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碧纱一边如是想,一边将洗好的服衣拧乾…都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待会儿就准备去侍候少爷就寝吧!
“碧纱。”一个女声从她⾝后传出,元碧纱回头,只见一个脸蛋布着雀斑的少女走过来,原来这少女是夫人⾝边的大丫头素子,也是最常欺负她的人之一。
“怎么,洗服衣哪?”素子瞟着眼看她。
“是。”元碧纱连忙想站起来让出位置,却被素子伸出手按住了肩膀。
“别、别…别急着起⾝。”
“可您不也要洗…”
“话是这么说,不过看到你也在这,我可松了一口气!”素子笑得不怀好意。“你瞧我,今儿个穿的可是新衣裳呢!要碰着了脏水那不就蹋糟了?反正少爷还在前头陪客人,你就⼲脆帮姊姊我一个忙,把这堆服衣也给顺便洗了,嗯?”
“这…”
元碧纱正想说话,素子却不由分说地把盆子推到她手里。“哪!这些待会儿就得洗好,上头赶着要,你可当心点,这可都是主子的服衣啊!洗坏了可有你瞧的。”
元碧纱心底明白,素子只是想找自己⿇烦而已,在齐家除了齐磊以外,主子的衣物向来有专门的人负责,根本轮不到素子来洗,但是她却无法戳破,以免遭来更严厉的报复。“素子姊姊,我得先去看看少爷有没有什么吩咐,如果没什么事,我再回来帮忙您…”
素子的脸⾊一变。“几时你也学会跟我打马虎眼儿了?”说着便伸手狠狠的往她肩膊一推!元碧纱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整个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立时重心一歪,摔倒在地。
“警告你,我只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我回来,要是没看到你洗好,就仔细你的皮!”素子丢下一句威胁后便迳自拂袖而去。
元碧纱呆呆的坐在地上,完全无语。是摔倒的关系吗?一阵剧痛从臋部剧烈的蔓延开来,然后,肚子也开始痛了起来…
她瞟了一眼被素子丢在井边的盆子,叹了口气,扶着地面想爬起来,却发觉部腹的绞痛越来越剧烈。
一道黑影突然遮在她眼前,她以为是自个儿眼花,惶惶抬起头想要寻找光亮,却发现那黑影竟源自于齐磊,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眼神中带着些许责难之意。
“你躲在这里⼲什么!我要觉睡了!”
“是…”元碧纱心底暗暗叫糟,勉力扶着水井边迅速地站起⾝子,一时间只觉眼冒金星。
“喂!”齐磊已经迳自回房。“快一点!我困死了!”
元碧纱按着肚子,这时也管不得素子留下的服衣,只得迈开脚步往前走去,但…好奇怪啊!为何她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快?
好不容易撑到了齐磊的房里,只见他已经坐在床上,等着她帮忙就寝,元碧纱来到他面前,伸手欲帮他解钮扣准备更衣。
齐磊原是心不在焉的想着自个儿的事,也没注意到元碧纱的异状,然而当他低头,看到元碧纱伸过来的手竟不停地在发抖的时候,不噤愣了一下,抬起头来,更被她的样子给吓了一跳,只见元碧纱额上沁満了冷汗,双唇死白死白的!
“喂!你怎么了!”齐磊低叫,忙从床上跳下来,想都没想就拉住她的手,却被她冷得像冰的手温给吓到,更别说她看起来一副快死掉的模样!
“没…没事。”元碧纱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此时的状况有多严重,然而齐磊站在她面前,却把她的异状从头到脚打量清楚了。
齐磊像要看清她有什么⽑病似的睁大着眼睛瞪着她瞧,而后,他的视线猛地锁定在元碧纱的脚踝处。
那是一道细细的红丝,从她被衣摆遮盖的腿大处蔓延出来,顺着她白雪
滑光的小腿肚流出一道醒目绢红…
“我没事…”元碧纱的声音轻轻地,仍在喃喃自语,却已气若游丝。“没事…”
齐磊错愕的看着那景象,元碧纱却完全无感,部腹的強烈绞痛已完全夺去了她的意识,她⾝子一软,终于体力不支,昏倒在地。
翌曰,元碧纱悠悠醒转,意识回复之后,首见的是自个儿房里的天花板。
她对昨晚的事有些记忆不清了。
睁着眼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待神智一点一点的回复之后,她突然倒菗一口气,猛然从床上坐起!
现下是什么时辰了?齐磊该起床梳洗、着装、用早点了吧
正当脑中思绪一团混乱的时候,她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只见顾妈笑嘻嘻地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哟?怎么不多躺躺?”
“顾妈?”元碧纱迷惘的看着她。“您怎么来了…”
见她想起⾝迎接,顾妈摇摇手,示意她坐在床上。“别起来,你坐着就好。”
“是…”元碧纱闻言,只得乖乖坐在原处,顾妈将那碗药递到她的面前。
“哪,把这药给喝了,喝下之后,肚子就会暖暖的好一些。”
肚子?元碧纱愣了一下,然后才突然想起来自个儿昨晚好像是被肚子痛给痛昏了,后来的事她就什么都不晓得了。
“我记得自己应该是在少爷房里…”她昏倒之后,是谁送她回房里头来的?不可能是齐磊,那么,是他去叫人的吗?叫谁?是保定叔还是顾妈?
“是我带你回来的。”顾妈笑道:“少爷吓坏了,我从没见过他那么紧张,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我跟前,却老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把人都给急死了。”
“可…昨、昨晚我…我是怎么了?”元碧纱捧着药碗,张惶地看着顾妈,一副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什么事的表情,不噤让顾妈觉得心疼,伸手拍拍她的背脊。
“可怜的,你七早八早就没了娘,这事儿自然也没人告诉你…”她顿了顿,便道:“你啊,是月事来了。”
“月事?”元碧纱并不是不晓得这两个字,只是没人对她解释过是怎么回事,她总觉懵懂,只隐约知道这似乎是属于女子的一种共同隐私,是隐晦而难言的…到了今天,她似乎才融会贯通的把这两个字和她的理生现况串连在一起。
那么,昨晚她的模样…不全都被齐磊瞧见了吗?
一阵莫名的骚动在她心头窜升,不安和羞赧的心绪教她面上直发热,然而顾妈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兀自教授着月事来临时的注意事项,元碧纱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怔怔发着愣,直到顾妈的一句话突然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呀?磊少爷?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元碧纱醒过神来,转头看见站在门边,表情喜怒不明的齐磊,只觉面上一羞,立时満脸通红的低下头去。
“少爷?”顾妈见他不说话,于是道:“您是不是担心碧纱才来探望她的?”
“谁担心她了。”齐磊的视线没有离开元碧纱⾝上,言不由衷地说。“你出去,我有话跟她讲。”
彼妈笑了笑。“有什么悄悄话,顾妈竟听不得?”
齐磊不答,只是皱起了眉头,顾妈知道他性子别扭,明明担心人家,嘴巴倒还挺硬的,也不戳破,只是抿着嘴笑道:“好好好,我出去就是,不过待会儿夫人还要来看碧纱,磊少爷有话就快些说,知道吗?”
“知道。”齐磊难得地没有不耐烦,迳自一脚跨进元碧纱房里。
“那好,你们聊你们的。”顾妈随**代了句便起⾝离开,齐磊不言不语,直到盯着她人影儿不见了之后,才转过⾝来,他的眼神并没有再度对上元碧纱,反倒是不停地打量着他⾝处的地方。
对齐磊而言,元碧纱出现在他房里已经是一件他习以为常的事情,然而他却从来不曾到过元碧纱的房中,她的房间很⼲净、很小,也很单调,如同她常穿的旧棉布衣,房里简约的布置同样透着一股朴素的味道,这对美感強烈、⾊彩敏感度⾼的齐磊来说,简直已经构成视觉上的虐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元碧纱房间的好奇竟然使他能忍受这种虐待。
看着他在自个儿房里晃来晃去,却又一声不吭,碧纱觉得十分疑惑,最后终于忍不住出声唤道:“少爷。”
“唔?”齐磊正在研究搁在桌上的篮子,那里头摆着女红工具,还有一双蓝⾊棉垫裁成的半成形鞋样,看看大小,应该是要做他的鞋子…
即使是在她人私的空间里,她的地方还是充満着自己的痕迹,不知道为什么,这令他孩子气地感到莫名満足。
“少爷。”元碧纱又唤了他一声。“您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齐磊这才回过头来,只见半躺在床上的元碧纱似乎显得有些虚弱,然而精神看起来好多了,血⾊也回到了颊上,见她疑惑的和自己对看,齐磊这才想到自己似乎应该讲点什么…
讲点什么?
这可真教人伤脑筋呵!虽然他赶顾妈离开的理由是有话跟元碧纱说,但事实上他根本什么也没想,只是纯粹不想顾妈待在旁边罢了。
一直以来,他跟元碧纱之间的对话就少得可怜,他似乎除了命令句,也没好声好气的跟元碧纱说过什么话,偏偏元碧纱只要出声,向来都被他认定为说教而不想听…
就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曰子也朝夕相处了三年,他和元碧纱竟完全不了解对方,真好笑,搞不好他对刚刚才认识的容禺玄比对元碧纱还熟呢!
元碧纱怔怔地看着齐磊,他的表**言又止,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或许该由她先开口才是,毕竟磊少爷肯来看她,这是纡尊降贵呢!很不容易了。
“少爷用过早饭了吗?”她问。
齐磊一愣,直觉点了点头。
“谁送到房里的?”
“顾妈。”
“都吃了些什么?”
“粥。”
“饱吗?”
“饱。”
“…”然后是一阵很长的沉默,元碧纱已经辞穷,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要是平常,她只需在这个时候告退即可,问题是她现在是在自个儿的房间里,哪里也去不得,而齐磊也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是怎样?齐磊不是一向很讨厌自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怎么这会儿却转性了?
就在元碧纱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齐磊忽然开口了。“你昨天吓到我了。”
“呃?”元碧纱一愣,而后直觉道歉。“对…对不起!”
齐磊怪异地瞄了她一眼。⾝体不舒服有什么好跟别人道歉的?他自个儿一天到晚生病,也没跟谁赔过礼、说过对不起啊!
“赶快好起来。”他突然低声地说。
“…”这是他的…祝福吗?
“不然我没人可使唤。”
元碧纱闻言,露出苦笑,她果然误会了。
齐磊还是个孩子,要他学会体贴别人,也许还需要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默默的想着,神情悠远,然而齐磊看到她出神的样子,突然愣了一下。
他总觉得今天的她跟以往不大相同,是生病的关系吗?还是她头发因未梳理而披散在肩上的缘故?她的模样显得十分纤细,让他一时间有种冲动,想把她的神情给画下来…
然而这种念头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齐夫人却突然出现了。
“磊儿?”齐夫人看到儿子待在元碧纱房中,显然也是一愣。“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公孙师傅在等你呢!”
“我…”齐磊不知道怎么解释,齐夫人也没有心思细听,便挥了挥手打发他。
“好了,快找你公孙师傅去,娘有事和碧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