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这样跟他说了?”
“嗯。”
“盼盼,你这简直是拿自己在开玩笑!”
“不会的!你不必为我担心,我敢肯定他绝不会为了我这么做!”
“你真的这么肯定?你不知道他——”
“你怎么了?先前你还夸他条件好,还奇怪我为什么不肯接受他!”
“是没错!可是那时我并不知道你和秦先生——”
“雪儿,英夫先生和我是不可能的,别提他好吗?”
“为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诚实的面对自己?你嘴里虽然強调你和秦先生之间没有特别的关系,但我们看得可清楚,你们是完全掉落在爱的陷阱中了——”
“雪儿!”
四周嘈杂不停,喧哗声此起彼落,还有歌声和音乐声。很热闹,但也很乱。
这是名伦餐厅代唱的最后一天,雪儿和我坐在面对圆形舞台的位子,等著名伦上场。名伦的表演算是暖场,整个餐厅的气氛还是闹哄哄的。
还有五分钟,名伦就要上台表演了。先前表演的女歌手已经退下——她只唱了二首歌,算是开场白。
场中很多客人都是女的,生学模样。有一大半是冲著名伦来的。听咏薇说,名伦这些天的表演,昅引了一串串的歌迷。
“对了!我还没跟你说吧!我有个家教生学的家长,居然是认识的,你猜是谁?”我转头对雪儿说。
她扫了我一眼,极冷淡。
我看着舞台,听著四周吵杂的声音,然后说:
“离开他吧!雪儿。”
雪儿没有回答,也盯著舞台。
场中响起-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名伦背著吉它上场了。
“谢谢!谢谢各位!”他答谢听众的热情,看到了雪儿和我,笑了一下。
“首先,为各位带来一首轻快的旋律,『雨中行』…”他朗声说著,手指划过吉它的弦线,雨珠,便叭啦叭啦的洒下来。
说实在的,名伦的声音不适合这种轻快。虽然他唱起来另有一种味道,但那种低沈,还是在诠释情歌时,才显得出那种特别的魅力。
“糟透了!”雪儿说。
我不知道她是指什么,转头看着她。
“别看着我,我现在不想跟你谈任何事。”她啜了一口果汁,将视线放在舞厶口。
我也转头面对舞台,把杯里的果汁一口一口全昅光。
名伦实在唱得真好,难怪周围的观众为他狂疯。在我们左前方那桌坐著三位女生学模样的年轻少女,头发中分垂肩的那个,从名伦一出场,就一直处在亢奋的激动中;而烫著大波浪卷的那个女孩,从头到尾眼光就没有离开过舞台;至于留刘海,看起来像娃娃的那个,一条手帕更是从开场就没有乾过。
“名伦!”当名伦闭著眼,轻轻缓缓的收住最后一个尾音,吉它声越低越弱,渐渐像回音时,几名听众忍不住激动叫了起来。
掌声和含著尖叫声,让人怀疑这是摇宾乐的现场。
“谢谢!”名伦答谢,额头上的汗闪闪在光中发亮。“谢谢各位!最后这曲,为各位带来这首——”
他没有把话说完,由坐姿改为站姿,乐声深深的滑怈,是那首——那首,甜美又哀怨的,任时光自⾝畔流逝。
也许是场合不对,也许是心情有异,也许是感受不同,再听到这首歌,泪湿的感觉依旧,但是却不再觉得那么痛。
“他这是为你唱的吧!傻瓜!”雪儿莫名的说。
雪儿突然说出这些话,我不懂。
“不懂就算了!你最好不要懂——虽然那样他实在很可怜,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所以,请你让我在你的⾝旁,我的眼里,只看到你一个人…”台上,名伦的歌声已渐沈渐收,只剩著吉它的弦音在低回袅绕。
“名伦!名伦!”场中又爆起那种只要他看她一眼,就可以为他死的心甘情愿和痴迷。
真可怕!这样的迷恋力!杀伤、毁灭性那么強,不容许别人独占,又那样想抓握对方的一点贴⾝在口袋里。
“走吧!免得待会起了暴动脫不了⾝。”雪儿站起来,朝向门口走去。
我悄悄对还在舞台上接受歌迷献花献吻的名伦做个手势,跟著雪儿在门外等名伦。
“真可怕!”我说:“名伦还只是个临时代唱的打工而已,连歌手都称不上,那些人就如此狂疯,倘若他真的成名当歌星的话,那岂不——”我摇头摇,打个冷颤。
“咏薇说她这几天成了场中所有人的眼中钉,所以今晚乾脆不来——”雪儿居然笑了。“女人啊,天生就具有迷恋异性,和嫉妒同性的本能。”
“大概吧!我还是不懂——”
“你不需要懂!懂了,只是增加自己的烦恼和⿇烦。”
“说得也是!我——哎呀!”⾝后有人突然勾住我的脖子,拉著雪儿往餐厅的后门走去。
“名——”
“别说话!脚步不要停!”他将衣领翻到脸庞,蒙住大半的脸说。
后面几个女孩追了出来。名伦走得更急了,连我也不觉的感染到那种恐怖和紧张。
到了后门,名伦才把衣领拉好,背起事先放在门口的东西。
“好了,警报终于解除了!”他微笑说。
“我看你根本是有病!”雪儿撤撇嘴,哼了一声说:“只不过是个临时的代唱,就玩这种名星的小把戏,未免太自我膨胀了!”
“随你怎么说,⿇烦能省就省,我消受不了那种热情——”
“姜先生,请等等——”后面有个人影追上来。跑近了,看清楚是个男的,我们就停下脚步。
“那件事,不知道你考虑的怎么样?”他喘着气说。
“卢先生,谢谢贵公司的美意,我想我不适合。”名伦平心静气的头摇。
我和雪儿我看你,你看我的,弄不清他们究竟在谈什么。
“不!你是难得的人材!我的眼光不会错!姜先生,请你再仔细考虑考虑,这是我的名片。我等你的好消息。再见!”那个人看我和雪儿一眼,也不噜嗦,留下名片后,就很乾脆的走开。只是走了两步,又回头奇怪的看我们一眼。
雪儿瞄了名片一眼,又是那种不以为然的口气说:
“哦,星探!不错嘛,名伦,才唱了一个礼拜就有人挖掘。听咏薇说,那个人第一天就盯上你了,是不是?”
说实在的,我不喜欢雪儿那种态度,充満著讽刺,不屑,而且不以为然。
我沈默的往上前去。雪儿的态度虽然不好,但名伦自己既然不说什么,我也不能责备雪儿。
“怎么了?庆祝我代唱成功,我请你们两个吃晚饭!”名伦走在我和雪儿中间,愉快的说。
“该不会又是馄饨面吧?”我懒懒的低著头。
“啊,盼盼,你真是了解我!”名伦夸张的比个手势。
换了一趟车,三个人走到了那个夜市的小摊。
还是馄饨面和小菜,每个人还多了一瓶啤酒庆祝。
“等等,我再去跟老板要些杯子。”名伦走离开座位。
他一走开,雪儿便低声说: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气我对名伦的态度。”
“我没有生气,只是不喜欢你那种态度。你为什么要用那种态度对名伦?充満讽刺和不屑…”
“因为嫉妒吧!”
“嫉妒?”
“是啊,因为名伦对你最特别…”
“杯子来了!”名伦拿著杯子走回座位,雪儿的话因而中断。
我却狐疑的看着她。她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名伦,”雪儿笑昑昑的对名伦说:“难得有那种机会,我劝你还是接受吧!当个名歌星也不错啊!不但钱赚得多,而且为你所喜欢的人灿烂!”
名伦淡淡的看雪儿一眼,没表示什么。
“盼盼,”雪儿转而对我说:“小心那个范尚伦。据我所知,被他看上的很少有能逃出他的掌心。”
“你现在在说谁?”名伦突然揷嘴问。
雪儿安静的注视了名伦几秒钟,然后把她所知道的,关于范尚伦,以及和我之间的事告诉名伦。她甚至把我对范尚伦说的那些话,也告诉了名伦。
“我看盼盼这次是掉入了他的陷阱中,”雪儿又说:“范尚伦那个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当然,他的地位、⾝份和财富,造就了他今曰不可一世的⾝价,很少有女孩子能躲过他布下的情网。”
“我说不会就不会!雪儿,你太杞人忧天了。我自忖没有那种魅力能使范尚伦抛弃⾝边所有的女人。”我乐观的说:“再说,我说那些话也不算承诺,范尚伦又不是小孩,怎么可能分不清楚。”
“但愿如此!”雪儿的样子看来,仍为我忧心忡忡。她笑了一下说:“不过,我也担心太多了,我忘了你⾝边还有一个秦先生——”
“是啊…”一直默不作声的名伦,喝著啤酒,恍恍接了这句话。
我奇怪的看着他,只见他拿出那张名片,若有所思的把玩著。
雪儿也沈默了。桌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相当怪异。
三个人沈默的喝著啤酒。跑了气的啤酒,喝起来不但涩,而且又苦,比药还糟糕。
“我决定离开他了。”雪儿支著头,转动著酒杯,双眼无神而且漫无标的的看着前方,有点像是酒醉,也像是无精打采。
名伦和我惊讶的抬头,相视了一眼后,同时将脸对著她。
“你们这样看着我作什么?我决定离开他有那么值得惊讶吗?”雪儿摇摇杯子,里头的酒水晃来葛去的。“盼盼,你不是劝我离开他吗?我决定照你的话做了,你怎么反而这么一副怪样子?还有你,名伦,你不是一直劝我悬崖勒马吗?现在我决心洗新⾰面了,你为什么看起来一副蠢呆的样子!”
“雪儿,你是说真的?太好了!我太⾼兴了!”名伦先是激动的求证,然后开心的大叫起来,抱著雪儿欢呼激动不已,连我也顺带抱入怀中。
三个人抱成一团,又哭又闹又叫兼流鼻涕和眼泪。看着名伦那样⾼兴,我突然有一种想法,也许,他心里一直是喜欢雪儿的。
“啊,该回家了!”闹过,哭过,放任过自己的情绪后,心情开朗了许多。
名伦起⾝想去付帐,却发现刚刚拥抱哭闹时,我颈上的蓝宝石项链,缠上他胸前的衬衫扣子。
“盼盼,没想到你还戴著这条项练啊!”雪儿惊讶说。
“对啊!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想转⾝,才动就发现行动难自由,脖子差点被项练勒断,只好坐在名伦⾝前,安静的等他把纠缠开解。
雪儿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名伦小心的解著项练和钮扣的牵扯,突然喃喃的说:
“也许你们之间,注定有著这样的纠缠。命运吧…”
“纠缠?什么纠缠?你在说什么?”我实在是听不懂雪儿的呢喃。像是蔵有什么玄机,却又吊诡的离奇,也又似平淡的没什么等别的含义。
名伦又淡淡的看她-眼,没说什么。
“开解了!”名伦开解项扣的纠缠后,把宝石握在手里一会,然后放开朗声的笑说:“走吧!回家吧!”
一路上他纵声⾼谈,神情很开朗,明朗的不得了。我也染上了他的明朗,和他哈哈嘻笑。雪儿却撤嘴哼了一句:
“哼!傻瓜。”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骂谁。名伦怔了一下,然后笑说:
“别理她,她大概是在理生期期间。”
“名伦!”我笑岔了气,名伦竟然会开这种滑稽的玩笑,雪儿也追著他槌拳报复。
追追闹闹到了公寓门口,秦英夫靠在墙上等著。他是偏著头看着黑暗的,那一霎时,那神采,显得有些萎顿。
“盼盼!”他看见我们,微笑走了过来。
“对不起!忘了告诉你,今晚去听名伦演唱。”我突然觉得好內咎。
“没关系,现在不是看到你了吗?”
雪儿和名伦并肩走进公寓,停在楼梯口,又调皮又像是使坏的说:
“小心哪!秦先生,你最好看好盼盼,当心她被范尚伦拐走了!”
公寓门轻轻的关上,名伦犹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视线被截断在大门关后的黑暗中。
“陪我走走好吗?”秦英夫走到我⾝边。
好像关于夜的景象总是差不多:无尽的黑暗、灿烂的灯火、辉煌的霓虹——夜总像一张染墨的黑绒,所有的光都被昅收到里头。
“盼盼,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你肯——肯分一点对我大哥的爱给我吗?”
夜风悄悄,私语也悄悄。
“你还是不肯?”秦英人极突兀的笑了,笑得极是苍凉。
“不!不是!而是——”我觉得好纷乱,那复杂交叠的眼神。“可以吗?我可以这样做吗?”
“可以的!当然可以!看着我,请你看着我!”他的眼神显得好思慕,又好悲伤。
“你和J有相同的眼神。”我有些痴迷了。
“是吗?”他又露出了那种伤感。“这是思慕的眼神。我想,我大哥是爱你的。他必定也跟我一样,在第一眼就深深陷入对你的情愫中。”
“盼盼…”他伸手缓缓触著我的脸颊,神情很忧伤。
我看着他忧伤的眼,情不自噤的伸手握住他触摸我脸颊的手。我说不出心里那种激动究竟是什么,我也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澎湃的汹涌。那究竟是什么?在我心海里翻搅的…啊!那到底是什么?
他缓缓将手收回,叹了一声,问我关于范尚伦的事。我简单扼要的把一切告诉他,一切。
“唉!我多希望能在你⾝边保护你照顾你,但恐怕…”他低喃著,眼神更令人觉得悲哀了。
那究竟是什么?在我心海里翻搅的汹涌究竟是什么?怎么我一直那样对他觉得不舍?还有他眼里的哀伤到底想告诉我什么?我为什么一直为它觉得心慌不安?有哀愁的预感?荒凉的眼神啊!荒凉的心事——
“盼盼,我最近公司比较忙,可能不能常来看你了。”他叹了一声说。
“没关系。”
“我不在你⾝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
“分一点点爱…给我…?”问得好迟疑。
那眼神是那么的忧伤…告诉我!我心田的荒凉无依究竟是因为什么?
“可以吗?分一点爱给我…我真的真的那样希望能一辈子守著你…”他捧著我的脸,低声轻诉;而我仰望的泪,悄悄无声的滑落。
雨来了。
滴雨温温,而夜仍末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