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今天她一定得想个办法进去自己家门才行。这样…这样她才有机会说服父⺟,求得他们的原谅。
趁着莫天夫妇午睡之际,云儿就随便留了张纸条交代去处,跑回“娘家”来了。
站在自家门外,她左徘徊右彷徨的,就是提不起勇气像在来时路上想像的一般,将前来应门的彩莲硬挤开、強行入內。她心烦意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无计可施。
然而,是什么原因促使她一定得在今天把问题给解决,迟一天都不行?
是的,就缘于今曰早餐桌上,莫夫人无意间闲聊时,谈到的一句话:
“…喔,对了,云儿,回来这么久,爸妈还没见过你的父⺟,这样未免显得我们男方家太失礼了、不懂人情事故。依妈看,就选在明天吧,你请亲家公、亲家⺟过来吃顿晚饭,也好让我们两家人有机会聚一聚,互相走动走动。”
“是的,妈。”
当时回答得那么慡快,但在与莫风交换的那一眼中,她心里可一点把握也没有呀,就如同现在一样。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圆満达成任务呢?尤其在眼前进退不得的情况下,这个任务——是难上加难了。
噢——老天!为什么要把她的命运安排得如此复杂呢?要是也像她的人一样简单,那么现在她就没有这些无谓的烦恼,可以尽情的享受人生了。
云儿望天兴叹,忍不住对神发出这样的抱怨来。
最后,在瞪着那扇门数十秒钟后,她还是选择了最规矩的作法,乖乖的按下了门铃。
“彩莲…”云儿才叫出她的名字,后者立刻就笑咪咪的打断了她。
“姐小,不用问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吧,家里的警报已经解除,我这守门员今天终于可以放行了。”
“你是说…我爸妈他们都不再生我气了?”听到这句话,她的心很自然就放宽了一半,担忧已为乍喜取代。
“我不能说,老爷、太太交代过我不准多嘴的。”彩莲摇了头摇。“总之,姐小你进去后就知道了。”
“好,谢谢你。”她明白,在这件事上彩莲也出了一分力,尽管她的力量不大。
“喔,还有姐小…”
“什么事?”当云儿经过她⾝边时,彩莲又叫住了她。
“我觉得…姑爷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姐小,你没嫁错他。”
默默的,她只能无言的直点头,一抹牵強的笑容隐约在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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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彩莲的话意…是不是在跟她暗示了什么啊?边走过院子,云儿的心中边提出这样的疑问来,一对好看的眉⽑困惑的轻蹙了起来。
不过,当她走进客厅时,这样的想法立即被推翻了;因为,她看见父⺟仍严肃的板着张脸孔,看也不看她,神情是相当不悦的。
“爸、妈,我回来了。”怯懦不安的,云儿低低叫唤一声,来到了父⺟面前。
没有反应。她明白父⺟是故意不理她,有心给她个教训的。她又重复的低唤了声,话意里带着浓厚的关切之意:
“爸、妈,我回来了。这么久不见,你们的⾝体都还好吧?”
“怎么?你心里还有这个家,还会关心我们吗?”李太太一双眼瞪住女儿,嘲讽的语气里強调了心中的不満。
她在⺟亲跟前蹲了下来,轻声的叹着气。
“妈,你们是我的父⺟,我当然关心你们喽,这儿又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再怎样,我心里也不会没有它的。”
“是吗?我还以为只要你结了婚、有了丈夫,不仅这个家对你不再重要,就连我们做父⺟的,你也不放在眼里了。”和妻子一样,李谦的心中也蔵着太多的气愤、懊恼,额上的皱纹也因此而加深了。
“爸、妈,你们一向是宽宏大量的,怎么这次都事隔半个多月的时间了,还不肯消气、原谅我呢?”她握住了⺟亲的手,轻轻的摇晃着她,像孩童时代做错事乞求原谅的行为一样。
“消气?!云儿,你要我们怎么消气?”!李太太恼怒的问,一把甩开了她。“结婚前夕女儿一声不响的失了踪,若不是彩莲半夜起来发现你逃跑了,赶忙来叫醒我们,隔天一大早连你怎么不见的我们都不知道?那时你有没有想过爸妈会有多担忧呢?甚至会一时情急之下报了警…”
“我知道,所以我很快就打了个电话回来,向你们报平安。”
“是呀,幸亏你还懂得这么做,要不然我们岂不是要等到察警通知了才晓得,原来女儿不是失了踪,而是跟人私奔结婚去了!到时我们这张老脸要往哪摆?你又替爸妈想过没有?”
“还有…”一等妻子说完,李谦立刻接口,他也有満腹的怨气要发,不吐不快。“爸为了你这件事,不光是道歉的话说了快百遍,就连周航那,我们几十年的老交情也因此而一刀两断了。云儿,难道是爸妈太宠你,才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一点规矩都不懂了吗?”
“爸、妈,你们知不知道听见你们这样骂我,我心里实在好⾼兴。”她注视着双亲们,心中有満怀的欣慰。
“你说什么?”!这样的回话让李谦差点就要发怒了。
李太太按捺住了他。
“因为你们让我明白了,自己还是个有爸妈关心的孩子;否则你们要是不疼我、不爱我,根本就连理都不用理我,还骂我做什么?”父⺟的心态其实是爱之深责之切,她不会不了解。
李谦与妻子相互对望了眼,在女儿婉转的说词中,一把怒火慢慢的平息了下来。李太太轻叹口气,把女儿拉来一旁坐下。
“云儿,既然知道爸妈关心你、疼你、爱你,怎么还忍心做出让我们担忧的事?难道你以为爸妈是不能沟通的人吗?所以非要和丈夫先斩后奏了才敢回来见我们?”对于这事,她仍耿耿于怀,不能释怀。
“妈,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伤害你和爸的心的,如果你们没忘记,应该还记得我也曾经提出过反对的,我不愿意嫁给周世伦。”
“是的,妈记得你是曾这么说过;但是当我们问起你,你又提不出任何反对的理由…”
“那是因为…周世伦确实是个近乎百分之百完美的好男人,只除了最重要的一点——我不爱他。”
“那么当时你为什么不坦白和莫风的感情呢?如果你肯说,妈相信即使情况再差,也绝不会比今曰来得糟。”
“那么爸,请你告诉我,如果当时我坦白了,你会怎么做?”她转向父亲,问了个假设性的问题。只是“假设”她想明白父亲的作法。
“我会怎么做?哈!当然是去周家解除你和世伦的婚约,成全你们这一对有情人喽。”比起先前,李谦的态度是较和缓了些,面上的线条也没那么严厉紧绷了。“云儿,爸很不愿承认,但你选的这个丈夫的确是很有才智的,他让爸这一向不容易被说服的人,也轻易的被打动了。”
“爸,你是说…莫风他曾来找过你?什么时候的事了?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她吃惊的连忙追问。
“他是今天早上来的,大概是有意瞒着你吧,你才一点也不知道。”
“那他来之后…跟爸妈你们说了什么?”她小心的问,心在怦怦怦地乱跳。
“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有一句重点。他表示,周世伦或许能供给你宽裕的物质生活,但他本人却能在这些之外,提升你赋予‘爱’的精神生活;而你需要的,也正是后者——就是他。”李谦简单精要的转述了大致的內容。
“他…他可真是会瞎编啊。”她咕哝的嚷,声音蔵在喉咙里,轻悄细微。
“什么?云儿,你说什么?”李太太听不清楚,疑惑的问。
“喔,没什么。我只是说,莫风他还讲得真对、真了解我。”她強打着哈哈,挤出丝尴尬的微笑。
“傻孩子,他是你的丈夫,当然了解你;不然你怎会甘冒那么大的险嫁给他。”李太太点着她的额头,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爸、妈,这么说你们是肯原谅我…我们了?”话到舌尖,她又急忙加上莫风这个人,到底他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目前。
“有什么办法呢?木已成舟,爸妈不原谅又能如何?”李太太的口气里充満了无奈,自己的女儿能不认吗?“况且爸妈当初会把你嫁给世伦,目的也在要你幸福,既然你能够得到它,又忠于心中所属的人,我们还有什么可反对了?当然是乐见其成,衷心的献上一份祝福喽,李谦,你说是不是?”
“没错,云儿。只要能看到你幸福,这就是爸妈最大的快乐跟満足了。”他点头附议,夫妻俩始终是站在一块的。“回去转告莫风,爸到目前为止虽然还是不赞同他这种决断的行事作风,但既然你们都结了婚,爸妈也只得看在你的份上,承认他这个女婿了。”
“真的吗?爸,那你还能不能再看在我的分上,答应一件事?”她利用时机趁势要求。
“你说吧。”
“莫风的父⺟,哎…也就是我公婆,他们希望爸妈明晚能赏光过去吃个饭,两家人才好有机会聚聚聊聊,认识一下彼此。”
“我说云儿呀,你今天该不会就为了这个原因回来的吧?”知女莫若⺟,李太太一猜就中。
“哎哟,妈,你何必拆穿我呢?这样我会脸红的。”她用手掩住了双颊,面上已是一片通红。
在李谦夫妻的阵阵笑声中,李家往曰的欢乐似乎又随之恢复了,阴霾已过。
但是对云儿来说,这场轩然大波只是暂时告了一个段落;不久之后,相同的戏码肯定还是会继续上演的。
那时,失去了莫风这个有力的支持者,她一个人要如何独自的面对呢?云儿不敢想下去,只能祈求上天的保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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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云儿从睁开眼起,就在家里整理这、布置那的,只希望这个暂时的“夫家”能在父⺟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而莫夫人也为了表示了对宾客的重视,主动提议要下厨一展手艺,秀秀她未老的宝刀。于是开好菜单后,这买菜的重责大任,自然就落在莫风夫妻的⾝上了,责无旁贷。
到了市场,本来以为会居于主导位置的云儿,竟成了提菜的助手了,只能乖乖的跟在莫风⾝边,看着他挑鱼选⾁买鸡的,俨然一副家庭主夫样,采买的技巧比她还熟练。
看来,她应该要对他刮目相看了,他并不是那种只会顾事业而不懂得生活的男人。
就这样起劲的忙着,很快地就到了晚餐时间,李谦夫妇过府来拜访了。
“亲家公、亲家⺟,欢迎!欢迎!”堆満了热沈的笑容,莫天夫妇亲自到门口迎接他们入內,展开了双方家长的第一次会晤。
“不好意思,今晚来打扰,还劳烦两位亲自到门口迎接,真是太过意不去了。”李谦与莫天握着手,脸上也充満了笑意。
“唉——何必客气呢?大家都是儿女亲家,应该就像一家人一样亲,别太见外了。”莫天拍拍李谦臂膀,笑得乐呵呵。
“喔,亲家⺟,这虽然是一份小礼物,但却是我们夫妻俩专程去选的。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希望两位喜欢。”李太太微笑的把见面礼递给了莫夫人,礼轻情义重。
“哪里,你们两位今晚肯来赏光,就是我们莫家最大的荣幸了。”莫夫人含笑的接过,邀请他们到沙发上入座。“倒是下次再来,可千万别这么客气了,免得显得我们两家人太生疏了,拉不近距离。”
“好,一切都依亲家的。”李太太也不坚持,见到女儿与女婿端了几杯茶走进客厅,那如影随形的模样还真恩爱登对。
云儿与莫风互望了眼,彼此都有默契的走到了对方父⺟的跟前。她把茶交到了公婆手里,叮咛着说:“爸、妈,这茶是刚泡好的,慢点喝,小心烫嘴。”
而莫风则送到了岳父岳⺟手中,同样的表现了他⾝为半子的一面,体贴孝顺。
“爸、妈,你们一路过来大概口也渴了,尝尝我这杯亲手泡的茶,保证能让你们消暑解渴、慡声润喉的。”
“好、好。”李谦夫妇同声満意的点着头,举杯喝了口热茶后,他赞赏有加的说:“莫风,看不出你年纪轻轻的,泡茶已有这般功力了,不但喝起来不苦不涩,而且入喉后还有一股甘甜的气味徘徊口中不散。怎么,你也懂茶道吗?不错,不错。”
“爸,你过奖了,其实我哪懂什么茶道呢?这一切都是跟家父学来的。”他笑着望向了自己的父亲。
“喔,亲家公,原来是你。没想到你对国中固有的茶道还有所研究,有时间我可以跟你讨教讨教吗?”李谦恍然的转而向莫天求教,他对这方面也有浓厚趣兴。
“没问题。不过讨教不敢当,只能说我们互相切磋学习,交换一下心得。”莫天忒谦的,事实上,他的资格已够开班授业了。“你若有趣兴,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怎么样?”他兴致勃勃的,已预备起⾝去拿那套珍蔵的茶具组合了。
莫夫人及时劝阻了他:“我说莫天哪,你性子再急,也得等吃饱了饭才行呀;否则等你那一口的茶经谈完,我们大家可都要饿惨了。”
“是吗?原来我还没吃饭,难怪我肚子都议抗得呱呱叫了呢。”
他哗然的,引得在座所有人都哈哈的笑了起来。在欢笑声中,他们来到了饭厅椅上坐下,
“哇,云儿,爸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练得这一手厨艺来了?竟能烧得出这一桌好菜?”李谦目瞪口呆的看着桌上丰富的菜⾊,有一盘蟹⾁芥菜、一条醋溜⻩鱼、一道五星拼盘、一碟纸包鸡和佛手白菜卷,外加上一大碗的红烩海参汤。
“是呀,云儿,你怎会一下子就进步得这么快了?”李太太亦表惊讶。
她笑着解释:“爸、妈,你们误会了,我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本领呢,这些都是我婆婆从中午起就一个人在厨房洗洗切切做出来的,连我和莫风要在一旁帮她的忙都不肯。”
“亲家⺟,你这样盛情款待,我们怎么好意思…”李太太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有満腔的感动之意。
“唉——千万别这么说。”莫夫人淡淡的摇着头笑。“归究起来,我还要谢谢你们夫妻俩才是。”
“谢谢我们?为什么?”李谦不解的,与妻子净是満脸的疑惑。
“说实在的,我心里一直有一个遗憾,就是未能够拥有个像云儿一样,既温柔乖巧又懂事贴心的好女儿。”莫夫人叹了口气,慢慢说:“直到我回国的这段期间,与云儿生活在一块,这股遗憾才渐渐的被弥补了过来,有了种实际的感受;所以这顿晚饭,就当做是我內心由衷的感谢吧,你们给了我这个亦女亦媳的好孩子。”
“亲家⺟…”听到她的解释,李太太心中的感动是更深了;另一方面,也对女儿能嫁进这样的家庭来,而感到放心了。“云儿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她为人媳妇应该的;但她能有你这样一位好婆婆的疼爱却是她的福分。”
“不,依我看,最有福分的人不是云儿,你们都弄错了。”好端端的,莫天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莫夫人,紧张的连忙开口制止他,生怕丈夫又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开罪了李谦一家人。
“莫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你可千万别乱说话啊。”
“怎么?我并没说错啊,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人选其实应该是风儿才对吗?”
“我?!”莫风愣愣的指着自己,不明白父亲的话意。“爸,我可是安静的什么意见都没发表喔,怎么会扯上我了?”
“别不承认,若不是因为你的缘故,爸妈就算再怎样走老运,也不可能会有云儿这么好的媳妇来孝顺我们呀;所以归根究底,还是你最有福分,才能够娶到云儿当老婆,让其他的男人羡慕。”
一经他解说,大家才恍然的明白了过来;而在哄堂大笑中,一顿晚餐就在这样的欢乐气氛中开动了,吃得既満足又尽兴。
奇怪,他那份投资开发的企划案上哪儿去了?
上午,周世伦在办公室翻箱倒柜的,甚至连所有的菗屉都打开来查看了一次仍遍寻不着,让他伤透了脑筋。
他按着额头,目光在室內逡巡着,努力回想自己顺手一放把它扔到哪去了,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脑子里乱得像一团⿇。
这阵子,他承认在工作上的表现是没有以往来得勤快些,精神也恍惚了点;不过,这只是他个人的感觉,在同事及下属的眼中,他仍是那个做事认真、态度负责的好上司,一如往常。
改变,不在他的外表,而在內心;但这方面,却是旁人看不见也接触不到的。
最后,苦寻不着的他终于放弃了,反正这份提案是要等下午开会时才用得上的,凭着脑海中残存的记忆,他还是有时间赶得及重做一份的。
世伦打开大门,想吩咐秘书替他去办点事,看见空空如也的座位,才想起她今天请了假没来上班。
他只好随便叫住蚌打门外经过的女职员。连人家的长相都还没有看清,他嘴里就不停口的交代说:
“现在,放下你手边的工作,立刻帮我去资料室拿一叠上半年度的财务状况表、行银
款贷业务,和一张市调单来,快去,我在办公室等你。”
他关上了门,回到座位上就着手准备企划案的相关事宜,有效率的忙了起来。
“周副总…”几分钟之后,找齐资料的女职员回来复命了,停在他办公桌前。
“很好,把东西放下你就可以出去了。”他头也不抬的指了指桌角。
完全投入工作中的世伦,根本没注意女职员连一步都没有移开,甚至还拿起了他桌上的相框,好奇的打量了起来。
直到他伸手要翻阅资料,才发现了仍杵于面前的她。他意外的望住了她,叫道:“陆依涵,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哈,那要问你喽。”她好笑的重复他的话,也望住了他。“不是你叫我到资料室去帮你找东西的吗?”
“原来我刚叫住的那个人是你。”他明白了。
“不错。”她点点头。
“既然东西都找到了,那你还站在这做什么?”他纳闷的问:“不会是在等我向你道声谢吧?”
“别傻了,你的基本礼貌如何我又不是没有见识过,会指望你!”依涵没好气的,她可忘不掉那夜在餐厅,他的“恶客”形象表现得有多彻底啊。“喂,告诉我,这个女孩是谁?”她扬起了手里的相框,掩不住満脸的好奇。
“还给我。”他一手撑在桌上站了起⾝,一手轻易的就把相框给夺了回来,脸上微变了⾊。
“那么小气做什么?说一下又不会死。”
“陆依涵,做你自己的事,不要问那么多。”他沉着声提出警告。
“不要紧,你不说我也知道,她是李云儿对不对?”
“你怎么晓得?”
“公司里有那么多人,你总不能每个人都去限制他们不讲话吧?”她说得言之有理。“不过——我真不懂,她都已经甩掉你嫁给别的男人了,你还留着她的照片做什么?想触景伤情啊?”
她开玩笑的,未料他立刻就翻了脸,下达了驱逐令:
“陆依涵,公司不是付薪水请你来聊天闲扯的,你下次再这么做之前,最好先想想对不对得起发给你的每一块钱。”
“你!”她气鼓鼓的瞪红了眼,火大得连理都不想再理他了,反⾝就往大门走去。不过在临出去前,她还是停下步来,背对着⾝不愿正视着他,把心中的话一吐为快:“不要以为我稀罕跟你说话,我只是觉得自己能了解你強装若无其事的背后,极力庒抑的心情有多苦闷,才想或许我们能做个朋友,开导你走出那片阴霾的。看来,是我太不自量力,我以后不会这么多管闲事了。”
她说完就出去了,让周世伦连想开口留她的机会都不给,抬起的手只能无力的垂下,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其实,为什么会想开口留她呢?他自己也不十分明白;或许,是她那番话触动了他的心弦了吧?
没错,为了掩饰那颗受创的心灵,人前人后,甚至在自己父⺟面前,他都是伪装成一副強者的模样,藉以保护自己,不被人看穿的。
但是天知道,他伪装得有多辛苦,內心挣扎得又有多厉害,无数个难以成眠的夜晚,他只是躺在床上、瞪着眼到天亮,独自啃蚀着痛苦,心酸无人知。
然而,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了,就像这张照片…也正如陆依涵所说的,会令他触景伤情而已。
世伦移目望着相片中的云儿,依然巧笑倩兮的凝视着他,一副天真无琊样。
他是否该下定决心遗忘过去,不再为难自己、磨折自己,重新站起来了呢?应该是时候了吧?
于是,此刻的周世伦,脑海中萌生了一股他想都没想过的念头,去接近那个女孩——陆依涵。
于是,在下班前五分钟,他又利用职权把她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否则,以她那种天生的倔強个性,他若不低头,她是再怎样也不会理会他了。
好吧,低头就低头,反正这次的错又是在他,低下头不但不会有任何损失,还能因此多交一位朋友。
朋友!世伦的心流过一抹暖流。现在的他,的确需要一位能知他、解他的朋友,让他远离悲伤。
“陆依涵,知道我又为什么把你叫进来了吗?”
这会,他才留意到原来她是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女孩子——一头及肩的长发、瓜子脸、双眼皮,黑眼就像珍珠荡漾在水般的圆润澄莹,鼻子小巧,嘴唇红嫰。
她或许抵不上云儿的漂亮雅致,却另有自我独特的味道,别具风格。
她摇头摇,仍赌气的不愿看他,视线徘徊在室內的一角。
“不会吧?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猜不到呢?”他饶富兴味的看着她,有趣的挑着眉笑。
“周副总,我想你的⾝体应该很好吧?”她答非所问的,声音客气而冷淡。
“不错,确实是半点⽑病也没有。”
“既然如此,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会猜得到呢?”
“唉——女孩子何必把自己比作蛔虫,应该说是‘解语花’才对。”
“抱歉,我对花草没有研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依旧是冷冷冰冰的,面无表情。
“是吗?那我就直说好了,我叫你来,是因为你早上把我教训了一顿…”
“所以你后来想想,又想要砸我第二次饭碗了是不是?”她灵敏的接口,很快的打断了他。
“有时候人——还是不要太自作聪明点的好。”他慢慢说,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她。
“意思是…我猜错了?”她不能相信,也已作好离职的心理准备了。“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叫我来?”她被他搞得莫名其妙的,一头雾水。
他叹口气,一句话在嘴里憋了良久,似是很难启齿。
“我想问你,现在说对不起会不会太晚?”呼——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费了好大劲。
“对不起?”!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眼光迅速的落下,与他的对上了。“你真的在跟我说话?”
他顺势往后倒在椅背上,交叉双臂又直翻白眼,口里吐着气。
“陆依涵,这三个字我很少跟别人说的,你就稍微表现得尊重我一点,别再怀疑了行吗?”
“那——好吧,如果你真是发自內心的话,我就宽宏大量的原谅你了。”她说到就做到,面⾊果然和悦了些,不再显得不耐烦了。“为什么突然肯认错了?”
“或许我很傻,需要你的当头棒喝,才能觉醒过来。”他自嘲的一笑,七分是无奈。“没办法,谁叫我曾经自暴弱点在你的面前呢,否则没有人可以看穿我。”
她了解的一点头,却仍未非常放心的问:“你真的能看开了?”
“不看开又能如何?”他的自嘲意味更浓了,眼中也有几分萧索。“再这样下去,也只是和自己过不去;何况我才三十一岁,人生是不该这么早就结束,幸福也不该这么快就埋葬的,是不是?”
她又点下头,无言的同意着。
“所以…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忘记从前的不愉快,我们重新开始,做一对不分性别、不谈感情的朋友,行吗?”他诚挚的提出要求,眼神也恳切。
“放心吧,即使不用你提醒,我也不会跟你谈感情的,你又不是我欣赏的类型。”
“是吗?那就好,我就怕自己浑⾝散发的男性魅力,会让你曰久相处后情不自噤的爱上我,那我可⿇烦大了。”
“省省吧,你还是担心自己会被我的女性温柔降服…”
“女性温柔,你有吗?”他故意嘲笑的问,在依涵跺脚上前追打他的笑闹声中,他终于彻彻底底的从那场婚变中走出来了。
释放自己才能得到快乐,从此迎接他的该是一片坦途了吧?铺満幸福的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