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就在葛雷难看无比的脸⾊中,驶入太阳门。他们发挥不下于上车的功力,方才挤下车。
“妈的,又掉了一只。”葛雷低下头诅咒自己不中用的右脚,上头的鞋子已经没有了。
“正好凑成一双,恭喜。”他已经够窝囊,偏偏贺丝缕又在他的伤口上撒盐,让他顿时颜面全失,恨不得去撞壁。
“我那双皮鞋价值四百块美金,诅咒那个踢掉我鞋子的冒失鬼。”让他知道是谁,非宰了他不可。
“那你可得连续诅咒两个人才行。”她很不给面子的提醒葛雷。“上车掉一只,下车又掉一只。我想这两个冒失鬼不会是同一个人,你说是吗?”
所谓最毒妇人心,她果然是最毒的那个。
再也不想气死自己的葛雷作如是想,在诅咒肇事者的同时顺便也诅咒贺丝缕,天晓得她比那两个人还可恶。
他气呼呼的拖着贺丝缕入进一家专卖男鞋的鞋店,随便买了一双皮鞋充数,免得光脚逛大街遭人白眼。
不过,他最想瞪的人还是他美艳的保镳。
“这是我第一次到马德里,感觉还不错。”无视于对方杀人似的眼光,贺丝缕自顾自地说道。
“那你就多玩一点、多看一点,免得曰后遗憾。”葛雷咬牙切齿的回答贺丝缕,这娘儿们根本不把他的瞪视当一回事。
“我会的。”贺丝缕允诺。
她果真尽情的玩,恣意的欣赏沿途风景,一点都没发觉她的雇主已经快要翻脸。
事情怎么会变成如此?这应该是他的游戏才对。
越想越不甘心,葛雷想着想着就要跟贺丝缕议抗,怎知他还没开口议抗,他⾝边的辣火美人一回头突然就发出一声大叫——“小偷!”
小偷?他不是小偷啊,他只是想跟她议抗…
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葛雷,没两秒钟以后便知道为什么了,原来是有个不长眼的扒手,扒走了他保镳的皮夹。
“丝缕——”
梆雷原本是想劝贺丝缕算了的,钱再赚就有,不需要这么费力计较。无奈他的保镳动手比他动嘴还快,一溜烟就不见。
“喂,等等我啊!”这下子他不跑也不行了,天晓得他的保镳会对扒手做出什么忍残的事来!
自认为心理学不是念得顶好的葛雷,最怕的就是自己蒙对,猜对他保镳的心思。
“可恶的小偷,给我站住!”贺丝缕朝着扒手的后背狂吼。
看来,他不但猜对,准确度还⾼达百分之百,那个小偷完了。
于是乎,瞬间只看见扒手在前面跑,贺丝缕在后面追,⾝后还跟个上气不接下气的葛雷,喘得像头牛似的。
“别跑!”
“丝缕,别追了!”
“拜托你饶了我吧!”
跑在前头的扒手喘呼呼,跟在最后的葛雷也快断气,唯一还有力气的选手,只剩夹在中间的贺丝缕。
“把我的皮夹还来!”
嗜钱如命的贺丝缕哪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扒手?当然是追、追、追,追到他投降为止。
“我、我投降。”再也跑不动的扒手,一手扶住墙,一手递上贺丝缕的钱包,喘吁吁的求饶。
“我也投降。”跑得快得气喘病的葛雷,操着西班牙语,应和他的扒手同胞。
为了追到这个痞子,他们至少已经跑过三条街,翻过两道围墙,和穿越一座公园,再不停下来,大家只有嗝庇的分。
“说英语,痞子。”贺丝缕这句话不知道是在骂扒手还是骂葛雷,总之,两个都回声了。
“我说投降。”
“他说投降。”还有我。葛雷默默在心里补充一句。
“这是你的皮夹。”扒手用颤抖的双手把皮夹奉上,惨白的脸⾊教人不忍卒睹。
“他愿意把皮夹还你了。”可怜。葛雷多此一举的帮扒手解释。
“谢谢你的翻译,但我听得懂他说的英语。”贺丝缕仅用最冷淡的口气回应葛雷的热心,葛雷只得摸摸鼻子,闪一边凉快。
“是我不对,我不该扒你的皮夹。”有了葛雷这个前例,这下子扒手也看出贺丝缕不好惹,猛陪笑。
嗯,笑容不错,挺诚恳的,可惜她不吃这一套。
尽管扒手是很有诚意的在道歉,手上的皮夹也捧得老⾼,但贺丝缕就是不拿。
“我要把你带到察警局。”她考虑了一会儿,才从扒手的手心里拿回皮夹,不过却顺带丢给他这句无情的话。
“你要把我交给察警?”扒手一听她要把他逮到察警局,脸都绿了一半,声音也直发抖。
“那当然。”她点点头。“你害我白跑了好几公里,不把你带去察警局,就太对不起我的脚了。”划不来。
…搞了半天,原来是因为心有不甘,那他⼲脆——
“我把我的皮夹一起给你,算是补偿你的精神损失。”扒手认栽,谁要他找错对象呢!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又拿别人的皮夹来骗我?”原则上贺丝缕同意扒手这个提议,但先决条件要是真的“他”的钱才行。
“里面有我的件证,我向你保证这绝对是我的皮夹。”扒手发誓。
“我看你就收下他的皮夹吧!”一旁的葛雷同情的看着扒手。“你再怀疑下去,他就要上教堂去忏悔了。”忏悔他看走眼,扒错人。
显然人到了必要时候,还是会挺⾝护卫自己的同胞。
“好吧,我拿就是。”为了不上教堂,她只好接过扒手的皮夹。
“我代替他感谢你。”葛雷没好气的看着她⾼⾼在上的表情,就算是圣⺟玛利亚,也没她头上的光环。
无视于两个同仇敌忾的男人,贺丝缕仔细检查完件证,确认无误之后,才将皮夹里面的钱全部菗掉,将皮夹丢还给扒手,然后叫他滚。
“下次再让我遇见你,我一定剥了你的皮。”她撂下这句狠话,扒手连点头的时间都没有,随即仓皇逃走,足见他有多怕她。
“你已经剥掉他一层皮了。”葛雷见状头摇,连扒手的钱也要拿,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小意思。”她捏捏手中的纸币计算金额,还不少,可见当扒手有多好赚。
“我还是觉得应该抓他到察警局。”贺丝缕蹙眉,总觉得她太轻易饶过那个扒手。
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
正当葛雷怀疑她到底还有没有良心的时候,她倒是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把扒手的钱全捐给在外募款的修女。
“你…”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你把钱全捐出去。”
“我没有,我只捐了扒手的部分。”贺丝缕拍拍自己的裤袋,表示她的钱还全安的躺在她的皮夹里,动也没动。
“我的意思是…咳咳!”他尴尬的咳了几声。“我是说,我本来以为你会把钱全放入自己的口袋。”
“我没那么无聇。”她白他一眼。“在我的家国有句话说得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只拿属于我自己的钱。”
这说明了为何她会紧咬着扒手不放,因为她不愿放弃自己的任何一分钱,虽然他好好奇她被扒走了多少。
“你的皮夹到底放了多少钱?”葛雷⼲脆明问。
“五块美金和一张信用卡。”她也慡快回答。
“五、五块钱?”他气结。“你为了五块钱美金和一张信用卡,跑遍大半个马德里”老天,她是怎么算的?
“对,而且这张信用卡的签名还是中文的,怎么样?”她抬⾼下巴反问葛雷,挑衅意味十足。
“不怎么样,只是快要死了。”他无力的回答。“你如果那么缺钱吃饭的话,尽管告诉我一声,小小一顿饭我还请得起,不必如此磨折我。”拖着他跑几公里,当他还是斗牛士的时候也没这么累过。
“好啊,我现在肚子就饿了,你请我吧!”既然有人说要请客,她也不必客气。
梆雷的嘴巴顿时张得大大的,差点合不拢。
“请就请。”可恶的女人,总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攻击他。“不过菜单由我选,而且我们得先说好,不准浪费。”
梆雷会开出这个条件,当然有他卑鄙的地方。首先呢,他虽然很钦佩她做人的原则,同时却又痛恨她那副小家子气的样子,以及——注意,这才是重点;她永远能把他扳倒的跩样。
“你放心,我不会浪费的。”贺丝缕皱眉。她最痛恨的就是浪费,他怎么会以为她舍得浪费任何一粒食物?
事实证明,她真的是一个很节省的人。
为了整她,葛雷特地带她去吃烤啂猪。一只重约四公斤的烤啂猪,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少说也要四、五个人才吃得完,她居然就这么当着他的面一块一块地把整只猪吃完。
“吃饱了。”解决掉烤啂猪后,贺丝缕心満意足的擦嘴,放下餐巾。
“谢谢你的招待,这家的烤啂猪很好吃,非常可口。”表皮金⻩脆亮、油润、⾁又嫰,相当不错。
梆雷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只重达四公斤的啂猪,轻轻松松的吃完…
今天的最后一战又是败阵,可恶!
犹记得几年前,他还是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只要一轮到他上场,斗牛场的看台上必定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欢迎他的来临,因为他的名字就代表胜利。
胜利。
梆雷颇不是滋味的咀嚼着这个字眼,感觉上那已经是上一个世纪以前的事。现在的他别说是胜利,就连打成平手都变得很遥远,老天助他!
至今还没有开张过的葛雷,最想要的就是从贺丝缕那张可憎的脸孔上,看见悔恨的表情。可惜截至目前为止,露出这种表情的人都是他,那使得他更为沮丧。
“今天我们去哪里?”一旁低头专心研究地图的贺丝缕,没有察觉他的异状也就算了,还一个劲儿的问他。
“随便。”他老调重弹,一点也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贺丝缕抬头瞄他一眼后,随又低头看她的地图,摆明了不把他放在眼里。
“好吧!”他不决定,她决定。“我们去市立博物馆。”
她老大三两下就决定好地点,葛雷只得又摸摸鼻子跟在她**后面。
不对啊!他才是出钱的大爷,怎么反倒委屈得像个佣人?
梆雷越想越觉得矛盾,两脚却又自动跟着她钻进地铁站做个地底族,并惊讶的发现到自己竟然越来越习惯坐地铁。
至少,今天他记得换布鞋。
暗暗地幽了自个儿一默,葛雷双手握在⾝体的两侧,整个人蓄势待发,准备待会儿铁栏杆要是一打开,一鼓作气的冲出去,看谁还敢踢掉他的鞋子。
他豪气⼲云的发誓,却发现其他人的眼神也不好惹,同样等待栅栏被放下的一刻。
一、二、三,冲呀——
这回他不待贺丝缕的指示就冲得比她还快,加入地铁族的混战。
“让开!”
“混帐!”
“我要下车!”
“别挤我!”
梆雷在各种诅咒下和人狂挤地铁,他挤呀挤的、推呀推的,立志这次一定要比贺丝缕早一步挤上车。
到底是当过斗牛士的人,葛雷三两下就打败⾝边的对手,眼看着就要挤上车厢,偏偏这时又有人不解风情硬要下车,和他来个短兵相接。
“借过。”硬要下车的男子,蓄着一脸大胡子,⾝穿一件牛仔夹克,看起来很平常,没有人会怀疑他不对劲。
梆雷侧过⾝体让男子下车,男子亦低头闪避周遭的人群,跨出拥挤的地铁。
就在他和葛雷擦⾝而过的瞬间,事情发生了。男子手上拿了一把刀,往葛雷的方向刺去。
“啊——”
梆雷⾝旁看见刀的妇女掩面尖叫。一向动作敏捷的葛雷虽有意逃避,却受限于车厢內的狭小空间,手脚施展不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