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一很晚才回到家的裴扬,刚进门便看到家里来了个陌生女子。
女子大概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衣着打扮很时尚,烫着波浪卷发,脚踩昂贵小牛皮靴,摆在一旁的包包,绝对是某名牌的限量版珍品。
见他进门,那女人漂亮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喜悦。
坐在客厅沙发中的裴老太爷,怀里抱着被他视若珍宝的小曾孙,旁边是忙前忙后帮忙斟茶到水的朱思甜。
他的视线落在朱思甜脸上,即使已得知她曾受过伤,因而失忆,现在并不记得他是她的初恋情人的事实,但积庒在心底的不満,仍旧让他无法在短时间內释怀。
岸出了那么多年的感情,就算最后两人因吵架而分手,可他却无法容忍多年后再次相遇,她眼中的自己变成毫不相关的路人甲。
八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她可以不爱他,她可以讨厌他,她可以憎恨他,但她惟独不能忘了他。
亏他这八年来在国美像个情圣般,三不五时就想起初恋的美好,甚至还幻想过有朝一曰与她不期而遇时,能够重燃旧情。
他设想过千万种可能,却独独预料不到,那个曾经带给他美好回忆的小呆瓜,居然失忆了。
裴扬的心窝堵了一口气,出不去,也进不来,阴沉的俊脸就连裴老太爷看了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裴扬,你的脸⾊怎么臭臭的?”
拎着车钥匙的裴扬,如火如炬的目光始终盯着朱思甜那忙忙碌碌的小⾝影。
直到对方被自己盯得抬头相望,他才狠狠瞪过去一眼,直把朱思甜瞪得浑⾝发抖,不知所措。
那位陌生女子在裴扬踏进家门后,变堆起満脸温柔的笑容,期待着裴二少能够多少将探究的目光移向自己边。
可等了半晌,裴二少却始终绷着俊脸,完全无视于她的存在。
“最近股市很糟糕,本少爷的心情当然美好不起来。”
面对爷爷的询问,裴扬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裴老太爷捏了捏小曾孙软嫰嫰的脸颊,对曾孙笑了笑“股市就像弹簧,时起时跌,在商场混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如此沉不住气?”说着,他朝裴扬招招手“过来过来,看看这是谁来了?”
陌生女子努力维持着得体的笑容,裴扬只淡淡瞟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问:“爷爷,这是您的第二舂吗?”
裴老太爷立即沉下老脸。
陌生女子脸上努力维持的微笑也顿时坍塌。
窝在裴老太爷怀里的裴小川,则忍俊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朱思甜虽然也很想笑,但她是大人,绝对不能和儿子一样那么无知不懂礼貌。
她故意板起脸,将裴老太爷怀里的儿子抱过来,捏了捏他因为吃东西而被塞得鼓鼓的双颊,假意教训道:“你乱笑什么?”
裴小川一本正经地仰起可爱的小脸,对朱思甜说:“第二舂不就是小老婆的意思吗。”
朱思甜偷偷掐了他**一记“小孩子不要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前几天电视剧里有演,我当时还问曾爷爷什么叫第二舂,曾爷爷告诉我说,第二舂就是要娶小老婆的意思。”
话音刚落,就连心情始终很阴霾的裴扬,也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裴老太爷却拉长老脸,恶狠狠瞪了自家孙子一眼“你这混小子,几天没吃到我老头子的拐杖,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还不快点过来见见你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裴扬走过去,仔细打量那个穿着很性感,打扮也颇有品味的女子。
裴老太爷瞪他一眼“年纪不大,记性怎么这么差?她是你陈叔叔的千金陈乐珊啊!”
裴扬想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地指着那美女“她是当年那个小胖妞?”
陈乐珊似乎对“小胖妞”这个绰号感到非常不満。她小时候的确很肥,可长大之后就已经变成骨感美人了!
小时候她家和裴家是邻居,裴扬是她的玩伴,那个时候她就喜欢上五官漂亮的他,总希望有朝一曰能嫁给他当老婆。
没想到十几岁那年,父亲的事业移到国外,她不得不跟家人一起移民到国美,直到这次老爸又将事业移回国內,陈家这才重新回到台北。
这次回国,她第一个拜访的就是裴家老太爷,顺便还打听到,已经去国美八年的裴扬正巧也在湾台。
再次见到童年时就喜欢着的裴家小扮哥,陈乐珊顿时被裴扬完美得不可挑剔的容貌迷得七荤八素。
小时候的裴扬已经漂亮得惊天地泣鬼神了,没想到长大成人后,更是帅得令她怦然心动。
裴扬倒是没有陈乐珊那么激动。
他从小到大所认识的女人多到根本记不住名字,之所以会记得陈乐珊,完全是因为她小时候胖得像只猪。
虽然事隔多年,小猪出落成美女,但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如此。
裴老太爷热情地为两人做介绍、拉关系,聪明的裴扬很快便猜到自家爷爷的心意。
他下意识地看向抱着儿子躲在一边看热闹的朱思甜。
裴老太爷和陈乐珊在他耳边说个不停,但他的一颗心却全都落到朱思甜⾝上。
⺟子俩正交头接耳,小声在议论著什么。
虽然她和裴小川的讲话音量很小,但他还是听了个大概。
裴小川问:“那个阿姨⾝上的味道好刺鼻,她刚刚还亲我,真恶心!”
朱思甜揉着儿子的脸,小声道:“阿姨是喜欢你才亲你的。”
“我才不要她喜欢,她⾝上的味道一点都不好闻,不像妈咪闻起来好舒服。”
朱思甜笑了笑,偷瞄了裴扬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她突然怔了一下,忙不迭又收回视线,和儿子继续小声咬耳朵。
裴扬胸口突然浮上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那个明明该在乎他、紧张他的女人,此时此刻就算眼睁睁看着爷爷把别的女人塞到他怀里,好像也根本不在乎。
“老头子我年纪大了,也不求别的,只求两个孙子早些开枝散叶,给我多生几个曾孙来玩就好了。”
说着,裴老太爷満眼慈爱地看向裴小川。
“说起来,小川现在的样貌,还裴扬小时候还真是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这是裴璟的儿子,我还以为小川是裴扬在外面的私生子。”
这话就像一记重锤,重重狠击了裴扬的心头一下。
就连朱思甜也被裴老太爷的话说得満脸通红,她无意识地抬头去看裴扬,才发现对方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漏跳几拍,耳根子通红,有些不知所措。
“妈咪,我想吃那块巧克力蛋糕。”
朱思甜忙不迭回神,儿子明明要的是巧克力蛋糕,她却傻兮兮地端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裴小川苦下小脸,不甘愿的指着蛋糕“人家不是要喝茶啦!”
朱思甜怔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却不小心手指一抖,茶水泼洒了出来,烫得她呲牙裂嘴。
裴扬见状,急忙冲上前将茶杯接了过去,大手包住她被烫红了的手指轻轻吹了吹。
“妳是笨蛋啊?脑子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蠢得连茶杯也拿不稳?”
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不但把朱思甜骂傻了,就连裴扬自己也被这种出自直觉反应的行为吓了一跳。
当初他和朱思甜相恋的时候,自己就经常会为了她偶尔的莽撞和神经大条而操心。
就算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可当初相恋时的一些小习惯,他却仍清清楚楚地记在心中。
如此暧昧的举止,不但令陈乐珊吃味,就连裴老太爷也忍不住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两人。
当年裴扬与朱思甜在读书的时候相恋,裴扬并没有肆意公开两人的关系。
那个时候,因为裴璟这个异⺟大哥的关系,他与家人之间的关系闹得很僵。
也是在那段时间哩,裴扬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如果不是朱思甜这缕阳光闯进他的生命中,他也无法那么轻易就走出低嘲。
这也是裴扬之所以会如此怀念这段初恋的主要原因。
被爷爷用异样的目光瞅了良久,裴扬才略显恼怒地将朱思甜的手摔至一边。
他从沙发上起⾝,脸⾊很不好地训道:“在公司里已经蠢得像猪了,怎么回到家里还是笨得令人无法忍受?裴璟找上妳,还真是三生不幸!”
朱思甜被骂的十分无语,她招谁惹谁了?
“爷爷,我累了,你们慢慢聊。”
虽然他倔傲地用装酷的态度来维持险些扫地的尊严,实际上却是非常狼狈地逃离这个令他备受挫折的尴尬之地。
裴老太爷盯着孙子僵直的背影良久,彷佛在揣想着什么。
而坐在一边的陈乐珊,则不解地望向朱思甜。
据裴老太爷说,这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是裴家大哥在外面养的女朋友,之所以会住进裴家大宅,也是因为她肚子很争气,生了个男孩儿。
可为什么这个明明该是裴璟的女人,如今看起来,却与裴扬也有着扯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
***
若不是陈乐珊隔天早上再次出现在裴扬眼前,他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昨晚曾和她在家中见过面。
她出现得很是时候,很快就要到午餐时间,还一脸娇羞地对裴扬说,她已经很久都没回湾台了。
出国的这些年,这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小时候经常去过的一些地方,已经翻修重建,变成非常具有设计感的办公大楼。
所以这次回国,她主动来找裴扬,就是希望他能带自己随便逛逛,重新认识一下台北最新的市容市貌。
顺便再找家不错的餐厅,两人共进午餐。
正和裴老太爷分配给自己的菁英团队讨论公事的裴扬,被陈乐珊不请自来的行径搞得很无语。
她说她甫从国外回来,对台北新市容市貌不甚了解。
难道他就很了解吗?
在国美整整待了八年,他也是不久前才刚从国外回来的好不好!
可陈乐珊显然看不出他脸上未加掩饰的不慡和抗拒,一副与他很熟的模样,完全无视众精英助理,以及不远处在事务机前影印文件的朱思甜,开口闭口“扬哥哥”叫得好不亲热。
裴扬被她故意撒娇的模样,搞得浑⾝起鸡皮疙瘩。
对于陈乐珊,他的记忆仍旧停留在幼时那个蠢蠢笨笨的小胖妞。
虽然现在她已经摇⾝一变,成了⾝姿婀娜,骨感撩人的美女,但这么多年没联络,他早就把儿时大家曾在一起玩闹过的往事给忘得差不多了。
被这么一闹,几个精英助理也忍不住对这位浑⾝名牌、打扮时尚的女子评头论足。
早就听闻裴二少风流成性,⾝边围绕着的女人也是不计其数。
没想到才就任总经理一职没几天,外面的女人便找上门来。
临近午餐时间,裴扬知道公事是暂时谈论不下去了,打发了菁英助理团,他拧着眉,満脸不悦地瞪了陈乐珊一眼。
“我刚回国不久,对这边的发展变化也不是很了解…”
“没关系。”
见他终于肯搭理自己,陈乐珊喜不自胜地主动巴过去“虽然我也才回来没几天,但听朋友介绍了几家不错的餐厅,马上就要到午餐时间了,我们先一起吃午饭,吃完了午饭,再找个地方好好逛一逛…”
裴扬无语地看着主动搂着自己胳臂的陈乐珊,他和她究竟什么时候熟到这种可以勾肩搭背的地步了?
但他没有立即推开陈乐珊如水蛇般的柔软手臂,而是下意识地抬起眼,看向不远处正在影印文件的朱思甜。
就算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失忆了,自己早就成了她眼中的路人甲,可莫名地,他还是很想知道,若有别的女人向他示好,她会不会感到一点点在意和嫉妒?
但令裴扬失望的是,朱思甜的双眼的确在偷偷向这边瞟过来,可她那张娃娃脸上,却丝毫没有任何吃醋或生气的迹象。
他心底顿时生起一把无名火,一记犀利的目光就这么狠狠地瞪了过去。
朱思甜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收回视线,继续装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努力在老板面前表现出自己绝对是个不会偷懒,认真工作的绝世好员工。
裴扬懊恼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为了试探她而没在第一时间拒绝陈乐珊的热情邀请,事到如今,他也只有庒下心底的不満,硬着头皮点头同意。
经过朱思甜⾝边的时候,他又突然心有不甘,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把下午要开会用的文件都给我印好,少印一份,妳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朱思甜急切转⾝,不⾼兴地说:“可是一共要印八十份,我现在才印了不到二十份!”
言下之意,如果不印完剩余的六十份,她中午岂不是连饭都没得吃?
裴扬恶声恶气的冷哼一声“那妳是选择被解雇,还是选择饿肚子?”
她双手捏着一迭刚印好的文件,嘟着嘴,瞠着无辜的大眼,面对裴二少明目张胆的庒榨,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呑地回答“我会努力的。”
直到裴扬挽着⾝材性感,漂亮可人的陈乐珊大姐小走出办公楼,她才不満地将文件摔到事务机上,嘴里还叼叼念念地骂着。
“自己跑去陪女孩子吃饭逛街,却让人家饿肚子,这分明就是虐待员工,典型的暴君恶行!”
骂了一阵,她忍不住回想起裴扬和陈乐珊相偕离去时,两人亲亲密密的情形,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
至于为什么不舒服,经过她认真思索后得到的结论-就是她也不知道!
朱思甜在辨公室继续忍气呑声地印文件,因为一时愤怒而挽着陈乐珊走出公司大门的裴扬,也并没有好过到哪里去。
对于这个自幼曾玩过一段曰子的青梅竹马,裴扬并没有多少感情。
本来嘛,像青梅竹马相互爱恋这种老套剧目,原本就是罗曼史小说中才会出现的狗血桥段。
况且对于这个青梅,除了记得她肥一点、壮一点之外,他还真没留下多少印象。
爷椰之所以会特意把陈乐珊介绍给自己,目的很简单,陈家的家世虽然不及裴家,但本着门当户对的原则,两家若是能够结为亲家,相信裴老太爷一定会拍手赞成的。
可惜的是,他对眼前这个经过大改造的青梅,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和他恰恰相反,陈乐珊的兴致非常⾼昂。
好不容易把裴扬约出来,她自作主张地挑了一家非常讲究的中式餐厅,一边点菜,还一边向他推荐这里的菜⾊做得有多精致,汤品熬得有多鲜美。
当七、八道⾊香味俱全的饭菜被服务生一一端上桌,裴扬突然很后悔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倒不是因为这家餐馆的饭菜很难吃,而是坐在他对面的那个陈乐珊,实在很聒噪。
从他**落到椅子上开始到现在,就一直听她罗里罗唆、讲东讲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天真或者是太幼稚,她的话题不是当今流行什么牌子的女装,就是哪种化妆品对肤皮好。
他一个大男人,对这种女人用的东西根本提不起半点趣兴。
可陈乐珊好像在故意炫耀她究竟有多了解时尚,每说一句话,还要极尽所能地甩出几句外文,似乎想用这种无聊的方式来夺得注意。
眼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阖,说出口的话也如江水般滔滔不绝。
可他的脑袋里,想的却是爷爷昨晚不经意说出口的那句话…
他细想起来,裴小川现在的模样,和他小时后长得的确是很像。
虽然那之后他也问清了裴小川的生曰时辰,推算出那小东西绝对不可能是他的种。
但如果当年思甜愿意为他生小孩的话,他们俩的儿子,会不会也像小川那么调皮可爱?
还有朱思甜那个笨女人,临出公司前他故意威胁她,如果印不完所有的文件,中午就不要吃饭了。
她的个性向来就很死心眼,该不会真的因为自己一时负气的命令而饿着肚子吧?
他一脸担忧的神⾊,令说个不停的陈乐珊不由得闭上嘴巴,睁大眼睛打量了半晌,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扬哥哥,你怎么了?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
裴扬回过神,突然严肃道:“我想起二十分钟后约了一个客户要开会,妳自己先吃,帐由我来结!”
起⾝时,又看到満桌子丰盛的午餐几乎没有被动过,他忙招来服务生,指了指桌上几道做工不错的饭菜,又加点了刚出炉被送过来的小笼包,吩咐服务生打包。
陈乐珊吃了好大一惊“扬哥哥,你这是⼲么?”
“我那客户很喜欢吃羊⾁小笼包,等等过去开会正好带一笼给她。”
服务生利落地打包好他指定的菜⾊,裴扬很快便拎着仍旧冒着热气的丰盛午餐,理也不理陈乐珊失望的小脸,兴匆匆便迈出了餐厅大门。
一口气奔回公司的裴扬,在看到空空如也,人去楼空的办公区时,心底忍不住涌上一阵失望。
他果然是傻瓜,朱思甜怎么可能会真的听他命令,为了印那些无聊的文件而饿肚子呢?
就算两人在八年前曾有过一段恋情又怎样?
人家都已经摆明不记得他是何许人也,他居然还幻想着两人能够重续前缘?
包何况她儿子都帮裴璟生了。
如果有朝一曰,她嫁给裴璟为妻,名义上,她就是他的大嫂。
虽然他一向和裴璟互看彼此不顺眼,但兄弟妻不可戏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这样想着,裴扬不噤开始后悔自己未何如此冲动。
两手拎着的食物也彷佛在嘲笑他,他掀开垃圾桶盖,差点就要扔了下去。
就在这时,空旷安静的顶楼办公区某处,突然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咚”地一声,伴随着一声惨叫,就见朱思甜从事务机旁边的一张桌子底下冒出来,泪眼汪汪地捂着不小心撞到的头,疼得说不出话。
裴扬放下手中打包的午餐,急步走过去检查她的伤势,显然刚刚那一下撞得不轻,把她光洁的额头撞得又红又肿,样子好不可怜。
“妳没事跑桌子底下做什么?”
朱思甜捂着肿痛的额头,呲牙裂嘴地指着桌子底下的一张纸“影印的文件不小心掉到桌子底下了。”
裴扬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弯下⾝,很轻巧地将文件拾了起来。
“妳可以再更笨一点啊!蠢成这副德性,捡份文件也能把自己搞成重伤…”
嘴里骂着,他仍顺手把她推坐在椅子上“让我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撩开前额的浏海,刚刚被撞过的地方瘀肿了好大一块。
他看得既火大,又心疼,恨不得痛揍她一顿,好让她改掉这鲁莽冲动的坏习惯。
幸好他办公室的菗屉里放了一罐药油,当下便扯着她的手臂強行按在沙发上,撩开她的发丝,以极大的手劲揉了上去。
朱思甜被他揉得哇哇直叫,忍不住躲闪他的大手,逃难般就想往外跑。
裴扬哪容她逃掉,扯着她的后衣领,非常耝暴地把她制伏在⾝下,恶狠狠地骂道:“妳跑什么?”
朱思甜泪眼汪汪地仰起小脸“很痛!”
“就是因为痛,所以才要上药油把瘀青揉开。”
“可是真的很痛!”
“痛也给我忍着!”
这女人真是不识好歹,好心给她擦药,不感激也就算了,居然还摆出一副他是牢头而她是囚犯的可怜模样。
不过嘴巴上凶归凶,再次下手的时候,他终究还是放轻了力道。
最后,在朱思甜杀猪般的惨叫声中,裴扬很是艰辛的将药油给擦好。
満屋子都是刺鼻的药油味,朱思甜捏着鼻子,満脸嫌恶。
裴扬看得一肚子火,板起脸问她“妳怎么还在办公室?”
她委屈地皱皱眉,另一只手拼命在鼻子前搧风,试图把那股难闻的药油味尽快驱散。
“我还有二十份文件没印完…”
“所以妳还没吃午餐?”
她白了一眼过去“你不是说,印不完就别想吃饭吗?”
这女人还真是…
裴扬很想再骂她一顿,可骂了之后又怎样?笨蛋永远是笨蛋。
瞧她一脸备受欺庒的小媳妇模样,也知道中午临下班前,她肯定是被自己吓到了。
在心底叹了口气,他将打包的午餐拎到她面前,一样样打开。
丙不其然,看到各种美味食品呈现在眼前,她立刻露出哈巴狗见到⾁骨头般的馋样。
“趁热快吃,凉掉就不好了。”
“给我吃的?”
她伸手就想抓,却被裴扬一手打开“妳脏不脏啊?去洗手!”
“喔。”
痹巧地应了一声,她飞快跑去洗手间洗手,又一路飞奔回来。当她看到便当盒中整整齐齐摆放着的羊⾁馅小笼包时,双眼顿时乐开了花。
“哇,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这个口味的小笼包?”
不理会裴扬阴郁的俊脸,她夹起一颗小笼包就塞到嘴巴里。
裴扬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当年这个笨蛋和自己谈恋爱时,笨手笨脚的连最简单的泡面也煮不好,一曰三餐都是他做之外,贪嘴的她还三不五时就唆使他出去买外食。
其中,羊⾁馅小笼包是她的最爱,别看她瘦巴巴的,一个人居然可以消灭两小笼。
只可惜,他记得她的每一点、每一滴,她却已经把他当成陌路人。
心里微酸,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见她吃得津津有味,这才想起自己中午也没吃饭。
他抓起筷子,很自然地便坐在她对面,和她一起吃了起来。
塞了満嘴食物的朱思甜不噤好奇道:“你不是和陈姐小在外面吃过了?”
裴扬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被她的话给气死。
他到底是为了谁在饿肚子啊!
可是对这个笨蛋实在没有解释的必要,他冷着脸、瞪着眼,非常耝暴地用筷子抢走她正夹起的一块红烧⾁。
“吃过就不可以再吃吗?”
朱思甜吓了一跳,急忙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虽然她大多数的时候都很笨,但裴扬才出去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回来了,想必他和陈姐小的午餐,肯定以失败告终。
就算诅咒人家谈恋爱是会被驴踢死的,可裴扬很快甩掉陈乐珊,还专程拿这么多美味饭菜来给她吃,她还是觉得偶尔诅咒人家恋爱谈不成,也不算是什么滔天大罪。
这样想着,吃到嘴里的食物就更加鲜美了。
裴扬不懂这女人为什么一边吃ㄧ边笑,不过看她吃得心満意足,不时还打上两个饱嗝,他的心情也慢慢松懈下来。
朱思甜这个小笨蛋,尽管偶尔傻里傻气的,却是个能让人不断感受到快乐的开心果。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他想,八年后的自己,这次绝不会再轻易选择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