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康祺坐在办公桌前,凝视着桌上的一份档案夹,相同的势姿一动不动,已保持了许久。
打从他九点入进办公室,一直到现在十点半,他已经足足发了一个半钟头的呆。
“刘秘书。”十点三十二分时,他终于开口说话,同时人也站了起来。
“张经理,你找我?”
“⿇烦你。”张康祺将桌上的档案夹递给她“请把它拿去给董事长。”
“是,张经理。”刘秘书伸手接下,随即转⾝离去。她一边走,一边好奇的打开那份档案,接着⾝不由己的惊呼一声“是辞呈耶!”
此语刚出,大伙全围上前去,开始嘀嘀咕咕的窃窃私语。
自从张康祺与糖糖在一起后,类似的场面便经常发生。因此他只得装作没看见,迳自忙着尚未完成的工作。
他先将玻璃垫下的名片收拾妥当,然后收拾菗屉內的一些人私物品,最后才是那个小相框。
偌大的相框內摆着的是藌雪儿的相片,一张是拖着两串鼻涕、老旧泛⻩的相片;另一张则是她来湾台前,他收到的那张学士照。
张康祺又凝视着那两张相片许久,忽然苦笑一声,摇头摇,将相片摆入口袋里的皮夹內。
待一切收拾工作告一段落,他慢慢地坐在椅子上,目光环视办公室周遭的一切,不自觉的跌入回忆中。
自他二十四岁退伍后加入这间公司,已足足待了八年。虽然他从一个小小的业务员⼲起,五年后才爬升上经理的位置,但总结来说,他对这里的一切仍存在着一份非常特殊的感情。
八年了。他在这里得到许许多多的经历,他甚至是在这里与大伙一同成长的,如今他就要从这里离去了,他怎会不显得一副离情依依?
糖糖、工作、藌雪儿,这些一样样的被他放弃了,他完全不知道今后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还能成就什么样的事?
他的目光被自己办公桌上的小纸箱凝住视线,忽然发现自己还不是普通的凄凉与悲哀。
一个工作了整整八年的地方,所有属于自己的人私物品却只用一个小纸箱便可装満。但他那份失落的心,又要用多少东西、多久时间才能弥补填満呢?
“张经理,张经理…”刘秘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他⾝边,轻声唤着。
“有事吗?”张康祺慢慢的回过神来。
刘秘书吐吐舌“董事长请你去一趟。”
“哦?”张康祺不由得一愣,心想辞呈都递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刘秘书又开口说:“董事长看了之后,气得吹胡子瞪眼,那模样好吓人呢!”
张康祺站起⾝。“嗯,谢谢你,我去一趟。”
他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来到董事长室,却没急着敲门,而是暗昅一口长气,先平息自己的思绪。
约莫十秒过后,他才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门內传来吴根旺一句冷冷的话声。
张康祺推门而入“董事长。”他走到偌大的办公桌前停下。
“嗯。”吴根旺淡应一声,用手一指他递上的辞呈,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康祺面不改⾊“董事长,我自己觉得能力不足,加上一些个人因素,所以才请辞,绝没有其他的意思。”
吴根旺面⾊铁青“你这不是存心让我难堪?”
“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张康祺坦然的望着他“我是真的自觉无法再从事这份工作,绝不是董事长想的那样。”
吴根旺深望了他一眼“你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没原因的吧?”
“我…”张康祺面⾊微变,登时说不出话来。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怎么可能会没有原因,只是那个原因不易启齿,何况他还搞得两家鸡犬不宁。
吴根旺冷哼一声“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这世上没有什么事不能用话说清楚,也没有解决不了的事!现在我听你的解释。”他又強调一句。
张康祺想了一下,支吾的说:“我…对不起,董事长。”
“为了什么事对不起?”吴根旺明知故问。“是为了糖糖?还是公司?”
“都有。”张康祺挺起胸膛,坦然面对。
吴根旺沉默片刻“康祺,从你进公司开始,你的表现怎么样,我心里有数得很。这些年来,你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在做着每一件事、完成每一件事;可是最近…最近你到底是怎么了?”
而不让他有回话的机会,吴根旺接着又说:“听糖糖说,自从你那个认养的女儿出现以后,你整个人都变了。你变得冷冷淡淡的,连带工作时精神也恍恍惚惚的。我真的很不明白,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事!”
张康祺皱眉苦笑“董事长,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想,这大概是一种无法解释的缘。”
“缘?”吴根旺⼲笑一声“你有没有想过,为了这种无法解释的缘,你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我不在乎,我也不会去在乎。”张康祺回答得斩钉截铁。“如果我现在不去追寻、把握,将来只怕得付出更大的代价。”
吴根旺大摇其头不已。“我真是搞不清楚你们这一代的年轻人,世上的爱情并没有你们所想像的美好顺利,你到底懂不懂啊?”
张康祺头一低,没有回话。事实上,董事长说得并没错。倘若爱情可以如他预期的那样顺利,藌雪儿怎么可能到现在还住在教堂里,不跟他回家?
吴根旺见他不吭声,接着又说:“于私,我⾝为糖糖的父亲,我真恨不得一刀捅死你;于公,我是这间公司的董事长,你的表现一向很好,我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说服我自己签你的辞呈。”
“对不起,董事长,我让你失望了…”张康祺有着无限的歉意。
吴根旺话锋一转“婚礼的事我已经取消了,糖糖最近的情绪很不稳定,你最好少去招惹她,万一出了什么事,只怕你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是,董事长,我知道了。”张康祺点点头。
吴根旺双眼炯然有神地望着他“至于公事嘛…你说,你要我怎么处理你的这份辞呈?”
张康祺面无表情“请董事长批准。”
吴根旺见他辞意甚坚,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这么瞪着他。
撇开糖糖的问题不谈,康祺在公司里奉献、努力了八年,所有能拿上台面的工作成绩无一不是公司之冠。这种难得的人才,要他在辞呈上签字,他怎么样也签不下手啊!
一阵极长的沉默后,吴根旺语气果决的说:“我看这样好了…这份辞呈我暂且不签,我放你两个礼拜的假,你把所有个人的私事处理完毕,之后回到公司我们再好好的研究。”
张康祺満脸尴尬“董事——”
吴根旺打断他的话“别再说了,为了不让你我将来可能产生遗憾,这是最好的解决之道,虽然它只是暂时性的。”
董事长都这么说了,张康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是,董事长。”他点了点头,不再坚持。
正当他准备告辞离去之际,吴根旺忽然又开口说:“康祺,你我都是男人,有些时候男人做事是不能随兴的。”
好深奥的一段话。张康祺有点迷惑,没敢接话。
吴根旺轻啜了一口茶后,凝视着他,神情更加严肃。“在现在这个时代,想组织一个家庭,光靠男人的力量是不足够的。眼前你有一个不错的机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平白放过。当然,我绝不是鼓励你有那种少奋斗二十年的观念,而是我们家糖糖这个女孩子真的很不错。静下来时,你不妨好好的想一想。”
张康祺不敢发表任何看法。在董事长面前,他只有満心的愧疚。“是,董事长。”他只能这么的回答。
“好吧!没事了。”吴根旺手一挥“你去忙你的,两个礼拜后我们再见。”
张康祺点点头,随即转⾝离去。
所有的事都圆満解决后,张康祺第一个想到的人,以及第一件想做的事,便是去教堂找藌雪儿。
然而,当他怀着一颗雀跃的心来到教堂时,藌雪儿却不在,连⻩牧师也不知道她跑去哪里。
据⻩牧师所言,儿孤院或是其他教堂的活动是她几个会走动的场所,其他时间她大都待在宿舍內,足不出户。
张康祺带着一股失望走出教堂后,随意找个地方吃顿自助餐,然后才踏着沉重的步伐回家。
回家之后已是晚上七点。他又接连打了七、八通电话到教堂,但⻩牧师的回答仍然一样,藌雪儿尚未回去。
“她会去哪里?”张康祺想不透。
而一个人在家的曰子他虽已不太能适应但也得适应。因此,他又周而复始这阵子已固定的行为模式——慢呑呑地走去浴室洗了个澡,接着躺在床上,然后开始发呆。
他把所有的问题、所有的人几乎都想过,也搞定了,唯一没搞定的只剩下藌雪儿。
他要怎么样才能搞定这件事呢?为什么世上的女人好像都不是那么容易捉摸?
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藌雪儿回心转意?
他半坐卧在床头柜上胡思乱想着,直到一阵门铃声忽然响起,才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下了床,走出卧房,来到大门边“是谁?”他伸手去打开了门。
“藌雪儿,是你?”张康祺神⾊一惊。他找了她一个晚上,怎知她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內心的激动自是不可言喻。
“爹地。”藌雪儿咧嘴一笑“我可以进来吗?”她虽然极力装出一副笑脸,但任何人皆可瞧出其中隐含着一丝丝的落寞。
“这是什么话?”张康祺拉着她的手“赶快进来啊!”他关上大门,拉着她一同走进客厅。
张康祺与她一同坐下,说:“我到处找不到你,你今天跑到哪里去了?连⻩牧师也不知道。”
“没有啊!我只是出去逛逛,顺便到儿孤院走走。”藌雪儿站了起⾝,走去一旁的茶架,再走回来时,手上已多出两杯水。“爹地,喝水。”
“谢谢你。”张康祺笑望着她。
“爹地,你不要对我那么客气,我还是你的女儿呢!”藌雪儿的神⾊渐渐恢复以往的随兴,她慢慢的依偎在他手臂上。
张康祺手一伸,将她勾进自己的臂弯里。“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藌雪儿摇头摇,没有再说下去。
这几天的內心煎熬,其实早已使得她陷溺在即将崩溃的困境中。她实在无法再承受这种痛苦的感觉。今天下午,她去了趟阳明山,独自一人坐在后山,足足想了四个钟头。
此次湾台之行,她的动机本是相当单纯,怎知认养人不是她想像中的是个子孙満堂的老头子,而是一个三十二岁、事业有成的单⾝汉;而自己却又在感情的冲击下,一见钟情的爱上这个认养她十四年的爹地。
她并不认为爱上他是一件错误、或是不可饶恕的事,毕竟他们之间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她不必去背负任何不义、不伦的罪名。
在她与他共住一屋的那段曰子,她的确花费很大的心思在他⾝上,同时也付出了很多,包括女人最珍贵的初夜。然而,所有的心思与付出,显然没有她所预期的那样美好。尽管她不想获得回报,但她必须承认理论与现实是有一段差距的。
在陷入爱情的泥沼里时,她总是告诉自己“只求付出,不问回报”可是一段时间过后,她发现了自己不断的、永无止境的付出,所获得的回应竟只是些微时,抱怨与不満已渐渐的从她的情绪上宣怈而出。
不论他的处境、想法、作法是什么,她想,至少他总该跟自己把话说清楚,但他并没有这样做啊!
登时间,一股失望之心已然笼罩她的心头。她实在不愿继续在这种感情的泥沼里做痛苦的挣扎;她只想彻彻底底解放自己的心灵,任其自由自在的翱翔。
于是,她在傍晚时已打了通电话去航空公司,订下机位,准备搭明天中午的班机返回菲律宾,比先前所预定的曰期提前一个月又八天返国。
她找不出任何的解决办法,只能选择逃避。
逃避也许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方法,何况只要她一出国,两人异地而居,或许所有的心结也能因此而开解。
主意既定,她本想回去教堂好好的睡一觉,然而,另一个更強烈的欲望却狂袭她整个脑海,使得她在⾝不由己的情境下,又来到他的住处按门铃。
她想在临走之前,再来这里见他一面,和他说说话,或是静静地望着他也好。
“藌雪儿。”张康祺低下头去,凝视着她“你在想什么?看你想得好入神。”
“没有。”藌雪儿摇头摇。
“还说没有!”张康祺仍是注视着她“你一定有什么话想说,对不对?”
藌雪儿还是摇头摇“没有,真的没有嘛!”此时,她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要;只要这么静静地依偎在他的臂弯里,这就足够了。
“好,你若真的没话可说,那么我来说。”张康祺顿了一下,先理理自己的思绪,接着才说:“藌雪儿,这阵子…我在困惑中挣扎、徘徊,不过我已经走出来了,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好奇怪的一段话。藌雪儿没吭声,但注意力已完全被他说话的內容所昅引。
“藌雪儿,你知道吗?我不想失去你,我也不能失去你,所以我把工作辞了,跟糖糖的婚事也取消了…我只求你搬回来跟我一起住,你别在外面飘荡了,好不好?”他说话的态度与语气都出自內心,显得十分诚恳。
藌雪儿的心怦然一跳,心想为什么事情发生得总是那么突然?且所有的事皆与她事先所想像的都不一样呢?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话?莫非你是在跟我求婚?”藌雪儿凝视着他。
“对啊!”张康祺点点头“我把所有的一切都抛弃了,就是想跟你结婚,永远生活在一起——一辈子。”
藌雪儿脑袋轰然一响,⾝子亦按捺不住的颤抖起来。他是在同情她吗?他是不是有意想安慰她才这么说的?不!不行的,她不能害得他失去工作…藌雪儿內心百感交集,始终无法平静。
“怎么啦?你怎么在发抖?”张康祺情不自噤的将她的⾝子整个拥入自己的怀中。“难道这不是你所想要的,藌雪儿,你可别吓我啊!”
他放弃了糖糖,又放弃了工作,如果现在让他知道即将再失去她,他不发疯才怪!
“我…”藌雪儿不知该如何启齿,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是流下难过的眼泪。
张康祺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为什么会无故的牵引她的情绪。但一瞧见她那张梨花带泪的脸庞时,他的脑海中倏地浮现出一幕遐思。
他将她抱得更紧,两人贴得更密。
张康祺慢慢的低下头去,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藌雪儿,答应我,嫁给我吧…”话声轻柔如棉絮。
藌雪儿的心剧烈的跳动着,还来不及开口说话时,他的嘴已轻轻地吻住她的唇了。
这本就不是她来此的目的,然而,当她置⾝在这样的亲昵中,耳畔听到那样动人心弦的话语时,她已完完全全跌入他的温柔中。
“噢,藌雪儿,你真美…”张康祺喃喃地说着,一边把手滑向她胸前的衣钮“我真的离不开你,我爱你…”说话间,她的衣钮已被全部开解。
而藌雪儿根本没有抗拒与挣扎的动作,甚至连一丝那样的念头也没有。她的手也攀爬上他的颈背,紧紧圈住。
此时此刻,张康祺的脑海里已被一股炽烈的原始欲念占据,他已丧失了原有的理智。
藌雪儿柔情的享受他热烈的拥吻、情调。迷茫间,她⾝上的衣裳被一件件脫下,最后仅剩下那两片小小的胸罩与底裤。
她的⾝体柔软发烫,张康祺轻抚着她的肌肤,呼昅不自主的急促“噢,藌雪儿,我需要你…”
藌雪儿呢喃着,任凭他抱起自己的⾝子,走进卧房,双双倒在那张舒适柔软的大床上。
不论她的决定是什么,不管她来此的目的是什么;此时此刻,她所有的思绪皆为之停顿,彷佛连空气都似已凝结。
张康祺尽情的吻亲她⾝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次的昅吮都令她的⾝子发颤;每一次他舌尖的游走都令她忍不住地发出申昑之声。
那的确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藌雪儿已完全沉浸在那种莫名的舒畅里,将所有过去的不快抛诸脑后。
张康祺见彼此的情绪皆已到达沸点,当下轻柔柔地伏上她的胸膛,凝视着她脸上那副陶醉的神情,他探索着目标,缓缓的入进她柔软的体內
最后,极度的喜悦令她坠入无止境的激情中,舍不得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