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历经半个月的奔波,终于来到中原边境。
可怜了那两名抬虎皮箱的奴役,一路上闷在肚子里叫苦连天:怎那箱子这么重?却又碍于那是国王的宝物而不敢轻易的打开窥探,一路上频频向对方露出了狐疑的神⾊。
趁着夜晚,众人皆搭帐入眠,所有进贡物品被摆放在立独帐內,一只木箱俏俏开了,露出一双眼四处打量,随后跳出一名女娃,正大口昅着气,并大力伸展着四肢,动作完全称不上优雅,简直可用耝鲁来形容。
不过那也难怪,一整天下来,把⾝体缩得小小的,又只靠个小洞呼昅,是人都会受不了。
可是,这仔细一看,这女娃不就是那一刻也安静不下来的云飞公主吗?!
“哎呀!想小解了…”云飞小心翼翼的打量帐外四周,见守帐的侍卫正呼呼大睡之际,赶紧闪⾝跑到不远处的河边。
然而小解完,正想捞点河水洗洗手脚时,却一不小心没踩稳的脚一滑,整个人竟掉入河中,被冲刷力強劲的河水冲走。
“救命--救命啊--”她急忙的呼叫,却叫天不灵、叫地不应,这下只能求自己福大命大,可别一时兴起想回去看看的故乡还没到,就先向⻩泉报到了。
云飞全⾝无力地瘫在河岸边,发也凌乱了,服衣也湿透了,昨夜她奋力的游上岸,早已全⾝无力了,加上在箱內足足躲了十几天,除了半夜趁大伙熟睡之际,偷偷出来透透气、偷粮食吃之外,哪有什么好觉、洗个清慡的澡。
带来的粮食早就在三天前吃光了,她当时一股冲动,万万没料到这趟行程会这么苦,差点要把她的小命给腾折掉了。
她全⾝都快虚脫了,却得強打起精神来。举目望去,眼前尽是山又是水的,和拉苏国的景象完全不同。
然而,美是美啦!只是被冲到这全然陌生的地方,哪来的什么心情去欣赏山光水⾊呀!遇到这等窘况,云飞真是哭也哭不出来。
忽然头顶几只盘旋的秃鹰俯冲而下--
“呀!”云飞惨叫一声,拔腿就跑。
不!别来吃我,我可不想死在这荒郊野外。她都快急疯了,只知道没命地奔跑、不断地跑,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个恶梦。
“咻!”
一道物体飞快地闪过,云飞猛然止住脚步,感觉全⾝发⽑,只见一枝箭笔直地揷在树⼲上,中间还穿过了一只大鸟。
而那只凌空而过的箭,差点就正中了她——
的树叶擦摩声惊动了云飞,她猛一回头,只见一名英姿焕发的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双浓眉下漆黑深邃的眸子,令人一阵目眩,她的心起了曾所未有的激荡,那么地撼动心弦,以致一时之间忘了自己置⾝的危险。
对方似乎和她拥有着同样的心境,用着不可思议的目光凝视着她,直看到她的灵魂深处。
“你是谁?!”云飞迅速恢复了理智,语气蛮横地凶道。
这句话该是他问的才对。楚秦昭又是一愣。
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姑娘,散乱的长发遮住脏兮兮的脸庞,一⾝的皱衣裳活像水里打捞起来似的,系着银饰的双足,竟光着没穿鞋子。
没见过这么邋遢的女人,像个野人般却还会说人话…
“喂!”
见他没回应,云飞大吼一声,并气冲冲地转⾝把树⼲上揷着的箭一把拔下,连带将被射中的鸟抓在手里展示给他看,边比手画脚,她以为对方是又聋又哑。
“这个…你知道吗?它差点射穿了我的脑袋。”她指指头。“你不该在山里乱放箭的,这太危险了。不过呢!看你可怜,本公主本着慈悲心就饶过你了,但是代价呢!是你得把它烤了给我吃,我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了,喏!你该不会连煮个东西都不会吧?”
云飞不客气地把野鸟扔在他面前。
楚秦昭迟疑了一下。
这女子的口气倒狂妄,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已然迫不及待捡了几枝木柴丢过来的云飞,见他动也不动,忍不住催促着他。“快!我已经饿得全⾝没力了,希望你听得懂我说的话。”
云飞又比画了半天,指指肚子,再指指鸟,做出垂涎的样子。
只差没笑掉人的大牙。
楚秦昭再钢硬的心,也被她滑稽的模样软化了。奇异的女人…不知怎地,他对她的支使没了火气,反而有股奇怪的力量驱使他照她的话去做,或许是因为同情吧!
同情她这个饿了两天的女人。
于是他默默拎了野鸟行到河边,清洗了一番,升起火,架起烤架,细细烤了起来。
看着他纯熟的动作,有股说不出的潇洒劲,云飞不觉看痴了。
只可惜,她向来习惯支使人的脾气不改,一下使唤他这个、一下那个的,活像个监工,而楚秦昭也很有耐性,一一依她所言。
他心想只是可怜这个“野人”一旦喂饱了她,他可得快菗⾝,否则还不知要被腾折多久。
而一直默不作声的他,还真被云飞误以为是哑巴呢!
“你还算是个好人,否则刚才那一箭,本公主不罚你劳役一个月才怪!”
她大口撕咬着⾁,吃得“滋滋”有味地哼道。
公主?好狂的口气!楚秦昭只当是个笑话,可怜这个“野人”是又疯又傻。
就当是做件善事吧!抬头看看天⾊已黑,是该回府的时候了。他拍拍手站了起来。
“喂,你要去哪里?”
云飞见他要走的样子,一口食物还塞在嘴里,便迫不及待的含糊叫出声。
楚秦昭停住脚步,回头道:“这没我的事了吧?我该走了。”
“吓?!”
听到他意外地开口说话,云飞吓一大跳,那口食物顿时梗住她的咽喉,她的脸涨得红紫,透不过气来。
还好,他赶忙往她背上一击,她才恢复了气息顺畅。
云飞大口昅了几口气,一手指向他,上气不接下气,脸⾊还嘲红着。
“你…你不是…哑巴吗?!”
“哑巴?”楚秦昭又想笑。“谁告诉-我是哑巴的?”他神⾊嘲弄地瞥向她,突然觉得和她对话,是件极有趣的事。
云飞站了起来,觉得糗死了,好像被人耍了一般,气得跳脚。
“你不是哑巴!那为什么刚才要假装…”
她嘟着嘴,脸一阵青一阵白,想到刚才自己的喃喃自语、比手画脚的失态,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让她钻进去。
“我从没说自己是哑巴。”
她生气的模样,看在他眼中更是可爱,他打算和她聊下去。
“哑巴当然不会说自己是哑巴--”云飞羞恼,一时间胡言乱语,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那就对了呀!”楚秦昭再也忍不住的仰天大笑,得意扬扬地转⾝离开。
“不准走!你不准走!”
早就料到她肯定会气得七窍生烟,但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依然迈开大步,准备扬长而去。
“你给我停下来!你得当我的奴役!”
楚秦昭忽然停住脚,转过⾝来,用着似笑非笑的眼神打量她。
“我没听错吧?”他故意将手放在耳际,像是没听清楚。“我喂饱了-,没得到感谢,还得当-的奴役。”
这可是他听过最奇特的事。
“当然,我可以用⻩金把你买下,当我的仆人。没有人是不能用⻩金买的。你开个价,我就买你。”
“哈哈哈--”楚秦昭忍不住大笑了出来。他许久都不曾如此开怀的笑过了,都快忘了大笑是什么滋味,然而,遇到了这个蛮不讲理的野人…简直是异想天开。
用⻩金来买他?她可知他是谁?她铁定是头脑坏了。还自称是个公主?!
他当她是个玩笑,故意正经八百地逗她。
“好哇!那⻩金在哪里?”
“⻩金…⻩金…”云飞一时为之语塞,但仍不服输地道:“⻩金在我父王那里,只要等我找到他,一定会付给你。”
楚秦昭又是一阵闷笑,扬扬手,头也不回地道:“好吧!那就等-找到-父王再说。”
迈开步子,他再也不想和她闲扯下去,眼看天⾊越来越沉,这林子马上就要漆黑一片,他得快些走出去。
“喂!等等!等等我呀!”
⾝后响起了脚步声。他知道是那“野人”跟上来了,但他懒得再去管,他想她跟累了,迟早会放弃,回到属于她的林子里。
“你真的要把我丢下?!”她急了。
楚秦昭不理会她,径自定向他拴在不远处的骏马,一跃而上马背,拉动缰绳。
“不准走!”
她心一急,也不顾危险的大手张开拦在前方,马儿受到惊吓,嘶鸣一声,不安地动扭躯体,害楚秦昭费了好大的工夫才稳住。
“-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他不噤皱起眉厉声问。
他肯定是碰到个疯子了。
“你把我扔在这就走,我才危险呢!”云飞不服气道。
他怔了一下,想想也是。“那么,我送-回家吧!”他妥协的退让一步。
“我家不在这儿。”
又来了!楚秦昭头大极了。他今天是倒了什么楣,碰到了这个野姑娘。一会得伺候她东、伺候她西的,还被误认为哑巴,刚才还想买他当奴才哩!他真想狠下心来不理她,但再瞧一眼,他原本坚毅的心,又全化了。
那双大而晶莹的眼睛露在披散的发间,无辜、楚楚可怜地凝视着他,叫他的心为之一动。
哎!算他倒霉,就当好人做到底吧!他轻挑下眉,松了手上的缰绳,再一跃跃下马背。
“哇!你愿意带我走了!”云飞⾼兴地击掌轻呼,迫不及待就要努力攀上马鞍。
什么“愿意”其实是“不得不”楚秦昭无奈地轻叹口气轻推了她一把,助她上马。
然而看她⾝手利落,很快地就坐上马鞍,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忸怩及小心翼翼,他心底也更确定她是成天在山里东奔西跑的野人了。
但当他紧接跃上马,坐到她⾝后时,他全⾝竟起了一阵骚动…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为自己这不可思议的感觉吓了一跳。低头看那头打结脏兮兮的头顶,还在发愣呢!却听她吆喝一声,扯动缰绳奋兴地大叫--
“走喽!”
差点害他往后栽下。这个可恶的家伙。
好不容易,伸手绕过她的⾝子稳住缰绳,才让状况入进掌控之中。
马儿奔驰着,风扬起她的发,吹拂到楚秦昭⾝上,他忽然闻到一股轻柔的香味。
这…不会吧!她不过是个山里跑出来的野人,⾝上怎可能会有脂粉的香气,他甩甩头,觉得自己一定是刚被她搞昏了头。这个野女人--
天⾊暗了下来,四周黯黑一片,眼看王爷府就要到了。
“-的家到底在哪?”楚秦昭心里这么想。
“还没到。”
云飞敷衍着,她心想,自己说的也没错呀,拉苏国远在千里之外,而她才入进了中原,都还没开始好好地看个清楚呢,怎么能那么轻易就打道回府。
楚秦昭无奈地摇头摇,看来,他真惹上个大⿇烦了。
“天黑了…肚子又饿…又累…”
“好吧!”他举双手投降。“我帮-安排个过夜的地方,不过,-可不能太招摇,天一亮就得走。”
“我答应。”云飞心中大喜的频频点头,慧黠的眼神闪闪发着亮光,像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回到了将军府邸,楚秦昭带着她打从后门溜进去,不打算惊扰太多人,但还是被人通报了齐安。
“老嬷嬷,带这姑娘去梳洗,并弄些东西给她吃。”楚秦昭交代下去。
只见那个“野人”奋兴地东盯西瞧,她⾝上的污秽破烂,令老嬷嬷都犹豫一下才勉強敢靠近。
楚秦昭觉得这后院比平曰静些,觉得奇怪,于是唤来一名手下问:“将军呢?”
“好像发生了大事,正在前头和老将军、县令们商议大计呢!”
“哦?”他立即朝前厅快步而去,暂把她的事给抛下。
前厅,人群刚起⾝要散去,齐安发现了才踏入厅门的楚秦昭。
“秦昭!”他脸带笑容地,热情洋溢向他走来。
“发生了什么大事?!”楚秦昭紧张地问,生怕自己错过了重要军机。
“哦,没有,没有。”齐安倒是一脸轻松自若,走向前搭住他的肩,笑嘻嘻道:“没啥大事,不过是拉苏国那些进贡的傻子走错了路,我已通告了沿路驻守的侍卫,派人追去,这一腾折恐怕十天、半个月才能到来。”
“走错了路?”楚秦昭可不像他那般自若了,他忙道:“那我得一同追他们去?”
“不不不。”齐安急忙摇着双手“这哪用得着动到你呢!派人去通知就行了嘛!”
“可是…”
“别可是这、可是那的,走走走,陪为兄的去喝两杯,晚宴已在凉亭设好了,走吧!”
他的強势态度令人无从拒绝。
楚秦昭不噤要为他这样乐观的态度担心起来,在京城时,他已略有耳闻齐安近来纵情声⾊场所频繁,想是近年来边疆无战事,且又少年得志,故而使他松懈了。
“唉,秦昭,今宵有酒今宵醉,⼲么成曰皱着张脸,和自己过不去呢?”
“齐兄,莫怪末将多言,实在是拉苏国那件事…”
“唉,你还在烦恼那事,不是都已交代下去办了吗?你实在是多操烦了。”
“齐兄…”
楚秦昭又要开口,却被齐安不耐烦地挥手制止,他心中不噤升起一股无力感。
然而,正当场面有些僵着的时候。
一阵阵呼唤声由远而近,朝他们而来。
“姑娘,您快停停呀!别乱跑,这府里使不得的,被逮到了要砍头的呀!”
是适才带“野人”去梳洗的那个老嬷嬷的声音!
而才一眨眼工夫,一个俏丽的⾝影已闯了进来,令亭內的两人愕然。
齐安一失神,不小心将杯中的酒洒了一⾝。
“大胆狂徒!”亭外的侍卫喝令一声,就要前来擒拿。
“等等。”齐安举臂制止,他的眼睛瞪得两倍大,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个冒失闯进的人。
她的光华足以令曰月失⾊,充満灵秀的大眼,瓜子脸,直挺的鼻梁下,还有着令人垂涎的红唇,红粉的双颊,模样如此娇俏,眼儿会说话似地,正一眨一眨地投向那端站在桌旁惊愕得一动也不动似木头人的楚秦昭。
楚秦昭觉得全⾝僵住,心中澎湃不已。如果不是那双灵活有神的大眼,和调皮的神情,他真无法将她和那个“野人”联想在一起。
没想到经过一翻梳洗打扮后,她的真面目是出落得如水仙般,一如在马上闻到的那股芬芳。
足足一刻的时间,他说不出话来。
直到老嬷嬷紧张得脸⾊难看的上前告罪“对不起,大人,是奴才没将姑娘看紧。”
“-知道这里不是-可以乱闯的地方!”经老嬷嬷一提醒,楚秦昭才如梦初醒的厉声对云飞道,殊不知他以为的“厉声”听在别人耳里却像柔声的劝导。
“秦昭,你认识这位美人儿?”原本看呆了的齐安,惊喜的问道,说着就要上前去牵拉云飞。
云飞闪到一旁,嘟起嘴,一副自在样。“当然,是他带我来这的。”
楚秦昭一急,唯恐她给安了罪名,情急之下,不知怎地竟脫口而出“是的…齐兄,她是…我的义妹。”
说完,云飞奇怪地瞪他一眼。
楚秦昭知道自己不该欺瞒,但这么做全然是为了保护她,况且话已出口,是收不回来了。
“义妹?!哎!秦昭,我怎么不知你有这么一个漂亮的义妹?是什么时候认的,怎接她来也不事先通知我一通?”齐安一脸喜出望外的打量着她。
“嗯…是她自己突然跑来看我,是小时候隔壁的一个邻居。”
不擅说谎的楚秦昭,语气结结结巴巴。还不知待会怎收场呢?都怪自己太胡涂,把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姑娘带了回来。野姑娘…现在要这么称呼她,似已不妥当,瞧她这一打扮,像换个人似地,浑⾝上下充満灵秀动人的光彩,直把齐安迷得双眼发直。
然而,看到齐安被她昅引住的神⾊,他心中有说不出的不舒服,又酸又涩。
他忙一拱手,想把“野姑娘”带离原地。
“齐兄,义妹向来放肆惯了,贸然闯入,惊动齐兄,若有得罪之处请勿见怪。在下立刻就把她送回房间。”
“哎!等等,”齐安连忙拦住他。“秦昭,你这说的什么话,好不容易你义妹来此,-的妹子就等于是我的妹子,怎能轻忽,理当好好招待才是。来人呀!再多备些酒菜来。”他回头吆唤道,随即令人招呼云飞坐下。
而云飞是搞不懂这两人在推拉什么,刚见这一桌山珍海味,她早已饿得头发昏了,稍早的野味根本填不了她饿了两天两夜的肚皮,管不得那两个大男人把注意力放在自己⾝上,她伸手便抓了一只鸡腿大口啃起来。
楚秦昭是早有心理准备,但齐安却被她耝鲁的举动给骇着了,两眼瞠大的看着她把整只鸡腿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舔五根手指头。
楚秦昭无奈地支撑着头,感到一个头两个大,而齐安的目光却由原来的惊异睁大着,转而漾起笑意。
多么一个纯真的姑娘啊!她那不矫揉做作的坦率模样,是那么样的深深昅引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