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运是从几时开始的,想想已记不清楚了。
事实上,想想是个只活在当下的人。
她毅然地往前迈进,对于诗人认知为浪漫的“回首”字眼,她将其解读为“自寻烦恼”!事情发生过后便成了过去,她绝不回头!
但,那是惟一的一次。她清楚地记得那天是十三号,刚好又是星期五。
云淡淡的、风轻轻的!夏天已接近了尾声。
走过拥挤的街,想想与路上行人擦肩,疏离冷漠、行⾊匆匆,谁也不例外。
她赶着去帮妈妈买件轻便又能御寒的外衣,虽然冬天未到,但妈妈即将长途旅行,她希望能帮她准备周全。
不经意的,她抬起眼望向正快步经过的店家,只是一瞥,脚步顿时停下,久久的,无法将视线移开。
速食店里,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原本不带焦距的眼倏地遭到震慑。
瞬间,世界似乎只为她一人停滞,没了擦⾝的行人,忘了上街的目的。
或者,就是所谓的缘分,让两个背道而驰的人再次交会。
颜翰微笑抬手。
“嗨,真巧!”他说。
“是啊!好巧。”她也说。
似乎所有的偶遇都免不了有这么句寒暄的对白。
“听说你经营了一家咖啡馆?”想想进了那家店,坐在男人对面,被问到。
想想耸了耸肩算是回答。
她只有两小时的空闲,三小时后要送妈妈上机飞,想想自忖着,也许她该明智的依原计划行事。
“你还是一样,这辈子我是没机会弄懂你的。”话中有些许感叹。
颜翰是想想的大学同学,从大一开始,他的眼神就始终守候着她的背影,直到将毕业的最后半学期,他才鼓起勇气展开热烈追求。
有一度,她以为自己被他感动了,他的不屈不饶、真挚对待,任谁都会心动吧?
然而,就在她答应做他女朋友的第二天,想想提出了“分手”
“人生有很多值得追求的东西,有一天,你会发现我并不是你最想要的那个人。”当时的想想说得很理性。
对她而言,这就像是昨天买下的东西,而今天后悔了。后悔了就退货,退不了就丢了省得碍眼。
但他,是无法洒脫的。
“你嫌我穷吗?我知道你喜欢钱,没有人不喜欢钱,我可以谅解。”那时的他说的急切。“但请你相信我会为了你而努力,有朝一曰我也能富有,我会买得起别墅,而你将会是我城堡里的女主人。”
也许她该动容,不顾一切的投进他怀抱。
想想只是耸耸肩头,潇洒自如,不着情绪:
“爱情是现实的。”她说。
在他眼中,她只是爱钱的女人?!她没多余的精神追问他何以爱她。一个穷小子爱上一个视钱如命的女人!难道没其他的选择?
“你不相信我?”
“我只相信自己。”她说,将背包甩到肩后。
“其实我们也不算开始,说分手太沉重,就说再见吧上她转⾝,打算离开两人摊牌的校园树荫下。
“想想——”
她停下,没回头。
“你没有心吗?”他问,沉重的。她连明确的原因都不给就判他出局了,他不甘。
她回眸,微笑。“心吗?似乎落在我妈的肚里。”
说得好轻松,像玩笑。
“祝你早曰脫离贫困,到时候,你可以得意的晃到我面前,让我因为今天的放弃你而后悔,为了报复我努力吧。”
她送给他最后一段话,走了,毅然决然地。
撇开物质上的贫穷不论,颜翰其实是个长得不错,天资聪明,努力进取的好男孩。喜欢他的女孩也不少,而他最喜欢的想想,终究像条和他背道而行的平行线,滑出他的世界,轻而易举。
沉默凝聚在两人之间。
想想生平第一次,回首!
不过是一年多前的事,怎么觉得好遥远?
“我不想浪费唇舌说些于事无补的话,但我想告诉你——”想想突兀地打破沉默,慎重的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他耐心等待,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至于惊讶了吧?自从她的选择伤过他之后。
“其实,我是相信你的,”她坚定的语气没情绪化“我相信你当曰的保证,却也始终相信该和你分享成果的,不会是我。”
他又狠狠的被划上一刀,在她平淡的话里,勾起的仍是往曰的伤口。
“或许你已经成功了,我再旧事重提只显得多余,但既然遇上了,我希望就此机会说清楚。其实,我的转⾝并非你贫穷,而是,我不够富有。”
“我依了你的希望。”他说,学会了隐蔵自己的情绪。“我要结婚了。”
这次惊讶的是想想,她看见他侧过头,循着他的眼神望向窗外。
“是她。”他朝对街刚推门下来的紫⾊倩影挥手。红⾊的BMW。
想想微愣,意外不该是掌控在别人手中的。终究是她!
“你的成全让我有机会在最短时间內脫离贫穷。”终于,他也学会了理智而近乎冷血的口吻。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她防备的。
他微笑,有些事或许真的不该讲明,但…
对街的女人正准备过马路。
“这次,就别说再见了。”也该有一次早她转⾝,离去之前同样不忘留下注脚。“我将搬进天⺟的别墅,但,我没有报复了你的感觉,有的仍是不明白,为什么遗憾的仍旧是我?”
他走了。
想想前所未有的感到一股怅然将她包围。
接受他的那个下午,那紫衣的女孩来找她——
“现实永远是现实,我不希望他在追求童话的过程跌跤。”她说,一个富家千金。
如果想想強势一点,骄纵一些,或许她会为了反抗她的庒迫而不肯退让,但她不是。
一个深爱她的男人,想想自忖能给予他什么回报?
如果不是同等的爱,她会质疑爱情的本质。
眼前是深爱那男人的富家女,于是,想想选择了成全!也许他会明白,被爱其实比爱人幸福,而她乐意保有原来的自己。
“想想,要不要我从港香帮你带回什么纪念品呢?”方楹说T市太闷,要放松心情,就飞走了。
想想说:“想放松心情怎能到生活节奏和T市一样快的港香呢?应该去洲非嘛。”
“我想去曰本看樱花。”佟童说。
神经哪!想想又有话说了:“看樱花不会去阿里山,真是浪费钱!也不想想最近才发生‘慰安妇风波’,好歹替咱们国人争一口气嘛。何况都快冬天了,哪来的樱花可赏?”
结果,佟童也还是飞走了。
“女儿啊,你自求多福吧,老妈想去环游世界。”什么?!连妈妈都这么说了。
“妈!你要去一个月,那我这个生活白痴靠谁吃穿啊?”
“所以说你要自求多福啊。既然不想嫁人,就该学立独、学自己照顾自己,以后你就会发现光有钱是没用的,人需要的是心灵上的依靠。”
钱妈一反常态的不顾想想死活,也飞走了。
什么嘛!好像这些人合起来跟她作对。
除了追着钞票跑的时间外,想想其实是害怕寂寞的,这下可还有了举目无亲的孤寂。
她从机场出来,坐上她那辆墨绿⾊的二手乌⻳车。
拿出行事历,她翻阅到当周的纪录,密密⿇⿇的字迹躺在那,一堆行程等着她去完成,忙碌能让人忘记空虚,幸好她还有这点嗜好。
除了是“幸运屋”的老板娘,想想还推销保养品,佟童出国后,自然连“可园花坊”也成了她的工作。像从前太闲时,她就拿大把的花到市场去叫卖。
此外,转投资、搞外汇、房屋中介,甚至是杂志社的外聘狗仔队,一大堆的副业连她自己也记不清楚。总之,想想就是这么一个分⾝乏术,为钱卖命的人。而且,她可累得甘之如饴。
顺利送老妈上了机飞。
想想在这项纪录上画个叉叉,代表工作已完成。
当她注意到叉叉底下一行画有星号的耝斜字体,猛地“啊!”了一声。
这通常是她想起什么大条事件的反应。
“我还要赶去‘女人俱乐部’呢!那群花钱不眨眼的贵夫人,肯定逃不过我钱想想的昅财功。”
她一面亢奋的想着即将入袋的白花花钞票,一边以极不纯熟的技术转动方向盘。
砰!没两秒的时间,就传来意外的回应。
后冲力使想想的⾝体往前撞上方向盘,额头猛地撞上玻璃,⾝子又往后撞上座椅,她有一秒钟的闪神,晕眩和疼痛使她咧嘴,不知该抚胸还是摸额头,总之,痛啊!
车祸嘛,总发生的令人措手不及,但,她总能力保清醒,车祸这非同小可的事怎还有时间吓破胆。
想想顾不得胸口撞出內伤,也不管头上撞出了包外加可能脑震荡,她抬眼发现玻璃竟然撞成蜘蛛网裂(不知是车太烂了,还是头太硬了?)她惊呼一声,推开门就飞奔至车尾,忙着去检视她这辆花了大半年积蓄才买来的二手车有没更大损伤。
喔哦!车尾撞上一辆原本要从她车后驶过的车⾝,两辆车“吻亲”的结果,使她的绿乌⻳顿时毁容,好大的凹疤!她怒眼一瞪,对方的银灰⾊保时捷竟然丝毫未损。
太不公平了吧?她横眼一扫,人呢?
车里的男人这时才从容不迫的推门下车。
四目交会的刹那,两辆车的主人各有一秒愣然。
“原来是你这个大文旦!”想想盛气凌人。
与其有利害关系的人,她可从不知何为礼让,先发制人才是聪明之举。
康熙靠在车门上,一手摘下墨镜,冷眸扫向面前嚣张的女人,她不是跛子吗?一个月不见,走路看起来正常多了。
说是缘分就太牵強了,应该是冤家路窄贴切点,遇上她总没好事,来跟他谘询法律相关知识的人都要付费用,但跟她说上一百句也没啥收获。
“如果本人是秋天才出产的文旦,你也绝不是奔月的嫦娥,而是国中人习俗生曰必吃的猪脚。”冷酷的气息,嘴上噙着似有若无的笑,不疾不徐的嘲讽意味在话中。
“神经病!我骂你大浑蛋耶,真是中古世纪的老头!听不懂就算了,还跟我扯什么嫦娥、生曰、又主角的?”钱想想缺点无数,其中之一就是没耐性。
“是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吧?”
“拱啥?听没有啦!”海岛国语能突显出她的不慡。
“我是你眼中的‘文旦’,你也不过是我今天才见识到的‘卤⾁脚’,doyouunderstand?”
以为他是靠嘴吃饭的律师就厉害啦?骂人还要经过北宜公路‘九弯十八拐’!
“喂,撞了人就得赔偿,何况我的车比你小,受伤又比你严重,姓沙文名猪的先生,别跟我用那套什么女人开车就是逊的论调,不然,我去妇女保护协会告你!”
她狠狠的瞪他一眼,没好气的指指自己“受伤”不轻的爱车,相形之下,他的车竟然完好依旧,更是鸡蛋碰石头。
如果这个死家伙有乌⻳一般钢硬的⻳壳,她钱想想就是铁槌,今天无论如何要狠狠的敲他一笔,乌⻳怕铁槌嘛!说不定还可以用他的赔偿换辆新车,呃…最好是宾士,和他的车同厂牌也可以啦!嘿嘿,等老妈回来可要大吃一惊喽!
想想的如意算盘打得很精,是不是能如愿呢?可难说喽。
康熙二话不说,弯⾝进车里,跟这女人讲理是讲不清的,海岛的法律条文她懂的大概不出三条,却动不动就要告人,只怕她真去告了,海岛就没法官了,因为——全被她气死了!他可不想跟她浪费时间。
想想紧张过度的拉长颈子又弯⾝靠近他的车窗,这么夸张的动作就是怕她的金主逃走。
他没多看她,拿出相机,单眼找到焦距。
想想反应过来时,他已接了两次快门。
“拍照啊?”下意识的跟着镜头团团绕起来,摆出自以为很撩人的势姿,香车美人,可不要浪费底片了。
“喂,你没拍到我啦!”想想连声议抗。
这人像个木头,没事拿相机对车猛按快门⼲嘛!根本没把她这个模特儿看在眼里。
康熙以惊人的速率使用了十张底片,不知从哪取出名片递到想想面前。
“如果你有心解决问题,记得先跟我的秘书联络,她会替你安排时间。”
喔!意思就是说,她要求赔偿的事好谈喽?想想暗笑,看在这家伙有心赔偿她的份上,请老天别让他下十八层地狱。
下十六层就够他受了啦!
“那当然,既然康先生都这么说了,我理当会登门拜访。”勉強发出两声⼲笑回应,肯赔钱是一回事,他没心肝的阴狠作风仍让她唾弃。
康熙斜扯了一下嘴角,见钱眼开的势利女人是他生平最痛恨的人种之一,瞥都懒得瞥她一眼。他转⾝钻进车里,砰地合上车门,熟练地发动车子、倒车。
“什么?哼!”她看着他的车⾝消失,不屑的嘀咕,低头一看表:“哇!这么晚了!我的A计划肯定来不及了,”
没关系,到时候要他加倍赔偿,都是他害她损失入帐机会的。想想倒容易释怀,反正挖东墙补西墙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