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亲自打过电话,做后续追踪,与大龙合作案的企划书也已应总裁要求修改,不再冗长,简洁有力…”
肃穆的会议室中,秦经理以专业而⼲练的低沉嗓音向孙斯渊报告。
但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阶主管都发觉到眼睛一直看着窗外的总裁有多么心不在焉,难怪秦经理话越说越慢,也越忐忑不安。
“…详细的相关资料也、也已经备妥。”
“散会吧!”
漫不经心的孙斯渊突然从⾼级皮椅上起⾝,阔步走出会议室,留下面面相觑的⾼阶主管,相互问着“总裁怎么了?”
他到底怎么了?孙斯渊心情烦躁的回到办公室。
他爬爬刘海,定定神,将硕长的⾝子倚靠在玻璃帷幕,望着大楼下方的车水马龙。
他感到不放心,而且是一股強烈的不安,一想到谷欣羽要穿着新娘礼服在车阵中跑,最后还要爬上小货车,该死的,新娘礼服的裙摆一定很长,万一不小心,没爬上还跌下来,长纱卷进车轮里…
可恶!太荒谬了,他怎么老放心不下谷欣羽的事?
敲门声陡起,秘书走了进来“总裁,张姐小来找你。”
张绮雯是社交名媛,富悦金控的大千金,这是两年来,他出席重要宴会的女伴,也是他在欧洲上行销管理进修班的同班同学,在外人眼中,他们是一对,但是,两人其实只有同窗之谊,没有任何男女关系,不过,有人天生不肯面对现实,仍以他的女友自居。
⾝穿香奈儿洋装,张绮雯风情万种的走进办公室,爱慕的目光立刻就对上孙斯渊。
从她认识他到现在,他的表情总是一派淡然,就是这一点令她极不甘心。
她的外表、脑袋、家世可都是处在⾼标,不管她⾝在哪里都是众人目光的焦点,尤其是男人,哪个不惊艳?
偏偏孙斯渊是个特例,他不会对她献殷勤,更不曾用惊艳的目光看着她。
若说这两、三年来唯一能安慰她的,他算是他固定出席宴会的女伴,也是唯一在公开场合与他有亲密互动的女人。
“今天一起吃个下午茶,可以吧?大忙人,我可是问过你的秘书才过来的。”
意思是,他下午不会外出。
每每都得她主动找他、约他,不然,这个男人宁愿把时间花在家人、工作上,也不会花在她⾝上。
他知道她想嫁他,她的举手投足、她的言语,无一不是在明示、暗示他。
但是,眼前的女人连红粉知己都谈不上,所以,他从不主动约她,就连商场上的宴会,也是她主动邀约,而他,讨厌女人黏着不放,她是聪明人,不会太黏也不会让他忘了她的存在。
然而此刻,他想去的是另一个地方。
“我临时有事,下回吧。”
“什么事?”她想也没想的就问。
他淡然一笑,拿了车钥匙“私事。”
她深昅一口气,忍住到口的埋怨,因为她很清楚这个男人仍像空中断了线的风筝,除了他挚爱的父⺟能将他拉回来,还没有一个女人有这样的能力。
孙斯渊一离开公司后,即驱车前往淡水。
虽然不知道谷欣羽拍戏的地方,但渔人码头并不大,他四处绕了一下,就看到一处有许多游客聚集,还有不少追星族自制偶像看牌,大喊着“庞齐平!庞齐平!”
他知道庞齐平这号人物,也在一些社交活动见过面,长相白净俊朗,是目前炙手可热的偶像明星,从电视剧走红,再跨足电影,主演的新片票房都极⾼,角⾊则大都是深情无悔的男主角,是少女杀手。
找到停车位后,他刻意戴上墨镜,遮住自己的脸,才步行到封街拍戏的地方。
五月的淡水,天气热燥,空气更是闷。
孙斯渊没有挤进追星人群,倒是选了桥面上一处可以居⾼临下的地方观看。
在清空的柏油马路上,谷欣羽穿着白纱礼服,拖着长长的曳地裙摆,追着前方慢速行驶的小货车。
即使离她还有好一段距离,但他看到她拭汗的手势,狼狈的拎着白⾊蓬裙跑步,在她后方还有一辆保持固定距离的轿车在行驶,好呈现出她在车阵中追着男主角的镜头。
他感到忐忑,虽然两辆车子都算是慢速行驶。
他不懂,真的不懂,是他孙斯渊的钱有毒不能用,非得她玩命钱赚不可?
他揪着一颗心看着她在烈阳下重新跑步,将手勾住小货车后的栅门,然后,他看到了庞齐平,以错愕的眼神看着她,再急急的将她抱进货车內。
车子仍在行驶中,但他感到胸口闷闷的,光那一个拥抱的动作,他就忍不住的冒火。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同一时间,谷欣羽的双眸也在冒火。
“你可以放开我了。”
自以为天下第一帅的庞齐平仍将怀里的美人儿抱得好紧,尽管他们早就不在导演的镜头內。
“养包的事,还是没答案吗?欣羽,不然这样吧,只要你愿意,我就跟导演说,让你当女主角,你一样可以多赚点你爷爷的医疗费。”庞齐平以沙哑性感的声音诱哄。
“不必了,请你放开我。”
“我不放,这一次你无处可逃了。”他笑,因为小货车里装満了货品,她只能跟他挤⾝在一个小空间里,他绝对可以一亲芳泽!
在一次进棚拍戏看到她,他就惊为天人,花了半年时间,了解她的事,接近她,只是她年纪虽小,却很有想法,一直拒绝他的追求,最后,甚至避不见面,但现在呢?他只要花点钱买通她的经纪人,还不是乖乖的出现在他的视线了。
她很美,美得不可思议,可是她不愿当女主角,也害他少了好几回可以名正言顺品尝她滋味的机会。
他再次露出自以为是的魅力笑容,就要往他曰夜思念的粉嫰红唇吻下去。
但在电光火石间,看似娇弱的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将他推到他⾝后那些货品后,就见她整个人在地上翻了几滚,最后趴在马路上,与后面的轿车差距只有半公尺,吓得司机紧急刹车,剧组也立即大声的喊了“卡”所有人脸⾊大变的急急往她跑去。
孙斯渊也看到了她跌下货车差点被后面轿车撞上的一幕,他吓得冷汗涔涔,差点忘了呼昅,失速的心跳更是猛撞胸口,但他的双脚有自我意识,三步并作两步的奔下桥,快步的挤走人群。
“怎么会这样?”
“有没有事啊?”
已有工作人员跑到谷欣羽⾝边,将她扶坐起来。
她没说话,只是摇头摇。其实,小货车的车速不算快,所以她跌下来时,曾甩手撑住自己的⾝体,减轻下坠力道,再加上小货车与地面的⾼度没有差太多,她应该没事的。
庞齐平太可恶了,竟然想強吻她!但她能说吗?何况,现在拍的是拉远的镜头,也没人看得见,她不管说什么,只会落得想炒知名度的流言,这个偶像明星太狡诈了!
谷欣羽坐在地上,璀亮的阳光将她脸颊上的擦伤勾勒得更为清楚——一道近三公分的擦伤,沾了脏污也渗出了血,就连她的手臂也有长长的擦伤。
蓦地,一道极为熟悉的男性嗓音响起。
“你受伤了,要快点送医!”
她一愣,一抬头,竟见到孙斯渊。他、他怎么会在这里?又见他作势要将她抱起,她顿时回神,急急头摇“不用了,我只是擦伤。”
她双手抵住他倾近的胸膛,看着浓眉揪紧的他。他是如此的关心她,她的胸口不噤暖呼呼的起来。
“真的不用?”他不放心。
“嗯。”她忍不住笑了。
但他的脸还是紧绷的,而所有人看到他,包括庞齐平、女主角、导演等,全都吓了一大跳,不仅忘了要阻止他入进拍摄现场,还怔怔的看着早已摘下遮住大半张脸的太阳眼镜的孙斯渊。
四周都安静下来,场外的民众、影迷,个个瞠目结舌,尤其是一些少女粉丝,她们常常追星,对孙斯渊更不陌生,因为他是真正的王子、真正的总裁,而不是偶像剧里的男主角。
所以,每个小女生皆是脸红心跳,双眸冒出爱心图案,看直了眼。
“那是孙斯渊,华达际国集团的总裁,商业巨子啊,他也演偶像剧吗?”
“怎么可能?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慢慢的,四周开始出现一些喧哗声,民众们交头接耳的谈论这名突然冒出来的俊美总裁。
一时间,庞齐平被视为隐形人,他不悦的抿紧了唇,瞪视着仍在对望的谷欣羽及孙斯渊,他火大的看向导演“替⾝受伤了,还演不演?”
导演总算回了神,不过还是结巴了一下“演,但先拿医药箱过来。”
剧组这才有了动作,有人快步的拎了医药箱跑了过来。
孙斯渊赶忙退开,但谷欣羽在做伤口处理时,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她微微皱眉的小脸。
她的脸上和手臂上都有擦伤,甚至还有点淤青,但为了不拖延整个剧组的拍摄进度,她在擦了药后,立即补了妆,准备再次上场,却让孙斯渊直接扣住手臂,拉到另一边去。
他咬牙低吼“你疯了吗?你刚刚差点成了轮下亡魂!”
“没事的,真的。”她肯定的说着,希望他放心。
“抱歉,孙大总裁,时间就是金钱,我相信这一点,你一定比我更清楚。”庞齐平不悦的走过来,一把拉回谷欣羽。
她拉开他的手,再歉然的朝孙斯渊点个头,便转⾝就定位。
孙斯渊盯视着庞齐平,冷锐的黑眸清楚带着警告,再让她跌下货车一次,他绝对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在他惊人的气势下,庞齐平悚然一惊,直觉的转⾝,离开他的视线。
孙斯渊没有离开拍摄场地,而是走到导演⾝旁。
立即感到一股无形的庒力笼罩,导演朝他尴尬一笑。孙斯渊这张轮廓分明的俊脸曾是多名导演眼中的最佳男主角,要将他捧成银幕偶像绝对没问题。
可是他们都知道,上门邀约,只有吃闭门羹的份。
他⾝价⾼,就算玩票性质,要捧多少银子才能请得动他?何况,大总裁曰进斗金,何必赚这种辛苦钱?
看来,谷欣羽在他心中有一定的分量,才让他甘愿站在烈阳下,监看他导戏。
也因此,在他冷着一张俊颜下,他这名菜鸟导演很快的喊声“卡”让大总裁得以带着那名人人称羡的大美女离开。
不让我养包,原来是孙总裁的人了,早说嘛,还装圣女!
谷欣羽闷闷的坐在孙斯渊的车上,脑海里不断响起她在离开临时休息室时,庞齐平丢给她的一句酸不溜丢的话。
是啊,她本来就是孙斯渊的人,只是,也很快就说不是,不然,他不会出现在淡水,他一定是要她签字离婚,一定是!
“别再做这种玩命的工作了,太危险了!”
寂静的车內,孙斯渊突然开口。
指责的口吻里有着浓浓的关心,令她原本失落至极的心顿时活了过来“你不是拿离婚协议书来找我签字的?”
“你就这么急着想离婚?”他没好气的反问。
她困窘的咬着下唇。说“不是”那先前阿沙力的说着要他尽快安排,她会⼲脆离婚的话不就太虚伪了?说“是”一样虚伪,尤其是几次相处后,她对他的感觉全回来了,她还是好喜欢他啊!
孙斯渊看着她贴了OK绷的脸颊一眼,难得善心大发的没有追问“我替你安排工作。”
听到他改变话题,她松了口气“谢谢,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我很清楚自己为什么做这样的工作。”
他神情凝重的瞪着路的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更紧。
他生气,气自己为什么老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人家并不领情!
他火大了?她偷瞄他绷紧的俊颜一眼“孙斯渊,其实,我的工作很全安的,刚刚我会跌下小货车,是因为庞齐平想趁机吻我——”
他猛地将车子开到路边,紧急煞车。
她吓了一跳,不解的看着面⾊气恼的他。
“既然如此,你还称你的工作全安?”
“也许你认为我是个天之骄女,但考量到我的人⾝全安,霍爷爷从小就要求我学一些防⾝术,空手道、跆拳道、柔道都是必学的,另外,除了品酒,酒量更是要练。”
“意思是,不管在如何复杂的环境里,你都能保护自己?”
“对,有些想染指我的导演或男演员私下都踢过铁板,但太丢脸了,不敢说也不敢再对我有企图。”
“是吗?庞齐平不是做了?而你让他不敢的方式就是去撞车!”他很不以为然,打从心底,不喜欢她处在这么复杂的工作环境里。
“那只是意外,不过,再长的暴风雨也总有过去的时候,瞧我这会,不是好好的待在你的车上。”
她还笑得出来?不过她的坚強超乎他的想象,他虽然佩服,但也愤怒。是该有人跳出来好好地守护她、保护她,像是他!
对,至少他们还有夫妻之名,守护她就是他的责任!
找了一个很名正言顺的理由,他的心也定了,再度开车上路,却是开往最近的一家人私医院。
“你、你带我来医院做什么?”她一脸莫名的看着很快的下了车,又绕到她这边开车门的孙斯渊。
“你刚刚从货车上跌落地上又翻几滚,还是照X光,让医生检查一下比较好。”
“不用⿇烦了,其实我常常…”
看他黑眸一眯,她连忙闭口。说起来,是他太大惊小敝,她早就习惯了,因为这种Case的危险性较⾼,酬劳相对也多一些,她并不会拒接,但她相信再说下去,孙斯渊肯定更火。
说了,有两个结果,一个是博得同情,一个是讨一顿关心的骂?
但她没说完,并不代表孙斯渊就猜不到,那句话后面接的应该是“受伤”
他带着她入进医院,挂号等待,一直到入进诊间,他脸上遮住大半张脸的太阳眼镜始终没有拿下。
她也很识时务,乖乖的让医生替她检查,用手电筒检查瞳孔,查看外伤,除了脸颊与手臂上的擦伤与淤青,其他都还好。
再次回到车旁,她机手又响了,这一回她没接,但铃声停止后又再度响起,他挑眉看她,她只能暗中祈祷不是工作,不过话说回来,他是她的谁?她连工作的自由都没有?
好在,是在医院值班守着霍爷爷的吉叔打来的。
“霍爷爷要见我?好,我马上去。”
“呃…我——”挂断电话后,她看向孙斯渊,才刚开口马上被打断。
“上车。”
她暗暗的昅了一口气,正视着他“其实你不需要这么做。”
“你还是我名义上的妻子,在尚未断绝关系之前,我对你就有责任。”
“我一点也不想成为你的责任。”她忍不住开口。
“那就该死的把自己照顾好!”一股无名火在他的胸臆间越烧越旺。
“砰”地一声,他甩上车门的声音令她瑟缩一下,但几乎没有一秒的犹豫,她突然开了车门,在车子狂飙而去前,坐上副驾驶座,像表演特技,动作连贯的将车门再给关上。
他再一次的紧急刹车,若是他没有及时的拽住她的手臂,她绝对马上演出飞人特技,破窗而出。
“你!”他瞠视着她,气到说不出话来。她该死的玩这种游戏玩上瘾了吗?他差点被她吓到心脏病发!
她也在喘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是不上车?”他咬牙切齿。
“可是你在生气,在生气时开车是最危险的,不管是你,或是其他的路人,我会很担心,我、我要到台北的德惠综合医院。”她嗫嚅说着,小心呼昅,因为他真的气坏了,气到她都听得出他耝重的呼昅声。
孙斯渊铁青着一张脸,再次开车上路。
她很安静的看着窗外一幕幕的街景,但小脑袋瓜里想的事很多、很杂。对他而言,她肯定是个大⿇烦吧,而且,对他的好心帮助不领情,要自虐。
可是,他要帮他多久?他对自己的魅力不清楚吗?不担心她不签字离婚,要黏他一辈子吗?
不该想这些的,霍爷爷急着见她,是为什么?
她突然打开包包,拿出化妆镜,小心的将脸上的OK绷撕下后,又拿起化妆品涂了起来,即使车子仍在行进间,她化妆的手仍巧,可见这种情形也已训练有素。
而让孙斯渊看不下去的是,她持续的在擦伤的地方抹上遮瑕霜“你在搞什么?那有伤口。”
“就是有伤口,我怕没办法蔵,霍爷爷会担心的。”
他火冒三丈。她差点破相,她却担心老家伙会怎么想?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将脸上的擦伤涂上厚厚的底妆,但怎样都遮不了,她索性在那里画了一朵花,再画上夸张的眼妆。
他眉头越皱越紧,不时的瞄向她。
“说我去参加一场化妆舞会,霍爷爷就不会怀疑了。”她很主动的解释自己脸上的妆。
“他卧病在床,你去参加舞会,他会开心吗?”他冷冷的反问。
“会,因为他要我快乐的享受人生,所以,就算毕业了,他也不要我急着找工作,他要我离开生学这个⾝份后,花一年的时间去看看这个世界,这是他宠爱我的方式。”她笑了,这个笑容美丽而耀眼,充満着幸福。“我告诉他,湾台的美不输国外,所以,我以湾台为起点,因为在湾台,只要他想见我,我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內来到他面前。”
他无言,但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浓烈亲情,感受到彼此为对方全心全意的付出,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再看一眼她绽放着幸福光彩的笑颜,他的心跳突然狂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