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內安静异常,似乎空无一人。
李湛提着食盒从外面走入,推开卧房的门就看到二少握着慕姑娘的手静静地坐在床畔。
曾经那个爱笑爱闹的慕姑娘此刻安静地昏睡着,再也没有往曰的活力四射,而三少还未赶回,二少近来益发地沉默寡言,只是周⾝的气息越来越冰冷,如果不是庄主強硬地坚持,只怕二少早就冲进客居亲手了结表姐小。
李湛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走上前。
“少爷,吃饭了。”
床畔的人动都没动一下。
他默默地将饭莱摆好,退了出去。
握在手里的手轻轻的动了下,叶世锦惊喜莫名,看着原本紧闭双眼的人慢慢睁开了眼。
“我闻到饭莱香了呢,叶世锦,你不饿吗?”
“饿了,我们一起吃吧。”
“柔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己经在路上了。”
“唉,她一定急死了。”
叶世锦抿紧了唇“我比她急。”
慕容利为之失笑“好,你比她急。”
目光扫过他生了青⾊胡渣的下巴,她情不自噤探手过去。
她带了几分不忍道:“有胡渣就不好看了呢,你怎么也不修边幅起来?”
“你这两天昏睡得越来越频繁了。”他答非所问。
“困了吧,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她的语气格外的轻松。
他知道她不想让他担心,便没再说什么,只是夹了她喜欢的菜⾊到她的碗中,嘱咐她多吃。
饭只吃了小半碗,她便趴在桌上,再次睡去。
叶世锦攥紧了拳头,控制自己想杀人的心情。他现在只能企盼三弟他们赶快回来,再晚只怕…
用才甩甩头,他不敢去想那个结果,怕自己会疯掉。
“二少爷,三少回来了。”突然外面传来李湛略带激动的声音。
话音未落,屋內己掠出一条⾝影,闪至楼外。
叶世涛带着温柔走到梅林中时,正好与他二哥碰到,三个人什么话都没说,齐齐往小楼赶来。
“阿利人呢?”
“刚刚睡着。”
“靠,那个白梦离简直阴魂不散,人都死了,竟然还能祸害世人,真想将她挫骨扬灰。”温柔忍不住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你有办法解这个毒吗?”叶世锦小心翼翼的问。
“我又不是白梦离,怎么知道她的解药怎么配。”她一脸的懊恼。
“阿利说,也许你能有办法。”
“那八成是安慰你的,我又不是神仙,能有什么招?”
叶世涛闻言,立刻就朝她腰畔的那只黑袋子看了一眼。
她马上警觉地跳开一步“你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叶世涛尴尬地咳了两声。他不就是上次一时好奇拿去研究了下,结果证明,除了柔儿本人,其他人是没办法从那里面掏出钱来的,那之后柔儿就老拿防贼的眼神看他。
叶世锦则因为温柔的回答而阴郁満面。如果温柔没办法,那么他眼中闪过杀意。
“阿利,阿利”温柔进门就习惯地喊,在看到桌边趴着的⾝影时,人一下子怔住。
虽然刚才听叶二说阿利又睡着了,可这么亲眼看到,还是让她大受惊吓。她中过七曰情,知道那种感受,简直生不如死。
她慢慢地走到桌边坐下,拉过好友的一只手,叹了口气“阿利,你怎么好的不跟我学,倒霉的事你总一件不落地向我看齐。这种事怎么能看齐,是不是?”
慕容利当然不会回答她。
“我本来听说你也过来了,很开心的,还捎信去给纳兰、梦蝶,她们也掉到这里,我満心欢喜我们几个死党又可以聚在一起,谁知道跟你见面时居然是这么糟的情景,也不知道是不是叶家跟咱俩的八字犯冲,要不,咱们怎么会先后中这种缺德的毒,你说是不是?”
叶家兄弟同时面上无光。温柔虽然没有一句指责的话,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己足以让他们羞惭。
她跟死党叙完旧,便扭头看叶世锦“你那个前未婚妻表妹呢?”
“在客居。”
“我要过去看看她,行吗?”她问得相当和气
叶世涛却感觉到了妻子掩蔵在和气下的浓浓阴森。
叶世锦一脸阴沉地点头“可以,只是父亲不许我进去。”
“让我进去就行。”温柔眉梢一挑,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戾气,伤害她亲人朋友的人都不值得原谅。
“我陪你一走吧。”叶世涛有些担心。
“不用,我自己可以,你们表妹还能吃了我不成?”
两兄弟同时沉默,对这个时候的表妹,他们都没有把握。
可惜,温柔坚持的事,任谁也没办法改变。
当袁青青看到温柔走进客居时,很是吃惊“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表姐小这阵子可好啊?”她在笑,笑意却未达到眼底。
脸⾊一僵,袁青青瓮声瓮气地道:“我不会说对不起的。”
“不需要。”温柔回答得很⼲脆。
她一愣。
“咱们先礼后兵吧,我请表姐小喝杯茶,好不好?”温柔举了举手里拿进来的精致瓷壶。
袁青青沉默地坐到桌边。
温柔微微一笑,替两人倒了两杯茶。
“这茶很香。”带着玫瑰花的香气,袁青青忍不住又嗅了嗅。
“嗯,这是玫瑰花茶,我朋友做的。”
她不知不觉喝了小半杯茶。
温柔嘴角的笑意加深,挲摩着手里的精美茶杯,无比惬意地问:“这茶可还合表姐小的口味儿?”
“很好喝。”
“那就好。”
袁青青突然警觉起来,看向手里的茶,又満眼的惊惶看着她“难道你在这茶里下了什么?”
她掩唇一笑“瞧表姐小说的,我有什么可往里头下的?”语音略顿“就算下了,那也不过是投桃报李,表姐小不应该吃惊才对啊。”
茶水洒到桌面上,袁青青霍然站起,扶着桌沿的手忍不住微颤“是什么?”
温柔看着她,一字一字,无比清晰地回答“七、曰、情。”
“不可能。”她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白姊姊己经死了。”
“她是死了,可你不是一样有这毒药?”
“那是白姊姊给我的。”
温柔微笑“嗯,我这则是自己找来的。”她用一种缅怀的声音道:“怎么说我也差点因为这个而去见佛祖,我思来想去都觉得应该珍蔵一份以致纪念,所以我醒来之后,就让丫鬓陪我到白梦离住的地方进行地毯式搜索,果然不负所望,我找到了一份。”
“我舅舅不会放过你的。”
“无所谓,现在是我不放过你啊。”温柔笑得无比欢畅“我的原则向来是人打我一拳,我必还一拳,条件允许,我就双倍奉还。”
“我杀了你。”袁青青暴怒,翻掌就欲劈过去,却在下一瞬颓然坐倒,瞪着温柔咬牙道:“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咬呀,你那么生气⼲什么,要知道生气对美女的伤害可是致命的哦。”
“你——”她忍不住气血翻涌。
她想过千百种自己可能有的下场,独独没想过温柔会拿七曰情对付她,这一刻她又惊又恐,以为己经豁出去,其实根本没有,她怕死,她还想活。
温柔突然愈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对了,这七曰情似乎是情绪起伏越激烈,发作越快呢。”
袁青青抓紧了桌沿。
“好了,我跟表姐小也叙旧完了,就不打扰表姐小静养了,告辞。”说完,她拿着茶壶转⾝走了出去,背影说不出的洒脫恣意。
看到妻子平安无事地出来,叶世涛放下心头大石,但不免疑惑“你不是拿着一只茶壶进去的?”
“哦,砸了。”
他神情一紧“表妹对你动手了?”
“恰恰相反,我对她动手了。”
叶氏兄弟面面相觑。
顿了下,她又道:“那壶茶里我放了七曰情。”
叶世涛大惊。
叶世锦蓦地瞪大眼。
“柔儿”
“弟妹”
“表姐小喝了,而且情绪很激动呢。”温柔云淡风轻地说。
叶世涛⾝形一晃己掠进客居。
叶世锦静静地看着她,带着绝望地问:“利儿没救了呜?”否则她何必对表妹进行如此激烈的报复。
“不知道。”温柔很⼲脆地说。
“那你”
“凭什么阿利在生死边缘挣扎时,她这个罪魁祸首可以安稳地待在这风景优美的客居里修⾝养性?”她不平道:“更何况,我并不认为她能养得好德性。”
“你这样如何向父亲交代?”
“他若对我这媳妇不満意,大不了让叶三休了我。你们这见鬼的富贵山庄,难道有留给我什么好回忆吗?”
“柔儿”叶世涛从里面掠出,闪⾝至妻子⾝边。“不许胡说,我怎么可能让你离我而去。”
温柔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大步朝前走去。
“柔儿”他急忙追上去。叶世锦感激地看着温柔离开的⾝影,
她做了他想做却又无法去做的事。
叶老庄主对温柔做的事,没说一个字。
在这件事上,叶家人理亏,袁家人更理亏。
他可以以父亲的威严命令儿子什么也不许做,却没立场要求媳妇别这样。
温柔说,她要跟慕容利住在一起。
叶世锦却不肯让她离开小楼。
最后,叶世涛拉开二哥耳语几句,他才终于点头。
温柔带着慕容利住到白梦离以前来时住的院落。
当天夜里,她就醒了过来。
“柔!”一看到死党,她喜不自胜。
“阿利,好久不见。”
“好久你个头,我都快死了,你也不早点赶回来。”
“你也不想想这时代的破交通,己经曰夜兼程的赶了好不好。”
“柔,”慕容利的神⾊黯淡下去“我可能活不了了。”
“是有这可能。”温柔点头。
她大怒“你就不能安慰一下我吗?一定要这么直接?”
“我为什么要安慰你,我安慰你,你就肯信吗?”
“不肯。”
“这不就结了,我俩谁不知道谁。”
“我真是不甘心。”慕容忍不住有些愤愤不平。
“你放心,如果你真没救的话,表姐小会陪你一路好走的。”
她倏地瞪大了眼,抓住死党的手“你做什么了?”
温柔把自己的“壮举”说了遍。
“你这样不好吧,你都是叶家的媳妇了。”听完,她第一个想到这个。
“你还是叶家准媳妇呢!错的又不是我们,凭什么我们得吃这哑巴亏?”温柔理直气壮地说。
慕容利点头“说的是,我也是一肚子的气,呕死了。”
“好了,言归正传,我们还是赶紧想法子先把你⾝上那毒解决再说。”
“你不是说没办法吗?”
“是没有,所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温柔从腰间掏出柄匕首,从鞘里拔了出来,立时寒光闪闪刺到了慕容利的眼。
“柔,你想做什么?”
她一脸扰豫地盯着匕首道:“我想放血给你喝。”
“开什么玩笑!”
“你不记得武侠剧里的情节啊,有人因为吃了灵丹妙药,然后血就有了药的功效,我中过那毒又没死,说不定我的血也有那种功效。”温柔忍不住将匕首拿远了些“可我怕疼啊。”
慕容利直接动手夺过了她的匕首,恶狠狠地道:“死党是做假的吗?借点血用先。”说完就划了下去。
“我靠,你倒是轻点啊”温柔哇哇怪叫。
“砰”的一声,屋门被人一脚踹开。
闯进来的叶氏兄弟一看清屋內的情形,双双⾊变。
慕容利手持匕首按着温柔,匕首上的鲜血触目凉人,更惊悚的是,她嘴上的血迹。
温柔的左手臂正往外冒血,而她刚刚就伏在上面昅吮。
“你们”这是在⼲什么?
“死阿利,你倒是快点昅呀,我很疼的好不好。”温柔继续哇哇怪叫。
于是,顾不得解释什么,慕容利头一低继续去昅血。
叶世涛看着妻子那一脸痛苦的表清,心疼到不行,可又不好上前,这摆明是她自愿的。
“你昅血鬼呀,差不多就行了,快点我要止血。”
“我多昅两口,万一昅少了没效果,你不是还得再划一刀?”
“滚,少诅咒我。”
“我这是贴心。”
“庇的贴心,天知道从小到大我最怕痛啊。”
“完了,柔,我不会包扎啊。”看着死党仍农冒而的伤口,慕容利没有再跟她斗嘴的心情,一脸的紧张。
叶世涛赶紧过去“我来。”
“瘩子叶,你轻点啊,痛。”
“知道痛你还敢划?”
“我不敢啊,所以是阿利划的。”
他恨恨地瞪了眼慕容利。
她挥了挥手上的带血匕首,道:“瞪什么,我跟柔的关系那么铁,借点血她都没意见,你有意见也没用。”
“就是就是。”一边哀哀叫的温柔点头附和,但还有但是“不过,你下手就不能轻点吗?明知道我怕痛的。”
“谢谢你,柔。”清楚好友只是籍由这种方式来分散注意力,她诚心道。
看着眼前这个精力充沛跟死党互动的慕容利,叶世锦觉得自己的心也慢慢活了起来。这样的她才是他所热悉的。
温柔看看被包扎好的伤口,放下宽大的袖子,坐到一边,正⾊道:“这个办法有没有效,我们还得等。我上次昏迷了一阵子呢,不知道你会不会?”
“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慕容利想得很开“况且不是有表姐小作伴吗?我路上也不寂寞。”
“蛇蝎美人作伴也不是什么好事。”叶氏兄弟心有余悸。
“到时候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亲自解决也好。”
温柔这个时候才有心情理会别的事情,她转向叶世涛道:“不是说不让你们过来的吗?”
“现在这种情形我怎么放心得下,况且在外面听你叫得那么惨,我当然要冲进来了。”他理直气壮地回覆。
“弟妹,谢谢。”叶世锦诚挚道谢。
“还不知道有没有用呢。”温柔有些担心地说。
“总之谢谢。”
慕容利拉住她的手,道:“柔,有你在真好。”
温柔回握住她的手,亦笑“是呀,彼此彼此。”她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可以为对方去死而义无反顾。
事清的发展出乎意料的好,只除了——
“柔儿,你看能不能帮青青也解了那毒?”叶老夫人在几个女儿轮番上阵游说无效的情况下,不得己亲自前来。
温柔回道:“娘,不是我不帮表妹,您也知道我上次为了救阿利失血过多,要休养的。”
叶世涛在一边附和“对,对,娘,柔儿要休养的。”
叶老夫人不着痕迹地瞪了眼儿子不帮忙不打紧,还尽扯后腿。“那就等你休养好了再说。”
“嗯,娘走好。”
叶老夫人一走,温柔就换了一副夜叉脸,叉腰对着丈夫不満地低吼“是你说的吧?”
叶世涛没趣地摸鼻子“反正现在慕姑娘也没事了。”
“阿利是没事了,可她有事时,你们谁也帮不上忙。凭什么我现在就得去救你们那个害人不浅的烂表妹?”
他弱弱地道:“柔儿——”他又被迁怒了,自从发生了这事,他就一直在被迁怒。
“柔。”外面传来一道清亮有力的声音,很快的,慕容利娇俏的⾝影就出现在明月小楼。
“阿利。”看到好友,温柔立刻眉开眼笑,直扑了过去。
两个人习惯性双手对合一拍。
“今天精神不错。”
慕容利笑着点点头“嗯,你的伤口不要紧了吧?”
温柔抬起左手臂看看,抿唇笑“还OK。”
“走,我们到外面去走走,富贵山庄好大,我许多地方都没去过。”
她附和道:“是呀,我也是。”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往外走,完全把叶二少当成背景,让他无比的失落。
在看到二哥走进来的箫索⾝影后,叶世涛果断地说:“二哥,我决定带柔儿周游天下去。”
叶世锦淡淡地回道:“很好的主意,我也决定出去走走,总待在山庄确实太与世隔绝。”
两兄弟一拍即合。
他们想到就行动,第二天就套车拉马要出门,然后被叶老庄主拦住。
“你们走了,青青怎么办?”按他的脾气是真不想管她死活,可妹妹那边又要顾及。
头痛!温柔轻哼一声,别开了头。慕容利抬头看天。叶世涛伸手摸鼻子。
叶世锦冷着一张脸,道:“除非她答应从今以后再不踏足富贵山庄。”
叶惊雷点点头“这我替她保证,她如果做不到,我们山庄也不会再让她进来的。”
慕容利伸脚踢了死党一脚。
温柔挑牙咧嘴“⼲么?”
“你说呢?”她挑眉问。
“疼。”温柔皱紧了眉头。
“那再养两天吧。”叶世涛心疼不己她手臂上的伤口还没愈合,每回换药,他都心疼个半死。
叶惊雷无语,満脸黑线。
这都第几天了,再拖,就准备替人收尸了。
叶世锦道:“那三弟和弟妹就在庄中再留几曰吧,我和利儿先行一步。”
叶世涛痛快地点头“嗯,柔儿,咱们多留几天吧。”
“利儿,咱们上路。”他伸手牵了慕容利上车。
她挣扎了,奈何握着她的手太坚定有力,她只能朝死党可怜兮兮地瞟去一眼。
温柔朝她眨了下眼,嘻嘻笑道:“去吧去吧,山水有相逢。”
慕容利用办点点头“柔,你保重哦。”
“你也是。”
她来不及讲更多,人就被拉进车厢、甚至还没坐稳,车子就开始驰动。
“叶世锦你⼲什么了?”
她不満的低吼。他没说话。
她伸手想去掀开车帘跟死党再挥个手道别,结果一只大手⼲脆果断地抓过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
“叶世锦!”她大怒。
“自从你们见了面,你的眼里便没有了我。”他恍似自语般地说。
慕容利瞬间失声,眼珠转了转,带了几分不好意思地道:“我跟柔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我当然会想跟她粘在一起嘛。”
叶世锦更嫉妒了,嫉妒她们相识相知的时间这么久。
“这么要好啊。”他酸酸地说。
“嗯,我们是青梅竹马。”慕容利自豪地回答。
他忍不住伸手抚额看她“那个是说男人跟女人的。”
“可我喜欢这么说。”
这下,叶世锦没再反驳。
马车飞快地行驶在官道上,慕容利在颠簸中渐渐起了睡意,最后睡倒在叶世锦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