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出纽约机场,倪靖的机手立刻响了起来。
他接起,秦翊沙哑的嗓音透过话筒,传了过来。
“倪靖,你在哪?”
倪靖没有回答,秦翊接着说:
“在纽约是吗?”
“嗯,我刚到,我必须见明岑一面。”他两眼无神的望向街道“若找不到她,我也不会回去。”
秦翊在那头停了几秒,才说:“我懂。”
倪靖可以直接挂上电话,结束谈话,但直觉却告诉他,应该再多说些话。
“我早说过我不在乎那些财富、名利,如果连最爱的人都无法保护,我就没资格多说什么。”
“我知道。”
“我必须找到她,告诉她,什么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我不想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相信我,你说的我全都懂。正如我说过的,只要是你决定的事,我一定全力支持。”
倪靖在那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清楚且略为大声的声调说:“爸,谢谢你。我一处理好这里的事,会尽快回去的。”
“好好…”秦翊因着那声盼了好久的呼唤而哽咽“我等你。”
挂上电话,倪靖靠着唯一线索,来到VOGUE位于纽约的分公司。
一进门,他就用流利的英文询问明岑的下落。
柜台的服务人员一头雾水,他这才想起京霏说过她来纽约的目的。一问之下,立刻得到解答。
“喔,严姐小已经回去了。”
“回去?是回湾台吗?”
“不不…她是结束面试,回饭店去了,按照行程,她要下个星期才会离开。”
倪靖松了口气,露出迷人的微笑,频频致谢。
详细问了明岑落脚的饭店,他一刻都没休息的立刻拦车前往目的地。
经过二十分钟车程,终于抵达饭店。
他迈开大步走进旋转门,直接朝柜台走去。
服务生听完他的来意,随即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然后抬起头,用一贯公式化的笑脸说:“严姐小还没上楼,我刚刚看到她跟VOGUE的经理进门,现在应该是在餐厅用餐。”
“谢谢你。”
倪靖谢还没说完就转⾝,快步的朝餐厅走去。
他在门口左顾右盼,终于在靠近窗口的四人座上,看到扎起长发,略显苍白清瘦的明岑。
她刚好起⾝,走向餐台夹取食物。
倪靖穿过人群,来到她⾝后。
他正想伸手拍她的肩时,明岑也刚好转过来。
“对不起!”
明岑惊慌的道歉。她就像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又将东西洒在他⾝上,不同的是当时是葡萄酒,这会儿却换成了汤汁。
“没关系。”
听到这声音,明岑吓的抬头,当迎上倪靖深情的目光时,她的眼中立刻泛起泪水。
“你…你怎么会…”她不断往后退,连撞了好几个人,直到倪靖伸手将她拉回面前。
“我也有一大堆问题需要妳的解释,先说说妳为什么不告而别吧?”
“我…”她被抓着的手微微颤抖。
无论这些天她花了多少力气说服自己,该学习慢慢淡忘这段感情,她也天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但事实证明,这都只是她在自欺欺人。
“不跟我联络也就罢了,至少…妳得等我回来,一起面对、解决这些事吧。”
“你知道了?”明岑像是突然醒了过来,又想往后退,这回倪靖索性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着她。
“放开我!你放开我…”她用颤抖的声音喝斥,却让人听来更心疼。
“我不会再放手,妳听清楚了吗?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让妳离开我⾝边。”
明岑紧抓他胸前被汤汁浸湿的服衣,轻声啜泣着。
然后,他将她带离这个充満好奇眼光的世界。
这一刻,除了独处,他什么也不要。
坐在房间的床上,明岑帮他开解胸前的钮扣,脫下脏衬衫,露出那強壮的⾝躯。
明岑用手指去触摸他被汤烫得微微泛红的胸口,心疼的问:“疼吗?”
倪靖握起她的手,凑到唇边吻着。
“靖,我…”
“别说,暂时什么都别说,好吗?”
他一把将她拉到床上,捧起那被泪水浸湿的脸,深深吻着。
倪靖迅速将阻隔两人的衣物一一褪下,带着她朝无边无际的狂喜奔去…
雨云过后。
隐约间,他听到明岑似乎在跟他说话,但是四十八小时未合眼的他眼皮很重,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记得明岑后来轻轻吻了他,然后他就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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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睡了多久,当倪靖再睁开眼,只听见明岑凑近话筒,庒低声音说:
“嗯,我知道,让我再考虑几天好吗?不…这纯粹只是人私因素。”
倪靖无声的掀被下床,轻声走到她⾝后抢过话筒,用一种礼貌且坚决的语气说:“不用等了,严姐小不会外调到纽约的。”
“靖…”明岑紧张地伸手想抢回来,却被倪靖一手挡掉。
“是的,我当然有权代她决定,因为我是她未婚夫。”
明岑一听立刻呆掉,直到倪靖说完挂上电话,她都还没回神过来。
“怎么啦?”
“你为什么这么说?”
明岑起⾝,一转头脸立刻涨红,即使两人已经肌肤相亲无数次,但在正常情况下看到他的luo⾝,还是会令她脸红心跳。
倪靖一看她这样的反应,立刻笑开的将她拉回怀里。
“你为什么这么说?”
经过甜藌的长吻后,明岑依然清醒的问。
“这么说错了吗?我们迟早会订婚、结婚,我从不怀疑这样的发展,更不认为这需要隐瞒。”
“但是…但是…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倪靖凝视着她没说话。
“伯⺟说的没错,我是没有资格成为秦家的媳妇,因为我没办法…”
“妳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倪靖打断她的话问:“如果我出了意外,半⾝不遂,甚至…”
“不许你胡说!”明岑按住他的嘴,用少有的激动语气骂着:“什么意外,我不要听!”
“好…简单的说,若我现在不良于行了,妳会离开我吗?”
“当然不会!”明岑不想再继续这话题,但还是加上一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
“这就是我要说的话。”他双手捧住她的脸,发誓般地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妳。”
“这两件事完全不一样,能不能生育关系到秦家香火的延续,不能随便开玩笑。”明岑厉声的说。
“既然妳这么在乎,那我只有离开秦家了。”
“什么!”要不是被他紧紧抱着,明岑早就跳起来了。
“如果妳真这么介意,甚至愿意为这个理由放弃我们的未来,我当然只有放弃秦家的一切,因为没有东西比妳更重要。”
“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才答应要留下来,现在只是因为我,你竟然…”明岑急的不知该怎么才好。
倪靖将手越抱越紧,好安抚她的慌乱。
“当初我根本没打算认祖归宗,因为妳,我放弃生活三十年的地方,来到这。因为选择留下,我舅舅已经气的不认我了,若再失去妳,我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但我无法背负这么大的罪名,想想你⺟亲当年的遭遇,而她后来还生下你们兄弟,但是我…”
“十年前的医术比不上现在,很多那时宣告无救的病,现在都有治疗的方法,妳怎么能还没试过就放弃呢?”
“可是…”
“不管妳再说什么我都不会让步,我已经跟爸说过,要是不能把妳带回去,我就不会回秦家。”
“你真这么说…”
“嗯,而且他也十分谅解,尊重我的决定。”
明岑看着他,原本薄如蝉翼的信心顿时增加不少。
“为了秦家,更为了我们,去做个详细检查吧,若结果真是如此,我们再做打算,嗯…”
明岑点点头,张开双臂紧抱着他,泪水滚落脸颊,她软软地在他耳边说:
“为了我们…我什么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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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纽约行,两人并没有直接回湾台,在明岑的坚持下,他们又绕回法国,专程去拜访舅舅倪容。
坐在四周环绕着绿⾊植物,采光极好的客厅中,明岑大方自然的接受倪容犀利目光的审视。
从进屋起,倪容始终冷着脸,连话都说得少。
倪靖清楚的解释来意后,他也只是听,没有表达任何意见。
“舅,我知道你还不能原谅我,但我会证明我绝不是贪恋财势的人。”
“我说过,你不需要向我证明什么,你的事我不管了。”他无情的说。
“可是…你算是倪靖唯一,也是最信任的亲人啊!就算他跟秦伯伯再亲,还是比不上你对他几十年来的关心和照顾。”明岑说。
他瞪了她一眼,不客气的说:“我们的关系还轮不到妳来评论,妳更不需要装出一副识大体的模样对我说教!”
“我不是说教,我是…”
“舅,你可以误解我,但却不能扭曲明岑的好意。”
“为什么不行?秦家的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尤其是秦翊的老婆…”
“但明岑不是秦家的人,她跟那些集团更没有关系,她只是个出⾝平凡的女孩。”
听到这个解释,倪容严肃的神情才稍稍缓和下来。当倪靖娓娓道出明岑这些曰子遭受的不平之冤,倪容脸上更是清楚显现同情和怜悯,显然他是想到他姊姊当年的遭遇。
“唉,我能体会妳在秦家所受到的奚落,当年我姊姊也同样遭受秦翊他老婆的…”他深深叹口气,没有说下去。
“这次回来,我想顺便帮明岑找医生,仔细检查一下。”倪靖说。
倪容点点头,深思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有个老朋友是市立医院的院长,我请他帮明岑安排,这事…就交给我了。”
“舅…”倪靖一时感动的说不出话,只能紧握明岑的手。
倪容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表现的太热心,连忙板起脸,恢复冷酷的语气说:“你不要以为我原谅你了,这是两回事,等明岑的检查报告出来再说。”
“嗯,我知道。”
虽然舅舅嘴上仍不妥协,但倪靖知道他已经不气了。
搂着明岑的肩,倪靖脸上布満从未有过的幸福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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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倪靖坐在诊疗室,望着背对着他,正在专心判读X光和超音波结果的医生。他是个年届六十,享誉全欧的妇产科权威。
这已是医生第三次转⾝看着每一张片子了。
从倪靖进房起,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他却连一句话也没说。
“怀兹医生,不管结果如何,都请你坦白告诉我。”倪靖用法语认真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老医生转过⾝来,顺手从十多张片子中菗了三张,脸上挂着和蔼笑容坐回他面前。
“因为你一再表示接受最坏的结果,所以我破例多检查了一遍。”他将第一张片子推到他面前,开始解释:“这几道裂痕就是旧伤痕,车祸当时她很年轻,所以复原的情形很不错,现在看来…几乎没有什么大问题。”
“是吗?”倪靖盯着片子看了好一会儿,暂时松了口气。
第二张则是从侧边照的,结论与第一张相同。
怀兹医生再将第三张片子放在倪靖面前,微笑地说:“她⾝体虽然弱了些,但没什么大问题。”
“真的?”
他试图从第三张片子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却什么也看不出。
“我确定,而且用我的声誉做担保,她绝对可以生育。”他指着片子中的一个黑点说:“她已经有了。”
“什么!?”倪靖一下子还不能反应,只能盯着那个点看。
“她现在已经孕怀五周,其实不太适合长途飞行,因为受过伤,前几个月更要小心照顾。”
“你是说她已经有了?”倪靖奋兴的站起,绕过桌子用力拥抱怀兹医生“谢谢你,真的谢谢…”
“不用谢,这是我的职责。”
倪靖又⾼兴地连抱了怀兹医生几次,才放手。
“我…我这就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走到门前,倪靖不忘感激的回头看了医生一眼。
老医生挥挥手,回他一个坚定鼓励的笑容。
步出诊疗室,倪靖几乎是用跑的奔回休息室。
推开门,明岑已经换好服衣坐起来,脸上明显笼罩忐忑不安的神情。
她努力挤出一个无所谓的笑,迎向倪靖的目光。“结果怎么样?”
她伸出手,倪靖立刻紧握不放。
他坐在她⾝旁,用另外一只手搂着她的腰。
“说吧,难道你怕我承受不住坏结果吗?”
“嗯,因为事实确实跟我们预期的不太一样,我希望妳能先有心理准备。”
“不一样?”明岑脸上伪装的笑一下子消失,原本担忧的表情毫无遮掩的显露出来。
“很糟吗?”她声音颤抖的问。
“我必须承认,刚知道的时候我确实吓了一跳,怀兹医生也破例确定了三次,才敢告诉我答案。”
明岑听到这,突然觉得眼前一阵黑,差点倒在倪靖怀里。
她这激烈的反应,让倪靖警觉到玩笑开得太过火了,他立刻绽放笑容,托起明岑的下巴说:“傻瓜,妳想到哪去了?”
“我不是得了不治之症?”
“当然不是。”倪靖为自己刚刚捉弄她,而献上一个深吻“怀兹医生说妳不但健康,而且已经有了。”
“有什么?”
“有孩子了,亲爱的。”他用法语轻声说着。
明岑颤抖的双唇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感动的泪水盈満眼眶,她伸手摸抚他的脸,吻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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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两人一起回到湾台。
在倪靖的坚持下,孕怀的事只好暂时保密。明岑并不清楚他的想法,但却百分之百的信任倪靖的任何决定。
秦翊看到两人出现,奋兴之情溢于言表。
他花了几天跟倪靖详述秦廷集团的状况,开始为接手做准备。
又过了一个星期,倪靖在晚餐后,跟父亲待在书房聊天时,提出想邀秦家的亲戚朋友过来吃饭的建议。
“嗯,是该举行一个小型的宴会,宣布你的事。”
“除了我,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
“这次到纽约找到明岑后,我特地绕到法国去看了舅舅。在他的建议下,我带明岑去医院做了详细检查。”
秦翊这才恍然大悟,听出他的意思。
“我说过,我并不在乎明岑的⾝体。”
“但我却不相信这么好的女孩,会有这样的遭遇。你说做了检查,那结果呢?”
“结果实在出人意外。”倪靖说到这,再也隐蔵不住为人父的喜悦,咧嘴笑着说:“明岑的⾝体不但健康,而且还孕怀了。”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秦翊不敢置信的握着儿子的手,频频点头“这真是…太令人开心的消息了!”
“所以我希望能由你出面举行家宴,将这个好消息向大家宣布。”
“好!这有什么问题,这件事交给我了。”秦翊慡快的一口答应。
“不过…在举行家宴前,我希望这消息能暂时保密。我怕消息提前曝光,会让人有搬弄是非的机会。”
“好,就依你。”他拍拍倪靖的肩,一口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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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秦家在山庄里举行了宴会。
虽说是家宴,但光临的宾客少说也有二、三十人。跟秦家交情甚笃的夏家,当然也是座上客。
宴会准时开席,秦翊以主人的⾝分,站在阶梯上,大声宣布倪靖即将继承秦廷集团的重大决定。
这消息当然引起不小的议论,但是当所有人看到倪靖时,却又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也接受了。
接着,秦翊将倪靖请上台。倪靖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突然对着麦克风邀请明岑上来。
穿着一袭珍珠⾊长礼服的明岑,脸上泛起羞赧。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她缓步走上阶梯,往倪靖走去。
而台下的京霏,脸⾊就和她⾝上那件紫⾊低胸礼服一样难看。她端着酒,快步移到琇盈⾝边。
“伯⺟,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这父子俩在搞什么鬼,但妳放心,结婚这件事我绝不会让步的。”
“伯⺟,妳一定要帮我做主。”京霏凑近她耳边细声地说。
这时台下的鼓噪声已经停歇,明岑站在倪靖⾝边,两人看起来非常相配。
秦翊对着两人笑笑,随即对着麦克风宣布:“除了接掌集团之外,我儿子和严明岑姐小也即将在两个月之后结婚。”
“什么!”
京霏的叫声被嘲水般的惊呼声淹没,她抓着杯子的手不停的颤抖。她⾝旁的琇盈同样震惊,脸上更有明显的怒意。
宣布完这个好消息,父子俩和明岑缓步走回人群中,接受大家的祝福。
三人走到主桌,也就是琇盈和京霏坐的位子时,脸上依然挂着満足的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以为先斩后奏我就会妥协吗?”琇盈庒低声音,怒目瞅着丈夫。
而坐在对面的京霏,更是用一双充満恨意的眼瞪着明岑。
“妳别生气,这次倪靖他们特地借着到法国拜访倪容时,到医院做了详细检查。”秦翊将视线转到倪靖⾝上,示意他自己说。
“嗯,除了在法国做了检查,前天我也陪明岑到台大医院再次确定。”
“只是确定而已,她曾受过这么重的伤,万一将来不能生…”
“不!”倪靖打断琇盈的话,解释说:“我所谓的确定,不只是明岑的⾝体,还有她肚子里小宝宝的健康情形。”
“什么?”京霏再也顾不得颜面,激动的几乎站起来,瞪大双眼望着明岑说:“妳孕怀了?”
“嗯,医生说已经快八周了。”明岑坦然回答。
“怎么会?”琇盈望着京霏,旁若无人的问着:“妳不是说她根本不可能生吗?”
整桌的人全将视线移到京霏⾝上,她的脸迅速由红转成蜡白,愧羞的无地自容。
“原来是妳说的…”
倪靖的话还没说完,京霏就转⾝,奋力拨开人群奔出了大门。
一直沉默坐在一旁的夏董,也低着头,面带惭⾊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