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到城北,找到了六个姓崔的人家,全都没有一个叫圆圆的姑娘。
他还跑到“飞凤坊”把三宮七十六院全找了一遍,结果当然是没有。
那兰没想到自己唯一火热深吻过的红唇,吐出来的竟然全是谎言!
她真的叫圆圆吗?说不定连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那兰愈想愈火大!头一回被一个女人吃乾抹净之后,居然连对方的真正⾝分都不知道。
被一个纯清甜美的少女骗倒、迷倒,他实在是…很不甘心!
忽然,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了,是陆捕头!
他猛地跳起来,朝陆正大喊。
陆正回头看见他,神情很吃惊,像是很奇怪他居然还没有离开京城。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走了。”两人走上酒馆二楼的包厢內,陆正庒低了声音问他。
“⾝无分文能走去哪里?”那兰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七里庄』里的银子统统不翼而飞,不是你拿走了吗?我以为你拿着这些钱远走⾼飞了。”
陆正怕隔墙有耳,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
“那些钱我都分给那些受苦的姑娘们了,我自己只拿走了一百两。”那兰也用轻得近似耳语的声音对他说。
“我明白了,所以那一百两你全都挥霍在青楼里了。”陆正深知他的习性,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不过我现在没带那么多钱出来,不如明曰约在这儿见,我再拿钱给你。”
“钱的事还不急,倒是你们查案有查出什么线索吗?”那兰轻啜一口酒。
“你做得太⼲净俐落了,所以上头确实暗暗怀疑过是你⼲的。”陆正半掩着口,轻声说道。“不过在案子发生后,衙门收到成千上万的匿名信,內容都是感谢有人除掉恶霸,也恳求官衙放弃搜捕杀人者。上头虽然没有明白表示底下人该怎么做,不过所有的捕头、捕快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很积极在搜查嫌疑犯,事实上都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小王爷和他手下一帮爪牙死掉,还有失踪的女子回家了十几个,解决了我们官衙不少⿇烦,大伙儿只差没放鞭炮庆贺了,谁还管查不查案啊?反正这案子只要拖个两、三年,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就好,至少我可以确定自己不用亡命天涯了。”
那兰淡笑,若有所思地喝着酒。
陆正斜眼打量着他,很意外他看起来并没有很⾼兴的表情,要是以前,他一定会一顿调侃,然后大开玩笑的。
“那兰,你的样子…有点奇怪,这案子还不至于给你这么大打击吧?”他忍不住问道。
那兰转过头,定定地看他一眼。
“陆兄,我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什么事?”
“我要找一个人,你能不能帮忙?”那兰想,陆正是总捕头,找个人对他来说应该比自己容易得多。
“你要找什么人?”
陆正觉得很新鲜,那兰找他向来是问有没有私案可以赚点钱,托他找人倒是头一回。
“一个姑娘,差不多十八岁左右,非常漂亮。”说到这里,受骗的火气又忍不住在他胸口燃起来。
陆正等半天没等到下文。
“就这样?”他愕然。
“嗯,她说她姓崔,名字叫圆圆,但我想这个名字很可能不是真的!”那兰咬牙说道。
“那兰,一个十八岁的漂亮姑娘,全京城有多少啊?连个名字都不确定,你⼲脆叫我去大海捞针算了!”陆正不可思议地喊道。
“如果我自己找得到,还需要⿇烦你吗?”那兰无奈地瞪他一眼。
“你给的线索太少了,就算真有办法找到,恐怕也是几个月或几年后的事了吧?”
陆正摇头摇,暗示他可以直接放弃了。
“不行,我非找到她不可,就算得花几个月还是几年,都要找到她!”那兰气恼地低吼。
“你到底找她⼲么?她是什么人?”陆正呆愕地看着他。
“她骗了我,所以我非把她找出来不可。”
想到她的満口谎言,他就火气很大。
“骗了你?”陆正大吃一惊,那真是非同小可了。“她骗了你什么?”
“骗了我…”他顿住,有点难以启齿地说:“的⾝体。”
“什么?”
陆正呆了呆,一时间没有听懂。
“她对我下了情催迷药,然后跟我风流了…一场。”他计算不出风流了多久时间,只好用“一场”代替。
闻言,陆正忍不住大笑出声。
“拜托!那兰,你的⾝体又不曾为哪个女人守⾝如玉过,这种飞来艳福对你来说应该习以为常了吧,⼲么现在一副三贞九烈的样子?”
“那不一样!”那兰没好气地大喊。“我只在青楼妓馆里风流,从不沾染良家女子,可是这个叫圆圆的姑娘并不是花魁名妓,她甚至都还是完璧之⾝!”
陆正头摇感叹道:“谁叫你人长得俊美,武功⾼強,轻功不凡,性格又风流倜傥,哪个姑娘见了你不喜欢的?也许那个叫圆圆的姑娘只是倾心于你,一心一意想献⾝给你,所以跟你上床后却又故意不留名字,说不定这是她的欲擒故纵法,在放线钓你呢!”
“她绝对不是欲擒故纵。”那兰坚定地头摇,推翻他的猜测。“虽然我感觉到她是喜欢我,但却不觉得她有任何想要我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她只想跟我上床而已,并不想跟我有任何瓜葛。
“你想想,一个貌美的姑娘忽然找上我,对我下了情催迷药,然后把白清的⾝子给了我,事后却不想跟我有任何牵扯,你不觉得这一切很莫名其妙吗?”
“以常理来说,确实是不太合理。”陆正点头同意。
“而且,她下迷药的手法很熟练,先是对我下了情催迷药,最后又下了另一种迷药把我迷昏,等我醒来时,她就已经消失不见了。我怀疑这个女子别有企图,只是又无法明确找到她的意图是什么?”
那兰蹙眉,烦躁地揉着额角。
“一个懂得下迷药的姑娘,会不会是什么帮派的人?”陆正也严肃了起来。“你回想一下她曾经说过的话,难道都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吗?”
那兰努力思索回忆着。
“一开始,她说请我帮个忙,她要向我借点东西,后来我就被下情催迷药了。这当中我追问她的⾝分,她只告诉我她姓崔,名字叫圆圆,住在城北,但是事后我到城北去找,发现并没有她这个人。”
“你就只问了这些?”陆正不敢相信他竟如此轻忽。“在被下了情催迷药以后就该有警觉心了吧?你当时怎么没想到这个姑娘来历不明,应该问得更清楚一点才对呀!”
“等你被下过情催迷药以后,就会知道我是什么感觉了。”那兰苦笑了笑。“当时,我満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而已,其他的思考能力完全没有。”
“看来这情催迷药不负它的美名,实在算得上闺房圣品啊!”陆正忍不住轻声哼笑。“现在我也想快点找到这个姑娘了!苞她借这个迷药用用,说不定可以跟老婆再多生几个孩子呢!”
“你不是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吗?还不嫌多啊?”那兰挑眉笑道。
陆正哈哈笑了两声,陡然间止了笑,睁大眼睛看着那兰。
“你有什么发现了?”那兰看出他神情有异。
“你说那个姑娘要请你帮个忙,而且说要跟你借个东西,她要跟你借的是什么?”陆正直视着他问道。
“她根本没有明说过。”那兰想了想。“不过在她走了之后,我并没发现什么东西丢失了,这种感觉很像是圈套,但看起来又不像,因为我好像什么损失都没有,反而是那个姑娘丢失了白清。”
陆正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那兰。
“我知道了,我知道那个姑娘要跟你借什么了。”他哼哼两声。“很明显,那个姑娘似乎要你的孩子。”
那兰愕然怔住,脑中急速思索,陡然间震惊得站了起来,屏息呆视着他。
“你不是很有经验吗?知道该怎么样不给自己留⿇烦。”陆正被他震惊的表情搞得紧张起来。
那兰发出懊恼的申昑,双手捧着额头坐了下来。
“不会吧?你还真的让她借到了?”陆正不可思议地惊呼。“你在与她欢爱时,都没有想过会让她孕怀吗?”
“我说过,当时我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
他当时就有如脫缰野马,一切都在失控状态,而且他也忘了她并不是青楼女子,不会懂得如何孕避。
“我真是不敢相信啊!”陆正夸张诧异地说着。“说不定在几年之后,有个小小那兰在人间某处蹦蹦跳跳,可你却不知道他人在哪里?你这辈子将会一直牵挂着他,到老、到死,然后变成你的遗憾啊!”
没错,这个顿悟正是那兰震惊的最大关键。
“无论如何,都得把她找出来不可了,我绝对不能让我的孩子流落在外。”那兰重叹口气。
“好,我帮你把她找出来。”陆正的神情认真严肃了起来。
“你有什么办法吗?”那兰闷闷地问。
“有一个方法最快。”陆正笑了笑。“贴告示!”
一辆⾊彩鲜艳的马车缓缓驶进闹市的街上。
“好久没进京了,要不是皇上准备立新后,真不想长途跋涉走这一趟。”车內一个面相耝犷的中年男子捻着须说道。
“王爷,可我很开心呀!我从没有见过京城繁华的景象,这儿和咱们云南很不一样。”坐在男子⾝旁的美丽女子兴⾼采烈地望着窗外热闹的街市。
“璃姬,京城是天子脚下,当然跟咱们云南很不一样了。”中年男子握住女子软绵绵的手,眼神万分宠溺。
此人是西宁王,正带着夫人进京准备参加皇上的立新后大典。
“王爷,咱们能不能多待个几曰再回云南?这儿有好多新鲜的玩意儿,我统统想买来带回去。”璃姬露出孩子似的奋兴之情。
“好啊,既然来一趟了,那就让你玩个尽兴咱们再回去。”
璃姬知道只要自己开口,西宁王几乎不会说不的。
她开心地趴在车窗上,不经意间看见街旁的石墙上贴着一张告示,告示上绘着一个女子形貌,她看见那张画像后大吃一惊,再看见画像下写着“崔圆圆”三个字,更加惊骇。
“璃姬,你怎么了?看见什么了?怎么脸⾊都变了?”西宁王注意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不,没什么。”
她连忙头摇,勉強笑了笑。
马车缓缓地驶离,淡淡扬起一道烟尘。
“这些告示是怎么回事?”
祈叔和陶妈惊骇地看着贴在客栈外头的悬赏告示,吓得脸⾊发白。
版示上面绘着华姬的画像,并称此女芳名崔圆圆,是偷窃他人贵重物品的女窃贼,凡有提供线索者均有重赏。
这样的悬赏告示贴満了京城主要的街道市集,到处都可以看见华姬的绘像。
画像上虽然少了神韵,但只要曾经见过华姬的人,一看见画像上的容貌五官,便能一眼认出她来。
祈叔和陶妈慌乱极了,南静王府少夫人的绘像突然被张贴出来,势必会引来祸端,两个人都感到恐惧害怕,为了不让祸端扩大,他们必须立刻作出决定——
要把圆圆从南静王府带走!
当告示贴出来没多久后,就有南静王府的仆役看见了绘像,马上揭下一张告示,急匆匆地奔回王府去禀告南静王。
南静王震惊不已,连忙命人传唤华姬。
悬赏告示的事情很快传遍了王府上下,当华姬走到前厅时,她发现所有的人看她的目光都变得冷淡诡异。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华姬,你来看看,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老王爷脸⾊阴暗,命人把画像传给华姬看。
华姬呆愕地看着画像,再看到“崔圆圆”三个字时,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耳际一阵嗡嗡作响。
“这是官衙贴的告示,华姬,你说说看,这画像上的人是你吗?”老王爷直直盯着她,那目光逼得她几乎不能呼息。
辟衙的告示?!她脑中轰轰乱响。
为什么会有“崔圆圆”三个字出现?
有谁会知道她的小名?
震惊来得太突然了,她的脑子里昏乱得根本无法思考清楚,想为自己辩解脫罪,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雁雁耳闻了悬赏告示的事,慌忙赶到了前厅,看见华姬脸⾊惨白地呆站着,而老王爷则眼神严峻阴沉地觑着她。
“发生什么事了?”她暗暗慌张地从华姬手里拿走画像看了一眼。
“雪姬,你瞧瞧看,画像上的女子和华姬像不像?”
老王爷见她进来,声音便温和了许多。
雁雁把画像转过来、看过去,明明画像与华姬十分神似,而且画像上还写出了她的小名,但她仍故意头摇蹙眉。
“我觉得不像。”她镇定自若地笑说。“画像上这个女子猛然一看确实是和华姬有些神似,不过再仔细看清楚,就会觉得不太像了。王爷,就算她们容貌相似好了,可也不能把她说成就是华姬呀!这告示上头写的可是女窃贼呀,您瞧华姬这么软弱无力的样子,像吗?”
老王爷似乎被雁雁说服了,看着华姬的眼神不再那样凌厉。
华姬震惊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了,她知道自己必须配合雁雁才能安然度过此刻。
“王爷,我不知道这画像上的是谁?虽然看上去和我有点像,但这真的不是我。”
她死也得否认到底,否则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