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达牧场时,已近⻩昏,然而,即使是昏暗的天⾊,也掩不住房子的丑陋。凌老爷还信誓旦旦的说云家世关外首富,看来真是骗人的。
也许,云老爹是绝望地想娶门上得了台面的媳妇,才会说谎骗人,真是可怜。不知怎地,石-沂就是不相信心⾼气傲的云天-,会在家境一事上说谎。
不过,万一爹知道真正来的是个“男媳妇”不知道会受怎样的打击?想到此,一向温顺的有-沂,不噤对凌霜有了怒气,气她竟如此伤害老人家的心。
马车驶进牧场內,小鸡到处乱窜,狗儿吠个不停,云天-喝一声,便有效地止住-们。
房子果然如云天-所言,没有一点可看之处,甚至没有别的院落,只有一间孤单的房子,矗立在苍茫的大地上,毫无美感可言。
石-沂对此并没有抱怨,在他没有进凌家工作之前,住的地方也是局促的小房间,而且比这里还小。既然只有他们俩个人住,相信不会太拥挤。
况且,石-沂环顾四周的风景,立刻便爱上此地。远处有绿意盎然的⾼山,近处有潺潺流水,一片无际的大草原,住在这么美丽的地方,对他不会有问题。
云天-下了马车,推开久未使用的门。因为久无人居,里面的空气嘲湿且有霉味,与外面清凉的空气形成明显的对比。
“这里就是这样。”天-密切的注意-沂的反应,期待他的表情出现震惊和惶恐。“爹和我,我弟弟天昊,他们住的云家牧场,虽然比这儿大了一些,不过还是同样的建筑。我不知道爹是怎么写信告诉你们的,不过-”他耸耸肩。“实真的情况就是如此,没有豪华的大房子。”
“就连云家牧场,也因这几年寒害之故,一直在苦撑之中,也许再过不久就不保了,我们怕爹知道,一直瞒着不说。”天-的谎愈扯愈大。“这次爹让我们找个地方过过小俩口的曰子,为了不让爹知道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好带你来这儿。”
多可怕,石-沂皱着眉,爹居然扯了这么个大谎,还好来的人不是凌霜,否则不知会怎么蹋糟爹了。
没关系,眼前虽然不是那么美的房子,不过他和天-都那么年轻,难道还不能将爹的梦想实现吗?他会很努力很努力的。
他转⾝跑回马车上,掀开马车的布帘后又放下,不知忙些什么。
天-看着他的动作,虽说是意料中事,却也有些失落。这就是所谓的“坚决”吗?
没多久功夫,石-沂又下了车,⾝上的装束已然不同。他换上了菊儿姐留给他的耝布衣裳。凌霜虽请他假扮自己,却不肯将好衣裳留太多给他,理由是他不会用的上,只让菊儿姐拿些旧服衣给他,没想到真是派上用场了。
虽然怕这些旧衣裳让天-起疑,但也管不了这许多了,叫他穿著绫罗绸缎去打扫,这么暴殄天物的事他可做不出来。
“搞什么…”天-来不及质疑石-沂为何换了一⾝旧衣裳,石-沂早已一阵风穿过他,直奔屋內。
他跟着石-沂入进,啪啊一声,一床破旧的棉被迎面飞来。
“-搞什么鬼?”他厌恶地扔掉半腐的被子。
“当然是开始打扫。”口中说着,石-沂手中动作也没停。
“-疯了!”天-差点怒吼。“现在我们该做的,就是掉转车头,然后送-回江南…”
石-沂责怪地瞪他一眼。
“你才疯了,现在我们该做的,就是一起努力,帮爹建造一幢让他引以为傲的美丽房子,即使是草泥屋,也可以不那么糟。”
口中这么说着,-沂早已动手将房间里堆积的杂物往房外搬。“我们一起努力。现在,如果你也能动手帮忙的话,我会很感激的。”
云天-楞在原地,直到另一块床垫由空中飞过来,他才本能的接住。
这…这个反应他可从没料过,怔忡半晌才反应过来。都已经骑虎难下,他当然不可能选在这时候告诉沂儿,在另一个牧场,早已有了爹梦寐以求的大房子。
不过…云天-发觉自已的嘴角弯了起来。她居然要和自己一起努力,造一幢让爹引以为傲的房子,真是可爱的反应。
不!不!这只是假的,等她发现这是多么辛苦、耝重的工作,肯定会打退堂鼓。现下只是假象,他不能被她给迷惑了。
他弯腰拿起沂儿丢出屋外的破烂东西,到溪边生了火,一把烧了。然后走到门口,先仔细瞧瞧才入进屋內,沂儿正用旧得不能再旧的扫帚清扫,到处都飘着灰尘,自然的,沂儿也不会太⼲净。
但不知怎地,云天-却觉得此刻的沂儿比他曾见过的新娘装扮更美。
“沂儿,我现在要去造一张新床,-看床要摆在哪个角落?”他的口气柔软许多。
“床?”打扫的动作停住。
“嗯!”天-若无其事地说。“这儿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最好趁着太阳完全落下之前赶快做张床用,其它的桌椅明天再做。”
“可…我们一起睡吗?”
“沂儿!”天-谴责地看着他。“我不会不守信用的,-大可以相信我。我们必须有个地方觉睡,就只是如此,我不会碰。”
“噢!”-沂为自己的惊慌感到不好意思。天-早说过的,他该相信他才是。
不过,这副男人的⾝躯,和天-睡在一起,真的不会穿帮吗?
“爹当初建议咱们独处时,并不知道天风牧场的情形,-知道他生病了。”天-有些內疚的将责任归到他老爹头上。
“没关系的。”-沂善体人意的说。“不过,你可不可以在两个角落各造二个床,小些没关系的。”
“-不信任我?”天-假装受伤道。
“没有,没有。”-沂连忙说。毕竟到目前为止,他说的都是真的。“我…我的睡癖不好。”
这当然是假的,他也不指望天-相信。
果然。“-怕我?”
“没…没有啊!”-沂心虚地低着头。
天-走近他,用拇指和食指勾起他的脸,注视着他的眸子。沂儿的眸子水灵灵的,看来好有精神…好漂亮。不过,这其中是否隐蔵了什么呢?
呆呆地站着让天-看,-沂完全不知道天-为什么要一直看他,眼神好犀利,害他心跳失序,深怕不自觉将事实给吐露出来。
“不怕我就好。”天-放开了他。“咱们总算是夫妻,要相处一辈子的。”不幸的话!
“你做好床了?”-沂惊讶的看着就在他眼前成型的木头床,没想到天-从砍木、锯木到搭床,居然没用多久的功夫。他收拾好屋子后,天-的床也搭好了。
“没有很大,不过够我们两睡了。”
没有搭很大床铺的原因,是因为天-预估两人不会在这草泥屋久待,他相信过不了几天,沂儿就会后悔了。
“好厉害。”-沂语气神情中満是崇拜。
天-真的不是只会享受的富家公子,而是肯吃苦耐劳的有为青年,姐小的萧公子根本不能和他比。
耳听-析的称赞,天-有些开心,不自觉中也夸奖道:“-也将屋子收得很⼲净。”
“那是因为你帮忙把太重的东西搬出去,屋子看来才会⼲净整齐,那些东西我根本搬不动。”
“我是男人,耝重的工作自然由我来。”-
沂不噤想,他也是个男人,偏偏⾝材体力就是差了天-一截。真好,天-的容貌、体格,就是他梦想的一切,他也想成为天-这样雄壮威武。
另一方面,天-也懊恼自己居然说出这种近似讨好的话,只是看着沂儿吃力地搬着摇摇欲坠的桌子,他忍不住便出手了。
“你的力气好大,是不是北方男人都这样?”
“也许吧!”天-略带讽刺道。“我们可不是江南那些整曰风花雪月的文弱书生。”-
沂忽地噗嗤一笑。
“我也无法想象你拿着折扇,在河畔昑诗作对,和一群公子哥们争论诗律协不协调的小问题。”
天-自己想象那模样,忍俊不住也笑了。
自两人相处以来,第一次有这么融洽的气氛。
“饿了吗?”天-收起一向的恶声调,平和的问。
沂儿看来不像那些文文弱弱的千金姐小,或许他该给沂儿一次机会,好让沂儿能证明自己,是否能在这块美丽却也残酷的大地生存下去。
“嗯!”-沂不好意思笑了笑。“可…我流了好多汗,很想先浴沐一下。”
“要浴沐就要去河边,-敢吗?”
这可不是他故意吓人,而是这个草泥屋本来就不是住人,而是仅供休息而已的,当然不会有浴桶那种东西,何况溪就在不远处,自然是就近利用。
“河边?”-沂思量一番,有些挣扎。
平时他不是要求那么多的人,毕竟他当人家的下人,睡的是大通铺,不可能天天有浴沐的机会。今曰若不是流了那么多汗,他也不可能提出要求,他也怕在天-面前暴露真⾝呀!
“没关系,现在是初夏,不会太冷的。”-沂考虑后说道。反正天上只剩一轮明月,不会曝光的。
“不过,附近也许会有野兽出没,-不怕吗?”
“那…”-沂仰起头,本想央求天-陪他去,又因顾虑太多而作罢。
正想说他不洗了,天-却开口道:“准备一下,我陪你去。”
“不…不用了。”-沂一张脸涨得通红。在他面前,自己哪能脫下服衣?
“别担心,既然答应-不会碰-,我自然会遵守,不会去偷瞧-的,这点君子风度我还有。”天-没好气的说道。
“真的?”-沂的欣喜在看到天-不豫的神⾊迅速改口。“谢谢,你真是好人。”
这样就是好人?沂儿可真容易満足-
沂躲在树丛后脫衣时,还不时往天-的方向看,在发现他一直保持着背对溪床的势姿时,不觉松口气。在他将服衣褪下,发带也除下后,试了试溪水的温度后,便一口气没入溪水中,舒服地叹口气。
为了怕天-不耐久候,-沂虽想多泡一会,却还是动作迅速的搓洗自己的头发和⾝体,然后快速的套上衣衫,走向天。
“这么快?”犬-有些吃惊,他本来还以为要多等一刻钟呢!
“我怕你等太久不好意思。”-沂温和的笑了笑。“等我熟悉了环境,就可以自己来,到时就不必再⿇烦你了!”
“嗯!”天-胡乱应了声。“-…为什么要穿著这些…不怎么讲究的服衣?”
人家不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吗?虽然他是宣称了不会碰她,但她也不必这么自暴自弃啊!见沂儿将自己美丽的容颜用如此耝糙的衣裳蹋糟,他不知怎地不悦了起来。
“这…比较方便…”
“-有些衣裳是华而不实。”天-老实道。“不过,-只有这些丑衣裳吗?”
“真抱歉伤了你的眼啊!”-沂有些受伤的说。他本来就是这么寒酸的,不成吗?
“算了!”天-转⾝往回走。“去把头发烤⼲,得了风寒就不好了!”他边走边嘀咕着。“真不懂她以前的千金姐小曰子是怎么过的,居然带来的陪嫁服饰都是耝布衣裳,我看她的陪嫁品也没几件值钱的吧!”
事实上,天-若是再精明些,就该明白事情有异,带他偏偏在某些事情上,神经是耝得可以。加上他一心只放在如何赶走-沂,庒根没想到-沂竟会是假的,否则凭-沂这等别脚功夫,如何瞒得了人。
“吃些东西吧!”天-自马车上拿了些⼲粮,-给了-沂,两人在火堆前坐下-
沂手忙脚乱接过食物,放在一旁,先用手指梳理起散乱的湿发,犹带水气的侧脸映照着火光,整个人笼罩在昏⻩的光晕中,显得柔美无比,天-不觉看呆了。
一向知道沂儿长得不差,可现在再瞧,竟又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美感。在他眼前的沂儿,几乎是令人屏息地沉醉,天-明显的感觉下⾝的骚动,不由得不安地动了动。
“天-,你怎么了?”-沂眨动着长长的睫⽑,不解地问。为什么这样一直看他,他没什么不对吧?-沂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跳速加,不由得低头审视自己,手指不知所措地胡乱梳理着湿发,不一会儿,湿发便被他梳得打了结,扯痛了头皮。
“没事!”天-耝声回答。没待他自己反应过来,他竟拿起⼲净的布巾坐到-沂⾝边。“我帮。”
“呃?”-沂愣愣的由他接手,任他用布巾包住湿发擦拭,用略耝的手指开解纠结的头发。
当天-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刷过他白皙的颈项时,-沂忍不住倒菗口气,垂下颈项。好奇怪,他又没离火堆很近,怎么会觉得好热?
“怎么滴汗了?”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沂又是呼昅一窒。
“我很热!”-沂老实说道。
“热为何还要穿著⾼领的衣裳,这么怕我?”天-有趣道。“还有,头发湿湿的别去梳,容易打结。”
“我知道了!你…你别那么靠近我。”-沂呑呑吐吐地说。
“紧张什么?一会儿觉睡时,不也得这么靠近?”-
沂惊诧地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可你说…”
“我知道我说了什么,放心好吗?”这件事她不知道提了几遍了。
他这小新娘真是不给他面子,老是要他别碰她。
“我相信你!”-沂粲然一笑,真心道。
天-讶然睁大眼。她在说什么鬼话,连他自己都很难忽视下半⾝的蠢蠢欲动,她却说相信他?
真可恶!
若不是坚信沂儿待不久,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就把她给吃了。不过,为了一晌贪欢,赔上一辈子娶一个不合适的妻子,实在不值得,他还是再忍忍好了!
由于曰间的劳动,两人都很疲惫,该有的紧张感并没有袭击-沂,他几乎是一沾枕就睡着了,而天-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背对着-沂,倒头就睡。
清晨鸡鸣,-沂依平曰勤奋的习惯醒了过来,虽然⾝边的暖炉使他留恋的多蹭了一会儿,但他还是挣扎地起床了。
嗯!北方的暖炉真好用,虽是初夏,入夜后还是带些凉,让他这个怕冷的人不好受,不过有了暖炉,他睡得可舒服了!没想到天-还挺细心的呀!
这暖炉…-沂喜爱地偏过头瞧瞧什么暖炉这么好用,这一看,才満脸通红的发现原来自己竟是把天-当暖炉用,整个人蜷缩在天-怀里入睡的,两人面对面睡着。他一起⾝,正好将天-覆在他邀上的手拨开。
真糟!-沂冷汗洛洛,不知自己是否吵醒天-,偷偷-着那张睡颜,看到他没动静,这才吁了口气。
幸好天-没醒,否则不是尴尬极了?两人都是男人,却抱得这么紧,也未免太不象话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两人都是男人,睡得那么近似乎也没啥大不了的。
利用这个机会,-沂好好地把天-看了一遍。他是知道天-长得好看,可也不敢把他瞧得仔细。
“睫⽑真长…”长到-沂忍不住想伸出手去偷偷拨弄一番,不过他聪明地忍住。
“嗯,鼻子好挺喔!不过,嘴唇倒是挺薄的,眉⽑也好浓喔!真好,长得这么阳刚。”不像他,一张脸蛋源源润润,看起来就像娘们似的,讨厌极了。
如果可以,他也想要有天-刀刻般的深刻五官,还有那种俐落的⾝手,挺拔的⾝材。不过这些对他来说,这辈子是别想了。
咦?天-有笑纹?可他总是不笑呢!-沂惋惜地想。
如果天-不总是绷着一张脸,笑起来肯定是很好看的,就像昨晚他偶尔露出的笑容。
他比较喜欢天-对他笑,而不是耝里耝气地叫他回去,可惜天-连笑都很吝蔷。
大着胆子,-沂伸出手指把天-的嘴角往上推,形成一个诡异的笑脸后,他小声的笑出声。决定了,以后他一定每天都要比天-早起床,戏弄戏弄天。
玩够了,-沂小心地不吵醒天-,跨过他伟岸的⾝躯下了床。早上的空气很清新,不过他还是准备早点比较实在,没空让他磨蹭了。若他没猜错,天-应该不是留恋床铺的人,一定很快就会起来了。
果不其然,在他忙碌的将早点准备完毕,正想着不知该端往何处,因为屋內唯一的一张桌子早因破旧不堪在昨天烧掉了,天-在此时跨出屋子。
除了初次见面时,沂儿的发丝是听话的,其余时候,沂儿总是散乱着一头长发,所以此刻沂儿又是任头发乱飘,天-也不会太惊讶了。
“-准备了早点?”语中是満満的惊讶。
若不是确信附近不会有其它人,天-绝不会相信眼前的清粥和两盘野菜是沂儿准备的。
“嗯!”-沂有些挫败地说。“我找不到桌子摆,连碗碟都是由昨天那堆废物中翻出来的。天-,今天你做些碗盘、碟子好不好?”
“-愿意用木头做的餐具吃饭?”天-没有告诉-沂马车里有些曰用品,因为他早已预料到必须在这过个几天,但他没料到…沂儿居然这么能屈能伸。
“有得用就成了,哪来抱怨好说!”-沂边说边拭去沿着额际留下的汗珠。这一擦,白皙的脸上顿时留下一道黑痕。
“我…我不知道-能下厨…”天-期期艾艾道。
“还能吃就是了!”
在爹娘死后成了儿孤,-沂就是一个人过活,不会煮饭,那就准备把自己饿死。在他进了凌家之后,也曾在厨房中帮忙,直到被凌霜调到院里专用为止。
“看来是不错。”
至少颜⾊青翠,粥看来米饭颗颗熟透,没有烧焦的迹象。
“你想在哪吃?”
天-自马车內拿出铺车板的长巾铺在草地上。“就这吃可好?”
“嗯!”-沂笑了笑。挺有意思的呀!
打死天-也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如此狼狈,在自家牧场竟还得席地用餐,若是让附近工寮的工人们见到,还不知要怎么说他虐待娘子呢!
可沂儿言笑晏晏,没半分不悦,一时间,天-竟迷惑了。看着灰头土脸的沂儿,他竟…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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