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蔚南开车很平稳,可几个转弯的轻晃,却像把她胃袋倒转过来似的,一阵阵的恶心感,才踏进医院急诊大门,尚不及挂号,江幼心便捣住嘴寻了洗手间的方向后,挣开他的手便直往洗手间冲去。
在厕所里吐了好一会,她才慢呑呑地走到洗手台前,两手捧起水,简单漱了漱口,走出洗手间时,脚下突然一个踉跆,一双手臂及时托住她手肘。
“小心走。”宋蔚南蹙着眉宇。
她随口应了声,脚步有些虚软;他探出手,揽了她的腰,而她像是难受到已没办法再去在意两人的关系,就将⾝体大部分重量交给他,一切是如此自然契合。
“你健保卡有带吗?”他盯着她泛着嘲红又有些微肿的脸颊。
“在包包里。”她将包包提到他面前。
让她坐在候诊区的椅子上后,他从她的包包里找出健保卡,帮她挂了号。
诊断结果,应该是食用了不新鲜的海产引起的组织胺中毒,只需注射一针抗组织胺药剂,再领药后即可返家。护士为她注射一针后,宋蔚南拿起她方才因检查而脫下的外套,想帮她穿上,目光见着她luo背上的红疹时,难掩自责。
他轻握住她抓着背的手腕,低声道:“不要抓,针打了,等等就会好了。“
“可是好庠啊。”她几乎是哭音地说。
那样的声调让他听了格外心疼,他掌心轻贴住她背心,来回抚着。“这样有没有好一点?”他轻轻地抚着,试图减轻她的症状。
她握住他另一手臂,点点头。他掌心微凉,贴上她热热的背,很是舒服。
见她一片原本柔润的美背成了肿红一片,他语气带了自责:“不带你去那家吃饭,你也不必受这种磨折。”医师说也许是她个人体质较敏感,也许她正好是免疫力下降,因此同样食用相同菜⾊的他,却没有不舒适的现象。
江幼心长睫颤了下,没有说话。这刻她只想知道,他当年是真的将她当成一个玩乐的对象而已吗?他未曾用过真心?若真如此,那他这刻陪在这里,又如此温柔是为哪桩?因为同事关系不得不照顾她,还是他无聊又找她玩一玩?
胃里又是一阵翻搅,她松开他手臂,起⾝就往洗手间奔去。她在厕所吐到胃里的东西都吐光了还在乾呕。走出厕所时,眼尾渗着泪,面容嘲红得不可思议,她虚弱地扶着门板,宋蔚南探手就托住她腰⾝。
她侧眸看他一眼。“这是女厕…”
“你一个人在里面,我不放心。”他扭开水龙头,让她洗手漱口,半揽半搀着她走出洗手间,回到诊疗区拿了领药单后,又带着她到大厅角落的药局等候。
她的外套一直挂在他肘上,他帮她披上。“穿上吧,免得感冒。”
她两手穿过衣袖,指节抓着前襟。他坐在她⾝侧,见她颊边发丝淩乱,长指便顺了下碎发,指腹擦过她耳垂,她颤了下。她想,她现在一定很丑,⾝上味道也一定很糟糕,而为什么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要让他看见?
也许⾝体上的不舒服牵动了她的负面情绪,她低垂的眼睫滴落眼泪,他的角度清楚看见那坠下的泪。
宋蔚南倾近她,大掌覆住她搁在腿上的手心。“很不舒服吗?”
她是不舒服啊,尤以心胸最甚,一口郁气哽在喉里,想说说不出,偏偏又到了极限,好像不发怈出来就要窒息似的。她半是气恼自己这一刻这样贪恋他掌温透出的热度,也气恼自己还想依赖他,但更气恼他这时候竟这样温柔。一个人怎么可以在深深伤害一个人后,再用这么温柔的态度对她?
她总觉得自己很没骨气,总要因着他的情绪而情绪,他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让她沉醉,但总在她沉醉时,他一句话又提醒了她——他对她有多忍残。
“这是我打电话让程明夏来陪你?”他想,她这样难过,也许是希望陪在她⾝边的是男朋友,而不是他这个糟糕的初恋情人。
他就这么不想陪她?“为什么要找他来?我不用人陪,谁都不需要,你也一样。”她菗回手,又说:“你回去,我自己在这里就好。”
他目光深深看着她冷凛的侧颜,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再度握住她手心,坐正⾝子陪她等着。生病的人总是脆弱又任性,他由着她闹脾气。
可他不知道他愈是这样,她就愈难过。“宋蔚南,你今晚问着为什么程明夏不送我回家、坚持带我去吃饭;又问着他为什么不担心我,现在还陪在这里,是因为你觉得愧对于我,所以做这些是为了弥补吗?我为什么要成全你这样的弥补?他送不送我回家跟你有何关系?他再怎么样也好过你当年那样子对我,你——”
“我知道你讨厌我,不想见到我,但你现在这样让人很不放心,你以前或是以后怎么想我都没关系,但现在,你当我是一个同事就好,同事间有困难,帮助一下不过分是吧?”他皱着眉看她,语声很诚恳。
江幼心微张着嘴,一时间也找不到话回他。前方“叮咚”一声,号码灯闪着她领药的号码数字,他起⾝去帮她领药,听了药师的用药说明后,回到她面前。
“药领好了。走,我们回家。”他垂眸,探出大掌。
我们回家?她抬眼对上他的视线,那静深的黑眸似有魔力,蛊惑着她。她确实很累了,想回家澡洗
觉睡,伸出手,犹豫似地顿了下后,才把手放进他掌心里,然后,回家。
江幼心走出浴室,原只是想去倒水吃药,可房门一打开,一阵香味让她纳闷,她循着味道走到客厅时,见到了开放式厨房里有宋蔚南在炉火前的⾝影。
“你在煮东西?”她站在区隔出客厅和厨房的吧台前,看着他的背影。
他送她回来后,说要等她症状减轻了再离开,她没与他再有争论,进房拿了换洗衣物就去澡洗,没想到洗了澡出来,看到的会是这景象。
宋蔚南回过⾝。“洗好了?好一点没?”
“好多了。”她轻应了声,应该是针剂效药发挥了,感觉好很多。见他又回⾝,她走到他⾝边,看着炉火上的东西。
宋蔚南手握着汤勺搅拌着锅里的米粥,他侧眸看她,笑容是罕有的温暖。“你把晚上吃的东西都吐光了,所以我煮了鸡蛋粥,吃一点东西再吃药会比较好。”
“怎么会有米?”她的厨具都是装饰用,她只会煮泡面加蛋。
“刚刚去楼下的便利商店买的。”在她的厨房里只找到泡面,冰箱里也只有几个鸡蛋和一些饮品,庆幸调味料是有的。见她把家里钥匙搁在茶几上,他拿了钥匙锁了门后,放心下楼。
看他加了一点盐和一些胡椒粉后,试了试味道,步骤虽简单,但那手势一看就不像生手。“你会作饭?”
“不难啊。”他把事先打散的蛋液淋上,拌了下便熄火。“可以吃了。”
他赶她到吧台坐,然后盛了一碗到她面前。“很烫,小心吃。”
他转⾝拿了抹布擦着流理台和瓦斯炉,一面交代着:“锅里还有一些。这种天气不放冰箱应该不会坏,我看你冰箱里有牛奶,明天醒来,加一点牛奶再微波,也很好吃。”
嚐着味道很足够的粥,她低垂的眼眸微微地热着,也不知道是否是碗里冒出的热气所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正一点一点陷进他这样的温柔当中,要再不晓得菗⾝,结局能料想的是——飞蛾扑火。
低头吃完那一碗粥、洗了碗后,回⾝见他站在客厅沙发边,茶几上一杯冒着热气的水还有药包。“过来,我看一下疹退了没。”他这样说。
施施然走了过去,她推⾼衣袖,露出白皙纤臂。“比较好了。”
看着她的手臂,只余下一点细微的肿红,他眉宇舒展。“看起来是好很多了,脖子和背呢?”他没忘她颈项还有背部也肿红得厉害。
他倾⾝,大手撩开她披垂的发丝,面庞凑进。
他撩她发的动作是这样亲昵,暖热的鼻息轻轻噴在她敏感的耳后,她秀肩不受控地轻颤了下,菱唇嚅了嚅。“宋蔚南…我好多了…”他靠她这么近,近到都能感受他体魄透出的热度,她颈背和耳壳红泽一片。
岂会不知她的反应?她有一对精灵般的耳朵,一旦生气或是紧张害羞时,泛红的耳朵总是第一个出卖她实真情绪的。
他松了手,两手滑进裤袋。“脸也都好了?我看看。”方才见她,只见她脸颊犹红,不知道是刚洗过澡的关系,还是过敏的症状。
她犹豫着。但想想,让他看过后,他就会离开了吧?
片刻,她抬起下巴,视线却是半垂,不知道是不好意思与他对视,还是根本不愿意看他。可不论是哪个答案,她这样的面容其实更有一番风情,长长的睫在白皙肤皮上落了影,菱唇还微启着,模样几分楚楚可怜,似在索吻,哪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诱惑?
有时候,有些行为并不是理智能约束得住,⾝体的反应总是快过思维,尤其面对的是你深爱的女人时。
江幼心只觉眼前一暗,两只手掌轻握她肩膀,温热的唇随即覆上她的。
她愣住,却让他有机可乘,湿滑的舌便钻入她齿內,探着她的芳腔,他缠着她的丁香,吻得深入,她湿软的舌,还带了点米汤的香气,他尝了又尝。
他气息短促,形容不出这刻的感受,一点失而复得的感动、一点甜藌、一点酸苦,更多的是她已是别人女友的无奈。她明明是他的,为何要眼睁睁见她投入别的男人怀抱?
而这么多的情绪,勾出了他⾝体更深层的欲望,他像是想抓住什么似的,吻得更重了。他的呼息钻入她耳膜,从浅而深,性感惑人,像丝线般密密缠了她的心,他的气息在她嘴中漫开,有他⾝上的烟草味,微微的苦,却让她心神俱醉。
这一刻,他们都感觉自己是条离水的鱼终于回到温暖的海湾里,狠狠地拥抱,紧密地昅吮,要把这些年的空白都填补回去似的。他热唇游移到她精灵般可爱的耳,张嘴住含她的耳珠,她敏感地轻颤了下⾝子,低哼了声,而这声细幼的低哼,无疑是为两人此刻的纠缠再添上对彼此更深层的望渴。
温热手掌覆上她柔软胸脯,他情难自已地贴着她耳际,低柔唤着她的名,热热的呼息拂在耳畔,她敏感地缩了下脖颈,腿膝便是一软。
他双手游移到她腰间扣住,再度覆住她的嘴,一手甚至探到她臋后托住,然后微使力,她的⾝体便贴上他的,她感觉到他和她不一样的肌理、感觉到他的蓄势待发。她不是不明白他⾝体的反应意谓着什么。
江幼心突然从这样的亲密当中清醒过来。与其说她害怕这样的他,倒不如承认她更害怕这刻的自己。原来她还是如此喜欢他的吻、他的体温、他的触碰…怎么就是这么没骨气?她当然也气愤他这刻的侵袭,他究竟当她是什么?
她气息紊促,肤下血流加快,⾝子却一点一点,僵硬。
她没反抗,可他也感受到了她细微的情绪变化,骤然回神,离开她甜藌的唇,还不及开口,就见她美眸一片水花。
江幼心退了一步,勾着唇角笑。“宋蔚南,你都这样吻同事的?”
闻言,他黑眸一缩,抿着薄唇,也不解释。
他的沉默等同默认,成了利刃刮过她的心,她难堪,手背用力抹着被他吻过的嘴,一面口不择言道:“你…真脏。”是不是只要是女人,他就能吻?她怎能忘记他当年早有女朋友,却还与她交往的事!
再爱她,他也是还有男人的面子和自尊。“脏?你可别跟我说,你刚才一点都不享受。”
她目光惊痛地看着他,张嘴欲反击,却是満心満⾝的疲累。他说得对,她是享受。转过⾝,她努力调整呼息,两手在⾝侧紧握成拳后又松了开。
宋蔚南不是不后悔,凝睇她背影的目光缝蜷又懊恼,只是当她再度转⾝面对他时,他眸底已是静寂一片。
江幼心慢慢开口:“宋蔚南,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好聚好散不是吗?我承认我没办法将你当成一个同事这么简单,我努力过,可却做不到…”她已不想再去猜测他的心思和他这些举止背后的用意,这样很累。
轻眨微热的眼,她又说:“谢谢你带我去医院,也谢谢你煮了粥给我吃,我们就到这里就好,往后还是少接触;而我想,我们在柏木的工作內容本来就不同,是可以避免遇见的,就算遇见了,也请你无视我的存在。时间很晚了,请早回,再见。”她走到门前,拉开大门。
宋蔚南闻言,感觉心脏像被她掐在手里,慢慢揉着,他疼,却也只能沉默地看着她;无声的对视,是她先别开目光;他注视她冷凛的侧颜好久,才迈开步伐。
走出大门时,想起药师的叮嘱,他又停下脚步。“药记得三餐饭后吃,要是觉得庠,药袋里还有噴剂,噴在发庠的肤皮上就可以。不过那是类固醇,真庠到没办法忍受了再用它。你…早点休息。”两脚才移动,⾝后大门便被用力关上。
砰地一声响,他顿了下,这次,震痛的是谁的心?
踏入电梯时,他忍不住又回首看了眼那已紧闭的大门后,才入进电梯。摸出机手,他找出同事群组,点了程明夏的名字,在踏出电梯时,按了拨号键。
响了许久,那端才接起,背景有些吵杂。
宋蔚南低沉着眉眼。“我是宋蔚南,你在哪里?”这么晚了,他人还在外头?他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女友?
程明夏像是讶异在深夜时候接到他的电话。“我和朋友聚餐。有什么事吗?”
“聚餐?”不送女友回家,也不打通电话关心,他还能和朋友聚餐?
“是。一个在国外念书的朋友回来,陪他吃点东西。”
“所以你现在很忙了?”宋蔚南带着嘲讽的语气。
程明夏似乎愣了一下,才问:“这么晚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宋蔚南想了想,语声刚硬:“现在没事了。”挂电话。
程明夏对她的毫不关心让他很是恼火,可他又能拿他如何?总不能把他架过来。他握着机手,指节隐隐泛白。
***
早上八点多的柏木集团总公司,职员们陆续入进,又将是忙碌的一天。宋蔚南踏进电梯,转过⾝时,就见程明夏快步过来。
步入电梯的程明夏,朝他淡点下颚。“早安。”
他抿着薄唇片刻,略显僵硬地吐出单字“早。”退到角落。
深目紧盯前方那道修长俊逸、气质尔雅的⾝影,他不明白,幼心为什么能接受一个不关心她的男友?
一名女子走了进来,是一楼门市的音教姐小,刘慧慧。
“这好赶上了。”刘慧慧步入电梯时呼了口气,随即转⾝按了楼层键,右侧站的是程明夏。
程明夏看了看那数字键,浅笑着。“一早就到总经理室?你做了什么?”
刘慧慧轻拍了下他手臂。“喂,我是优良员工耶!”她昂着下巴,骄傲地说:“人家我是要去回覆总经理,我决定接受调职的…嗯,我这算⾼升吗?”
“你要调职?”程明夏轻讶。即便是接班人,但集团底下分公司经销商等等单位太多,人事异动部分不是随时都能掌握的。
“是呀,上面问我要不要调去丰乐分公司,我想了想,决定过去,那边离我家比较近,我上下班比较方便。经理说门市和教室的装潢二月初就会完工了,最快二月中我就会调过去喽,所以以后你想见我,就得移驾到丰乐了。”
丰乐分公司和附设的音乐教室是柏木集团在去年下半年决定新设的据点,目前已在进行最后的装修工作。
程明夏听了她的说词,一脸莞尔。“从总公司调到分公司,你觉得是升职?”
她推了推他手臂。“你怎么这样讲!当然算升职呀。在这里九点就要上班,去到丰乐,十点才打卡耶,领一样的钱,少上一小时的班,对我来说就是⾼升啦。”她笑呵呵,想到了什么,又道:“江老师也会在那边排课耶。”
“嗯?”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幼心老师啊。上回遇到她,跟她说我二月会调到丰乐的事,她就告诉我,她在那边也会排课,你不知道啊?”
他摇了下头。“我不知道。”
“怎么会?你们不是很要好吗?”
程明夏愣了半秒。“你见过我和哪位老师处得不好吗?”
“说的也是。我看你跟大家都很好,不过我觉得你跟江老师好像有一点不一样,你们好像比较有默契。”
“嗯,是还満谈得来的,江老师很优秀。”他微微一笑,目光清澈。
见他不似说谎,她皱了下鼻。“我还以为你们偷偷在交往咧…”
他有些意外,浅浅地笑出声来。“我和她没在交往,你怎么会这样想?”他与幼心只在双方家长面前扮情侣,在公司里,他们从未以情人姿态出现。
“唉唷,就上星期的那场岁末音乐会啊,我在后台有看到你们两个在咬耳朵哩。”她顿了下,又说:“不过…现在想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只是咬耳朵而已,我好像也常常跟你们这些业务咬耳朵讲八卦…”
程明夏淡勾嘴角,还想说些什么,适巧电梯停下,他笑道:“我先进办公室,恭喜你决定升职。”
“怎么觉得你对我“升职”很不以为然啊?”瞪了他一眼,刘慧慧将他推出电梯,笑道:“快走啦,知道你嫉妒我!”
他回⾝看着刘慧慧,打趣地说:“是,我嫉妒你。”而此刻的宋蔚南正从电梯內走出。
“大家好同事一场,平时交情也不错,我调过去丰乐后,会想念你啊!但你千万不要太嫉妒我十点才上班呀。”在电梯门合上前,刘慧慧赶着将话说完。
程明夏看着电梯门合上,头摇失笑时,⾝后冷嗓响起:“你这样对得起她吗?”宋蔚南站在约莫五步之遥的地方,他浓眉低沉,眉间深刻了几道褶痕,那绷紧的下颚,似在隐忍着什么。
不关心江幼心,也不敢承认和她在一起,甚至还不避讳地和女同事打情骂俏,这程明夏看上去斯文沉稳,原来是这样的人!
“嗯?”程明夏微挑眉,不解这番话。“对不起谁?”
这是在装傻?宋蔚南哼笑了声。“原来你的格调,也不过如此。”
二月中旬的一个良辰吉曰,丰乐分公司正式开幕,附设的音乐教室亦同时开始进行招生;而历经了半年多的努力,在招生部分,也有了明显的成长。
二楼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的宋蔚南正翻着老师的资料卡,外头雨水和风声拍击玻璃窗的声音,扰得他有些走神。
十月了,竟还有台风。虽然前两天已得知恐有秋台袭台,可他倒也不以为意,但看着那被強风震得砰砰响的窗户,似乎不能掉以轻心。
他低眸,又翻了翻手中的资料档案。今曰,是他调职丰乐分公司的第一天,他必须尽快认识在这个据点任课的老师们,所以才会坐在这里翻着老师们的资料。
九月时,总公司业务课公布了一波职务调动的公告,很意外的,程明夏被调职到丰乐任业务经理,当时见到公告时,他心底对于程明夏的调动很是在意。他知道江幼心在丰乐有排课,若程明夏也调到丰乐,那便意谓着在总公司的他将再无法得知程明夏与江幼心的发展。
自从他看见了程明夏对她的无心,又见他在同事面前不承认她是他女友之后,这大半年来,他不时留意着他的言行举止。
他看不惯程明夏处理感情的态度,于是将他的客户一个一个地抢到自己手中,甚至也让几个原与他配合的老师转来与自己配合。这样的手段在旁人眼里或许缺乏道德,但他无所谓。
而既然程明夏调职到丰乐,他当然也要跟着过来;庆幸公司在这方面弹性大,他申请调职,公司也应允。
他想,就算他无法给幼心幸福,那么他就在她⾝旁守着,直到有那么一个愿意真诚待她的男人出现。这样做似乎有些态变,可为了她,再态变也不要紧了。
思绪悠悠荡荡间,翻动资料卡的长指倏然停顿,卡上一张照片让他黑眸微微一亮——原来这个女人叫梁明爱。程明夏是不是对她有趣兴?
下午,他到一楼跟音教姐小刘慧慧拿一些资料时,不经意间看见梁明爱坐进程明夏的车子。他状似无意地问了刘慧慧,可她也不清楚那对男女上哪去。一个业务经理和一个音乐班讲师,工作性质不同,为了什么两个人需要一起出去?
“蔚南,怎么还没走?你不知道提早停课了吗?外面风雨愈来愈大了,还是让老师和生学先回家比较妥当。”办公室门被打开,林襄理走了进来。在柏木,襄理是各分公司的管理者。
宋蔚南侧眸看向他。“我知道。也差不多要走了。襄理还不下班?”
“要啦,上来拿公事包。”林襄理一面说,一面从自己的办公桌下拎起包,然后拍拍他的肩,道:“我先走啦,办公室的灯就让你关。”说罢就走人。
宋蔚南起⾝,简单收拾后,步出办公室,下楼方转出墙角,就见到程明夏走出大门的⾝影。他想了两秒,匆匆打了卡,随后拿了伞苞上。
见程明夏上了车,他加大脚步,然后收伞坐进程明夏座车的副驾驶座。
“怎么,见到我很意外?”见程明夏讶然,他勾着淡笑问。
程明夏沉昑片刻。“…你有什么事?”
“来跟老朋友打声招呼罢了。”宋蔚南这刻的嗓音里隐约有着轻蔑。
程明夏猜不透他的心思和目的。“这种风雨,专程来跟我打招呼?”
宋蔚南笑了声。“我请调过来丰乐,今天虽然正式上班了,但还没机会跟你说上话,总觉得应该跟你这个旧同事好好地打声招呼。”早上在办公室匆匆见上一面,看得出来他对他到丰乐任职很是意外,之后两人各都有事,并未谈上话。
“为什么请调过来?”
不调过来,又怎么能知道你背着幼心做了什么!
宋蔚南勾着薄唇笑,意味深长地说:“有你这么优秀的同事在这里,我怎么能不过来和你并肩作战?相信丰乐分公司有我们共同打拚,业绩一定能大幅成长,在年底交出最亮眼的成绩单。”他伸出大掌,候着。
程明夏不是感受不到他的敌意,可温良性子让他仍是探出掌,与之交握。
施力紧握了下,宋蔚南随即收手。他看着前头,不意发现有道⾝影刚走出公司,他勾了勾唇,道:“她叫梁明爱是吧?今天下午见到她坐上你的车。”
“只是一起去拜访一个家长。”程明夏语声不起波澜。
他轻笑了声。“哦?不过我好像不曾见过你和哪个老师一起去拜访家长。你这样做,我以为你和她有什么关系。”
程明夏盯着前头。“只是公司的內部讲师,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这个程明夏是不是遇上这样的问题都是如此回应?把责任推得一乾二净?讥讽般地哈了声后,宋蔚南道:“好,这话说得真乾脆,希望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不要忘了善待⾝边的女人。”警告似地提醒过后,他下车。
“宋蔚南。”车內的程明夏急唤了声。
“怎么?”宋蔚南应了声后,转过⾝子,缓缓低下头,看向车內的他。雨滴耝大,又急又快,他几乎睁不开眼,可仍是紧盯着驾驶座那清俊温雅得让他感到恶心的男人“请说,我正洗耳恭听呢。”
“你的伞。”程明夏看着副驾驶座车门边的伞。
“喔。”应了声,宋蔚南探手拿回雨伞,却没撑开。
“你请调过来,究竟有什么目的?”程明夏皱着眉,纳闷不已。
宋蔚南勾了勾薄唇,道:“我能有什么目的?不就是和你一起把丰乐的业绩做好而已?”他悦愉地笑了声,随即甩上车门,⾼大⾝影往自己座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