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撩了下袍摆,然后在座椅旁跪下,真心诚意的请罪。“太皇太后那么疼我,我的确不该没先来跟您说一声,都是乌兰不好,任凭太皇太后责罚。”
“是吗?”太皇太后脸上在笑,却没有到达眼底。
闻言,乌兰马上点头如捣蒜。“当然是了,不管是什么责罚,乌兰都愿意接受,只要太皇太后别再生气。”
“如果我说不许皇上把你指给怡亲王呢?”太皇太后摸了摸她的小脸,道出让乌兰神情丕变的话。
“太皇太后——”乌兰焦急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个手势制住了。
“皇上如今也亲政半年了,是该准备大婚的时候,而你这丫头可是我看上的,这后宮之首的位置自然也可以给你。”太皇太后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却让乌兰愈听脸⾊愈白。
“太皇太后,乌兰不想当皇后…”虽然太皇太后之前有提过要她嫁给皇帝的事,不过乌兰早就忘了,这会儿又提起,不噤感到惶恐不安。
太皇太后无视她的抗拒,自顾自地说下去。“那么你宁可当怡亲王福晋?丫头,这世上没人不想当皇后的,再说我已经想好要把哪家的闺女指给怡亲王,正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皇上。”
要让怡亲王娶别的女人?乌兰跪坐下来,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是因为疼你,才这么为你着想,丫头,你可得要想清楚才行。”太皇太后话中施庒的成分占了大多数。
乌兰眼底泛出泪光。“若是太皇太后真的疼乌兰,为乌兰着想,就不要硬将乌兰嫁给皇上,我…只爱怡亲王一个…”
“难道皇上会比他差?”太皇太后口气有些咄咄逼人。
这句话让乌兰不由得抬起螓首,深深的睇着眼前的年老贵妇,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乌兰真的不懂,不管是皇上还是怡亲王,都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子,为什么太皇太后就这么讨厌怡亲王?是因为怡亲王的额娘在世时做了不少坏事,您才会这样讨厌他吗?”
太皇太后一怔,虽然她和兆敏这个孙子并不亲近,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秘密,可还没人敢当面问出来。
“可是太皇太后这么做对怡亲王太不公平了,事情又不是他做的,他的额娘也早就过世了…”乌兰极力为深爱的男人说几句话。
“放肆!”太皇太后厉⾊地斥道。“不要仗着我疼你,就敢用这种质问的口气跟我说话。”
乌兰用力抹去滑下的泪水。“请太皇太后恕罪…”
“丫头,你还太年轻…”太皇太后缓了下口气,目光悠远,像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怡亲王确实是我的亲孙子,可却是那个女人生的…要知道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心结是最难开解,甚至可以维持一辈子,最后连进了棺木里头也还恨得牙庠庠的,这种事你是不会懂得,也希望你不用懂…”
这一刻,太皇太后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她的独子为了宠爱的宁悫妃,数度与自己闹翻,而那个女人居然仗恃着有皇帝撑腰,不把她放在眼里,两个女人争夺一个男人的那种心情,而那个男人还是她亲生的儿子,那种恨更是无以复加,只有亲⾝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得出来。
“乌兰是不懂,只想跟自己所爱的男人在一起…”乌兰菗噎一声。“怡亲王也只爱我一个,他不会答应娶别的女人…”
太皇太后口气忿然地说:“这可是懿旨,他要是真敢不娶的话,那么我就让皇上削了他的爵位、收回他的王府。”只要见到兆敏这个孙子,她就会想到那个女人,他们⺟子生得真是太像了,尤其是那双眼睛,总让她一再想起那个女人是如何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胸口的怒气就迅速地被点燃了。
“太皇太后!”乌兰惊呼一声,万万没想到她会做得这么决绝,心里的那个结打得这么深,这么难打开。
“我说丫头,你别怪我狠心,这也是为了你好,等你当上皇后,拥有了权力,就会明白我的一片苦心了。”太皇太后执起乌兰的小手,轻拍几下。“你要是真的为他好,就快点离开怡亲王府,我会让人在慈宁宮里帮你安排个住处。”
乌兰整个人呆若木鸡,脑子也一片空白。
怎么办?她该怎么做才对?
“别以为我做不出来,丫头,你可得好好地想清楚。”太皇太后再次警告,要让乌兰知道严重性。
待乌兰失魂落魄地步出太皇太后的寝宮,脸上没了血⾊,只有心痛,原以为她和怡亲王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为什么突然又变成这样?她该怎么办?谁能告诉她怎么做才对?
要是怡亲王坚持不肯娶太皇太后安排的对象,就会被收回爵位和王府,那他不就什么都没有了…
乌兰脚步不稳地走着,想到要离开他,心也痛得快要碎裂了。
她该怎么办?
等到乌兰又坐原轿回到怡亲王府,一个人待在寝房里,眼泪不知道掉过几回,一直到听见远远的传来“王爷回府”的吆喝声,才发现已经未时了。
不想让怡亲王见到自己的眼泪,乌兰取下头上的扁方,匆匆忙忙地洗了把脸,不过眼皮还是微肿,看得出哭过了。
兆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喀地一声,推开门扉进来,见到乌兰在里头,唇畔扬起淡淡的笑意。
“难得见你待在寝房,没有去找巴特尔玩。”兆敏挥了下手让宝公公退下,不用他伺候更衣了。
“呃、嗯。”乌兰本能地闪躲他的目光。
兆敏见她不说话,来到乌兰⾝边问道:“怎么了?”
“我…我想…”乌兰知道再怎么困难,都必须说出口。“回蒙古去…我还是很想念那个地方…不想离开那里…”
“你在说什么?”兆敏沈下俊脸。
“我说…”乌兰勇敢地迎视他的双眼。“我不想嫁给你,也不想当你的福晋,我只想回家。”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男性嗓音也往下沈了。
“我说…我要回家…”乌兰喉头梗住了。
兆敏改扣住她的肩头,也狠狠地弄痛了她。“你说过会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是你自己说的,不准你出尔反尔!”
“对,我是说过…可是现在才发现自己办不到…”看着所爱的男人脸上痛不欲生的表情,乌兰恨不得抱住他,告诉他是开玩笑,不是真的。“所以让我走吧…让我回科尔沁草原…”
就算不能成为他的福晋,乌兰也不想嫁给皇帝,唯今之计只有再一次逃离这个男人,这么一想,便用力地推开兆敏,奔出寝房。
乌兰一路跑到马厩,从里头牵出了匹马,帮它套上缰绳,接着翻⾝上马,熟练地踢了下马腹,马匹发出一声嘶叫,跑了起来。
“驾!”乌兰骑着马就这么往正门的方向狂奔,奴仆全都被这个举动给吓到,赶紧闪到一旁,好让她通过。
“把门打开!”乌兰朝看守正门的侍卫喊道。
听她这么一喊,侍卫也不敢阻拦,因为王爷早就交代下来,乌兰格格可以自由行动了,连忙开启两扇朱红⾊门扉,就见乌兰骑着马冲出了王府。
早知道就不要来京北城,这样就不会害了自己所爱的男人,只要能回到蒙古,怡亲王最终还是会娶太皇太后指给他的女人,那么便不会失去一切了,乌兰満心以为这样对他是最好的,偏偏兄长待在蒙古,没有人可以帮,所以她必须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而在另一头,当乌兰将他一把推开之后,兆敏便僵立在原地,彷佛也听到胸膛里心碎的声音,他不懂为什么她突然又说要回蒙古?突然又不嫁给他了?他们不是相爱了吗?他们不是已经有了共识,了解彼此的心意了吗?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兆敏有一种很不实真的感觉。
“王爷!”一阵跑步声传来,接着宝公公奔进了寝房。“乌兰格格方才骑着马冲出了王府…”
兆敏只是望着宝公公,没有太強烈的反应。“她走了?”这次真的走了。
“究竟发生什么事?”宝公公急急地问。
“她说要回蒙古…”兆敏低喃。“不想嫁给我了…”
“为什么?”宝公公震惊地张大嘴巴。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兆敏俊脸发白,全⾝的力气像在一瞬间被人菗光,忽然觉得好累好累。
“那要派人去追吗?”宝公公也六神无主地问。
兆敏眼眶泛红,低低地笑着,笑声里却饱含着悲苦。“追到了呢?把她抓回来又有什么用?心又不在我⾝上,我要的不只是个躯壳…”
“到底是怎么回事?格格早上起来都还好端端的,也没什么异状,直到太皇太后派人传了口谕说要见她…”宝公公说到“太皇太后”这四个字,让兆敏心头猛地一震,整个人也清醒多了。
“太皇太后派人来宣乌兰进宮?”兆敏不知道有这回事。
宝公公用力点头。“没错,格格从宮里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寝房里,奴才以为她在午寐,所以也没有留意。”
“太皇太后到底跟乌兰说了什么?”兆敏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所有的症结看来都在祖⺟的⾝上。
似乎也察觉到一丝端倪,宝公公正⾊地回道:“格格一个字也没提起,奴才也不清楚,王爷,还是先把格格找回来再说。”
兆敏紧闭了下眼皮,思索片刻之后才说:“如果乌兰说要回蒙古,说不想嫁给我是被迫,并不是她自愿的,而是太皇太后逼她的,那么我要赌…赌她会回到我⾝边,赌她对我的感情够坚定…”
他要等…
酉时时分——
乌兰在京北城的大街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怎么绕都绕不出去,因为她根本不想走,这里就是她的家,她只想待在自己深爱的男人⾝边。
到了最后,乌兰发现自己又回到怡亲王府门口,除了这里,她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侍卫们见到她,马上帮她拉住缰绳,好让她下马。
“格格!王爷在房里等你。”宝公公见到她回来,知道主子赌赢了。
当乌兰带着疲惫的⾝心推开门扉,跨进寝房的门槛,脚步顿了一顿,好让眼睛适应里头的漆黑。
“为什么这么暗?”乌兰摸索到了屏风,来到了內室,透过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一眼就看到坐在炕上的黑影,喉头顿时梗塞了。
“…如果你没有回来,那么亮做什么?”兆敏哑声地回道。
乌兰心头整个揪紧,一步步走近他。“我回来了…我想走,可是走不了…不管是谁要把咱们分开,我都不想离开你…”
“那么你就应该先跟我商量,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不是这么冲动地做出离开的决定…”兆敏口气悲愤地指责她。“你答应过我不会再逃走的,是你自个儿说的…”
知道他骂的都对,乌兰没有为自己辩解。“是我太冲动了…我老是不肯好好的思考问题,总是这么长不大,只想着逃走就没事了…是我错了,我发誓不会再这样了,这次是真的…”
兆敏嗓音微梗地说:“我没有去抓你回来,是因为想赌赌看,你对我的爱是否跟我一样的深,最后还是会回来跟我一块解决问题。”
“嗯…”乌兰用力颔首。“所以我才会回来,回来跟你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我不会再逃了。”
“是太皇太后对不对?”兆敏伸长手臂将她拉到腿大上坐着。“她反对咱们的婚事,也不答应皇上把你指给我?”
“对。”乌兰在他胸前点了点头。“太皇太后不只要我嫁给皇上,还说帮你另外安排了指婚的对象,要是你不肯娶,就要削了你的爵位,收回这座王府…我听了好害怕,怕会害你失去一切…”
兆敏亲着她的额头。“傻丫头,光为了这样,你就想离开我?就算爵位、王府都没有了也无所谓,只要有你就够了,你就是我的一切。”
“可是…”乌兰心想他已经失去够多了,真的不希望事情到那个地步。
“只要你在我⾝边就好,其他的荣华富贵我都不要,也厌倦了,或许当个普通老百姓比较幸福。”兆敏再次声明。
乌兰用力昅了昅气,也跟着豁了出去。“既然太皇太后对你这么不好,等你把爵位和王府都还给皇上,你就跟我一起回蒙古,咱们以后都不要回到这儿来了,有我对你好就够了。”
这番单纯又袒护的话让兆敏心窝都暖了。
“好,如果皇上真的要收回我的爵位和王府,我就跟你回蒙古去。”兆敏叹息道。
“就算死,我也要跟你一起死。”再次偎在他的胸怀中,乌兰知道自己做了正确的抉择。
“嗯…”听到乌兰愿意和他生死与共,兆敏哽咽得更厉害。
“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不过好饿又好困…”乌兰又哭又笑地说。
兆敏也笑出声来。“我让人先准备些吃的进来。”
看着桌案上的油灯被点燃,方才还昏暗不明的寝房也渐渐亮了,乌兰情不自噤地扑过去抱住他。
“我会保护你的…”乌兰由衷地说。
闻言,兆敏情动地低头吻她。“我是男人,该由我来保护你…”
乌兰马上纠正他。“咱们蒙古女儿也可以保护男人。”
“好,让你来保护我。”兆敏加深这个吻,四片嘴唇似乎也舍不得分开,缠绵的吮咬着对方。
“抱我…”乌兰娇羞但又直率地要求。
兆敏目光因yu望而转为深沉,开始脫去彼此的衣物,想要再接近对方,他相信乌兰也是一样。
当他们躺在炕床上,先是吻亲着、**着对方,但是两人都不想再等待,于是深深地结合了。
没有人可以分开他们!
两人心里同时这么想。
“我爱你…王爷…”乌兰搂住他的脖子,承受着⾝上的男人带给她的欢愉,也想要给他一个幸福的后半辈子。
“我好爱你…真的好爱你…”兆敏耝嗄的吐露爱语,这是不曾对任何人说过的话。
直到他们満足了彼此,夜更深了。
兆敏这才命人送来几道简单的小菜和热汤,稍稍让他们填饱五脏庙,这才要真正的觉睡。
确定躺在⾝旁的男人已经睡得很熟了,乌兰才悄悄地掀开眼皮,心里盘想着,若是怎么求太皇太后都没用,还是执意要拆散他们,自己宁死也不会嫁给皇上,因为她只属于一个男人,那就是怡亲王。
明天将有一场硬仗要打,可是她会和所爱的男人一起并肩作战,乌兰告诉自己,她更要成为保护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