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下雨天。
从早上十点就窝在工作室一整天的金毓娴感到饥肠辘辘。她这个人什么都能忍,就是噤不起饿,一饿就会乱发脾气,更定不下心工作。她随即放下抓在手上的锯子下楼,穿越十字路口冲进对面的便利超商买了两个热腾腾的⾁包子。
一走出店门,她立刻嘴馋地咬了一口冒着热气的包子,突然看见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着一只浑⾝脏兮兮的流浪狗正以热切的企盼眼神,目不转睛盯着她手上的⾁包子流口水哩。
虽然,她不养宠物,但,并不代表她不爱狗。
她爱怜的蹲下去朝它拍拍手,示意它过来;起先它有点害怕的低低狺狺两声,警觉性很⾼的往后退了两步,瞪着一对狗眼睛看她看了近三十秒,直到确定她对它毫无恶意后,才慢慢走了过去。
“狗狗,乖!我请你吃好吃的⾁包子。”她剥下四分之一块送到它嘴边,它本能的拿狗鼻子嗅一嗅闻一闻后才张口呑下那块⾁包。
“可怜的小东西!你一定饿坏了,喏,两个⾁包子都给你吃。”她把⾁包子放在地上,它不客气的两三下就吃得清洁溜溜,还意犹未尽的伸出狗头舌舔舐残留在塑胶袋里的⾁汁。
“还没填饱肚子是不是?没关系,等我一下,不要走开哦。”她再三叮咛那只流浪狗,随即转⾝跑进超商再为自己买了两个⾁包,为它买了一个微波过的排骨便当。
“来!吃饱一点。”她把便当打开来放在墙角,它立刻摇着尾巴上前狼呑虎咽吃起来。
金毓娴吃着手上的⾁包,心疼的看着它大口大口啃咬排骨,油然生起一股冲动很想抱它回家养。不过,她冷静想了想,不行!自己几乎以店为家,若把它养在家里,恐怕会三餐不继,而店里満坑満谷的货品实在不方便养狗…她仔细斟酌后,觉得还是算了吧。
“…”她静静守候一旁,等它吃光排骨便当后,把空的便当盒扔进垃圾桶,准备回店里去。
“哦,请你不要一直跟着我…”她发觉它一路尾随着她,仿佛拿她当主人似,逼得她不得不停下脚步转⾝摸摸它的头。
当她看见它布満眼屎的眼睛流露出乞怜的眼神时,她很怕自己会按捺不住冲动带它回家。赶紧扭头加快脚步,也不等绿灯亮就违规穿越马路。
“嘎滋!”疾驰车辆的紧急煞车声伴随狗的凄厉惨叫声,像一根针尖锐地刺向她脆弱的耳膜,紧接着传来的是车子倒退速加驶离的呼啸声。
金毓娴觉得体內的血液瞬间凝固,她的一颗心急速往下坠落,她甚至连回头一探究竟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有一位欧巴桑⾼分贝喊道:“夭寿喔!撞到狗的车子落跑啦!”
“天啊!”欧巴桑的话证实了她心中不想去面对的残酷事实,金毓娴难过的转⾝跑回头,缓缓蹲跪下去,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触摸躺在血泊中的狗。
被撞得不轻的它看见她时,眼神闪烁着极度不安与恐惧,它痛苦的缓缓闭上眼睛默默流泪。
“乖狗狗!你要勇敢撑着点…我这就送你去医院,我求求你一定要撑住…”她不顾旁人的异样眼光,抱起満⾝是血的狗,拦下一辆计程车,直奔“可爱家动物医院”
“萨医师!我家的露露最近不知怎么搞的,眼睛老是红肿红肿。”长相富富泰泰的赵妈妈,正处于孩子都已经长大外出上班的空窗期,于是,把浓浓的⺟爱全转嫁到这只名唤露露的西施犬⾝上,小家伙只要打个噴嚏拉个肚子,赵妈妈就神情紧张的送到医院挂诊,比照顾一个娃儿还紧张哩。
“哦?让我看看…”萨孟哲倾⾝向前,一手托住露露圆润的下巴,一手轻轻撑开露露的眼睛详加检查。露露先是畏惧的把⾝躯蜷缩向后,讨怜地嗯嗯哼哼几声,这才乖乖配合他的触诊。他告诉赵妈妈说:
“露露在眼睑最內侧的位置长了一些⽑,不断刺激之后导致结膜发炎,才会眼睛肿红、泪液跟分泌物也就特别多。”
“那是?”
“就是俗称睫⽑倒揷。”
“睫⽑倒揷?我还以为只有人类才会发生这种症状。”
“举凡眼睛长有睫⽑的动物都有罹患的可能性。”
“那…需要开刀吗?”
“这刀非开不可。”
“噢!可怜的小宝贝。”赵妈妈万分心疼的搂住露露。
“以露露睫⽑倒揷的部位,我建议采用冷冻手术治疗。”
“什么是冷冻手术?”
“所谓冷冻手术,就是不用划任河刀口,只是在患部的⽑囊,以零下九十六度的低温破坏⽑囊,让⽑囊冻死,令⽑发不再生长。”
“听起来似乎风险不大?”赵妈妈因紧张而僵硬的脸部肌⾁逐渐松软下来。
“冷冻手术的最大风险在于⿇醉部分,不过,您放心,我的⿇醉师临床经验很丰富。”
“有了你的口头保证,我也就安心了。呃…对了,动这种手术会不会产生什么后遗症啊?”
“冷冻手术的术后问题就和冻伤一样,会产生短暂性的黑⾊素褪⾊,不过,绝大多数在三到六个月之间,黑⾊素就可以恢复。”
“那…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动手术?”
“手术时间…我跟您排定在星期五上午十点钟,另外我会开一份眼药膏给您带回去,早晚各涂抹露露的眼睛一次。”萨盂哲把诊断资料输进电脑里。
“谢谢。”赵妈妈抱着露露走出诊疗室。
“萨医师!有一只被车子撞伤的狗被紧急送进开刀房,正等着您过去开刀。”一名护士姐小匆匆进来。
“好!我马上过去。”萨孟哲迈开大步,行⾊匆匆的赶往开刀房。
就在他拾阶走上二楼时,没想到却在开刀房前面的信道上,遇见神情慌乱服衣沾満斑斑血迹的金毓娴。
“你怎会在这里?”他惊讶的问。
“萨盂哲!我求求你!求求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救回它的生命…”她情绪激动的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白雪袍袖苦苦哀求,根本不管旁边的护士正瞪大眼珠子瞅视她。
“是你撞伤那只狗?”
“不!不是!”她泫然欲泣的咬了咬下唇,哽咽的说:“可是,却是我害它遭到不测。是我!都怪我!是我害它被车撞成重伤,呜…”熬不过良心的谴责,六神无主的她突然扑进萨孟哲的怀里泪如雨下。
“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抢救它,你且坐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他抬手抹去她脸上令他心疼的泪痕,温柔的将她按坐在开刀房门口的椅子上。
“好。”她不安的绞着十根手指头,忐忑不安坐着。
“…”他切切的愁眸深深地瞥她一眼,也不敢再多耽搁,随即推开开刀房的扇门,走了进去。
墙上挂钟的秒针迅速的一格跳动过一格,金毓娴苦着一张美丽的脸孔,整个人陷入排山倒海席卷而来的自责与悔恨中。
她恨自己为什么要抢红灯!不然,尾随在她⾝后的流浪狗也不会因为怕跟丢而盲目的学她抢红灯过马路,才会不幸遭疾驰而来的车辆撞得奄奄一息。
追悔莫及的泪水又再度模糊了她的眼,她菗菗噎噎哭得两个肩膀起起伏伏,伤心不已。
现在,她只能把全副希望寄托在萨孟哲⾝上,但愿他能够即时救回狗狗一条命,这样她的良心或许可以稍稍好过一点。
她幽幽抬头看见开刀房门上的红⾊讯号灯志依旧亮着刺眼的红,意味着手术仍在进行中,而那只苦命的流浪狗正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继续跟死神搏斗。
“加油,狗狗。”她默默在心中为那只不知名的流浪狗加油打气。
这时候,红灯灭了,萨盂哲一脸疲惫的走出开刀房。
“它…不要紧吧?”金毓娴一看见他出来上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冲到他面前关心问着。
“它的伤口遭感染并发败血症与呼昅衰竭,血庒一直往下掉,我即使把升庒药调到最大剂量也没用。很抱歉,你送来的狗抢救无效,它死了。”他不敢直视她哀恸的眼睛,但,他真的尽心尽力了。
“它…死了?”她两眼空洞的瞪着天一化板。
“毓娴,你若想号啕大哭就尽情哭出来,千万不要硬ㄍ-ㄥ在心里。”他担忧的看着她一脸木然。
“我…我的双手沾満了腥血,我是凶手!是我害死了它!呜…”她以嫌恶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双手,情绪失控的不断揪扯自己的一头短发。
“毓娴,你不要这样!我求你不要这般磨折自己!”他的大手紧紧扣住她的手,深怕她会伤到她自己。
“如果我不喂它吃⾁包吃排骨便当,它就不会想跟我回家…孟哲!我真该死!为了摆脫它的尾随,我不惜抢红灯过马路,它怕跟不上我,也跟着我抢红灯,结果…结果…”她仰起小脸,两只哭肿的眼睛一碰触到他溢満关怀的眸子时,悲伤的心灵不由得一震,再次哭倒在他怀里。
“你喂它吃包子吃便当也是出自于一片好意,我相信,你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是不是?毓娴,你就不要再一味苛责自己了。”他怜惜地拂拂她那头野草般四下怒张的乱发。
“我可以进去看它最后一眼吗?我想当面跟它说一声:对不起!”她抬起哀伤的恸眸央求着。
“当然可以。”他牵着她的手,一起入进开刀房。
开刀房里有一名护士正在收拾手术后的各种医疗器具,看见他们进来,只是点头打个招呼,即自顾自继续她手边的工作。金毓娴睁着婆娑泪眼,举步维艰的走向手术台,她一脸哀戚的低头看着狗狗全⾝僵硬的躺在手术台上;她伸出颤危危的手轻轻抚触它⾝上已经⼲涸的血迹。
“对…不…起!呜…”她的泪水再度决堤,转眼又哭成一个泪人儿。
“护士会将它暂时送进冷冻柜,你可以改天再过来处理。”
“我决定将它火化,然后,把它的骨灰送进我哥的『天堂安乐园』。我想,这是我能聊表的一点心意,也是我能为它做的最后一件事。”她从极度的悲伤中逐渐冷静下来。
“楼下还有很多病患在等我,毓娴若你把你哥的机手号码给我,我联络他过来接你回家。”他自作主张决定。
“我自己回家就行了。”她朝他凄迷一笑。
“瞧你失魂落魄的伤心模样,我怎放心你独自回家?毓娴,别让我为你担心,好吗?如果你坚持不给我你哥的机手号码,我就把你关在开刀房,一直等到我下班后,再开车送你回去。”他态度強硬的说着。
“不,我才不要被你关在开刀房闻消毒水的味道。”她皱皱鼻子。
“那就乖乖供出你哥的机手号码。”
“这…好吧。”
“我最亲爱的毓娴妹妹!当我听到是萨孟哲亲自打机手给我时,你猜猜我脑海里闪过什么念头?”金溥杉打从医院接她回家后,就一直在她面前不断的晃过来晃过去,一张嘴巴说个不停。
“我猜…是不是有一群花花绿绿的钞票在你眼前漫天飞舞?”她随便猜猜的交又起两只脚,⾼⾼搁在茶几上。
“哇!你猜得比什么铁板神算还要准。毓娴妹妹,你不觉得你入错行了吗?说真的,凭你准确无比的第六感,若再加上一颗水晶球做噱头,在夜市摆个相命摊,哥保证你生意兴隆、财源滚滚。”金溥杉満脑子生意经。
“哥!你何不⼲脆送我一顶黑⾊巫婆帽外加一支扫把?我相信,如果,我打扮成一个巫婆,一定比你的水晶球更有卖点。”她翻翻白眼揶揄着,随即澄清说:
“拜托喔,我哪有什么第六感!你不要忘了,我是你的双胞胎妹妹,你那一肚子坏水在算计些什么,我了若指掌。”她冷冷嗤哼了声。
“说的也是,大家不都说双胞胎会彼此心电感应吗?”金溥杉搓着手掌,笑嘻嘻附和。
“心电感应?那么,我请问你,当我为那只死掉的流浪狗哭得肝肠寸断的时候,你是否也感觉到心口隐隐作痛?”她忍不住好奇的问。
“这…好象没有耶。”他捏住下巴认真想了一分钟。
“真倒霉!有你这个不知不觉到近乎⿇木的孪生哥哥。”她很不客气的朝他啐了一句。
“你觉得有我这个哥哥真倒霉,我却觉得有你这个妹妹真是三生有幸。喏!这是你最喜欢喝的玫瑰花茶,小心烫嘴哦。”他不只嘴甜,还史无前例的为她泡了一杯香气四溢的玫瑰花茶,端到她面前。
“喂!最近我店里生意清淡,手头很紧,拜托你不要开口跟我借钱啊。”礼多必诈,她赶紧唱哭调仔喊穷。因为,每次金溥杉一献完殷勤,接着就是伸长手要跟她借钱周转。
“我有说我要跟你借钱吗?”金溥杉装出一脸无辜。
“好象…没有。可是,你这个人最现实不过了,绝不会无缘无故灌我迷汤,还好心泡花茶给我喝。”她当面吐他的槽。
“灌迷汤泡花茶是因为我的內心对你感到既惭愧又感激。”
“惭愧?感激?”她滑稽瞪眼。
“我感到惭愧,因为你的美人计失败后,我这个当哥哥的不但不安慰你,反而故意说话挖苦你奚落你。女孩子家难免小心眼,我以为你一定会怀恨在心,以后再也不肯帮我了。没想到,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偷偷瞒着我继续跟萨孟哲周旋,我若再不懂得感激,还算是个人吗?”
“你说我偷偷瞒着你继续跟萨孟哲周旋?”
“是啊!我知道你这么做,是希望『天堂安乐园』能够顺利卖出滞销的灵骨塔位。”金溥杉顿了顿,用感性的口吻接着说:
“毓娴妹妹,你为了帮助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竟然不择手段开车撞伤路边的流浪狗,然后送到『可爱家动物医院』救急,并且很有耐心的守候在开刀房外面,等到萨孟哲出来跟你宣布救急无效后,你的眼泪立刻像扭开的水龙头般哭得一发不可收拾。嘿!这一哭果然让萨孟哲注意到你的存在,由此看来,你的苦⾁计显然比我的美人计要⾼明多了,哥哥我好生佩服!佩服!”
“你是说…我为了帮你促销灵骨塔位,不惜狠心开车冲撞流浪狗?爱新觉罗溥杉!你不要含血噴人!”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遗憾,令她的心情down到最谷底。现在,她的哥哥也不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満嘴胡说八道,气得她随手抓起沙发上的抱枕往他⾝上丢过去。
“哎呀呀!你这个充満暴力倾向的野蛮妹妹,我才夸了你两句,这会儿,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哈!暴投!没打中!”他朝她扮了个鬼脸,像条滑不溜丢的鳗鱼,轻松闪开。
“你…好胆麦走!”她气呼呼起⾝搜括第二个、第三个抱枕,连环丢过去。
“一个也没丢中!嗳!亏你在学校打篮球还曾经拿过最佳后卫。加油啊!妹妹。”金溥杉左闪右躲玩得兴起,彷佛又回到他跟妹妹在和室的榻榻米上大打枕头仗的童年。
“我就不信我丢不中…”就在她弯腰捡拾丢得一地的抱枕时,门铃“啾啾”呜叫,金溥杉随即跑过去开门。
“是你啊?”金溥杉话音方落,一只抱枕迎面飞了过来,金溥杉菗⾝一闪,抱枕不偏不倚丢在访客⾝上。
“丢一只抱枕到访客⾝上,是你们満族人独特的待客之道?”萨孟哲闷笑的低沉磁嗓意外地响起。
“怎么会…是你?”金毓娴糗得当场怔住,胀红一张粉嫰嫰的娇颜,赶紧把还抓在手上的两只抱枕放回沙发上。
“我这个不速之客令你感到意外,是吗?”萨孟哲先拿饶富兴味的眼逡巡一遍她嫣红的瑰颊,这才潇洒的别过脸跟金溥杉打招呼,说:
“我猜你一定就是毓娴的哥哥…溥杉?”
“萨医师!幸会!幸会!”金溥杉伸出右手,两个英俊的男人热络握手寒暄。
“叫我盂哲。”
“孟哲,你请坐。”金溥杉热忱招呼他。
“谢谢。”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萨孟哲竟然跟她选在同一张长沙发并肩坐下来。
“咦?今晚你不用看诊?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住址?”她一口气丢出两个问题,令金溥杉的眉头皱到打结。
“我不放心你,所以今晚请人代班,才能菗空过来探望你。至于你家的住址…你忘了,你挂号时所填写的资料卡,就留有你的联络电话跟住址。”他含笑一一回答,反倒是坐在对面的金溥杉觉得很没面子的抹了一把脸,像在责怪她问了一个白痴问题。
“哦。”她悄悄抬眸恶狠狠瞪金溥杉一眼,没想到全落进萨孟哲眼底。
“孟哲,我相信你一定听过哥哥欺负妹妹,很少听见妹妹欺负哥哥吧?唉!”金溥杉一个劲儿头摇叹息。
“哥,你实在很差劲耶!老爱恶人先告状,动不动就在外人面前扮无辜装可怜,想趁机博取同情啊?”她很不以为然的皱皱鼻子拆金溥衫的台。
“冤枉啊!妹妹!我只不过是找个公正的第三者吐吐苦水罢了。”金溥杉嘴里喊冤,却笑得一脸促狭。从兄妹俩斗嘴鼓的过程,不难看出两人手足情深。
“爱新觉罗溥杉!”她气得柳眉横竖。
“呃…我想起来今晚我有个约会,必须先走一步,你们两个慢慢聊吧!”为了帮妹妹跟萨孟哲制造独处的机会,金溥杉随便找个借口,抓起挂在椅背上的薄夹克,一溜烟闪人。
“不好意思,我哥从小就是这副急惊风个性。”她又起十指,腼腆浅笑。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问道:“你呢?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心情?哎呀!你瞧我被我哥气到都忘了自己正伤心呢。”她模样娇憨的拍额惊叫。
“我想,你的心愁苦了一个下午,这盒巧克力送你甜甜嘴甜甜心。”他递上一直拿在手上的红粉⾊心型巧克力。
“哇!是我最爱吃的核桃巧克力。”她迅速拆掉系得美美的紫⾊缎带,打开盒盖取了一颗,剥开包装纸送进嘴里解馋。
“…”她孩子气、却很性感的伸出头舌舔了舔唇片,教他不噤看直了眼。
“借花献佛,你也吃一颗。”她白雪的纤指又剥开一颗巧克力,直接送到他嘴边。
“谢谢。”受宠若惊的他,大方的凑嘴去吃,温润的唇片不可避免的轻轻拂刷过她的手指。
她像遭电殛般突然缩回手,很尴尬的垂下眼帘偷偷扪心自问…她是否因哀悼死去的狗导致伤心过度,晕头晕脑啦?要不,她⼲嘛像喂亲密男友般喂他吃巧克力啊?
“呃…我来了这么久,怎没见到爸爸跟妈妈?”他见她糗得面红耳赤,随即体贴的岔开话题帮她解除尴尬。
“我妈妈喜欢亲近大自然、喜欢种花,几年前,爸爸在南庄买了一块地,供妈妈大量栽种。没想到,妈妈种的花开得又大又美,昅引不少游客驻足观赏,纷纷上门按铃要求妈妈开放参观。于是,妈妈抱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心理,把心爱的花园改头换面经营起民宿来了。”苗栗南庄是个风光明媚的小山城,居民十之八九属客家籍,每逢星期假曰,常常涌进大批游客前来拥抱大自然,顺便喝擂茶吃客家料理。
“如果有机会,希望我有这个荣幸跟你一起到南庄参观你父⺟亲的花园民宿,我相信那里一定很美。”
“南庄好山好水,的确很美。要不是我的跳蚤屋绑住我,我也很想远离都市的尘嚣去过山居岁月。”她那双令他着迷的猫眸流露出向往的光泽。
“哦?那么,这个星期六,等我下班后开车过来接你,我们一起去南庄,晚上就住在你父⺟经营的花园民宿,享受一个静谧的山居夜晚,你觉得如河?”他趁机提议。
“这个星期六?恐怕不行耶!”她摇手拒绝。她不知道单独带萨孟哲去南庄,爸爸心里会作何感想?不过,她却十分肯定浑⾝上下充満浪漫细胞的妈妈,一定忙不迭为她跟萨孟哲编织一段缠绵的爱情故事来満足幻想。
“为什么?”他毫不掩饰失望的语气。
“你忘了,我要修补你的猫头鹰。”她拿修补当挡箭牌。
“我说过我不急。”
“你不急,可是我急啊!早一天修补好,我就可以早一天放下心中这块大石头。”还说她哥是个急惊风,她自己不也一样?
“这…对了,我想,你一定还没吃晚饭吧?”
“经你这么一提,我才发现我的肚子早就饿扁了。”
“你喜不喜欢吃生鱼片?”
“我不挑食。”她是那种一旦专心工作就废寝忘食的工作狂,食物对她而言,只要能填饱肚子补充体力就行了,口味倒是其次。
“很好。我带你到中山北路的『樱花曰本料理』吃生鱼片手卷。”
“好啊!”她说走就走的斜背起一只牛仔布铆丁流苏包,锁好铁门,踩着轻快的步伐,随他一起下楼梯。
萨孟哲的休旅车就停放在她家楼下,他从口袋掏出遥控锁按了下,跑过去打开右车门请她坐进去后,才绕过车头打开驾驶座钻进去。
“这…这不是我摘五节芒编折给你的蚱蜢?”她一坐进车子里就看见她亲手编折的那只蚱蜢,系上一小截红丝线挂在车子的后视镜下面,晃晃荡荡。
“是。”他瞅她的赤luo眼神里仿佛有点什么东西在骚动。
“我以为你已经把它扔掉了。”她惊喜得亮了灿眸,一根心弦没来由的一紧一荡,漾出一圈圈甜藌感动的涟漪。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随手编折的蚱蜢,他竟如获至宝的将它挂在车子里,陪伴他上班下班。
这…是否意味着什么?
不。
她怕自作多情,不愿想太多。
“这是你亲手编折送我的礼物,对我意义重大,我珍惜它都来不及,又怎会扔了它?”他黑如点漆的俊眸深深望进她在幽暗车內熠熠发亮的眼睛。
“我…”他热情如火的大胆凝视搅得她的一颗心怦怦跳,款款扑下两排睫翼避了开去。
“毓娴…”他却不肯就此放过她,迳勾着食指温柔地掬起她的下颚。
“…”她被迫掀眸看他,水嫰嫰的粉颊胀得红赤赤,感觉呼昅愈来愈急促,好象车內的空气被菗空了似。
这时候,她的心灵底处彷佛有一丝丝一缕缕感觉甜甜藌藌的情愫正在酝酿、正在蠢蠢欲动…。
“毓娴…”他关掉头顶上的车內小灯,凑唇欲吻她瓣花似的樱唇。
“我…我肚子好饿。”就在他的唇一寸一寸庒向她的唇时,心绪纷纷霏霏翻翻腾腾的她赶紧侧过脸躲开。
“哦。”他没说什么,只是把头靠着椅枕,意味深长的睇她一眼,不发一语的默默滑动方向盘,调转车头往中山北路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