同意便进了屋。她自是看不见青琐,扭几步进了房內,款款坐到床边。
青琐忙给她让座,站在一边看着她,怕她对盈袖不利。
盈袖微微一笑:“谢三夫人关心。”
“听说你家姐小被关到思过室了,可是真的?”三夫人放下带来的糕点,掩袖轻笑“我来苏府几年了,还从来没进过那思过室呢。”
“想进去倒也不难。”盈袖悠悠道“只是三夫人弱质纤纤,兼之那思过室没半个人,怕是受不住呢。”
红暖脸⾊一变,却又笑着:“是啊,我怕是没那么大胆子,惹了老爷进去那里呢…不过你家姐小的性子,倒是和盈袖你一样倔強啊。”
盈袖从青琐口中听说了云裳被关的原因,但此刻还要装作未知:“哦?三夫人言下之意是…”
“盈袖,别的不说,这件事你可要上心啊!”红暖道“老爷有意邀几位富家公子来苏府暂住些时曰,为云裳挑一门好亲事。盈袖你是云裳⾝边的丫鬟,陪嫁丫头定是你了,云裳这女婿如何,和你可有莫大关系啊…”
盈袖脸⾊微微一变,瞪着她:“三夫人,盈袖并无陪嫁之意。”
红暖冷笑:“我早知你帮云裳到处造谣,为的就是不嫁。盈袖,你可想清楚了,在这苏府里,老爷他们打赌比赛谁先让你屈服。你若是不出嫁,迟早躲不过他们的!”
盈袖愕然,抬头看着她:“三夫人,你在说什么?”
红暖一挥袖,掩住笑容:“你我都清楚我在说什么,盈袖,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一直看得清清楚楚。不管他们父子三个——或是四个——谁得到你,你都不会轻易甘休的。盈袖,我经营这么多年,不允许任何人抢走我的地位,你明白吗?”
盈袖轻笑:“三夫人,你认为我会是和你争宠之人?”
“如果你真的被他们污了,我相信你会毁了一切报仇。”红暖道“你不在意那一切,可我在意。”
“所以盈袖——”红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劝你,还是帮你家姐小找个好人家,嫁出去比较好,哪怕只是个‘大房丫头’。”
“是你劝老爷尽快把姐小嫁出去的?”盈袖眼光一转,问道。
红暖伸出手,手指在盈袖脸上一划。青琐在旁边看着,随时准备出手阻止她。
但红暖随即缩手,眼神微凝:“我知道你是聪明人,所以也不想用笨法子对你。”
她从椅子上起⾝,向门外走去。轻轻一回首,微微笑道:“盈袖,即使一个人在屋子里,也不要忘了上妆。”
盈袖微微一愣,听红暖声音传来:“我在青楼那几年,姐妹们的妆,倒有一大半是我帮忙画的。一个人化妆是画美还是画丑,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盈袖方才想起自己此刻脸上并未上妆,是她本来面貌。
秋素笺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里,两小无嫌猜。
不知怎地,今天竟然想起这诗来。
是因为看到青锁和菱在一起吗?他们两人在院子里一起扑蝶,看起来很开心。
菱在外人面前是个害羞的孩子,和青锁在一起的时候,却总是笑得很开心。
大概小孩子还是要有玩伴最好,菱⾝世和体质都很特殊,我也不太敢和外人接触,她平时遇不上年龄相近的小孩,幸好有青锁陪在她⾝边。他不止是她的守护者,也是她的玩伴。
可是…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四为君妇…他们两个,不该离得那么近吧?
笑了笑,是我多想了吧?他们二人不过十岁稚龄,小孩子喜欢在一起玩也是难免,什么青梅竹马爱恨情仇,离他们还远着呢!
等他们稍大一点,我一定要好好告诉他们。菱是半人半鬼之⾝,青锁却是灵体,他们二人,是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的。
是的,不可能的。所以,他们,绝对不是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青锁是菱的守护者,也是玩伴。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