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又宁几乎要忘记自己还是个生学,因为所有的假期全被展鹰扬给庒榨光,忙碌到她都要误以为自己是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开学让她又感受到自己其实是个求学阶段的生学。
开学的第一天,第一堂早课,她冲进教室,就撞倒了一个人。那个倒霉的人是个东方人,他传了张便条纸给她,说他和她同一所⾼中毕业,又说他是她的学长。
两个同样来自湾台的学子,又毕业于同一所学校,真是无巧不成书。
下了课,这位学长跑来找她闲扯淡,因为整个班级只有他们俩会说中文,他热络得仿佛发现了新陆大,反观之,她就显得太过冷淡。
"真⾼兴在这里碰上会中文的同学。"
"我现在都不知道该叫你同学还是学长好了。"她尴尬的讪笑。
老实说,她真的不像他那么⾼兴,来这里求学之外,她的心思都被展鹰扬占据了,以至于她对于旁人都有点视若无睹。"那叫我炳华好了。"他叫吴炳华,⾼她两届,因为当兵慢她两年出国。"为什么出国念书?湾台大学不好吗?"她纳闷的问。"那你为什么出国念书?湾台的大学不好吗?"他笑着反问,露出了他一排洁白的牙齿。
吴炳华是个标准的阳光男孩,笑起来很有太阳的味道,如果以外表来评论,他也算是蛮有女孩子缘。
"我先问的,你该先回答才对吧?"
"好啊。"吴炳华提议,"找个地方喝个茶,我再慢慢告诉你。"
"这算约会吗?"
"你要这样想也可以。"
"那谢谢了,有空再联络。"她其实只是随口问问,他说不说都无妨,如果只是要回答一个简单的问题,就要约个地方慢慢谈,她多少知道吴炳华在想些什么。
"耶?"
裴又宁看见吴炳华一脸的错愕,他大概没料到她会拒绝得这样快,所以脸有一点呆掉,她笑着说:"我还有工作要做,没空约会。"
"你在打工喔?"
"也算也不算,寄人篱下,所以做义工帮忙。"
她的假期都窝在展鹰扬的办公室,她乐得可以天天和他大眼瞪小眼,他乐得不必替她收拾惹出来的祸端,各得其所,两人倒算是相安无事的过了一段假期。
可是开学了,工作还是不能断,她出门之前展鹰扬就下令了,"下课直接到公司报到。"
展鹰扬強制的态度,根本不给她任何"不"的机会,想起他那时的嘴脸,她心底就有气。
"那挺辛苦的,如果你有困难可以找我,我可以帮你忙。"
"谢谢你,目前我没困难。"
"反正我已经了,你有困难就告诉我一下吧。"
这算是互相照顾吗?
许多出国读书的学子,因为受不了孤独寂寞以及生活困苦,都在出国之后没多久就找了对象互相照顾,在生活上,在精神上找寻一些慰藉,更在金钱上得到实质的帮助。
这叫做现实,很多人无可奈何,也很多人认为理所当然。
她庆幸自己是个不知道人间疾苦的姑娘,上上下下从她大哥到大哥的大哥,以及大哥的拜把兄弟——展鹰扬,每个人都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我是你的学长兼同学,别忘了我们关系匪浅唷!"
什么叫做关系匪浅啊?真是热情得让人退避三舍。
但是基于礼貌,她还是的感谢一声,"谢谢。"
走了一小段路,她指着一个方向说:"我要往这里去了,你呢?"
"我的住处在这个方向。"
"那我们就此分道扬镶了。"她对他挥挥手,迳自走了。
直到两人离得很远,她才想到刚刚的问题她没有回答,不过还好她没回答,因为她的出国读书的目的并不单纯,讲出来大概会被人笑。她是——漂洋过海来追爱。一踏进办公室,裴又宁看见展鹰扬的脸⾊很难看,好像被欠了几千万没得讨,一副像要砍人的样子,她下意识看了下手表,确定自己没有迟到,才排除他在气她迟到的可能性。"你等下先回家去。"她**都还没坐稳,就听到他下达的命令。"怎么了?"不是叫她一下课就来报到,怎么一报到就叫她回家呢?
怪怪的?!
"什么都不用问,我叫你回家就回家,还有回到家就不许往外跑,听懂了没?不许问理由。"
想起刚刚接获的电话,展鹰扬的脸⾊依然难看。
在电话中,恐怖份子说:"炸弹就在雷鹰大楼的某一处,找到了算你幸运,找不到你就等着看雷鹰大楼夷为平地。"
那一长串的狂疯冷笑直到现在还在他的耳际盘旋不去,他不能乱了阵脚,此时他不能让裴又宁分掉他的心,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她送离,独自再好好来面对难题。
雷鹰大楼共有五十层,要在五十层中找一个炸弹,虽然没大海捞针般的困难,但也不是轻而易举,大楼有死角,万一一个闪失,大楼没了,损失惨重,他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见他神⾊凝重,裴又宁不安的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许多问!"他脸很臭。
"那我就不走。"
他拗的时候,她也跟着拗起来,这是她向来的反应,好像和他是连体婴,总是很习惯的跟着他的情绪起伏。
其实她该温柔的询问,或者有点技巧的套话,可是每每发现他想把她隔绝于外时,她就很难温柔起来。
没有女人会希望自己所爱的人把自己当成了局外人。
"我没空和你吵架,汉斯,把她送回家,半途都不许停车。"他拉开办公室的门,把她推给站在门口的下属。
"是。"
汉斯算是展鹰扬的影子,也是一个很好的保镖,该出现的时候才会出现,一出现就会彻底执行任务。
"我不回去!"
她扯嗓大叫也没用,汉斯唯一服从的是展鹰扬,执行任务的行动非常彻底,命令一下,就像个机器人,可不管她是什么⾝分,一把拎她出了办公室,安置在车座內,怕她不合作,还连捆带绑。
"死汉斯,你放开我!"
"裴姐小,很抱歉,我得要执行任务到底。"汉斯一脸歉然,他也不想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可是命令一下,他也无能为力。
"该死的!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总该让我知道一下吧?"
"我不清楚…"
她直觉的发现到事态严重,展鹰扬的⾝边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她怎能放下心?就算被绑回到家,也会再跑回来的,"如果你不放开我,我就咬舌给你看!"
"请不要胡闹好吗?"
"我胡闹?你竟然说我胡闹?"她气急败坏的吼,"莫名其妙把我绑起采,竟然指控我胡闹?"
到底是谁比较莫名其妙呢?这群人真是够了,以为每个人都可以随他们⾼兴丢来扔去的吗?
"再不放开我,我就咬舌了!"她一脸坚决的威胁着。
"总裁得要去找炸弹,拜托你回家安静的等待消息好吗?"汉斯脫口大叫。
她听得一愣,"什么炸弹?"
"我不该说的。"汉斯一脸后悔。
"什么炸弹?说清楚。"她的表情很肃穆,大有那种黑道大姊头的调调,恰巧她又是裴仲耕的妹妹,以致汉斯不敢小觑她的份量。
"有个恐怖份子打电话给总裁,说在大楼某处放了一颗定时炸弹,所以现在总裁正和其他兄弟努力的寻找当中…"汉斯乖乖的他据实以告。
不等汉斯把话说完,裴又宁冷声大喝,"把车调回去!"
"不行,总裁会杀了我。"
"如果你不调头,我先杀自在你面前。"她直视着他,用肯定的语调和不容质疑的眼神告诉他,她的决心。
"我…到底要听谁的…?"超级为难。
"回头我保得了你,不回头你却保不了我,你要选择哪一条路走?"她的眼神有火,语调却出奇的冷静。
她,或许与生俱来就要和黑道牵扯上关系,看着她,汉斯乖乖的妥协。车子调了头,转向那来时之路。
就算找不到炸弹,总得要有个人替展鹰扬收尸吧!这是裴又宁最悲观的想法。
而比较积极的作风则是一脚跨下车子,下一秒就冲进大楼准备和展鹰扬同生共死,她要的是患难与共。
看见她的展鹰扬差点没把她抓起来毒打一顿,"你为什么又跑回来?"
"因为你在这里。"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这算什么?"夫唱妇随也不见得这样冠冕堂皇,况且他们什么都不是,他充其量只是暂时的监护人,这还构不上同生共死的条件吧?
叫她离开,就是希望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手一搏,至少死也可以死得⼲脆,对好友可以交代得过去,但她自作主张跑回来,让他乱了阵脚。
"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快点出去!"
没被他的横眉竖眼吓倒,在选择喜欢这个时刻玩命的男人之时,她就已经练就了金刚不坏之⾝。
"我喜欢冒险,你不必为我的行为负责。"她笑得自若。
"汉斯呢?我要杀了那小于,竟敢不执行我的命令?"
裴又宁了解地看着,他习惯咆哮,其实是只只会吼叫不会咬人的老虎,至少不会咬⾝旁的人,她早看出来,他的温柔蔵在那坏坏的嘴巴底下。
"我命令他不许进来,在最坏的时刻,他得要传达我的遗嘱给我大哥。"
"你命令他?"到底谁才是老大?真是搞不清楚状况啊!
"啊——"
"鬼叫什么?"
裴又宁指着不起眼的角落处一包很可疑的卫生棉,"那个,会不会就是你在找的东西呢?"
展鹰扬瞟了瞟,忍不住翻了记白眼,"这不是在玩,我现在没趣兴开玩笑。""我不是在玩,你不认为在这种地方,根本不可能会有那种东西吗?"她理性的分析着。
似乎挺有道理,展鹰扬不得不重新拿她的话评估考虑,最后决定上前一探究竟,一上前,果然听见了细微的滴答声。
"也许你回来对了。"他脸沉了下来。
"我是你的福星喔。"她笑着告诉他。
"或许。"第一回他不唱反调,拿起那个外表像卫生棉包的盒子,放到一个平台上,遂之缓慢的拆开。
"如果突然炸爆怎么办?"她紧张的问。
"那你我就粉⾝碎骨啦!"他哼着气,似乎一点都不害怕。
"少故作镇定了,你不害怕吗?"
"你说呢?"他回头看她一眼,笑说:"也许你现在逃还来得及,如果威力不大,还可能安然无恙。"
她动也不动,说:"不好笑。"
"⼲嘛非得跑回来送死?"他边拆盒子边问。
"不为什么啊,就是赖定你。"
"连死也耍赖着我?"
"是啊,赖着你到天堂地狱。"
这句话笔直撞进展鹰扬心底,一股异样的情愫突然在心中滥泛开来,他定睛看她好久,好久都不说话。
"你为什么那样看我?"她看得浑⾝不自在了起来。
"我在想…"
"想什么?"
"赖定的定义是什么?"
"你不知道?"没看过这样笨的男人,她都一再表明了,他却还这样问她,朝天白了一眼,"真是笨到无可救药!"
看来她的爱情想要开花结果,还有得熬呢!
听到她骂自己,展鹰扬又翻了一记白眼,随之放弃,"算了,当我没问,我要拆了,你认为要剪掉蓝线还是⻩线?""等等!"她大喝。
"⼲嘛?"
"吻我。"
语不惊人势不休,她鼓足了勇气的话,让展鹰扬足足愣了好几秒。
"什么?"他错愕又不太相信的反问。
"我不想死前还没把初吻送出去。"她坚定的望入他眼底。
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纳闷至极,"为什么要吻你?除了不想带有遗憾死掉,还有没有其他理由?"
"因为我喜欢你!"她深信自己已经不只一回露骨的暗示着她对他的感情,可是他却笨得让人想敲醒他。
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她不想等到他们被炸的支离破碎,才来后悔没有表白。
"所以赖定我?"他终于明白。
"没错!"她点头。
他把她拉过来,单于托起她的下颚,"让你了无遗憾的死掉,算是一种恩惠吧?"说完,他低头吻住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短短几秒,给你全世界,魂销而酸楚,她的初吻带着眼泪的咸味。
她紧紧抱住他的腰,决定赖到底,他没有拒绝,从吻中抬头,"我要剪了。"
"嗯。"天堂地狱,她陪他去。
闭上双眼,她如是想着。
没炸爆,虚惊一场,她脚软到走都走不动,只能赖在他的怀里,让他抱着她步出大楼,在众目睽睽下送进车內。
"汉斯,这回你若敢没执行命令送她回家,我会宰了你!"他恶狠狠的下达命令,这回汉斯死也不敢违抗。
抵达家里,老汉克马上弄了一桌丰盛的佳肴犒赏她这个勇敢的小孩。"喝点热汤,情绪会稳定点。""谢谢!"她笑着说:"我可以等暴鹰回来再吃吗?"那短短几秒吻亲的热力还残留在她的唇上,一想到当时展鹰扬的唇贴着她的感觉,她的心底就忍不住泛起一股温暖的热流。
"少爷今天不回来。"
"什么?"梦狠狠打醒。
汉克有点不解的说;"少爷说他心情乱,不想回来,要我弄些可口的菜给你吃,然后要你早点休息。"
心情乱,不想回来,那是什么意思?
刚刚解决了那个可疑炸弹,照道理应该是放轻松了,可以好好吃个饭休息一下,可展鹰扬却来个避不见面,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临危之际她说的那一番话,以及那个吻成的后遗症。
八成他后悔送她一吻,所以来个避不见面以绝后患。
越想越无力,顿时食欲全失,她缓缓起⾝,歉然的对汉克说:"汉克叔叔,我突然好累,先去休息一下,这些佳肴先冰起来好了。"
"怎么?"
"没事。"
"真的没事?你和少爷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汉克关注的问。
"真的没事。"能有什么事情,不过就是她在临危之际送出自己的初吻,为的是要了无遗憾,展鹰扬实在不必太放在心上。
她决定明天找他说个清楚明白,就算赖定他,不是他发自內心自愿的,她也不想要。
上了楼,洗了个澡,平躺在床上,她却发现怎么都睡不着。
临危之际那一吻还深刻的印在她的心上,感觉展鹰扬热热的唇还贴着她的,原来他那刚毅的唇吻起来是那样的味道,平常看起来冷冷的唇,其实还是有温度的,在他的怀里,她感觉很幸福,哪怕那时的下一刻就要向阎罗王报到,她一点都不怕,因为有他相伴。
但,回到现实世界,一切都没有改变,他还是那个对她毫不在乎的展鹰扬,甚至可能已经开始嫌恶她了。
"我是不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她望着天花板自问。
以后,她在展鹰扬面前可能抬不起头了,他八成会拿那件事情揶揄嘲笑她。
"算了,做都做了,还想这些⼲嘛?"
她再度翻了个⾝,強迫自己觉睡。
"总裁,你真的不回家吗?"
展鹰扬突然要到汉斯的窝住几天,他真是吓了一大跳,平常,他扮演着影子的角⾊,总是非必要不出面。这下子,他不是曝光了?
"怎么?你有女人要来吗?如果是,我就到别处去。"展鹰扬已经喝下一瓶XO,至于为什么突然想喝个烂醉,他自己心底有谱。
他确实后悔,他怪自己不该在临危时吻了裴又宁,万一她当了真,如她说的赖定了他,那该如何是好?
他表面看似漂白成功,成了商业经营者,但是骨子里,他仍是黑道份子,过去结下的梁子随时都可能成为现在问题的导火线,所以他不能被牵绊,也不想要有女人为他担心受怕,更不要女人为他流泪。
那时,裴又宁对他说:"天堂地狱,我都赖定你。"他的心确实狠狠的被敲去一角,但那又如何?他仍是暴鹰,一个把伤痕当记事本的黑道份子。
况且,裴又宁和他来去的那些女人不同,她玩不起爱情游戏,他更不想沾惹裴仲耕的宝贝妹。
唉!真大的⿇烦,现在他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总裁,您不该继续了,喝酒是浇不了愁的。"
没听劝,展鹰扬又猛灌了自己一杯酒,"我问你,为什么会违背我的命令而听从那裴又宁的命令?""属下该死。"以为他在怪罪,汉斯慌忙下跪。"起来,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始末。"一个对自己绝对服从的属下,却突然违逆了命令,反听从一个小丫头的话,任何人都会觉得奇怪的o"因为裴姐小说,如果不调头,我就在你面前杀自。""我懂了。"真像那丫头会做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意外。"总裁,属下知错,若是总裁要怪罪,属下无话可说。""我是怪你。,'怪汉斯送裴又宁回头,把他的世界搞的一团乱,他不噤自我解嘲,堂堂的暴鹰竟然会害怕一个小女生,而躲到这里来喝闷酒,太可笑了。
"属下该死!"死士训练守则第一条,不服从命令者,自刎谢罪,汉斯拿起武士刀,打算切腹谢罪,却让展鹰扬给挡下了,"没我的许可,你想死吗?"
"可是…"
"那丫头应该不只说那些话吧?"他慢条斯理的再度询问。
"是。"
"她还说了什么?"
"裴姐小说,调头,她保得了我,不调头,我保不了她。"他把裴又宁讲过的话重申了一回。
展鹰扬听到大笑,他甚至可以想像到裴又宁当时的表情,"真是狂妄自大的臭丫头,她凭什么认为她可以左右我的思想和决定?八成是英雄电影看太多,満脑子奇怪的思想。"
"总裁。"
"什么事?"
"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
"认为该说就说,想说就说,不要呑呑吐吐。"
他向来缺乏耐性,呑呑吐吐会把他的火气往外逼,尤其是喝了酒,內外都热,火气正旺。
"属下认为,裴姐小和您很相似。"
"相似?她?汉斯,你越混越回头。"他冷哼。
"不,属下真的那样认为。"汉斯跪地強调,"当我看见裴姐小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时,就有一种感觉,她似乎天生要当大姐的。"
"大姐?那丫头?"展鹰扬再度嗤鼻,晃着⾝子站起,"别再胡言乱语了,那丫头将来只会是个普通人,等她毕业,会找个男人结婚,当个贤妻良⺟。"
他的世界并不适合她,他自由来去惯了,不要枷锁,也不要牵绊。
"就是这样。"展鹰扬决断地对汉斯说,也是…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