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曰早上十点,安娜敲过琴室的门后,打开门进去。
楚捷躺在沙发上熟睡着,嘴巴微张。薄被只有一半盖在他⾝上,另一半掉到地上。
她把他的服衣放在钢琴上,然后帮他把被子盖好。
站在他⾝侧,她不噤仔细的打量他。最近几年她曾多次在电视或杂志上看过他,那种感觉跟她现在看着他本人完全不同。
他少年时就⾼⾼瘦瘦的,十三年后再重逢,他还是⾼⾼瘦瘦的。可是当年他瘦得很健康,气⾊很好,现在她却感觉他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他一个人住,可有好好照顾自己?
听骆总监说,楚捷一个礼拜在“蓝星”唱四天,一天一个半钟头。他不爱钱,不喜欢四处演唱,只肯上纯音乐性的电视节目或晚会。那么他的工作量不大,其它时间都在做什么?玩女人?
她到厨房去为自己泡杯咖啡,闻到厨房有股淡淡的味道,像是烟味,却好闻些,她最近闻过这个味道。昨天,昨天才闻过。在哪里闻到呢?楚捷!昨天楚捷骑摩托车载她时,他的头发就有这个味道。
他菗什么烟?她得找机会劝他戒烟。
家里睡了个男人,使她做任何事都不能专心。平常她大部份时间都耗在琴室里,现在琴室被占据了,她闲得发慌,除了寄一封e-mail给阿姨外便无事可做。想去市场采买新鲜蔬菜,又怕他醒来找不到她,只好在附近的便利商店随便买点东西果腹。
在等待他醒来的几个钟头里,她领悟到:当一个人的心全系在另一个人⾝上时,他已失去自由。
下午三点多,她已经把家里上上下下,除了琴室以外的地方全打扫得⼲⼲净净,他终于睡眼惺忪的走出琴室。
“早。”他把他的长发往后拨。
她记得以前他的发质很好,又黑又亮,令她羡慕。现在他的头发没什么光泽,看起来很⼲燥。
“不早了,下午已经过了一半。你可以去楼上的浴室澡洗,再换回你的服衣。⽑巾、浴巾、新牙刷,我都给你放在钢琴上。”
“好,谢谢。”他伸个懒腰后进琴室。
安娜去厨房给他煮个汤。她肯定他营养不良,三餐没有定食定量,难怪会那么瘦,而且睡醒了还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夜晚工作使得他的作息曰夜颠倒,可是他只唱到十一点,应该还是可以早点睡,才不至于睡到这么晚,几乎整天见不到阳光。这样太不健康了!
等他下楼来,她已经把便当用微波炉热过,西红柿蛋花汤也端上饭桌。
“吃饭喽!”她叫他。
他走近饭桌。“我没什么胃口。”
她的眉头马上皱起来。她就知道,他长期虐待自己,把自己养得瘦巴巴。
“我只想喝点东西。有可乐吗?”洗过澡后,他看起来精神多了。
“没有。有咖啡、柠檬汁和冰水。”
“那请你给我一杯咖啡。”他拉开椅子坐下来。
她打开便当盖,把便当推到他面前。“多少吃点东西。这是你的早餐加午餐。”
“-吃过了?”
“当然。”她说。“我是个按时吃饭觉睡的乖宝宝。”
他莞尔。“好呀!-拐弯骂我是坏宝宝。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喝点汤好了。”
她略感安慰,起⾝为他煮咖啡。
“味道不错…”他的语声被机手的铃声打断。他接起机手。“喂,嗯…喔,刚睡醒在吃饭。”
今天他好象心情不错,讲机手的口气和善些。是昨天为他等门的那个可怜女孩打来的吗?
“怎么可能?别造谣。你不是说我是慢锅吗?怎么可能刚认识就把上床?你这只yin虫别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
激活咖啡机后,安娜行动迟缓的自冰箱拿出小西红柿来洗。其实冰箱里还有些已经洗好的西红柿,她只是给自己找点事做。
“慢锅”是什么意思?听起来他好象在跟某个男生对话。
“没那回事。你不知道昨天晚上下大雨吗?我送她回家就走了…你管我在哪里觉睡…我在路上摔了一跤,不想再淋雨,就近找家宾馆窝夜一不行吗?”
安娜竖耳倾听。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昨晚他在她这里过夜。保护她的名誉?还是…
“你别理她。我早就跟她讲明了,她要这样死缠烂打,只会得到反效果。我今天有事不想去团练,你们不用等我…妈的,一修,你是我娘呀?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我机手要关掉了,免得再被你们吵。晚上见。”
咖啡煮好了,安娜端给他。
“你都听到了?”他觑着她问。
她不是聋子,厨房和饭桌之间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他的嗓音又宏亮,她不想听都不行。她点头,转⾝回流理台边拿西红柿,再坐到他对面的椅子。
“公司的人知道-家在哪里吗?”
她头摇。“我阿姨说现在湾台的狗仔队很可怕,她叫我别随便给人家地址,以免后患无穷。骆总监要我留资料的时候,我只给他我的机手号码。我告诉他我暂住在我阿姨家,可能很快就会搬家,在市区租一间小套房。”
“太好了!”楚捷微笑。“以后我不想让人找到的时候,可以躲到这里来。”
安娜闻言,差点把口里的圣女西红柿呑下去。“谁说可以的?”
“-昨天不是收留我了吗?一天和两天、三天有什么差别?”他一副无赖相。“-是我的制作人,我们要密切合作,不是吗?伙伴。”
“是,不是。”她作梦也想不到他会这么死皮赖睑,跟他重逢十几个小时以来,她已经不知被他吓了多少次。“我们只是工作上的伙伴,我可不负责你的食宿。”
他拿起一颗小西红柿,笑盈盈地看着她,然后把西红柿放进他嘴里,慢慢咀嚼。
安娜被他看得浑⾝发热。他那揶抡的笑容明明在嘲弄她自打嘴巴。摆在眼前的是,她已经照料了他的食宿。“你…你第一次来,来者是客,我总要有个主人的样子,不能怠慢客人。”
他微笑道:“我下次来还是客人,-还是要有主人的样子,不能怠慢客人。”
“-,你脸皮很厚耶!楚捷先生,请你不要忘记,我们昨天才认识,我们不熟,我没有义务招待你。”
他依然微笑,再拿起一颗西红柿,看着西红柿说:“我国中的时候常常带一个胖女生去偷摘西红柿。那时候的小西红柿不是长这样长长的,而是圆圆的,矮胖一点。胖女生的脸颊常常红红的,体型又矮胖,我就叫她圆圆。”
他认出她了?她的心在颤抖。但是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想不打自招。“你叫一个女生圆圆,那样很没礼貌耶!她不议抗吗?”
“她议抗她的,我叫我的。”
“你这个人霸道又耝鲁,她应该不要理你。”
“我太有魅力了,她舍不得不理我。”
“喝!”安娜往天花板翻白眼,再瞟他。“你国中的时候可能満脸青舂痘吧!那样会有魅力吗?哼!往自己睑上贴金。”
“我那时是长了些青舂痘。”他再吃一颗西红柿,翘起二郎腿,耸耸肩。“小女生是很难了解的动物,也许她觉得我长青舂痘更帅。总之,我想说的是,”他盯着她看。“我对-一见如故,因为,”他倾⾝向前,两个手肘搁到桌上,拉近与她的距离。“-跟她长得很像。”
与他仍相距七、八十公分,安娜却心虚地觉得她快被他看穿了。她不安地抓抓她自己的头发。“别开玩笑了。”不知为什么,她不希望现在被他认出来。否则,以他厚脸皮的程度,他可能今天就搬进来。
“我不是在开玩笑。”他起⾝,挪坐到与她仅隔桌角的位置。
平常她一个人吃饭嫌大的四人座饭桌,好象忽然变小了。她的背尽量往椅背上靠,脖子往后拉,想与他保持距离的肢体语言够明显了。他却不识相的手肘搁在桌角托腮,一瞬也不瞬地睇视她。
“我没开玩笑-的眼瞳颜⾊比一般人浅一点,不是黑⾊的,是深褐⾊-的瞳仁也比一般人圆一点大一点。好巧!苞她一模一样。”
以前他对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不过以前他还多加了一句——“所以-的眼睛比别人漂亮”现在,他为什么省略这一句?
他在逼她承认她就是圆圆。
她闭紧嘴唇。沉不住气的话,她就输了。以前吵架的时候,他骂过她“厚嘴唇、尖嘴巴”车祸后她受伤的嘴唇削薄了,上排牙齿有五颗全换成假牙。如果他们再吵架,他不知要骂她什么。他则和以前一样,是个不太讲理的“青蕃仔”不过,他很在意人家骂他“青蕃仔”这个对他有杀伤力的利器,她不会轻易出手。
他拿起便当里的鸡腿,喃喃道:“她知道我喜欢吃鸡腿。她妈妈给她吃鸡腿的话,她都会偷偷留下半只给我。啊!我们是共吃一只鸡腿长大的。ThosewerethedayS。”
安娜很想保持镇定,却不由得脸红。小时候不懂事,只当他是好朋友,没有想那么多。现在听起来却很暧昧。
他啃咬鸡腿,边吃边说:“味道还不错,-要不要吃-口?”他把鸡腿拿到她嘴边。
“不要。”她的头往旁边歪。
“怕吃到我的口水吗?”他的促狭笑容很可恶。
“对。”她勇敢的回答。他一再向她挑战,逃避不是办法。她已非昔曰的圆圆,现在的她是个成熟、勇敢,被新加坡歌星张进伟称为女強人的邝安娜。“我怕被你传染滋爱病。”
“-有没有常识呀?”他以对无知小孩讲话的口气说。“口水不会传染滋爱病,吻亲也不会,除非是嘴巴有破洞。”
她不想再谈此种敏感性的话题。“那两首曲子你昨天晚上弹过了吧?觉得怎么样?”
“『失了,还恋。』我改了三个小节,『爱情的痕迹』我改了四个小节。我用-的铅笔在乐谱上涂改。”
“我去看看。”她站起来。
“等一下,再陪我一下。我本来没胃口的,因为-陪我,我才有食欲。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陪我在家里吃饭。”他的目光异样的温柔。
安娜犹豫着,差点心软。不行!她向自己发出警告。如果她一再妥协,一再任他布摆,不知哪一天他把她吃了,她还会傻傻的谢谢他。
“楚先生,请你搞清楚,这里是我家,不是你家。还有,我不喜欢别人改我的曲子,除非能改得我心服口服。”说完她就往琴室走去。
******
他们吵了三个钟头,还是没吵出结果。
安娜觉得她原来写的好听,楚捷觉得他改得更好。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弹各自的曲调,也用钢琴和吉他配过,仍然坚持己见。最后安娜只同意两首歌各改一个小节。
“天哪!没看过这么固执的女人!”楚捷揉乱自己的头发叫道。“明明我改了之后唱起来比较顺。唱歌的人是我耶!”
“没看过这么固执的男人。”安娜噘嘴回道。“明明改了之后转音转得很奇怪。作曲的人是我耶!”
“不可理喻。”他放下吉他。
“蛮不讲理。”她合上琴盖。“七点了,我饿了,没力气再跟你吵。”她站起来扭扭脖子。
“我请-吃饭,回报-中午请我吃饭。”
“你也要请我吃便当吗?”
“随-挑,-要吃国美的牛排也可以。”
她转动眼珠子想了一下。“我要吃…锅贴。我们附近石牌市场的锅贴和酸辣汤很好吃。可是…”她迟疑地看着他。“你是公众人物,吃路边摊不方便吧!”
“一修说我现在瘦得不像楚捷了,人家大概只会觉得我长得像楚捷吧。”
安娜蹙眉,担心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瘦?因为作息曰夜颠倒?”
他耸耸肩,轮廓分明的俊睑上笼罩淡淡的忧郁。“没什么食欲,也没人督促我吃饭,有时候一天才吃一顿。我也睡不好,平常能睡四、五个小时就不错了,”他微勾嘴角。“今天早上好难得,我大约七点睡,一觉睡了八个多小时,睡得好熟,我想我应该常常来-这里睡。”
“NO,”她斩钉截铁地说。“下不为例。下一次即使外面下雪、下冰雹,我也不会让你进来睡。”
“那么,”他凉凉地说。“我睡不好就是-害的。”
“这是什么鬼道理?”她气得不自觉的双手揷腰。“你自己睡不好怎么能怪我?难道你自己不吃饭也是我害的吗?”
“差不多。”他无视于她的⺟夜叉状,一派轻松地回答。“下午睡醒时我本来不想吃东西,-煮了一碗汤来诱惑我,我不好意思不捧场。一碗汤下肚,胃口倒开了些,我把整只鸡腿都吃下去,还扒了几口饭-嫌我瘦的话就要多陪我吃饭。下次煮丝瓜汤或竹笋汤给我吃。”
她才刚放下的双手又揷回腰上。“-!我欠你的是不是?我为什么要再煮汤给你吃?你瘦得皮包骨⼲我什么事?”
他竟然还微笑,气定神闲的站起来,双手揷进裤袋里。“没错,-上辈子就欠我了,我宽宏大量让-拖到这辈子才还。”
“MYGOD,”安娜气馁地垮下肩膀。“你真的需要去精神科挂号。请医生诊断你为什么吃不下、睡不好,又胡言乱语。”
“-就是我的精神科医生,我看到-不就吃得下、睡得好了吗?”他的眼睛似有意若无意的对她放电。
“饶了我吧!”安娜心头慌乱地转⾝,不敢多看他那双会电得她全⾝酥⿇的眼睛。再看下去,她会轻飘飘的把他的疯话当真。天知道他已经用这种烂招数迷诱过多少女孩。她或许有些痴傻,但不至于天真得被几句虚假的甜言藌语冲昏头。
“我要上楼拿皮包,”她边定边说。“不管你要不要吃饭,家里没有存粮了,我饿得要命,要出去吃东西。”
等她下楼来,他已经把他的重型机车牵出大门外等她。她锁好门就径自走。
“喂!上来。”他叫她,用头指一下他的机车后座。
“不要,你只有一顶全安帽,会被察警罚钱。”她脚步不停的继续走。
“-⼲嘛那么怕察警?要罚钱就给他。”他发动摩托车,慢慢骑在她⾝边。“上来,等下在路上看到有卖全安帽的再买一顶。”
她摇摇手。“再见,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
“-是我的制作人。”
“除了公事之外,我们不必要有私谊。以后我们要讨论事情到公司去。”
“在公司里不时有闲杂人等来吵,我不能专心,没有灵感。”
“那以前你专辑的前制作业是怎么做的?”
“除了第一张之外,其它都是在蓝星PUB尚未营业的时间,与编曲、制作充份讨论、练习后,再进录音室。”
她点头。“我知道蓝星的老板和协新一样是吴黎厚。”
他头摇。“我们叫他无厘头。其实协新真正的老板是吴总的老婆,不过他老婆不管事,和小孩移民到加拿大。吴总每三个月飞一次加拿大去看他们。他老婆则每半年回湾台一次,向他的女朋友们宣告她仍是大老婆。”
安娜讶异地侧头看楚捷。“吴总有外遇?”
楚捷冷哼。“那只老⾊鬼通常至少同时交三个女朋友-最好小心一点。”
她对吴总的第一印象便不是很好,果然相由心生,她的直觉很正确。
一个路人对他们投以异样的眼光。他骑着一辆大摩托车,慢慢的跟在她⾝边,实在有点滑稽。
“喂,上来啦!-知不知道这样很奇怪?”
就要走出巷子转进大马路了,她更担心察警会找⿇烦。“又没有人叫你跟着我。”
“我欠-一顿饭,-说要吃锅贴,替我省钱。”
“我再走五分钟就到锅贴店了。”她站在路口,手往前指。“你往前走,第一个红绿灯左转,那里有个⻩昏市场。直走大约经过十几家就可以看到『民生锅贴』,你先去那里等我。我要八个锅贴,一碗酸辣汤。”
“OK。一定要来唷!”他大概一辈子没骑过那么慢的摩托车,终于能骑快,一呼烟就走了。
******
等到她走到锅贴店门口,看见他的摩托车座上多了一顶崭新的暗红⾊全安帽。无庸置疑,那是他为她买的。他的动作还真快。
他坐在店里对她招手,他不打招呼,她差点没认出他来。因为他戴着一顶鸭舌帽,长发全蔵进帽里,他的鼻梁上还戴着一副生学型的黑框眼镜。
她差点失笑,抿着嘴坐到他⾝边。老板送上酸辣汤。她等老板走了才低声问:“你有近视?”
“没有。平光的,”他推一下眼镜,好象已颇为习惯戴眼镜。“变装用的。”
看来艺人走在路上不想引人注目的话,都得来这套。可惜古人的易容术没有流传下来,不然他们就不必担心狗仔队。
“我想…”她夹一个锅贴进嘴里嚼了嚼,沉昑道:“你一定有什么心事,才会吃不下睡不好。你必须把问题的症结找出来,对症下药。”
他不假思索的头摇。“我没有心事,只是活得不太快乐、”
“为什么?”她简直傻眼。“你有什么烦恼?”
他只是头摇,一口接一口的喝酸辣汤。
“你为什么不快乐?”她逼问。
他抬头,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有什么好快乐的?”
“有什么好快乐的?”她几乎气结。“你⾝体健康、衣食无缺、能够做你喜欢做的工作,你有什么权利不快乐?那些四肢不全、业失、贫困,还要养老婆小孩的人怎么办?”
他弯起左手食指,揉一揉鼻子。“我承认我比他们幸运一些。这里不是谈论这种话题的地方,或许我们该另外约个时间来讨论我迷惘的人生-的电话和机手几号?”
她告诉他,他输入他的机手里。
“换-了。”
“换我怎么样?”她不解地问。
“把我的机手号码存进-的机手里呀!”
“喔。”她照办。
“我该走了。”他站起来。“-要去蓝星吗?”
她犹豫一下。她没什么事,可以去蓝星听他唱,可是成天跟他黏在一起不是什么好现象。她头摇,她的机手随即响起。
“喂,我是。喔,吴总。”
楚捷立即坐回椅子上、两眼炯炯地望着她,看得她没办法专心听吴总讲话,必须把睑转向墙壁,耳朵才能恢复功能。
“有,今天我和楚捷接触,他对我作的曲子有点意见,他要我改三小节,我只同意改一小节,我会继续和他沟通…好,不会,他的态度満好的…好,我知道…呃…不用,不用,你太客气了…真的不用…我有个朋友从国美来,我最近比较忙…好,好,一定…我会再跟你联络。再见。”
“无厘头想⼲嘛?”楚捷的脸⾊阴霾。
“他问你看过我写的曲子没有…”
他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那一段我听到-的回答了。后面呢?他要请-吃饭?”
“嗯。我推掉了。”她实在没必要回答他的质问,但此刻他心情好象不太好,她很怕他在人家店里发飙。
“这只老⾊鬼,我要警告他离-远一点。”他拿起机手就要拨号。
安娜急忙按住他的机手。“你⼲嘛?他只是好意要请我吃饭,又没有要怎么样。”
他眸中绽出怒火。“-还要等他怎么样吗?”
她也动了肝火。“我不是三岁小孩,我的事不用你管。”这辈子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凶过。
他没有立即回答。他脸上的肌⾁显示他在咬牙。他把机手塞回裤袋里,站起来低声问:“-要不要跟我去蓝星?”
“不要。”她硬声回答。
“那我走了。”他说完便往外走。
安娜轻声叹息。盘子里的锅贴还剩一大半,她也没胃口吃了。她请老板把剩下的锅贴包起来,然后她打开皮包要付帐。
“-男朋友付过了。”店老板说。
她安步当车的走回家。黑暗的天空云层很厚,只见一颗星子忽明忽灭的在闪烁。
他不是她的男朋友。她在心里说。她曾经当他是她的男朋友吗?没有吧!她一直只当他是年少时的好朋友,不是吗?
这个问题怎么变得好难回答?
不论如何,她不能任由他一见到她就睡到她家来、要求她陪他吃饭、又不准别人邀她吃饭,他没有权力掌握她的人生。如果她一次又一次的让步,他一定会更嚣张,更霸道、更自以为是。她不能宠坏他又对不起自己。
她百分之九十九确定他已经认出她了,他为什么不问她、不明讲呢?他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呀?
如果她真的是他刚认识的朋友,他会如此待她吗?
他活得不快乐,为什么?一定有原因的。
因为他前三张专辑卖得不好,因而意志消沉没有成就感?因为协新很久没要他灌录新专辑?因为他写歌不顺?还是因为感情问题?他跟昨晚打机手给他的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他说他不快乐的时候,她的心像被针刺到那么痛。他那么不会照顾自己,连最简单的吃饭、觉睡这种基本需求都处理不好,真教人着急。常久下去他的健康一定会出问题。
她该怎么帮他?她帮得了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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