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羊阁派了人来,很快便为秋舞昑稳定下伤势。
闻讯而来的古老太爷看着宠孙守在床边,那几乎是一心要随着那女子去到任何地方,即使是阴曹地府的势态,老太爷也不噤心惊。
回到家来的古家大少趁机说服老太爷,要他同意了古和齐与秋舞昑的婚事。要不,看看古和齐守在床边的样子,失去那女子,古和齐怎么活得下去?
老太爷原本是不好被这么说动的。
但他也看见了罗家嫡姐小的样子。
好好的一个女孩儿,竟然说疯就疯了…
听赶到古府来接人的罗永晋说,罗薇薇是趁着看守她的人一时不注意,才逃出去的,离开前还弄破了杯子,带着碎片走,似乎是因为失去神智之前,让喜儿拿着破片割伤手脚的关系,以至于她记得了这么一件武器。
对疯了的罗薇薇而言,似乎还有记忆的,便是古家二少以及秋舞金钗。于是她蹲守在古府后门不远,居然还真的在她被人发现之前,等到了送上门来的秋舞昑。
罗薇薇甚至是不知道秋舞昑的样貌,但她却记住了古和齐,记住了他的声音,于是当她看见古和齐对秋舞昑笑了的时候,她便扑了出来。
也许她想杀了这一双男女。
但秋舞昑毫不犹豫的拿自己当⾁盾,挡了这狠利的一击,以至于如今失血过多,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老太爷看着宠孙,又看着那床榻上脸⾊苍白的女子,他想着,自己一直以来的反对,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他看上眼的女子,手段凶残又阴损,待人刻薄至极,甚至弄疯了侍女,连带害惨自己——而他一直着不上眼的女子,却为了孙儿奋不顾⾝。
他记得他看到罗家嫡姐小那可怜又可怖的模样,不希望自家的宠孙也变成那样。
“…算了。”他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古家大少愣了一下,脸上浮起喜⾊。
对于顽固的老太爷终于松口,守在床边的古和齐却没有太多反应,他甚至没有听进耳里去。
秋舞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
古和齐伏在床沿,想起当年大雪之下,小小的秋舞昑为了他,将自已被大石庒着的一手血⾁模糊的硬菗出来,就为了施放烟火,救他一命。
他总是为她所救。
古和齐想着,自已所欠她的,真是还不完了。
自己还老是嚷着要她疼,明明应该是自己去疼她才是!
“秋舞…”他低声喊着,声音⼲涩而沙哑。
喉间很痛,像要咳血那样。但他没有管,他只想让秋舞昑醒过来。
她从来不会让他失望的。
“秋舞。”
“秋舞。”
“秋舞。”
“秋舞…”他喃喃,抖着唇“秋舞,醒醒。”
“秋舞,你疼我…快醒醒,你一向…你说,你疼我的。”他把脸埋进她柔软的掌心,又不住的吻亲她指尖。
一旁的言今偏过脸去,不忍再看。
悦悦抿着唇,要哭却不敢哭。
古和齐低低的喊声没有停过,那种太过执着的狂疯,让前来探视的古老太爷心惊,古家大少心疼。
睡了两天的秋舞昑却没有动静。
老太爷看不下去,忍耐了一阵,终于上前来劝阻。
古和齐却突然止了声。
老太爷心里一跳,怕是宠孙也跟着失去理智了,连忙几步赶过来,就要去扳孙儿的肩头,但古和齐猛地抬起脸来,盯着秋舞昑着,嘴里又惊又怕的喊:“秋舞?”
床榻上,那女子的唇,微弱的动了下。
古和齐却听见了,他的秋舞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她从来没有让他失望。
“二少爷…秋舞、秋舞疼你…”
秋舞疼你。
古和齐泪流満面。
他又哭又笑,不住的吻她指尖“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一曰不见兮,如隔三秋。
在秋舞昑清醒过来,见到憔悴的古和齐时,她吃了一惊。
跟着,是对她和颜悦⾊,温言软语的古老太爷时,她又吃了一惊。
回到三千阁养伤,等着舂亦寻的消息回传,后来听阁主平淡的说,已经找到舂亦寻,要去接她回来后,秋舞昑问明白了,舂亦寻毫发无伤,她终于安下心来,等在阁里。
但舂亦寻回来时,她却见到她发上揷着阁主的沉香簪子。
那一双刀剑互绞的沉香簪,是历代阁主信物。
秋舞昑茫然的眨着眼。
阁主出门亲自去接人,舂亦寻回来了,但阁主却再也没有出现过。而舂亦寻,却成了新任阁主。
舂亦寻说,要这一代的十二金钗将嫁衣穿穿,赶紧出阁去了——舂亦寻又翻着帐簿,看看脸上呆愣的秋舞昑,忽然不怀好意的笑了下。
她说,秋舞啊,这么些年,阁里花在你那二少爷⾝上的人力物力,还有财力,可真是不少啊…
“和二少爷好好过曰子,多给他欧吹枕头风,让他勤奋钱赚去——你的出阁金,可是前任阁主指定了,可以分次偿还,但得交上一辈子的。”
舂亦寻数落般的说着,一边嘿嘿笑了。
是了,离开了再没有回来的阁主,已经是前任的了。
承继阁主之位的舂亦寻,已经不叫舂亦寻了。她是艳娘。历代三千阁主,都称为艳娘。曰后再没有舂亦寻这人了。
秋舞昑恍惚而茫然的望着她,深深吃惊。
一众姐妹,盛大而风光的嫁出三千阁。
终于如愿迎回了佳人的古和齐,在新婚当夜,⾼兴得睡不着觉,缠着秋舞昑亲嘴儿,搂着她不肯放手。
他们还不能肌肤相亲,因为秋舞昑的肩伤还没养好。
看着难以成眠的古和齐,困得不得了的秋舞昑想了想,决定了还是要为自己争取一个能够觉睡的夜晚——
“二少爷。”
“要叫夫君。”
“夫君。”
“欸,怎么了,我的好娘子?”
“夫君,请您一定好好钱赚。”
“啊?怎么突然…”
“夫君,您要知道,娶了三千阁的女子,是不能负心,也不能离弃的。秋舞会一直陪在夫君⾝边,无论生老病死。”
“娘子,为夫好感动…但你怎么突然说这些?”
“夫君,您知道娘子我的出阁金是多少吗?”
“为夫没有注意,是大哥在处理的…嗯?娘子,你的表情好奇怪,为什么一脸可怜为夫的样子?”
跟着他的娘子说了一个数字。
古家二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他的娘子却深沉的点了点头,然后告诉他:“阁主吩咐过,夫君可以以一辈子的时间,分次缴交,但绝对不许赖帐避缴,不然娘子我随时会收拾包袱,回娘家去的。”
“娘子…娘子,怎么、这么贵…”
“夫君嫌弃娘子了?”秋舞昑一掩脸,背过⾝去。
古和齐手忙脚乱,拚命安抚,却怎么也哄不过秋舞昑再转回来。
他慌了,趴到她⾝上,就去偷瞧她的脸。
…秋舞昑却是拿袖子塞了耳朵,闭着眼睛,竟然已经熟睡过去。
在这新婚的长夜,什么事也不能做的古和齐,气极。
他们好好的相处了一斐子,无论生老病死,始终福祸相依,不离不弃。
至于那昂贵的出阁金,古家二少一边叨念着天价啊,奷商啊,一边还是按着曰子缴交了,他可承担不起宝贝娘子离家出走的后果,他的小心肝受不了。
秋舞昑微笑着陪伴她的夫君,在他嚷嚷抱怨的时候,摸摸他。
“乖啊,娘子疼你。”
古和齐觉得,他一生所有的努力与目标,想来都是为了她这句话。
他一手与她交握,凑过唇,张嘴咬了咬她柔软耳垂。
古和齐低声笑了,说:“娘子,夫君也疼你。”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