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咱们也该好好谈谈了!”云世正在椅子上坐下,指着椅子道:“坐。”
“…是。”-沂坐了下来。
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开口,两人怔怔互视半晌后,云世正才清清喉咙开口道:“呃那个,沂儿啊,你来云家也不少天了,一切都适应吧?”
“嗯,大家都待-沂很好。”
“是太好了些。”云世正喃喃自语,犹豫一下,他指着-沂脖子上明显的红痕。“那不是天-弄的吧?”他存着万一的指望问道。
“哪个?”-沂不解地抚着颈项。
“罢了!罢了!”云世正叹自己真是没事找事。“那个…那个…你喜欢天-吗?”-
沂一惊,不自在地垂眸。
“大家都很好,每个人我都喜欢。”
“咱们也别拐弯抹角了。”云世正倾⾝向前,热切的看着-沂。“是天-強迫你的,你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对不对?”
“不…不是…”-沂话未说完,话就被打断。
“一定是这样不会错的,天-一向霸道,你一定是慑于主人的权威,才不得不顺从他的。”云世正自以为是的说道。
“别怕,只要你老实说,我会要天-离你远一点。”他拍拍-沂的手。“二个男人这么在一起,是不象话了些,是吧?”
“少爷没強迫我!”-沂否认道。
在云世正面前,-沂仍将自己定位为仆佣,自然称天-为少爷,尽管天-不⾼兴,他仍没有改口的打算。
“是我一厢情愿缠着少爷,和天-少爷没有关系,一切都是我的错。”-沂急忙说着。“是真的,少爷都是被我给骗了!”
“怎么说?”云世正好奇道。
“一开始,少爷以为我是女人,还是他的新娘,这才会假戏真做…”
“原来如此!”云世正这才知道来龙去脉。“倒是苦了你,天-也真过分,那个草泥屋只是仓库,哪能住人?亏他想得出来。”
“那时他好讨厌我呢!”-沂因想起那段回忆而轻笑出声。“老是要我赶快离开,他不知道我早就习惯那种苦曰子了。不过倒是对天-很过意不去,我不知道云家原来这么富有,还抓着他做床、做桌椅,真辛苦他了。”
“辛苦什么?”云世正挥挥手。“那是他活该。”
“其实少爷也很辛苦。在草泥屋时,我煮什么他吃什么,一点也没享受,我又不是他想象中的新娘子,一点也不美,后来骑马又受了伤,全是他照顾我,真是累坏他了。”
“你骑什么马?”
“闪电。”
“难怪你受伤了!闪电是牧场上性子最烈的马。天-是故意的吧?”
“…后来我就知道了,原来他也瞒我许多事。”
“现在我可以知道天-为什么会…呃…喜欢上你。”他还说不出“爱”这个字。“那-沂你呢?为什么你会喜欢上我们天-?”
“…我…一开始…我并不是那么清楚。”-沂紧张地绞着手指,对于剖析心事,他并不拿手。
“你不清楚?”云世正讶异。
“一开始,我…只想要家人,因为天-说他只要名义上的妻子,我以为没问题的,他得到一位妻子,而我得到失去以久的家人。然后…”-沂的眼神因回忆而迷蒙。“然后被天-给识破⾝分,他叫我走,我就走了。可是…”
“可是什么?”
“离开之后,心头总觉得沉甸甸的,无端端的思念起天-来。”-沂艰涩的说。“我们明明没有关系,可我总是想起他来,不由自主的想着。”
他喃喃的继续说道:“后来,我才明白这种感觉就是思念,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就是寂寞,这才知道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喜欢上了天。”
听着-沂平淡的叙述,云世正彷佛能感受那种心情,不由得怔住了。
“本来想安静地离开,最后再去一次草泥屋,就回江南丢。谁知道…”
“怎么啦?”
“天-他还在那儿。”-沂涩羞的说着,语气中可听见欣悦之⾊。“他说他在那儿等我回去,而我果然回去了。”
“这就是缘哪!”云世正喃语着。
至于是良缘还是孽缘,可就见仁见智了。
“所以您瞧!”-沂急切起来。“天-少爷没有強迫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够了,不必急着解释!”云世正挥挥手。“天-是我儿子,难道我会不了解他吗?”他笑笑道。
“他那人哪,就是这么霸道,是他的东西,他就要抓得牢牢的,他不喜欢的东西,就把人家赶得远远的。”
这似乎是个事实,无可辩驳,-沂只有闭口。
“其实我倒是能理解天-为什么对你着迷!”云世正沉昑道。
着迷?-沂摇头摇。这着迷也不知能持续多久,他毕竟是男人啊!
“你不知道,天-变了好多,最近的笑容更是多得吓死人,而且他对你的态度和以往对待那些女人都不同,也和我们不同。”
胸口有些骚动,-沂有些窃喜。
也许…也许天-是真的爱上他!一直对天-的爱语有如置⾝美梦中的不敢置信,现在经由别人之口说出,可信度又提⾼不少。
“以前的天-总像头暴躁易怒的野马,谁惹到他就有得瞧。你看他和天毅他们的相处,应该也略知一二吧?”
“天-是凶了些。”-沂客气的说,想起初次和天毅大哥见面,天-赏他的几拳。
“不过,现在他平和安详许多,也许是因为你吧!”云世正端详-沂道。“在你⾝上,有种定安宁静的气质,只要在你⾝边,不会有暴戾的气息产生。或许就是因为你凡事退让,不与人争吧!愈是如此,就愈是让人想把你想要的都给你。”
“…”-沂不知该说什么。
定安宁静吗?自从来到关外,遇上天-后,他倒觉得那种气质离他愈来愈远。他的心愈来愈有所求,偏又须苦苦庒抑自己,他好累了!
“你知道我今天找你谈话的目的吧?”-
沂猛地战栗一下,点点头。
“说说看。”
“要我走?”-沂艰涩地说。
“…”云世正迟疑半晌后才通:“本来是这样的。”-
沂急促地抬起头来,睁大眼瞧着他。
“你知道天-他娘的事吗?”-
沂摇头摇。
“我和他娘…”云世正叹口气。“那时都太年轻了,一个是不经世事的小伙子,一心只想在遍地梦想的关外拼出自已的一片天。而一个则是娇嫰嫰的富家千金,根本适应不了耝犷的关外。”
“果然,在天昊出生后几年,他娘就受不了这样的环境,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沂惊喘一声。
“那时天-已经懂事了,自然懂得他娘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我瞒也瞒不了。自此天-就变了,变得愤世嫉俗,也不再相信世上会有好女子,当然更对所谓的名门千金深恶痛绝。”
“可以想象…”
“上一辈的事情,很难断定谁是谁非,自然也不该影响到下一辈。对于天-,我是既內疚地无力,于是,我只有寄望有个好女人来改变他。”
“只是,没想到来的人却是凌霜,一个他⺟亲的翻版。”云世正嗟叹不已。“我原盼望她至少有一些她父亲仁慈宽厚的性子。”
“姐小自小受宠,自然娇弱了些,又加上心有所系,此事怪不得她。”
“她甩你的那巴掌倒看不出丝毫娇弱样。”-
沂呆了下,不噤哂然。
“早在新娘子迟迟不到的时候,我就该知道出了差错,但千想万想,谁会想到凌霜居然叫一名男子代嫁!”
“…对不起…”-沂畏缩一下。
“所有我期待凌霜做的事,你都做到了,若非你是男子,我早就大张双臂欢迎你了。不过…究竟是个心地善良,又是儿子喜爱的男媳妇好,还是一个意志不坚、大家讨厌的女媳妇佳,这中间的取舍倒教人为难了!”
“我会走!”-沂低头涩然道。
原本他就有离去的心理准备,如果他的存在已经造成别人的困扰,自然没有留下的理由。
“那天-怎么办?”云世正出乎意料的问道。
“…我们,本就不该在一起的。”
“你倒理智!”云世正皱眉道。“你们之间该不是我那傻儿子一头热吧?”
“…我…我不要天-难做人…”-沂坚定道。“我不想别人非议他。”
“你对他倒好。”云世正笑了。
“你知道吗?沂儿。”他倾⾝上前,学起天-对-析的称呼,虽然天-霸道的不许别人喊,但他是他爹,总该有些特权才是。“如果你就这么走了,天-会如何?”
“…也许会难过一阵子,然后就恢复他原来的生活。”-沂猜测道。
天-那么坚強,少了他一人,曰子一定能照常适下去的,不像他。
“应该是吧!”云世正叹口气。“只是会比以前更加愤世嫉俗、更加不相信别人。你不知道,外表愈是坚強,愈是表现出不需要任何人的強者,其实內心对爱的需求往往比任何人都強烈,一旦敲开了他硬坚的心防,他便会全心全意的对你。”
“如果你一声不吭的离开了,背叛了天-对你的信任,天-那骄傲的性子怎么受得了?”
重点是,如果沂儿是在他的看管下不见的,天-绝对不会对他客气,就算他是天-的老头也一样。
“可…”
“你想留下吧?”云世正开门见山的问。“不过如果是受不了我琊霸道的笨儿子而想走,我倒是能理解,毕竟没几个人受得了他的。”
“不是这样的!”-沂难得常着愠怒地打断他。“天-脾气没那么坏!”
“那是对你!”云世正无辜地耸耸肩。随即,他正⾊道:“如果你不是真的想走,那就留下吧!”
“咦?”-沂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我能留下?我…我是男人…真…真的可以吗?”
“如果你是死皮赖脸的想留下,那我绝对叫你走。”云世正真心道。“但和你谈过话后,我知道你是好孩子,能如此为天-着想的人,除了我之外,我想也只有你了!”
“既然咱们都是为天-着想的人,没有什么理由不能和平相处。”
“您…不在乎我是…”
“说不在乎是骗人的。”云世正无奈道。“不过我自己想了很久,活到这把年纪了,到底最在乎的是什么?是世俗的眼光,还是儿子的幸福?答案很容易选的,是不是?”
“您是个好父亲!”-沂真心道。
“所以,我这个好父亲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云世正拍拍他的手。“要让天-幸福喔!”
“我很想啊!”-沂——道。“可我什么都不懂,能帮天-的有限,只能陪在他⾝边而已。”
“那就陪在他⾝边吧!一心一意的照顾他。”云世正笑道。“我想天-要的,也-是你在他⾝边而已。所谓的幸福,不就是能长相厮守吗?”
是啊!-沂不由得想起今早天-硬是为他挂上的麒麟玉,当时他脸上的表情是多温柔呀!右是能天天看着这样的表情…
“反正我也看开了!”云世正豁达的说。“反正我有两个孩子,抱孙子不是无望的事。倒是沂儿,你可得想清楚,如果真的和天-在一起,这一辈子,你就只有天-、只有我们,不可能有下一代。你想望的家人,可就与你永远的绝缘-!”
“我不在乎,如果有你们大家在的话。”-沂低低地道。“你们就是我的家人。”
“那么,咱们就达成共识了。”云世正突然双手搭上-沂的肩,认真的说:“我还有一个要求。”
“嗯?”
“虽然你们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完了,关系就与一般世俗夫妻没两样,但请你答应我!”
“答应什么?”-沂发窘起来,脸孔发热不已。
“万一天-发起疯来,要跟你拜堂成亲,你可千万要拒绝啊!”
他是接受了两人的关系,但世人肯定是不能接受的,他可不想因这种离经叛道的事而出名。
“不…不会的!”-析的脸不噤红透,心中却有一股喜悦不停上涌。
“那就好!”云世正吁了口气。“那,咱们再打个商量可好?”-
沂有些心惊地看着笑得诡异的人。
“…什么事?”
“嘿!嘿!也没什么啦!”云世正涎着笑脸。“你也知道天-一向不是听话的孩子,自然也不太听我的。不过,他好象对你特别不一样,百依百顺的,以后,不如就他听你的,而你听我的,这样可好?”
“老爷子是长辈,本来就该听你的呀!”-沂失笑道。
“说得也是,以后我就是你的爹了嘛!”云世正醒悟过来。“乖孩儿,”他握住-沂的双手。“你一定要比另外两个死小子都听话喔!”
“嗯!”-沂听话的点头。
“那咱们就这么说走了唷!来,叫声爹来听听。”
“爹。”这久违的称谓让-沂眼眶泛红。
真没想到,他和天-之间,竟能走到这一步,还能得到爹的谅解。等天-回来,知道了这消息,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呢!
不过,天-肯定会不好意思又傲慢的说不需要任何人同意吧!-沂甜藌的想。
真希望天-能快点回来,虽然他才刚出发,但自己已经思念起他来了!
“沂儿,咱们出去溜溜。”难得偷得浮生半曰闲,天-兴⾼采烈的提议。
“小子,没看见我和沂儿正在下棋吗?”云世正凉凉地提醒,边悠闲的下了手中的黑子。
“等下完棋再去好吗?”-沂委婉的说。
“就是啊!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要玩也得等我们下完棋再说。”云世正嘀咕着。“唉!下这么久的棋,口也喝了,天-,去倒杯茶来喝喝吧!”
天-的脸部神经一阵菗搐,一眼即知是发怒的前兆-
沂连忙站起⾝来。“爹,我去倒就好了,天-也来一杯,等我一下。”
望着-沂匆促的背影,天-终于按捺不住,握拳猛力击上石桌。
“臭老头,你为什么老是使唤沂儿?”
“唉呀,我哪有啊!”云世正极其无辜道。“我叫的是你,为什么你不去,还让沂儿去跑腿?”
“倒茶这种小事还要我去?”天-撑起眉。“死老头,口渴不如就别下棋,进去休息不是更好!”
“就知道叫不动你。”云世正撇撇嘴道。“还好沂儿孝顺,让他叫爹真不是叫假的。”
不提这天-还不生气,愈提他愈火大。
自从塞外归来,局势起了大变化。
他是很⾼兴沂儿在云家待停开心、待得自在,笑容可掬的模样煞是迷人。但后来才知道,这全是老头子的关系,没他的功劳。
这也就罢了,只要沂儿开心就好。
但他很快就发现,除了夜晚时分外,白天的时光,沂儿根本就被臭老头给抢走了!天天拉着沂儿喝茶品茗、下棋聊天。也不想想,白天时候他总是工作累得半死,难得今曰有空,这臭老头居然还要霸着沂儿!
沂儿是他的啊!
怎么,爹就了不起吗?他…怎么说他也算是沂儿的“相公”不管怎么算都是他优先才是。
“爹,茶来了!”-沂气喘吁吁的回来,带来香味四溢的香茗来。
“乖!”云世正笑昑昑地接过。忽地一阵风吹过,他打了个哆嗦。“起风了,有些凉意呢!”
“我去帮爹拿外衣。”都还没坐下,-沂就打算转⾝再去拿。
天-再也忍耐不住。“坐下,我去拿!”他恶声恶气的说。
“就知道他会去拿。”云世正忍不住大笑。“还是舍不得你啊!”
“爹!”-沂又好气又好笑,只能叹天-自己傻,老是着了爹的道。
“这就叫射将先射马。”他可终于找到了治他那顽固儿子的方法。
“拿去!”天-气愤地将外衣扔到棋桌上,弄乱下了一半的棋局。“沂儿,咱们走。”
“但爹…”
话语渐渐消失,人转眼就被挟持而去了。
“天-,这样子走太没礼貌了,”-沂不停地挣扎着。“爹会怎么想呢?你太过分了啦!”
将-沂挟持回房,将门落下后,天-才赖皮的笑着。
嗯…沂儿柔顺的时候是很棒,但此刻生龙活虎指着自己鼻子骂的模样,活力十足,又别有一番风情,他也爱的很哪!
“再说呀!我在听。”天-笑昑昑看着他-
沂绯红着脸,拿他的无赖没辄。
“不说啦?”天-扬眉。“那好,我也不想只听你说话。”拉过-沂烙下一个滚烫的吻。“咱们来做些大家都开心的事可好?”
“现在是白天呀…”
“白天才好,我可以把你看得一清二楚。”抚上那令人眷恋的肌肤,天-低声道。
“你说要出去溜溜的…”-沂无力的提醒着。
随着庒下来的嘴唇,瞬间加深的甜藌吻亲,让-沂双颊火热,无法再深思,只能随波逐流。
良久,天-満足地将-沂拥进怀中,让他安适地枕在自己胸前,手指顺着形状优美的背脊轻抚。
“沂儿,你快乐吗?”
“…嗯…”-沂涩羞的理着头。“我快乐…非常快乐,你呢?”
“你快乐我就快乐。”天-喜爱的搂紧他。“咱们会永远在一起。”-
沂沉默一阵,忽然道:“真笨!”声音有些颤抖。“我什么都不会,⾝分又低,还是个男人,什么都不能给你,跟我在一起没有任何好处的。”
“我有你呀,把你给我就成了。”天-笑停开心。“只要有你就好了,我不需要别的东西。”
“所以我说你笨呀!”-沂忍不住喜悦的哽咽道。
“以后我只有你了!”天-赖皮道。“所以你不可以-弃我。”-
沂笑开了。“…真是任性。”
“还有,你必须把我摆在第一位才行。”
“你…本来就是第一啊…”
“比那臭老头还重要吧?”
“…”“怎么不回答?”天-急道。
“…”微笑着没给答案,-沂偎进⾝下这副值得依靠的胸膛。
“我要当你心中的第一!”天-坚持道-
沂低声的笑开了!
不论是任性也好、霸道也罢,天-似乎是认定了他了。而他自己,自然也将⾝心托付给天。
感觉⾝下那双手臂紧紧圈住自己,温热的气息就在发顶吹拂着,-沂心中有着不可思议的安心。
这种感觉,应该就是所谓的幸福吧!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