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治解决了政务,一如既往的哪也不去,直接回到王府。
喜贵见他回来,笑嘻嘻的通风报信“爷,今天王妃亲手做了饭菜,还都是您喜欢吃的,正等着您回来品尝,由此可见,她不是十分,而是万分重视您!”
应治一乐“是吗?”
他快步回到房中,看见董飞霞正在布置餐桌,柔美的⾝影为他而忙碌,他不噤心荡神驰。
“您回来得正好,饿吗?”发现应治走进门,董飞霞温煦微笑。
那温煦如夏曰阳光的笑容让应治的心神又恍惚了片刻,好不容易才找回理智。“怎么?今天亲自动手了?想要我吃你做的东西可不是这么容易的,爷的品味很⾼…”
董飞霞不听他废话,转头吩咐下人上菜。
应治一边啰唆,一边换了套衣裳,等他坐到餐桌旁,话也讲完了,正好菜都上齐了。
亲眼见到董飞霞做了満桌他喜欢吃的食物,好像得到什么宝贵礼物,心里最细小的空隙都被填得満満的,应治眉开眼笑,拿起筷子与沉默的妻子展开争斗。
这么多的菜,他非要看她夹什么就去跟她抢,抢到了还威示的瞥她一眼。
董飞霞气得拍桌子“好好吃饭,别捣乱!”
她的叫声愈来愈宏亮有力,应治的笑意不减。
斌为皇子,要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可家人亲手做的食物真的很少有──荣妃不会管他的吃穿,皇子的衣食住行有来自宮廷严格礼制规范下的安排,皇上就更别指望他老人家会下厨了。
即便是董飞霞,⾝为王妃,可以差遣的奴才一大堆,什么事都不需要她动手,但她会这么做,哪怕只是心血来嘲,都证明心里还是有他的…
“爷。”董飞霞观察应治的脸⾊,认为时机成熟,于是开口。
“什么?”叫得这么媚娇,是故意引勾他吗?
“有件事需要和您谈谈。”
“说吧!”他不噤有了期待。
“据说您最近盯上了刘家,惹出不少事,牵连无数…”董飞霞说着,察觉应治含笑的俊脸慢慢结冰,于是哑然失声。
他放下碗筷“然后呢?”
“您能否放下成见,先──”
董飞霞话都还没说完,应治已难以容忍的板起脸“住口!”
他不用再听下去就知道她的企图,无非是知道了他要拿刘顺尧开刀,特地为前夫的艰难处境向他求情,应治简直是怒不可遏!“可恶!你特地为我做饭,表现得和颜悦⾊,对我笑得这么风骚,都是为了给刘顺尧说情吗?”
“没有这回事!”董飞霞按按脸颊,难以理解她是怎么风骚了?她又没做出什么诱惑的暗示!“我不是为了他!”
“狡辩!你整天在家,又怎会知道这些事?”
“那位蒙古公主来了。”
“什么?她来嚼舌了?你们关系很好吗?”
“我跟她没有交情,但人家既然来求救了,多少要给对方一点面子。”
“哈!你想当圣人啊?人家抢了你丈夫,你还和她见面,是不是跟她有说有笑的,甚至约定以后要当好姊妹啊?”
“您说话别那么刻薄。”
“你做的事就不刻薄吗?我才是你的丈夫,你不讨好我,却去关心我以外的男人算什么?不吃了!”应治恨恨的甩袖子离开。
董飞霞目瞪口呆,看着満桌子的饭菜,无奈的叹气。
她能确定应治很讨厌刘顺尧,但刘顺尧并未主动招惹过应治,他会那么在意刘顺尧,难道真是因为她?
董飞霞感到十分困惑,她一直以为应治与她在一起纯属玩乐,贵为皇子的他什么女人没见过,不可能对她情动。
他也说过,娶她只是气她拒绝了他,然而两人愈是相处,他对她愈是亲昵,她如今能过得如此轻松,放开旧情带给她的伤害,也是因为他的纵容。
他纵容她揪他的耳朵,纵容她反对他的言行,纵容她不⾼兴时可以背对着他不和他讲上半句话…
董飞霞后知后觉的发现,应治对她算是好的,以他的性子来说,简直好得过分,他会这么纵容她,答案只有一个──
他是喜欢她的吧?
董飞霞忙不迭的追出门,问下人“王爷跑去哪了?”
下人手指书房,告诉董飞霞,应治刚刚怒气冲冲的走进去。
董飞霞吩咐下人将饭菜再端去热一热,估计把应治劝回去要花一点时间,她做好准备,推开书房的门。“爷?”
“出去!”应治含愠的声音立即响起“求情的话一个字都不许说!”
若是以前的董飞霞,肯定会知难而退,但与应治相处这么久,深知面对他是不能退缩的,况且他是“纵容”她的,有了这分保障,她更要勇往直前。“我不是为了他们,是为了您。”
董飞霞走到他面前,语调软软的。
应治坐在放満卷轴的书桌旁生着闷气,听了董飞霞的温言软语,怒火顿时减少了威力。
“既然他们家里的人強占百姓土地,还害死人,那就必须惩戒,否则还谈什么国法家规?”董飞霞明理道。
应治纳闷了,审视着董飞霞面⾊柔软的脸。“那你今天为什么对我特别好?”
她平时偶对他很坏吗?董飞霞反省了一下,找不到实真的答案。
她的记忆告诉她,她确实对应治比较凶,她有点惭愧了,但转念一想,不凶根本庒不住应治,那一点点的惭愧又在瞬间消失!
“你若不想管这件事,就装不知道,何必要提呢?”
“我想问您是为了我才记恨他们,才故意去对付他们吗?”董飞霞一直在笑。
既然她能舍弃对刘顺尧的情意,为什么不能再去喜欢别人;既然她与应治已是夫妻,为什么要強迫自己不爱他?
如果这个男人也对她有情,为什么她不能回应他?
哪怕将来还是会受伤,至少现在,她想对自己好一点,那就必须先对应治好,这样他们才能⾝心一致的爱护彼此,才能为对方、为自己,为两人共有的家,创造出更多的欢乐。
首先,她想知道这男人有多喜爱她?
“不是!”应治嘴硬的别开脸。“爷才不是为了你。”
董飞霞伸出手扳正他的脸,与他四目相对,彼此在对方清澈的眼中都找到了暗蔵的情愫。
“我想听真话。”董飞霞温柔道。
应治还想否认,被她如此温柔的眼神凝视着,忽然就失去抵抗力,反抗不了她了。“就算…就算是为了你又如何?”
他的口吻好像是要吵架,董飞霞低头偷笑,一瞬间明白了这男人的所有心思──承认喜欢上她会令他难为情吧?
他是不是觉得很没面子呢?他有多么在乎她?
董飞霞好想看透应治心中所有的秘密,但她知道有些事不能太急促,需要循序渐进的慢慢来。
她体贴的不再逼问“我想忘了那些人,王爷,您帮帮我好吗?”
她恳求的姿态、温柔的目光,把应治的一颗心磨折得起伏不定。
他逼自己不去看她动人的表情,恶狠狠道:“忘什么忘啊?对付讨厌的人不能这么随便,听我的,你别管了!”
“忘了他们不代表我心胸宽大,而是意味着他们让我不悦愉,不值得我惦记,也不值得您追究。”她凑近他,认真道:“可您不放过他们,就会让我忘不了,别人也会以为我还在意那些人。”
“你要我怎么放过?”应治少有的严肃起来,他确实被董飞霞的花言巧语打动了,但坚决不轻饶知法犯法的败类!
“我不想您在别人眼中是不明智的,所以该做的就做,但不该做的,比如主动挑衅之类的就别做了,我和您提起这事也不是要您徇私枉法,只是希望您处理的时候能更公正一点。”
“爷本来就是个公正的人!”
“好、好,我们回去吃饭吧!”董飞霞笑着拉拉应治的衣裳。
他不放心“你真不为刘家说情吗?”
“我想相信您的人品。”董飞霞以退为进。
明知应治讨厌刘家人还为他们说话,岂不是惹得应治更厌烦吗?
换个方法,时不时夸奖她家王爷,表示对他的信赖,也许效果会比说情更好一些。
应治打量着董飞霞特别纯真的笑脸,突然觉得自己败给她了。
成亲之后总围着她团团转,结果把自己绕进为她而设圈套里,最终沦陷的却是他自己。
应治愈想愈不甘心,正要开口好好教训她一顿。
董飞霞彷佛有所察觉,先说话“三爷,谢谢您。”
“什么?”应治听得好心慌,他好像并没答应她什么不平等要求,她是在道什么谢?
“您让我离开刘家,当初我却还怪您做得不够漂亮;您曾说过我该感激您,我那时却很不以为然;今天看见那位蒙古来的公主,我发现自己不再受过去影响,很开心…很开心,这都是因为您。”
董飞霞字字句句发自內心,凝视应治的眼神柔暖无比。
应治呆呆的让她带回房,反复思索着她的话,一颗心乱上加乱──他觉得董飞霞是在向他示爱,刚要⾼兴一下,想到刘家人却还是有点不安心。
“你真的不喜欢刘顺尧了?”谨慎的盯着她。
“他都是别人的丈夫了,我还喜欢他做什么?”真是的,比她还在意,她不由得为他心疼了。
“没错、没错,你明白就好、懂事就好,我才是你的丈夫,要喜欢就喜欢我一个,别人的丈夫你就不要想了。”
“…想的是您,不是我。”
“我们都不要想,哈哈哈哈!”
董飞霞开朗的脸,清亮的语调,终于将困扰应治许久的问题解决了,顿时,他竟感觉刘顺尧这家伙也不是很讨厌的嘛!
两人回到餐桌旁,下人将温热过的饭菜重新摆好。
夫妻俩不像刚才抢着吃,而是挑自己认为好吃的,抢着送到对方的碗里。
时常偷看对方的表情,发现对方是重视自己的,悦愉心情从自己体內向外源源不断的扩散,感染了对方,彼此脸上的笑意也更加的浓烈。
守在门外的下人面面相觑,无法理解,王爷和王妃不是在闹别扭吗?怎么争吵过后,好像感情更好了?
果然,不正常的王爷威力太強大,把本来好好的一个王妃也变得不太正常了…下人们纷纷退开一步,离门远一点,深怕靠得太近也被影响到。
最终,应治揭发出来的強占百姓土地之案,他没自己处理,而是找了借口转交别的员官依法处置。
对于刘家,没有落井下石的他算是⾼抬贵手了,这不完全是因为董飞霞的一番心声,更重要的是,他接到前往封地的圣旨。
皇上给了他一块在江南的富裕土地,让他在一个月之內离京。
消息一出,据说许多朝廷大臣家里都放了一整天的鞭炮,应治有几个兄弟还包酒楼庆祝了通宵。
“知道那些人都是谁吗?”听说这个消息,应治马上派人去调查出名单。
董飞霞也在场,赶紧息事宁人。“算了,我们就要走了,别理他们,您非要追究就显得您在乎他们,何必做有损⾝价的事呢?”
她不得不好说歹说,劝慰了应治好几天──赔上自己的⾝子,千辛万苦才让他“忍气呑声”不惹事。
为了前往封地做准备,夫妻俩忙碌得很,但不管多忙,应治总会空出一大段时间“磨折”她,那是激烈的**磨砺她的⾝体,和烦人的念叨摧残她的心神,两者结合而成的教调之道。
教调得他的⾝心一天比一天舒畅,而她的精神一天比一天低迷。
时间渐渐流失,转眼间,曰期将近,董飞霞又回了娘家一趟,做最后的告别,家人一方面依依不舍,一方面又认为应治还是离得远一些为妙。
这不完全是应治太会惹事,还关系到太子被废黜后的风险。
今后不管哪个皇子坐上龙位,反正应治远在别处,还有封地,无论董家将来得势与否,都多了个依靠。
于是董父告诫董飞霞,必须帮助应治扩展势力。“三爷虽为人垢病,对家国百姓也是出了不少心力的,只是几次举报贪官污吏,抄家问斩的动了不少⼲戈,而他又乐于此道,因此声誉极差;你⾝为王妃要多协助他,用得着我们家出力的地方尽管说。”
“女儿明白。”不用父亲叮咛,董飞霞也会为了将来而积极努力,因为应治,她学会了更爱护自己。
⺟亲握起她的手,拉她到一旁谈话“你要照顾好⾝子,尽早生个小世子,这样地位才会稳定;刚好今天来为你嫂子看病的大夫还没走,你也过来让大夫看看需不需要吃些什么补药调理一下,说不定更容易怀上。”
“娘…”董飞霞很难为情,却又拒绝不了⺟亲的好意。
对于应治以外的人,即便是自己的家人,她也会有拘束感,不能彻底放开礼教的束缚,言行随心。
明明家人与她更亲密,为什么和家人相处,反而比不上与应治在一起时那么的自由自在呢?
董飞霞也想不明白,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个个小孩的模样──她和应治的骨⾁会是什么样?
她居然十分期待,于是想到有空得再去庙里拜拜,求上天别让孩子的脾气像应治一样…
不过就算像,她也不需要太害怕,从小澳正,应该来得及!
她若当上娘,绝对会为孩子把关好,杜绝下一个“三爷”降临人间!
⺟女俩回到董飞霞出嫁前的闺房,请大夫过来。
董飞霞看着被家人整理得十分⼲净的房间,感触颇深──她在这个家中一点点长大,等到了适婚年纪,为了嫁人而笑过,也因为被辜负而回来哭过,最后她又嫁了,嫁给一个她完全不喜欢的男人,但现在却没一点遗憾,反而觉得自己的曰子愈过愈好了。
她得到的好不是锦衣玉食,而是她的夫婿能够让她过得随心所欲,他让她不后悔离开了刘家,他让她觉得一天比一天过得更逍遥。
“恭喜董夫人,恭喜王妃。”大夫一阵检查后,出人意料道:“王妃已有两个月的⾝孕。”
董飞霞惊得回神,错愕不已,算算曰子,应该是成亲之后没几天就怀上了。
⺟亲欢欣雀跃,要大夫立刻开安胎药,让董飞霞带回王府。
董飞霞摸抚着还看不出⾝孕的小肮,各种感觉纷至沓来,从⾝体到三魂七魄都在震荡,翻腾不定的一颗心最终被強烈所包围。
她开始猜想着应治知道消息后的神⾊,他会⾼兴吗?
她想看见他欢喜的模样…好想、好想。
有什么事都会先想到他,就算他的响应不让她満意,她也不会反感;在她没发现的时候,这男人已住进她的內心深处,盘踞不去。
最后一次进宮移交政务,应治忙了半天,略感疲倦,回到王府,见家中有客人,一问之下,董家竟来了不少人。
喜贵似乎知道什么內情,神秘兮兮的向应治通报“王爷,有好消息,您快进大厅去。”
“什么事那么⾼兴?”
“王妃不让说,要您去了,她要亲自告诉您。”
“什么事需要保守得这么严密?好,你别说,爷这就去。”应治兴致一来,快步进到大厅。
董家人见了他,喜笑颜开。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场面,平时见到他都战战兢兢的董家人,今天居然笑得如此真诚,应治有点讶异。
“什么事这么开心?”他受到影响,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
“你过来。”董飞霞坐在主位向他招手,连说话也不再用敬语了。
董家人一看,颇为惊讶──一家之主归来,她没行礼、不问安,坐得稳稳的,还像是召唤小狈一样的把人叫过去。
应治居然还乖乖的应召而去!
“坐。”董飞霞一手拉住他的衣裳,一手比了比⾝边的空位。
董家人见应治乖乖坐下,脸⾊又有微妙的变化,看来还真像只听话的狗儿啊──过来,蹲下,照做不误,接下来是不是轮到伸手、摇尾巴了?
“究竟怎么了?”应治细看妻子,她清丽的脸上散发着柔柔的笑意,显得那么媚娇动人,令他如饮烈酒,飘飘欲醉。
“你摸摸。”董飞霞拉他手,按在自己的部腹。
“…伸手了、伸手了,还剩摇尾巴了。”董家几个小辈趁夫妻俩没注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他是人,没尾巴啊!”
应治整颗心都系在董飞霞⾝上,他想不明白,在外人面前一向做作、爱假正经的她,怎会如此明目张胆的索求他的**?
然而作为她的男人,他还是很给面子的立即抚了抚她的肚子…手感不错,多抚几下。“你没有胖。”边摸边安慰妻子。
“我有了。”董飞霞没好气道,看他的目光像是在说他笨。“两个月。”
“呀?”应治愣了一下,好半晌才理解妻子语焉不详的明说暗示,他的双眼猛地一亮,急急忙忙喊道:“叫大夫!不,去宮里请御医──御医!”
“别别别,已经看过了。”董飞霞赶紧拦住他。
“你有⾝孕,我们不能赶路!”应治马上又要行动。“来人,去宮里传一声,说爷不走了,要等孩子出生!”
董飞霞手忙脚乱的阻止他。“用不着,没关系的,大夫说适当动一动,不用劳累就行,我们可以边走边游玩。”
“也对,不必赶路,慢慢玩过去就是。”应治想想也不反对,却生出新的主意“赶快,我们来给孩子取名字。”
“等等!”董飞霞拖着他手指着旁边的客人。“我家几个小辈来拜访你。”
“没空招待,下次再来。”应治正要叫下人送客。
“没有下次了!”董飞霞忍无可忍,死命将他按坐在位置上,不自觉的当众揪着他的耳朵“给我坐好,待客之道还要我教你吗?”
“待什么客?孩子们,爷给零花钱,你们自己上街买糖吃啊!”
“你别闹了!”
“轻点、轻点,妇德都跟你说了多少遍,怎么还这么野蛮?”
在座的董家人已经惊讶到找不到声音──他们所认识的那个温婉和善的董飞霞,跟眼前这个揪丈夫耳朵还大喊大叫的女子,完全是两个人啊!
他们家飞霞怎会变得这么陌生啊?
还有应治,那个传说中最难缠的皇子,耳朵被揪了还眉开眼笑,喜悦的样子就像有尾巴在摇的大狗,这真的是“诚王”应治吗?
众人看不下去了,觉得如在梦中般的不实真,想了想,别开眼,再想了想,算了还是不想了。
他们什么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