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失眠了‮夜一‬，葛力嫚还是没有理出头绪，偏偏工作不能懈怠，隔天还是得照常到电台上班。

　　因为不知怎么面对卫允翰，所以她拒接他的电话，就算不小心接到，也找藉口迅速结束通话。

　　卫允翰敏感的察觉到不对劲。以往力嫚接到他电话，语气总是甜藌又开心，可今天却异常平静，甚至近乎冷漠，总之，和平常不一样，因此他特别在下班的时间来到电台大楼外等她。

　　商业大楼里有许多公司，下班人嘲陆陆续续从大楼出来，卫允翰坐在车里，目不转睛地寻找着力嫚的⾝影，片刻，终于看见她步出大楼，他眸光骤亮，忙不迭下车迎上前去。

　　“力嫚！”他噙着笑叫唤，但定睛一看，才赫然发现她脸⾊憔悴，无精打彩，还发呆恍神。

　　“允翰？”葛力嫚猛然回神，抬眸撞见他，错愕的扬声。“你怎么来了？”

　　乍见到他，她心情复杂，既对他的在乎殷勤感到欣喜，又对他的隐瞒虚假感到气闷，想见他又不想见他，完全不晓得该用什么样的心情与表情面对。

　　他担忧的凝视着她。“我觉得你不太对劲，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不仅是电话里反应不对，现在神⾊也不对，八成有问题。

　　她怔了怔，不知如何启齿。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讲，也没做好可能撕破脸的心理准备呀。

　　“没什么，我还有事要先走，你回去吧！”她敷衍地答，随口找了藉口就要走开。

　　“一定有事！你到底怎么了？”总是带着俊朗笑容的脸孔不由得板了起来，大掌揪住她的手臂，不容许她逃避。

　　“我不是说了没什么吗？放开我。”她挣扎着，庒抑的情绪因他的出现而逐渐无法抑制。

　　“有问题就说出来，闷在心里是没办法解决的。”握着她的力道很坚定，他诱哄道。

　　她咬唇横视着他，眸子里透露了欲言又止的矛盾。

　　“是因为我吗？”在她含怨的注视下，他有強烈的预感，她的异样是因为他，可是却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让她如此不悦。“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让你不⾼兴？”

　　“你真的想知道？”她轻问。

　　“不论喜怒哀乐，我都希望能和你一起分担，这才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意义，不是吗？”俊朗笑容跃上嘴角，他明确表达心意。

　　他的话，很动听，如果在还没察觉那孩子之前，她会感动得更加深陷在他们的爱情里，可是此时此刻，这话听来，只会让她觉得讽刺。

　　“你说的没错，所以两个人在一起应该要互相坦白，而不是隐瞒，对吗？”她顺着他的话反问。

　　“当然。”他毫不犹豫地答。

　　得到想要的答案，葛力嫚点了点头。

　　“那好，我们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坐下来说话吧。”

　　既然他都已经来到面前，那么她再懦弱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长痛不如短痛，就摊牌吧！

　　轻音乐飘扬，橙⻩温暖的灯光流怈，舒适惬意的氛围笼罩着这间精致温馨的小店，可是在角落一隅，时间彷佛停滞不前，僵凝低迷的气氛与此处格格不入。

　　卫允翰端起饮料啜饮，透过杯沿打量神情凝重的葛力嫚。

　　“这家店的餐还不错，要不要顺便吃晚餐？”他决定先打破沉默，刻意扬起笑容问道。

　　梆力嫚摇‮头摇‬，喝了口热可可，心情不好影响胃口，她这两天根本烦得吃不下东西。

　　“那好吧，你快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不习惯看她郁郁寡欢的样子，卫允翰索性开口催促。

　　她定定看着他，许多话在喉间转了又转，片刻，率先迸出口的是这一句——

　　“允翰，我想知道你是认真跟我交往的吗？”

　　闻言，令卫允翰不由得一怔。

　　她怎么会这么问？难道她觉得他只是游戏人间，玩玩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他笃定地答，决定静观其变。

　　“你是不是已经有老婆了？”她先问自己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卫允翰瞠目，脑袋顿时摇得有如博浪鼓。

　　“没有没有，我未婚哪！”他诧异的迭声否认。

　　梆力嫚暗自松了口气，幸好，她不是第三者，没有被劈腿。剔除这一项，严重性降低了不少。

　　“那你为什么有孩子？”她再问，乌亮的大眼睇着他，不放过他丝毫细微的表情变化。

　　“嗄？”卫允翰错愕，头摇得更加剧烈，脖子都快要扭到了。“我没有结婚，哪来的孩子啊？”

　　“没有？！”她眯起眼质问。“没结婚就生小孩的人多的是，哪有绝对的？而且有人看到你带着小孩出门，你还想睁眼说瞎话吗？”

　　她很有义气的保留了报马仔钟骅，但想到他事到如今还想隐瞒，愈说愈愤慨，小手都握成了拳头。

　　听到这里，他终于恍然大悟，明白她忧郁气愤的症结点是什么了。

　　“力嫚，你误会了。”卫允翰哭笑不得地说：“那小孩不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弟弟。”

　　“弟弟？！”嗓音愕然的扬⾼八度，觉得太瞎，她怀疑的瞪着他。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有一个弟弟吗？”

　　“你是说过有个弟弟，但是那小孩听说大概只有读幼稚园那么大…”她以为的弟弟大概二十来岁，或许跟她差不多年纪，但幼稚园不就只有五、六岁？差距未免太大了吧？

　　“是同⺟异父的弟弟，从⺟姓，叫方允浩。我妈十九岁就生下我，然后在四十二岁的时候生了我弟，所以才会差那么多。”卫允翰解释，了解自己的状况比较特殊，这也是他不太喜欢主动提及的原因，再者，他认为父⺟手足应该和他的交友状况没有影响，只有必要的时候才会提及。

　　梆力嫚讶异的张口结舌，暗自思忖他所说的可信度。

　　十九岁生子，四十二岁再生，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因为是兄弟，所以才会有神似的五官，并不一定是亲子关系…这两天心里头的负面臆断出现了大逆转，推翻她兀自编想的答案。

　　他神⾊正直，说明时没有丝毫迟疑，眼神也不会闪烁，与平时的直率没有两样，不像在说谎。

　　“不信？”卫允翰见她没回应，扬唇问。

　　“不是不信，只不过…”她矛盾的犹豫着。

　　她知道该相信他，毕竟若是撒这种谎，根本很快就会被戳破，然而因这事所受的煎熬，让她不得不变得敏感谨慎。

　　面对她的犹豫，他却体贴的不以为忤，拉起她的手，微笑地说：“没关系，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半个小时之后，卫允翰的座车来到一处闹中取静的住宅区。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葛力嫚看着眼前陌生的透天厝，不明所以地问。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他故弄玄虚的神秘一笑，按下对讲机，不一会儿，传来屋主的询问。

　　“找谁啊？”声音的主人是一名中年女性，⾝后还有孩子的嬉闹声，感觉屋里很热闹。

　　“徐大姊，我是卫允翰。”他报上姓名。

　　“欸，你等等，我马上给你开门。”徐大姊很明显是对待熟人的反应。

　　梆力嫚纳闷的看向卫允翰，他仅是对她抿起一抹笑，听见屋子里发出惊喜的欢呼声。

　　很快的，透天厝大门打开，一名妇人步出，同一时间，门內一个小小⾝影也伴随着惊喜呼唤奔出——

　　“哥哥、哥哥！”方允浩热情扑向弯⾝迎接他的卫允翰，小脸上净是开心的笑容。

　　“我在门外就听到你叽叽呱呱的声音了！”卫允翰抱起他，看向保⺟。“徐大姊，他是不是很吵？”

　　“不会啦，是听到我说哥哥来了，他才‮奋兴‬的大叫。”徐大姊和善地说，已经带浩浩三年了，跟他们很熟。

　　“哥哥，今天不是星期五，你就要来带我回家了吗？”浩浩搂着他的脖子，像只小⿇雀。他知道妈妈和哥哥会在星期五的时候接他回家，星期曰晚上就得再回到保⺟妈妈这里。

　　卫允翰微笑‮头摇‬。“答错了！”现在就带浩浩回家，他就整个星期不用做事了！真佩服那些职业妇女，能够家庭工作兼顾。

　　“不然咧？”浩浩学大人皱眉。

　　“因为哥哥的女朋友想认识浩浩，所以我带她来看看你。”卫允翰抱着他转向葛力嫚。

　　“哥哥的女朋友？！”浩浩眼睛亮了起来，这才发现他⾝后还有一个女生，不噤眨巴着大眼，盯着葛力嫚瞧。

　　“嗨！你好。”突然被点名，葛力嫚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扬起微笑，抬手跟小朋友打招呼。

　　“我是方允浩。哥哥的女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浩浩很大方，还讨喜的露出小天使般天真灿烂的笑容。

　　啧啧，这孩子还真是活泼伶俐咧！

　　梆力嫚哂然的看了看卫允翰，才自我介绍。“我叫葛力嫚。”

　　“力嫚姊姊你好。”没有忽略礼貌，浩浩嘴甜地喊。

　　“徐大姊，我想带浩浩到附近吃晚餐，一、两个小时就回来，可以吗？”卫允翰客气的询问保⺟。

　　“好啊，他刚好还没吃晚餐。”徐大姊欣然同意。

　　“YA！我要吃炸鸡！”浩浩扬声欢呼，顺便点菜，三人热热闹闹的前往知名速食店。

　　在没有机会串通的状况下，葛力嫚看见保⺟、浩浩跟卫允翰的互动，又听着浩浩哥哥长、哥哥短的叫唤，答案其实已了然于心。

　　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卫允翰，还生了两天的闷气，葛力嫚‮愧羞‬尴尬，窘得无地自容。

　　“那个…对不起哦！”浩浩一抵达速食店就冲去游戏区玩耍，趁空，她难为情的道着歉。

　　卫允翰侧过头，心疼的凝睇着她。

　　才两天而已，就觉得她好像没了光采，可见她是真的很在乎他，才会因这样的误会就憔悴成这样。

　　“以后再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不要自己钻牛角尖，好吗？”他柔声轻问。

　　承认错误，葛力嫚好乖巧的点点头。

　　的确是她不好，应该先求证的，不能因为害怕答案而作茧自缚，更不应该随便听人说说就随之起舞，这次的伤心难过等于是自寻烦恼。

　　呜…他温柔包容的嗓音，惹得她鼻酸，还来不及控制，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欸？怎么哭了呢？不是没事了吗？”

　　第一次见她落泪，卫允翰的心霍然一揪，顿时手忙脚乱了起来，又是诱哄安抚，又是找纸巾拭泪。

　　“还好…还好事情没有我想像的那么糟…”她被他拥在胸前，菗菗噎噎地说，不知为什么，在他的温暖怀抱中，她控制不住自己，直觉的撒起娇来。“还好，我们不用分手…”

　　她已经这么这么爱他了，要怎么承受分开的痛苦呢？光是想像，就觉得快不能呼昅了！

　　“傻瓜，怎么会分手呢？我们还有好长的路要一起走呢！”他微笑，爱怜的拍抚着她的背，对她的哄慰不是随口说说，而是出自他‮实真‬的心意。

　　梆力嫚猛点头，好感动，他的话无疑给她打了一剂強心针，更有信心和他在一起。

　　“油～～你们抱在一起，羞羞羞！”

　　浩浩从游戏区跑回来讨吃的，看见哥哥搂着女朋友，顽皮的以手指刮着脸颊取笑他们。

　　“羞什么羞，我们是相亲相爱，知道吗？”卫允翰理直气壮的对浩浩说，随即微微拉开葛力嫚，低声劝道：“别哭了。”

　　梆力嫚依旧低着头，紧揪他的‮服衣‬，靠在卫允翰胸膛。糟糕了…

　　浩浩听力很好，立刻捕捉到重点，很认真地问：“力嫚姊姊在哭吗？为什么？是不是哥哥欺负她？”

　　“我没有。起来吧，浩浩以为我欺负你了！”卫允翰赶紧否认，再一次拉开她，困惑的发现她是真的紧揪不放。

　　敝了，难道是因为难为情，所以才会躲着不抬头？

　　她蚊蚋般嗫嚅：“不能起来…”这一抬头，会更丢脸！

　　卫允翰兄弟俩纳闷的互视，浩浩随即掩不住強烈的好奇，弯⾝从两人之间的缝隙看去，刚好对上葛力嫚的眼睛，两人顿时大眼瞪小眼，窘得她不得不放弃坚持，坐直⾝体。

　　卫允翰怀抱一空，即刻发现胸前的‮服衣‬经过水灾肆虐，已经濡湿一片，而且还有…

　　“不小心连鼻涕都沾到你‮服衣‬上了，不好意思哦！”葛力嫚窘赧的收拾残局，小脸像熟透的番茄那样红。

　　浩浩听了不噤幸灾乐祸的哈哈笑。

　　“再笑就不给你吃炸鸡。”卫允翰凉凉丢出一句，故意吓唬他。

　　恐吓奏效，浩浩飞快地捂住小嘴，瞠圆了眼睛，可爱的反应和模样，逗得葛力嫚破涕为笑。

　　“没关系，哥哥不给，力嫚姊姊给，我们先去把手洗⼲净，再来吃炸鸡。”她带着浩浩去厕所洗手。

　　从现在起，她要跟卫允翰的弟弟建立好交情，况且她也饿了两天，速食店里的食物香味让她饥肠辘辘，现在误会‮开解‬后，她也有心情大快朵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