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接获父亲受伤的消息,宋心瑗连忙向店酒经理请假。
她胡乱换掉一⾝暴露的制服后,便直奔医院。
她慌乱的在街上跑着,乍闻父亲噩耗那一瞬间,她的心,仿佛被重击般,哀痛欲绝。
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毕业了,可以名正言顺帮父亲分担家计的时候,老天爷却选在此时,开了她一个大玩笑。
自她有记忆以来,⺟亲便因心脏问题,长年来几乎以医院为家。
在她九岁那年,⺟亲冒着生命危险再度孕怀,并且不顾父亲的反对,坚持将妹妹生下来。
最后虽然妹妹平安保住了,但⺟亲的心脏,却因为负荷不了生产带来的剧烈影响,还来不及亲眼见妹妹一眼,便从此与她们天人永隔。
可怜的心玗也仿佛遭受到诅咒般,遗传了⺟亲的先天性心脏病。
从此,宋家有如乌云罩天。
父亲为了治好心玗的病,十几年来,每天曰以继夜努力钱赚,只为了不愧对亡妻的遗愿。
而自己也在父亲坚持她完成学业的情形下,半工半读,一边帮忙分担家计,一边念书。
没想到,如今老天爷连她生命里唯一的依靠——父亲,也要剥夺
为何宋家总是灾难不断,为何父亲临老不但无法享福,还无端遭受横祸
为何上天如此忍残
心急如焚的她,此时站在正值下班时间,车嘲拥挤的大马路上。
但任她怎么叫、怎么挥手,就是拦不到一辆计程车。
宋心瑗慌了,心里只想着赶快到医院看父亲,便不顾形象,⼲脆边跑边叫计程车,在危险的车阵当中穿梭,令人沭目惊心。
正当她穿越马路时,脚下的⾼跟鞋,像是赶不及她快速的脚程,其中一只鞋跟突然当场断裂。
宋心瑗反应不及,一个踉跄,当场跌倒在路央中——
“呃——”好痛…
她吃疼的想要站起来,却被前方传来急促的喇叭声惊吓到,而尖叫出声:“啊——”
宋心瑗被突然冲过来的车辆骇住,一不小心又跌回地上。
眼见迎面而来的车辆就要撞上她…
吱——
一道紧急煞车声,响亮的自她耳边响起,几乎快要将她的耳膜划破。
一辆像是在赶时间而急速行驶的银⾊⾼级跑车,在快要撞上宋心瑗那刻,及时停住。
幸而车主的技术及车子性能良好,不至于让宋心瑗连父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就成了车下亡魂。
宋心瑗脸⾊惨白的跌坐在地,思绪仍处于方才的惊吓中。
半晌,车里的人像是在里头打量了她好一会,才从容下迫的打开门,自距离她不到一尺的跑车里走出来。
“你没事吧?”一抹⾼大⾝影自车內走出,向前扶起跌坐在地的人儿,语气平淡地不带丝毫感情。
“呃…”没事,宋心瑗惊魂未定的连话也说不出口。
一道低沉醇厚的好听嗓音,自她头上响起,令宋心瑗忍不住想抬头,看看声音的主人。
只见一个伟岸宽阔的⾝影,挡住了她眼前视线。
宋心瑗抬眼仔细一瞧——
呃…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俊逸的五官充満阳刚气息,坚毅墨黑的眼瞳明亮有神,尤其是全⾝散发出不可一世的傲人气势,更是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
是不是在哪见过他
念头一起,宋心瑗便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有关这人的记忆。
然而,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或许,是曾在那里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吧。
但不可能啊,因为她确定在自己狭小的生活圈里,可没有像他这种浑⾝散发尊贵气势,还开着名贵跑车的有钱人。
除非,在店酒里见过…
“你还好吧。”
这女人是不是吓傻了。
陆沐泛原本气定神闲的态度,在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后,略显不耐。
会开快车,是因为正要赶和客户谈笔重要的开发案。
没想到,竟然有人笨到选择在这尖峰的交通时刻,横越车満为患的大马路。
幸好他眼明手快,及时紧急煞车,不然眼前这位纯清可人的小美人,恐怕就要在自己手上香消玉殒了。
陆沐泛忘了此刻自己正在赶时间,而且还破天荒的为了一个陌生女人,耽误正事。
“啊…拜、拜托你!送我到医院!”
听到男人的问话,宋心瑗顿时回过神来,想起父亲还在医院里救急,情急之下开口要求。
一时间,忘了自己是在向一位不相识的人,做出莫名其妙的要求。
小玗自己一个人在医院,一定紧张的不知所措。
“到医院?”
陆沐泛仔细打量眼前这女人,除了手肘上一两处些微擦伤外,她全⾝上下完好无缺,根本不必进医院
此刻,陆沐泛原本一派从容自得的神⾊,瞬间转为阴沉。
难道她是故意要手段制造这场假车祸,想乘机敲他竹杠
哼!太可笑了
她别人不惹,竟敢惹到他陆沐泛头上来,这女人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
“对!拜托你快带我到医院!”
一想到父亲和小玗都还在医院等她,此时,宋心瑗顾不得自己对一位陌生人做此要求,是否合乎常理,她硬是厚着脸皮恳求道。
甚至紧抓着陆沐泛的手不放,心急的站起⾝来。
陆沐泛看她连动作都来了,心里虽感不悦,却还是始终冶眼看着她自个儿在那演戏。
精湛的演技,加上那双慌乱无助的惶惶大眼,竟瞬间隐隐牵动他刚硬的心。
一想到自己的心绪竟被一名陌生女人牵着走,一股莫名的怒气,突地袭上陆沐泛胸口。
虽然差点撞伤人是他不对,但这个不知从哪跑出来的女人也有错
是她自己不顾危险,擅自穿越路口,害他差点成了车祸肇事者。
现在居然还敢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越想,越惹得他心中不悦。
他直盯着她那清澈如深水的双眸好一阵子,便不着痕迹的,甩开宋心瑗紧紧抓住袖口的小手。
陆沐泛原本冷漠如寒霜的脸,此刻嘴角顿时转换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
有趣,他倒想看看,这女人在玩什么把戏
“上车。”
“啊…真的?谢谢你!”
听闻“上车”两字,宋心瑗原本焦急不已的心,终于有如获得特赦。
不知道自己因被他直盯着瞧,双颊倏地染上两朵美丽红云,她赶紧坐上车,一心只想赶往医院探视父亲。
关上车门后,陆沐泛顺手打了通电话,延后今晚与客户的重要饭局。
因为——
眼前有令他更感趣兴的事,正等他一探究竟。
“姊——”
医院走廊里,一抹约略十三、四岁的娇小⾝影,在看到宋心瑗后,连忙从椅子站起,飞奔至她怀里。
⾝体娇弱的宋心玗,此时面无血⾊的清丽脸庞満是泪水,无助的依偎在姊姊怀中。
“小玗,爸呢?”宋心瑗气喘吁吁的抬起妹妹的脸,焦急问道。
心中的不安,不但没有在赶来医院后消失,反而逐渐扩大。
“呜…爸爸…还在手术室…”宋心玗泣不成声的断断续续说着。
“怎么会这样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心瑗抬眼看向亮着的手术炉,眼皮莫名飞快跳着。
她着急的追问,混乱的心早就乱了方寸。
“下午时…工地的人…打电话说,爸爸…好像是因为过于劳累,一时失神…就不小心…从…从四楼的鹰架摔了下来…”
宋心玗双手掩面,心有余悸的说着,小小的脆弱心灵,似乎还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场意外。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闻言,宋心瑗双肩不听使唤的颤抖着,蓄満眼眶的泪水,模糊了眼前视线。
怎么会…
昨天父亲明明好好的,还笑着拍她肩膀,⾼兴的恭喜她大学毕业…
怎么才转眼间,一切就全变了样…
“呃…”
看到姊姊赶来,宋心玗忐忑不安许久的心绪,终于稍微缓和下来,然而此时胸口却突然传来一阵心悸。
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般,宋心玗娇小的⾝躯摇摇欲坠,苍白的小脸因痛苦而紧揪成一团。
“小玗!怎么了?胸口又疼了吗?”
发觉到妹妹的异样,宋心瑗赶紧扶她坐下,焦急之⾊溢于言表。
父亲的意外,加上此刻妹妹突然发病,一连串双重打击下来,宋心瑗硬是忍住亟欲夺眶的泪水,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坚強。
现在父亲和妹妹最需要的人就是她,她不能倒下来啊
善良的宋心玗发现姊姊焦急的脸⾊,知道自己的病痛,无疑又加深姊姊的烦恼了。
她強忍住胸口处的隐隐作痛,勉強露出一丝微笑,体贴地转移话题说道:
“没、没事,只是老⽑病,休息一下就好了…呃…姐,这位大哥哥是谁,他跟你一块来的吗?”
“啊…这位是、是…”
面对妹妹突来的问题,宋心瑗尴尬的看向⾝后的男人。
是啊,一心只想赶来医院关心父亲情况的她,竟忘了一路好心送她过来的…
差点撞伤她的人,或者该说…救她一命的人
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向妹妹说明他的⾝分。
“你好,我是你姊的朋友,是我载她到医院。”
听到宋心玗的疑问,原本始终站在一旁默不出声的陆沐泛,礼貌性的微微向她点头示意。
适时化解了两人间的尴尬氛围。
载宋心瑗到医院途中,陆沐泛依照她的要求,一路急速狂飙过来。
原以为,只要按照她的指示配合演出,就能够揭穿她的诡计。
没想到来到医院后,却看到了出乎他意料外的情形。
他误会她了。
始终在旁冷眼旁观一切的陆沐泛,大概知道了这女人所遭遇到的困境。
原来刚刚急着求他送她到医院来,是她家里出了事。
一想起方才心底误会她的念头,陆沐泛不噤失笑。
他是怎么了
曾几何时,对于⾝边每个想接近、或出现在他面前的人,皆⾼筑心防以对,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成了他耍弄心机的对象
但,这就是他,陆沐泛。
对于早就习惯商场上那些尔虞我诈,为谋利益不择手段的他而言,除了自己,陆沐泛谁也不信。
除了追求商业上的利益,没有其他人事物,能提得起他的趣兴。
但他今天竟然破例,为了这么位素昧平生的女人,延误了自己的公事。
陆沐泛不愿细究其原因,一心只想离开这充満令人厌恶的药水味,及哀伤气氛的地方。
“很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冷然的语调说着无情的话。
对于人生必经的生老病死,从小就失去双亲的陆沐泛,早已有所觉悟,也看淡了。
迟早得面对的事,任谁在旁边说再多安慰的话,也帮不了什么忙。
唯有自己坚強面对,才能走过来。
陆沐泛话一说完就要转⾝离开,但不知为何,竟反常停下了脚步。
他突然旋过⾝,从西装外套內袋里取出笔和纸,迅速地在纸上写了些字,递给宋心瑗。
“为了弥补刚才对你造成的伤害,有任何困难,就来找我。”
他简扼留下了句,只有两人才听得懂的话后便离去。
“不用了,先——”
宋心瑗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却见人已走远。
“陆沐泛…”看到手中字条上那英气挥洒的字迹,宋心瑗喃喃自语着。
望着他面无表情离去及宽厚的背影,宋心瑗突地感到莫名的悸动,心也飞快跳着。
仿佛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他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霎时,宋心瑗想起来了。
是他
他就是前几天在店酒包厢外,与她擦撞的人…
她认得他…
伹…他却不记得她…
没想到,会是在这种状况下,再次遇见他…
该死的!他是怎么了
他不是一向最讨厌⿇烦的女人,巴不得甩开她们吗
为何一碰上她,向来坚守的原则就全变了样
为何他像是着魔了般,不但将自己的名字及电话留给那女人,还要人家有困难就来找他
呵!他⼲嘛没事往自己⾝上揽⿇烦
连她姓啥名谁都不晓得,就自以为是救世主的想要帮助她
不
陆沐泛摇头摇,他相信他对那女人,只是心存该有的基本同情罢了。
无关其他。
陆沐泛快步往医院门口走,一心只想赶回餐厅和客户碰面,没看见⾝后的手术灯灭了…
也没看见医生一脸严肃的走出手术室外…
更没看见⾝后宋心瑗姊妹俩,在听闻医生的宣判后,一人昏倒过去,另一人则呆若木鸡的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