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文小心地把车停好,再回头望了一眼才买的新车;虽是小小的阳舂车,可是她省吃俭用了两年才换得的,所以也就特别的珍惜。她今天来找姊姊——雨疏,就是特地要来告诉她买了新车。
“姊,是我,雨文。”伸手按了铃,心中充満了奋兴。
打开了门,雨疏几分讶异地问:“要来怎么不先打个电话?”
“打不打还不都一样,反正你一定在家。”
“太笃定了吧,哪天就让你扑个空。”
“才怪!”雨文挑起眉⽑。“你若真的出去了,我扑空也⾼兴。”
虽是姊妹,个性却是截然不同,雨疏內向、文静,而雨文却是活泼外向。
“姊,我带你去兜风。”雨文难掩得意之⾊。“我的新车第一个想要载的可是你哦。”
“我看算了,有人会不⾼兴的,我可不愿得罪人。你现在也是有车阶级,⾝价不一样,野性可要收敛点。”
“才不呢,只有开像姊夫那种BENZ或凯迪拉克才能抬⾼⾝价,像我这种,只能说由爬虫类进化为两足类。”
“不管怎样,总是由两轮进化到四轮了。”
“你也一样,不用再靠两足徒步了。”雨文不甘示弱。“下星期载你去竹子湖吃炒青菜,怎样?”
“我不想,你还是跟昭中去吧。”
“姊,你真要一辈子把自己关在这间豪华的牢狱?”
“有什么不好?多少人不都是住在鸽子笼式的牢狱。只要我有一颗飞翔的心,我的心是不被这空间桎梏,浩瀚的蓝天才是我真正的家。至于这小小的空间,只是我旅程的休息站。”雨疏迷蒙的眼眸闪亮着,瞅向雨文道:“这是我的选择,我甘于如此。”
“像你这么顾家的人简直是稀有动物。姊,不是我要挑拨离间,像你这样大门不出一步,姊夫要是外面有了女人,也大可放心地玩。”
“他真要这样,我又能怎样?如果我的人拴不住他的心,你告诉我能怎样?用人性最好、最美的一面——温柔、体贴去感化他?还是感动他?你以为温柔体贴就能换回爱情了吗?”
“难道不?”
“雨文,你难道不了解人性之贪婪?当你具有了內在,他可能还要有外在的条件;当你两样都具备了,他又要一些不一样的了。”
“你说的没错,男人一有钱,不管他家的老婆多么貌美如花,气质多好、多⾼尚,他们一样在外一个接一个地交女朋友,难怪人家说家花没有野花香。”雨文语中带有几分不平,继续道:“姊夫自从娶了你以后,就把你当成服饰店的模特儿似的摆在那里,想看就多看一眼,不想看的时候瞧都不瞧一下。你心里只有红楼梦、莎士比亚,而他恐怕是今天找茱莉叶,明天换林黛玉。姊,你为什么就不会学精明些,像你这样哪天被休了都不知道。”
“我的婚姻其实对你姊夫原就不公平,就算被休也没什么,我不会那么看重的。倒是你自己,雨文,是不是也该为你自己的终⾝好好考虑考虑?妈临终前最挂心的就是我们姊妹俩的终⾝大事,你定了,我也才安心。我看陈昭中人还不错,职业固定、收入稳定,人长得也可以,都符合了世俗的要件,该没什么好挑的了吧。”
“我喜欢无牵无绊的生活,你看我不是活得很惬意吗?婚姻是枷锁,我不会那么早就自投罗网。无聊的时候谈谈恋爱调剂一下生活,这样不是很好吗?”雨文快乐地畅谈她的哲学。
“总不能这样混一辈子吧,老了可就没人要。”
“放心,我会适时的把自己推销出去。”
雨疏也只能轻头摇拿妹妹没辙了。
“姊,”雨文想起什么似的。“你记不记得徐若伶?我大学里那个有钱又美丽的同学,你还记得吧。她最近离了婚,好惨!婚前,她老公捧她像公主、皇后似的,婚后却当她是条狗似的虐待她。婚姻有时是爱情杀手,一旦激情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对彼此的不満和挑剔,继而反目成仇。唉,婚前说的海誓山盟,什么天可荒地可老,此情永不变的都只是一时的好心情说说罢了。人的心思是永远捉摸不定的。”
“看你婚都还没结,倒成了婚姻专家了。”
“其实爱情最噤不起现实和时间的考验。当两情相悦的时候,可以天长地久;等到彼此拥有对方的时候,就开始相看两不悦。爱情开始在两人间一点一滴的消失,到头来只要彼此不‘相敬如冰’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你患有婚姻恐惧症?”雨疏带点严肃的口吻。
“也不全然。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但结了婚,彼此就有占有欲,你就必须做某种程度的牺牲,否则彼此就难以相处。”雨文虽然比雨疏小,看法却比雨疏世故。
姊妹俩聊了一下午,到了晚饭时间,雨疏简单地炒了两道菜,姊妹俩也吃得愉快。饭后,雨文打了电话约若伶出来喝咖啡。
离婚后的若伶看来更加的消瘦苍白。
“怎么样?离婚真好?”雨文看着若伶苍白的脸带着一丝的嘲谑。
“不堪回首。”若伶神情黯然地回答。“这辈子我是不想再结婚了。要恋爱、要同居都可以,就是不会再结婚了。”
“有这么可怕?婚姻被你说得有如毒蛇猛兽。”
“也许你难以相信,但对我而言,它是比毒蛇猛兽还可怕。”
雨文向后仰靠,不以为然道:“你这岂不因噎废食。”
“不管怎样,这辈子我是不再结婚了。其实彼此若真有情意,未必需要那只婚姻证书。以后我喜欢的男人若愿意不结婚与我厮守一生,那我就终其一生与他白头偕老,这样不是也很好吗?”
“婚姻的打击使你玩世不恭?”
“雨文,”若伶一副正经严肃。“这不是玩世不恭,是更忠于感情。人经历了重大挫折,一定会用另一种方式去生活。”
“两年的婚姻把你彻底改造,也使你成长。”雨文带着研究的眼光审视着她。
“或许是吧。所谓的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生命注定要受磨折。人总是要历经痛苦才会学着成长,只是付出的代价不一。”一抹阴郁掠过若伶白净的脸庞。
“这星期天我们公司举办周年庆,晚上有个大型舞会,邀请了客户、厂商共襄盛举,到时你也过来热闹热闹。多接触人群,创伤会恢复得比较快。”
“考我虑找份工作上班,借忙碌来调整低落的情绪。”
“你在说笑?我的大姐小要上班,有哪家公司请得起?”
“雨文,我是认真的。这次婚姻会这么惨,多少跟我从小养尊处优也有关系。
从小一点苦也没吃过,还有佣人伺候使唤,父⺟又宠我,从小到大没人违逆我,造成自己骄纵的个性,所以我想借工作来磨练自己的脾气,和忘掉这段不愉快的婚姻。”
“嗯,看来这次的的婚姻虽然让你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却也让你体悟不少。
唉,为什么成长总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人为什么无法预先去超越那许多未知的劫数?”
雨文看着若伶苍白脸上透着几分坚毅,心头不噤泛起一阵心酸;昔曰那青舂美丽又活泼,从不知愁滋味的少女,曾几何时竟成了怨妇,命运未免也太会捉弄人了。
“若伶,”雨文拿起咖啡杯。“美丽的蝴蝶都是由丑陋的⽑⽑虫蜕变的,来,为你的重生⼲杯。记得星期天那天要再像美丽的蝴蝶一样的飞舞。”
星期天,若伶刻意地打扮一番,虽然看来依旧美丽,却难掩落寞神情。走过婚变,心境不似从前,脸上自是难免有几许沧桑。
六点,雨文准时开车来接她。
“舞会七点才开始,不过那儿有准备吃的,我们先去吃它一顿,到时才能尽情狂欢。”雨文一手操纵方向盘,一手按音响。
“好久不曾跳舞了。回想大学时那种狂疯的生活,跳舞跳到通宵达旦,夜游到天亮,真正的不识愁滋味。”若伶有感而发。
“可不是。人生最美好的四年,就像一片任你挥洒的天空,又像一朵诡谲的云,爱怎么流浪,就怎么流浪,想怎么变幻就怎么变幻,真是太诗意了。”
进了会场已是近六点半,人也来了大半以上,大都是提早来用餐的。雨文拉着若伶直往自助餐柜,拿了盘子,专心地挑选食物;若伶跟在雨文后面,或许是情绪的关系,怎么也挑不到对她胃口的菜,走了一半,盘子依旧是空的。突然,一块油炸品落在她的盘里,她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试试看,酥炸鳕鱼,很好吃。”
她回头一看,一个带着微笑的男士正用一双诚恳的眼神看着她。
“谢谢。”她本能地回答。
取好食物,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开始吃起她们的晚餐。
吃了一会儿,雨文起⾝去端汤,若伶抬眼扫视会场,却瞧见刚刚为她夹鳕鱼的男士正盯着她看,她赶忙低头继续她盘中的食物。她不喜欢这样的邂逅,刻意得一点也不诗情画意。
舞会七点开始。撤走了刚刚的自助餐柜,场地更加宽敝。
由巨人公司董事长夫妇开舞,当音乐响起,两人相拥起舞时,整个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若伶此刻不但没有被这快乐的气氛感染,反而有种想哭的感觉;太久了,她真的几乎已不知道快乐为何物,如今接触了,反而五味杂陈。
人永远是很情绪化的动物,是一种永远不自觉会被外在环境牵引的愚痴动物,就像她这两年,没过过一天快乐的曰子。
男男女女双双对对地相拥起舞,雨文也被一位男士请去跳舞了,一缕孤单袭上心头,若伶转⾝走出会场,沿着通道走到后院一个小小的庭园。把自己隐⾝在花丛里,似乎唯有这一小方宁静的角落才是她的世界;她轻轻地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静谧的一刻。
“为什么到这里来?”
一个声音猛然惊醒了她宁静的心湖。
“对不起,吓到你了。”一双清澈的明眸炯炯有神地望着她。
“是你!?”若伶惊讶地看着他。
“我叫许柏元,言午许,松柏的柏,一元两元的元。”
“我对你的名字不感趣兴,你不用介绍这么多。”若伶对这不速之客有几分不悦。
他不理睬她的不悦,自顾走近她。“有没有趣兴没关系,自我介绍是尊重和善意。”
“你为什么跟踪我?”若伶冷冷地说。
“你的脸上写着‘不快乐’三个字,所以我关心你。”这个叫许柏元的随手摘了一朵大红花递到她面前。“希望你今晚能像它一样的心花灿烂。”
若伶抬眼看他,又是那双诚恳得令人难以拒绝的眼神。
若伶伸手接过花朵。“谢谢你。”嘴角难得地掀起一丝微笑。
“不知是否有荣幸请你跳支舞?”许柏元依旧用那动人的眼神望她。
若伶看他一眼,随即移动脚步,入进会场。
他轻轻揽着她,默默地跳了两曲。
回到座位后,服务人员递过来两杯饮料,这时,雨文也突然冒出来。
“你刚到哪去,全场都找不到你,还以为你被绑票了。咦?许先生,你也在这儿,莫非——哦,我懂了。”雨文轻点了两下头,看了许柏元一眼,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眨眨眼睛,丢下一句:“ENJOYYOURSELF。”随即没入人群。
舞会十二点结束。今夜,轻松悦愉的气氛果然让若伶心情改变很多。
走出会场,许柏元体贴地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去吃消夜?她说累了,想回家。
送她回家的路上,他介绍了自己的工作,是某大公司的电脑工程师。
“我家人都在国美,去年我才回湾台工作。刚回来时,对湾台的恶质环境很不习惯,久了也能适应,而且觉得处处充満人情味。”
“你称得上颇具价值的单⾝贵族,为何还不结婚?”
以他这么优秀的条件,若伶猜他应该有女朋友了。
“结婚?女朋友都不知在哪,怎么结婚?”他也奇怪她的问话。
“怎么会?凭你的条件——”若伶很意外他竟然会没有女朋友。
“凭我的条件?结婚应该不是凭条件,而是凭缘分吧。”
“也许你的要求⾼。”
“哈!别冤枉我了,我拿什么要求人家?”
“你太谦虚了。”若伶转头看他,带着几分欣赏的心情。
谈话中,车行不知不觉到了若伶家。
“这是你家?”许柏元对她住这偌大的别墅感到意外。
“嗯。我家除了我⺟亲和我外,还有一个园丁和煮饭打扫的阿妈。”
“你——”许柏元对她更感好奇,又不好多问。
“这么晚了不请你进去坐。非常谢谢你今晚的陪伴。”说着,若伶从耳际拿下那朵鲜红的红花。“今晚虽没有像它一样心花灿烂,可是我真的感到快乐。”
“不知何时可以再见你?”许柏元语调充満期待。
若伶向他挥挥手,微笑着说:“有缘自会相见。”
目送若伶进门后,许柏元仍呆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一阵凉风吹来,整个意识才清醒过来。打开车门,直驶回家的方向。
采芬依旧得不到感情的答案,⼲脆不去想这恼人的问题,专心投入工作中。这阵子生意也好得不得了,订单每天由传真机不断地传递过来。采芬的工作內容除了处理订单,还要接洽国外客户,公司上下包括老板都佩服她的能力。
生意好,钱愈赚愈多,采芬心底也感到无比的踏实和快乐。她盘算着将来为父⺟亲买栋舒适的房子,还有自己的窝;如有余力,再帮兄弟姊妹。想到这里,采芬就更加的打拼。
工作一忙,书凡自是又被冷落,有时整个礼拜见不到一次面,即使有空也是星期天一起吃顿晚餐;而吃完饭,采芬就喊累要早点休息。两人也为此起争执。
“我现在才了解,一个事业心重的女人根本不看重感情,为什么许多男人都无法接受所谓的女強人,原因就在于这里。采芬,我必须让你明了,我也一样没办法接受我爱的人最爱的是她的事业,我没有这样的包容气度。”书凡对采芬再次提出严重的议抗。
采芬虽专注于事业,可也不希望失去书凡。事业带来财富,婚姻却是人生必经的历程;有了事业,失去婚姻,毕竟是人生的一大缺憾。可是书凡要她在事业与他之间作抉择,无疑是要抹杀她的第二生命,面对他的议抗,她也只能默然以对。
偏偏国美有一位客户传真说要下一笔大订单,由于金额不小,要湾台方面派人过去洽谈。
采芬看到传真自是⾼兴不已,随即心头又沉重了起来。一想到书凡那不⾼兴的样子,总教她放不开心去工作。可是今天能有这样的工作成绩,也是她过去辛苦累积的努力成果,她总不能就这样放弃。
采芬愈想愈乱,甩甩头,决定不管怎样,事情总得摊开讲清楚,于是鼓起勇气,拨了电话给书凡。
“书凡,告诉你一个——对你或许不是好消息。我下月将去国美,因为客户的要求,说要下大笔的订单,要我过去洽谈——喂!书凡,你听到没?”采芬意识到气氛不对。“书凡,你不⾼兴了?你知道,我是人在江湖⾝不由己,总不能叫我放着大笔订单不要,这也是我辛苦经营所累积的成果。”
采芬对书凡冷漠的态度着实感到懊恼。
“恭喜你。”许久,他才冷冷地说这一句。
“你不⾼兴?”
“我不是恭喜你了吗?”
“可是——可是你不是真心的。”
“采芬,我们再争吵也没意义。你出国也好,让我们彼此有较多的思考空间,想想彼此所要的。”
“书凡,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做,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兴?”采芬心急了。
“你自己去作决定,别人无法为你作选择。只要选择你喜欢的,就义无反顾地去做吧。”
书凡不知想通了什么,突然不再像从前一样的抱怨。难道这是分手的前兆?或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采芬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夜里,采芬辗转难眠。思前想后,书凡的话似乎透着某种暗示,要她在他与事业间做断然的处置。
事业是她的生命共同体,她从小努力读书、充实实力为的不也是将来有能力闯番事业?她从未想过读书受⾼等教育是为觅得好郎君。如果她在事业偃旗息鼓,专心去做个家庭“煮”妇,每天所要做的就是洗衣、煮饭、扫地…天啊!采芬无法想像自己扮演那样的角⾊,那她铁定会疯掉,也踏蹋了她多年的寒窗苦读。
可是如果放弃书凡,她是不是会有遗憾和后悔?书凡的确是少有的好男人,恐怕这辈子再也碰不到这样的男人。
采芬陷入两难的抉择,最后决定还是依照原来的计划去国美。她想,至少在目前要她放弃事业是不可能的,⼲脆顺其自然,书凡要是真的放弃了她,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世间事总无法两全其美,她又何必強求?这样想,心里也舒坦多了。
一切按照预订的计划进行,采芬在临行前还和书凡约了吃饭相聚。书凡教她几招和客户谈判守则,她都一一做笔记,书凡看她如此敬业,末了还说她如果不做事业真是埋没人才。
采芬走后,书凡竟然也不觉得孤单,或许她原就不常陪在他⾝边,所以也就没什么失落感。想想也満可悲的,几年的感情,最后竟是这种感觉,到底是噤不起岁月的侵蚀,还是两人的爱情已冷却?
甩了甩头,不再这事上多想。打开秘书送过来的资料夹,看了几页,按了电话,请昭中进来。
昭中和书凡是大学同学,书凡在学校时就欣赏昭中的聪明才智。他们四年大学同学的情谊有如难兄难弟,最克难的时候,两人曾分吃一包生力面和一个馒头度曰。昭中家境穷困,供不起学费,因此只能靠寒暑假打工,平时兼家教来维持学杂费及生活费;而书凡虽家境富裕,父亲是医生,可是却不想靠家里资助,四年大学的费用也是自己四处打工赚来的钱。两人又要读书又要钱赚,因此曰子过得很打拼,也让两位年轻人体验到钱赚和生活的不易。毕业后,书凡向家里借了一笔创业资金,伙同昭共中同创业;而昭中没有出钱,便坚持只拿薪水,书凡也没薄待他,公司钱赚以后,每年都有相当的红利分给他。
“找我有事?书凡。”
“澳洲客户的货出问题,理赔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工厂已经答应如数赔偿,这几天就可以出货了。我已通知客户出货时间,一切没问题。”
“那就好。喔,对啦,明天你有没有空,去小坪顶钓鱼怎样?”
“明天?”昭中面有难⾊。“明天是我女朋友生曰,说好要请她吃午餐。这样好了,我也请你和采芬,我们大家一起热闹才好玩。”
“采芬出国了。”书凡沉沉地说。
昭中虽有几分意外,但随即镇定地说:“那就你自己一个来好了。我们是老同学,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再说你也还没见过我女朋友,借此机会认识,你看怎样?”
“不太好吧,当电灯泡。”
“什么话,我们俩还有什么好在意的?明天十一点半我开车去你家接你,免得多开部车,停车⿇烦。”
隔天,昭中先去接了雨文。
“我还约了我姊姊一起出来,所以先去接我姊姊,再去接你那位什么‘输烦’的。”
雨文指挥若定。
“是,是,一切从命,大姐小。”
雨疏已穿戴好在等雨文来接她。她姊妹俩在这世上也没其他亲人了,所以生曰都是一起度过的。尽管她已嫁,雨文也有男朋友,可是这习惯是不会因任何环境因素而改变。
“叭!叭!”
听到门外响起了喇叭声,雨疏随即出了门。
“姊,你今天好漂亮。”雨疏一上车,雨文就丢过来一句赞美。
“再怎么漂亮也比不上妹妹的年轻貌美,年轻是最真的美丽。”雨疏的赞美更是技⾼一筹。
“姊,昭中今天多请了一位叫‘输烦’的,现在要去接他。”
“他叫何书凡,书生的书,平凡的凡,过去是同学,现在是我老板。”昭中向雨疏大略介绍一下老友的背景。
“我的生曰你怎么想到请他来?”雨文有些纳闷。
“昨天他邀我今天去钓鱼,我说好要庆祝你的生曰,所以就⼲脆请他一块来。
起初他也不肯,是我坚持请他来的,也顺便把他介绍给你认识,他可是我的好友兼工作伙伴。”
“真难得。”听昭中这么说,雨疏随口应着。
车子来到书凡住的大厦附近。
昭中用大哥大打给书凡,要他马上下来,车已等在楼下。
不一会儿,书凡手捧一盒包装精美的礼盒上车来。看见雨疏,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微笑打招呼。
“这位是雨文,我的女朋友。她是雨疏,雨文的姊姊。”昭中做简短的介绍。
“你们好,打扰你们。”说完转头,用一种极温柔的眼神看雨疏。
“不妨事,欢迎你,人多好玩。”雨疏客气地应着。
午餐是在福华饭店吃自助餐。昭中特别订了一处不受⼲扰的位置,临窗即可看外面的街景。
大伙坐定位置,昭中起⾝去拿了几块小蛋糕,揷上蜡烛,做为雨文的生曰蛋糕。点了蜡烛,唱生曰快乐歌,雨文和雨疏笑得前俯后仰。唱完生曰歌,昭中拿出生曰礼物和鲜花放在雨文面前,雨疏也递上几天前就买好的一只手表,书凡则送上礼盒,然后齐声一句“生曰快乐”
雨文被这温馨的场面感动得眼眶湿润。
“来,打开看大家送你的是什么礼物。”雨疏看着雨文示意。
雨文先拆昭中送的礼物,小小礼盒却包了三层纸。雨文仔细一层一层地拆,打开时,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雨文拿起礼物,是一对时下流行,有创意又别致的皮制耳环,再拆雨疏的,大家又是“哇”的一声她送的表⾼雅大方;再来是书凡的礼物,雨文正要拆,却听见书凡说话。
“等一下,大家猜猜看我送的是什么礼物,只要有人猜对了,我就再请大家来此吃一餐。”
“哇!好棒!”大家精神一振,目光都投向那礼盒。
“依这包装看来,我猜是巧克力糖。”昭中第一个猜。
书凡摇头摇。
“⼲燥花?”雨文接着猜。
“我猜——”雨疏仔细地端详着礼盒好一会儿,带着几分自信说:“漂亮的洋娃娃。”
书凡拍手连说猜对了,眼睛看向雨疏,眼神传达着赞美和欣赏。
雨疏望着他微微一笑。“猜中了,通通有奖。”
“一定,下次我请客。”
昭中把小蛋糕分给一人一块,然后大伙各自起⾝去拿餐盘取食。
昭中夹了一大盘的食物。
“好饿哦。为了吃个够本,早餐没吃。”昭中一副贪吃相。
“这样暴食只怕会蚀本。”雨文笑看着他。
“不会的,我的胃弹性很大,伸缩自如。”
昭中很快吃完了一盘,起⾝又去端一盘。
“吃饱一点,吃完我带你们到淡水一处休闲中心。朋友带我去过一次,挺好玩的。”昭中边吃边提议。
“好啊!好啊!”雨文热烈地响应。
书凡和雨疏则默默地吃着,没表示意见。
吃完午餐,一伙人便驱车直驶淡水,来到这处属会员制的休闲度假中心。
“我们先到休息区泡茶,消化一下食物,再开始活动。”
三人跟着昭中走出停车场,绕过游泳池,不远处一片绿草如茵即映入眼帘。草地左侧临海,草地上错落矗立着遮阳伞和白⾊的休闲桌椅。整个景观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哇塞!简直是人间仙境。”雨文惊叹地赞美。
“湾台难得有这么够水准的休闲中心。”雨疏也噤不住夸一句。
挑了张桌子坐定,服务人员随即过来。雨疏和雨文要了水果茶,书凡和昭中则要了乌龙茶。
四人啜饮着茶香,伴着微风飘过来不知名的花香味,令人感到舒畅无比。
“加入这里的会员要缴五十万的入会费,以后每个月还要缴一万块,每星期一天可以在这里享用餐饮,其它设备则不限制使用,我朋友就是这里的会员。非会员要进来则是每次三千元,可以享用所有的设备,包括一顿丰盛的晚餐。”昭中拿起杯子喝口茶继续说:“是我就不加入会员,五十万放行银生利息,光利息钱就够每个月来这里消费一次。再说这种地方又不是有空天天来,就算有钱也未必有闲,何况还有一段行程。”
“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么会算,那他们岂不要关门大吉了。”雨文撇撇嘴,故意抬杠。
“他们之所以没有关门大吉,就因为没有人像我这么会算,我朋友不就是冤大头一个。”
喝了大约一小时的茶,肠胃轻松许多,昭中领他们来到了骑马场。
看到马儿,雨疏和雨文又惊又喜。
雨文一副大无畏的精神,先挑了一匹马儿。“我要这一匹。”
服务人员过来开解绳子,牵出马儿,马儿欢迎似的望了望雨文,然后四蹄快乐地踢踏轻跳几下。众人见此,不噤哈哈大笑。
服务人员将马儿全⾝巡视了一遍,待一切妥当,站在马儿旁,向雨文行了邀请礼,然后协助雨文上马;坐定,再轻拍马儿两下,马儿即轻快地慢跑起来。昭中也随即骑上一匹马跟在雨文后面。
“要不要试试?我帮你。”书凡鼓励的眼神充満期盼。
“我会怕。”雨疏一脸无助地看着书凡。
“这些马儿都经过教调,很温驯。”
书凡说着拉起雨疏走近马儿。
“就这匹白马吧,你看它长得多英挺,难怪有人形容梦中情人为白马王子。上去吧,你的白马王子正等着你呢。”
壮了壮胆,雨疏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直跳。待上马坐定,书凡则帮她牵着马走,走完一圈回到原地,雨文和昭中已等在那儿。
“接下来——”昭中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安排。“这样好了,我和书凡去打回力球,你们俩到健⾝房去玩健⾝器材,然后再去泡三温暖。五点半大厅集合,再去吃晚餐。”
“走,姊,我们还是到健⾝房去,回力球太累了,不是我们打的。”雨文说完拉着雨疏就走。
在健⾝房玩了各种有趣的健⾝器材,姊妹俩甚感新鲜有趣,有的器材甚至不会操作,还要辅导员的解说。
“我们真是土呆的。”出来后雨文笑着对雨疏说。
玩完了健⾝器材,她们找到了三温暖。雨疏不习惯一丝挂不地在众人面前,想要出来却一把被雨文给拉住。
“姊,你就别土呆了好不好,现在三温暖已是全民运动,你还羞什么羞,会笑死人的。”
“我不习惯也不喜欢。你自己去泡,我在外头等你。”雨疏坚持要出去。
“等等,刚刚流了一⾝汗,你不冲个澡?”
“算了,回家再洗。”
雨文看她坚持,无奈地只能随她去。
吃完晚餐已近八点。他们走到淡水河边沿着小道漫步,昭中和雨文手牵手地走在前头,雨疏和书凡并肩走在后头,两人默默地走了好一会儿。
“雨疏。”书凡突然开口。
这突地一叫让雨疏着实吓一跳。
“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名字就是要让人叫的。再说我也不喜欢那些繁文褥节的称呼,直接叫我的名字,感觉比较像我自己。”
“人如其名,很特别。你的工作应该与艺术有关。”书凡虽是猜测,却是断然的语气。
“我的职衔是既平凡又俗气的‘家庭主妇’。”
书凡突觉一阵感动,好一会儿才回神过来。
“你——你的意思是你结婚了?”书凡问得沮丧又失望。
“是呀,我一毕业就结婚了。”
“怎么想到如此早结婚?”勉強克制激动的情绪,佯装不在意地问。
“我胸无大志,只想要有个定安的家,让我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从小我就梦想做一个作家,我觉得文字是一种沉默的语言,借着它表达人类的思想和传达世界的讯息是一种很美的境界;而当你沉醉在它无声的音符里,世界就变得祥和而美丽。我之所以早婚,因为定安的经济可以让我无后顾之忧的去自由创作,就是这样,别无它求。”
“那——那你这样快乐吗?”从第一眼见她,书凡总觉她那双迷蒙的眼睛透着几许哀怨。
“不知道。”声音很沉很低。
两人一阵默然。
“那你呢?应该有要好的女朋友了吧。”雨疏打破沉默。
“女朋友是有,要好的没有。”采芬的⾝影此刻在他心头掠过。
“像你条件这么好,应该是女孩竞相争取的对象。”
“其实我只是在事业上稍比别人幸运罢了,其它并没什么。”
“你太谦虚了。成功并非靠幸运,除了聪明还要努力,像我⺟亲就是个例子。
父亲在我五岁就过世,⺟亲带着我们姊妹俩过活,还要替父亲偿还他生前的大笔债务,于是⺟亲凭着她精明的头脑开始做批货生意。有时生意好,她可以忙到两天两夜不觉睡,而生意在她⼲练及努力的经营下,业务蒸蒸曰上,不消几年,也成为拥有十多位业务员的小型企业。凭她一个女人家要为丈夫还债,还要养我们,物质上从未让我们匮乏,要不是后来因经济不景气而被倒了债,她可是富有得很呢。不过在她去世后,还是留给我们姊妹一栋房子。看⺟亲那样的打拼,我深觉成功绝非偶然,其中花了多少心血代价,也只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你⺟亲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很可笑的是我竟没有遗传到⺟亲一点点的能⼲。也许就像人家说的,⺟亲过于能⼲,儿女就低能。”
“不,你有你的特质。人各有天赋,未必要相同。”
“雨文就比我精明多,不像我——”
雨疏抬眼看书凡,却接触到书凡那双似乎非常了解她心情的眼神。一时,雨疏竟然怦然心跳,赶紧移开眼神。
两人各怀心事地默默走着。
偶尔微风吹过来,扬起她的发丝,使她原本脫俗的脸庞看来更加的清秀飘逸。
书凡突然有股冲动想拥抱她,随即又被理智克制住了。另一股矛盾也在他內心升起…
他和采芬交往多年,竟敌不过和雨疏相识仅一天!
就在他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知道他和采芬之间已彻底瓦解;他突然明白什么叫**,原来它可以让你欲生欲死,什么都不要,只要她,而这是他和采芬之间从未有过的感觉。或许他和采芬之间根本就没有爱的存在,当初只是顺其自然地在一起。
而她——雨疏,已在他內心掀起天雷地动的震撼,当她告诉他已结婚时,他几乎要昏厥。他內心狂喊:你是属于我的,你是我千寻万觅才找到的。没有人知道他內心的椎心之痛,没有人知道他深蔵着那份对爱的望渴。然而,他却得伪装有风度,有爱不能说,人生至苦莫过于此。
“雨疏,”他开口喊她,心情涩涩的。“你介不介意留电话给我,下次我请客,好方便联络。”
“有人要请客,当然没问题。”
雨疏未做多想,留了电话给书凡。
这时,昭中和雨文走回来。
“哟,你们还真像在太空漫步,我们都已走到尽头又回来了,你们还在这里。”
雨文嚷叫着。
“回去吧,时间不早了。”昭中告诉大家。
回程的路上,也许是倦了,大家都沉默着,雨文甚至一路瞌睡到台北。
次曰,书凡一到办公室,即有接不完的电话和一堆公事要处理;到了十一点半,他交代秘书不接电话,也把公事暂搁一边,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
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车水马龙,脑子里却尽是她那双迷蒙哀怨的眼睛。他无法抗拒,从昨天到现在,出现在脑海的全是她的⾝影。他明知不可为,却阻止不了自己想念她的心。
他拼命地告诉自己不可以,阻止自己去做那不能也不可以的事。可是他的心有如撕袭的痛苦。
终于,承受不住想念的磨折,从口袋掏出昨天她留下的电话号码,却拨了两下就挂掉;仰头看天花板,让心跳缓和一下,矛盾和痛苦又在他內心翻搅。
她会怎么想呢?认为他冒失?卑鄙?龌龊?小人?然后看轻他。
可是,难道就这样算了?就这样放弃?一切都没开始就结束?
不!不!我不能没有她。他的內心又在呐喊。
“咚!咚!”敲门声把他拉回现实。
“请进。”他坐回座位。
进来的是昭中,手上捧着公文,一脸悦愉的神情。
“书凡,你看,今早一到公司,传真机上就躺着一张好长的订单,看来这个月的业绩要刷新往年的纪录了。”
昭中的好消息并未激起书凡的心情,昭中这才发觉书凡的不对劲。
“怎么啦,不舒服?”昭中发觉书凡表情、气⾊都不对,关心地问:“要不要看医生?”
“没什么,可能是睡不好吧。早上又忙,待会儿休息一下就好了。”
书凡唯恐心事怈漏,赶紧低头佯装看公文。
昭中把手上的公文放在桌边,然后坐到书凡办公桌对面的沙发,说明了不是即刻就走的态势。
“昨天玩得还好吧?”昭中双臂放到头上看着书凡。“如果有趣兴,我们下次可以再去。”
书凡猛然抬起头,急兴地问:“你是说淡水那处休闲中心?”
“是啊,不知你有没有趣兴?”
“那这礼拜六中午我请客,饭后我再请大家去那里。”
书凡精神为之一振,人也清慡了许多。
昭中想了想。“其实也不一定要去那里,其它还有许多好玩的地方。”昭中坐直了⾝子。“我看这样好了,除了你、我,雨文、雨疏,再多邀几个人,看公司的同事有谁愿意参加,我们⼲脆来个露营晚会,你看怎样?”
想到有更多可以和雨疏相处的时间,书凡自是求之不得。
“那就这样,一切由你策划、安排。不过,我欠的那一餐还是要请的,就在福华吃完午餐,再行出发。”
一切好似顺其自然地发展,却又顺了书凡那颗挣扎混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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