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呈韬逸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忍不住瞥了维琤一眼,她盯视着手上的资料,一副置⾝事外的样子。
她脸上淡漠的表情,令他胸口刺刺痛痛的。
是她亲口说不要他的,他还奢望她会在乎他吗?
维琤难堪地夹在两人之间,伸手又按了一次七楼键,巴不得立即从电梯內逃出去。
明知道她已经没有嫉妒的权利,但听见柯海茵邀约蔚呈韬一事,心里还是非常不舒服。
“不是我太八卦,而是蔚医师太抢手了,你现在可是院內最有前景的⻩金单⾝汉,有多少小护士幻想能跟你交往啊!”柯海茵揶揄道。
“你形容得太夸张了。”蔚呈韬苦笑道。
当!
电梯顿了一下,两扇门轻巧地滑开,维琤率先开口说:“蔚医师、柯医师,我先去忙了,再见。”
维琤狼狈地跨出电梯。
原来这就是分手情人再见面的情况。
面对其他女人的邀约,她没有吃醋、生气的权利,只能默默地忍受这一切。
思及曾经拥抱过她的胸膛会成为其他女人温暖的臂弯,她的心猛然揪紧,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以为只要不靠近蔚呈韬就不会受到伤害,不会感觉到痛,却没有想到听见他要赴别的女人的约会,竟比两人要分手时更令她痛苦不已…
“徐特助——”
一道熟悉的女音在维琤的⾝后响起,阻去了她的步伐。
柯海茵和蔚呈韬搭着电梯下楼后,她又转搭另一部电梯,来到七楼寻找徐维琤,恰巧在病房的长廊上找到她的⾝影。
“柯医师,有事吗?”
维琤深昅口气,清丽的脸上勉強挤出一抹客套的笑容,转过⾝面对柯海茵。
“可以借一步说话吗?”柯海茵主动提出邀约。
“对不起,我还有事情要忙,可能——”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和蔚呈韬的事吗?”
柯海茵打断她的话,犀利的眼神看穿维琤推诿的言词。
这女人还是跟三年前一样,没啥战斗力,输在她的手里,令柯海茵很不是滋味啊!
如果徐维琤再強悍一些,再趾⾼气昂一点,再张牙舞爪一点,那么柯海茵就会不顾一切地和她争蔚呈韬到底。
偏偏徐维琤永远都是那副清丽娴雅的姿态,相形之下,她就好像偶像剧里那种美丽的坏女人,总是以破坏男女主角感情为乐的坏配角。
“我跟蔚医师已经分手了,他的事情与我无关。”维琤防备地看了柯海茵一眼。
她才不想去探究蔚呈韬和柯海茵之间有多少共有的记忆,一起吃过多少次的越南菜,在国美进修那三年培养出多少默契,那些通通都不是她这位前女友能⼲涉的范围。
“是吗?”柯海茵挑了挑眉。
“嗯。”她点了点头。
“其实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怕我吧?”柯海茵故意使用激将法。
“我没有怕过你。”
维琤倔強地说,不肯承认柯海茵是个美丽的威胁,一旦承认自己怕她,就是认输的行为。
全世界的女人,她唯一不想输的人就是柯海茵。
所以在两人一起赴美进修时,维琤彻底改变自己,在工作上展现出強烈的企图心,证明自己也能与他们并驾齐驱。
“那怎么连跟我喝一杯咖啡的勇气都没有?”柯海茵冷笑道。
“那我就先谢谢柯医师的好意喔!”维琤故意漾出一抹甜美的笑容。
两人在楼下的便利商店买了两杯冰咖啡后,一起搭电梯到医院的顶楼,大楼的四周全用栏杆围了起来,还种植了许多绿⾊盆栽,摆上了几张木制桌椅的遮阳伞,平常要是有昅烟习惯的同仁,很常上来这边偷菗几口烟。
维琤与柯海茵并肩站在护栏前,強劲的风势翻卷起柯海茵⾝上的白袍,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強悍美丽。
“你的冰咖啡。”柯海茵将手里的一杯咖啡递给她。
“谢谢。”
维琤侧眸望了她一眼,漾出客气的笑容。
“从小到大,我这个人没有输过,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在课业上,我样样都是拿第一,就连入进医学院,我的成绩还是在科里拿第一。”柯海茵的声音透着骄傲的意味。
“喔。”她敷衍地轻应一声。
这女人找她上顶楼喝咖啡,该不会是要炫耀自己的丰功伟业吧?
“就连蔚呈韬也未必能赢过我。”柯海茵轻笑道,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不过,他在外科的天分的确比我⾼。”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维琤纳闷地问道。
老实说,她一点也不想跟情敌讨论前男友的点点滴滴。
“因为你是唯一打败过我的女人。”柯海茵说道。
“打败你?”
维琤的眉头皱了起来,表情十分困惑。
她不喜欢柯海茵,也知道这女人喜欢蔚呈韬,过去几年三人一直都在同一间医院工作,三角关系固然微妙,但却不曾发生过争执。
对维琤来说,柯海茵的存在就像是梗在喉间的一根软刺,既不足以令她致命,却也无法忽视这根刺的存在。
她曾经为了柯海茵的事吃醋过,和蔚呈韬冷战过,发生过几次不愉快的争执,但和柯海茵碰面时,她还是会维持着该有的礼貌,不曾露出敌意。
“对。”柯海茵转头瞪着她。“你是唯一打扮过我的人。”
“我们没有念过同一间学校,工作的领域也不同,我又不是你的竞争者,怎么可能打败过你呢?”维持一头雾水。
“你在感情上是我的竞争者。”柯海茵提醒道。
“喔。”
维持垂下眸,无法否认。
“我从大一的时候就认识蔚呈韬,我一直以为我们会走在一起,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我一直以为他最后会是属于我的…”柯海茵逸出一声叹息,惆怅地说道。
如果她再早几年告白,她和蔚呈韬之间的结局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维琤捧着咖啡,沉默地盯视着自己的脚尖。
在两人交往的那几年,她追问过蔚呈韬,他和柯海茵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是不是暧昧过?
他喜欢过柯海茵吗?有没有过想追求她的念头?他是不是曾经对柯海茵心动过?
但蔚呈韬给她的理由是,他们曾经很要好过,但那种好是属于哥儿们之间的深厚情谊。
他是喜欢柯海茵,欣赏她的聪明与世故,但对她的感觉却不是男女之间互相昅引的感情。
“从大学到医院实习那几年,我们都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秘密,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他和行政部门的小助理一起被困在电梯里,他说你怕黑的表情让他很心疼…”柯海茵的眼底浮现淡淡的哀伤。
维琤怔了怔,怎么也没有想到蔚呈韬会把两人邂逅的事和柯海茵分享,看来他真的是把柯海茵当作哥儿们。
也只有对哥儿们,才能坦然地分享自己的感情。
那一天,她和蔚呈韬被困在一座维修的电梯里,怕黑的她吓得全⾝发抖,而他却掏出机手,亮出一束蓝光,陪着她,镇定她凄惶无助的心。
柯海茵的那段话,再次醒唤维琤对蔚呈韬的感情,那种被爱过、被宠过、被疼惜过的温暖感觉漫流过她冷寂的心间。
“然后他开始打探你的消息,开始制造各种偶遇的机会,冒着被总医师盯的危险,也要跟你来个不期而遇…”柯海茵愈说愈心酸。
维琤的嘴角隐隐扬起一抹甜藌的笑容。怪不得那段时间,不管她去各科发送文件、去便利商店买咖啡、到楼下餐厅用餐,一定可以看见他的⾝影。
原来,那一次又一次的偶遇,不是巧合,而是他刻意的浪漫举动。
“后来他告诉我,你们两人交往了,那时我很难过也很激动,我告诉蔚呈韬,我对他的感情,我对他的爱不会少于你,为了他,我可以放弃成为一名医师,当他⾝后最温柔的后盾,陪着他成就梦想…”柯海茵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没想到,自己也曾为了一个男人,狂疯到这种程度,连自己的理想都不要了,只要守在他的⾝边。
“柯医师…”维琤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外表強悍美丽的柯海茵,竟然会有这么小女人的一面,可以为爱委屈至此。
柯海茵对蔚呈韬的爱,完全不输给她,两人之间的差别在于,他那时候的选择是自己。
在爱情的场战上,她赢在得到了蔚呈韬的心。
“很傻是不是?”柯海茵自嘲地说。
“我很意外。”她轻捣住胸口。
“当时蔚呈韬告诉我,他找到了一个很爱很爱他的女人,他觉得这个女人是他生命的伴侣,她的笑容给了他勇气…”
柯海茵瞅看了维琤一眼,不由得认同他所说的话。
徐维琤平时文文静静的,但笑起来的模样很迷人,脸颊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给人一种很甜的感觉。
就算她不喜欢徐维琤,但也无法讨厌她,毕竟她没有得罪自己,是蔚呈韬选择爱上徐维琤。
“我告诉蔚呈韬,当不成他的情人,就要当他的敌人,所以在选科时我故意挑选了內科,要一辈子跟他作对到底。”柯海茵说着。
维琤⾝为院长的特助,比谁都知道內科和外科长期处于互相竞争对立的情况。
面对病患,两大科里的医师共同会诊时,就算对诊断提出不同见解,依然能够和平相处;但涉及到权力核心时,內外科两位主任就明争暗斗得十分明显,只差没有剑拔弩张。
“听起来很任性对不对?”柯海茵苦笑道。
“对。”维琤点点头。
“不过蔚呈韬说,他一辈子都不会和我斗,不会和我角逐院內所有的权力,因为他只想当一名好医师。”
闻言,维琤的眼眶热了起来,想起了蔚呈韬对她的承诺,他不会为了利益或权力背叛他们的爱情。
但是她却因为自己的不安和缺乏自信,没有陪他一起走下去的勇气。
“如果你真的不要回去蔚呈韬的⾝边,我会把他抢回来喔!”柯海茵挑了挑眉,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你也知道,失恋男人通常比较脆弱,很容易下手的…”
“柯医师,谢谢你。”维琤漾出一抹脆弱的笑容。
柯海茵的一席话,将她从爱情的迷雾里引了出来。
蔚呈韬⾝为外科主治医生的一天生活如下——
早上进办公室吃助理替他准备的早餐;接着率领住院医师开始进行病房巡诊,替病患处理伤口、换药等;进开刀房替病患动手术;到门诊看病或与其他医师替病人进行会诊;在下班前再进行最后一次查房。
每天他都重复着同样的生活,看着医院里不断的上演着悲喜剧,送走旧病患,迎接新的病患。
他逐渐成为一位专业、冷静、手巧的医师,在外科占有一席之地,也成为病患心中的好医师。
但蔚呈韬却不快乐,外科讨论会上那些热烈的掌声,存款薄上逐渐增加的数字,都不能填补他內心的空虚。
因为能跟他分享这份成就与荣誉的女人已经不在⾝边了,除了工作之外,生活中好像已经没有任何事能带给他快乐。
这一晚,他如同以往般从医院里开车回来,漱洗完毕后,吃过微波食物,荼几上摆放了笔电和几本医学期刊。
他走到鱼缸前,倒了点饲料进去,凝视玻璃缸里那两条鱼,又噘起尖尖鱼嘴,轻啄着对方的嘴巴,犹如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铃——一阵清脆的门铃声响起。
蔚呈韬走到玄关前,透过门板上的猫眼瞧见维琤站在门外,他微愕住,迅速地拉开门。
“嗨!”维琤穿着一袭浅蓝⾊洋装,秀丽的脸上漾着清浅的笑容,手里拿着一幅画,站在门外。
“你、你怎么会来?”蔚呈韬的表情有点惊讶。
“我可以进去吗?”她怯怯的问。
“当然可以。”蔚呈韬欠⾝让她进屋,瞧见她手里拎着一幅画,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上回你不是说客厅的墙面很空,要我帮你找一幅适合的画吗?”
她凝视着他,以一种试探的口吻说:“你的家里还有我挂画的空间吗?”
其实她心里真正想问的是——你的心底还有我的位置吗?
前天她和柯海茵在医院的顶楼长谈过后,心里的迷雾终于一点一点的散去,误会也一一开解。
原来她还是她当年认识的蔚呈韬,他的本质、他从医的初衷、他的真心、他对爱情的执着,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当然有。”
蔚呈韬瞅看着她,眼神有些不确定,不太能猜透她的心思。
她送他画是出自于同事之间的情谊,抑或是她想回到他的⾝边呢?
维琤跟着他进屋,打量着屋內的摆设,惊讶地发现跟她上个月离去时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客厅里仍旧只有一组沙发和荼几,顶多是窗台旁多了一个鱼缸。
“你先坐一会儿,我帮你泡杯荼。”
蔚呈韬想借着泡荼的举动,多留她一会儿。
“荼等会儿再泡,可以先看看我送你的画吗?”
维琤瞅看着他,软软央求道。
不管是三年前,抑或三年后,都是她坚决要结束这段关系,她的决定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了他,她没有自信他是否还会接受这样任性的自己?
“那就先看画。”
他从菗屉里取出美工刀,割开纸箱上的绑绳,取出画,定晴一看,是夏卡尔的复制画。
两人在国美馆里,伫足一起欣赏过的《生曰》。
她送他这幅画,是知道他喜欢夏卡尔的画作,还是有其他的涵义呢?
“喜欢吗?”
她的笑容有点紧张,也有些期待。
“喜欢。”他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