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她本想狡辩没有,但顾冬晴指证历历,她没胆说谎。“我…我不知道什么丧尸散,也不认识四川『唐门』的人,是姐小要我跟他接洽,询问是否有奇药能帮她装病,要愈严重愈好…那郎中就拿了这味药给我,说吃了不会死,只会一直吐…用来装病再适合不过了…他有说、他有说解药就是不断喝水,喝够了水就会好了…”
“服下小指甲片的分量,喝水还有可能会好,服用超过一茶匙,就等着收尸吧。”丧尸散是“唐门”毒药,师父曾盗了几瓶回来让她研究解药,只是做出来的解药数量不多。“你给她服下多少?”
丫鬟抖着声。“一…一…一瓶。”
“你们主仆究竟在做什么!”她承诺过是赵家人都会救,回头她一定要加条但书——自作孽不可活,不尊重自⾝性命的人她一概不施予援手!“我回『百花谷』取解药,东厢房內靠西边的第二层柜子里有罐紫⾊陶壶,把里面的药粉混水让她喝,在我回来之前不可断她饮水,饿了就让她吃菜粥、米粥,切记不能让她碰到荤食,葱蒜一样不行。”
她冲出房外,拉起赵系玦回房准备回谷的细软。
“你妹妹中了丧尸散,只有『百花谷』跟『唐门』有解药,你快随我回谷,晚了就来不及了。”她不喜欢恣意任性的赵凝玉,却不想看见赵系玦伤心难过,就算她心里对方才的事存有疙瘩,这节骨眼上就先别计较了。
“大少爷,请留步!”丫鬟抹泪冲出房间,赵⺟随后也步出房门,来到赵父⾝畔低声啜泣。“姐小说要大少爷陪着,不然她宁可死也不喝水。”
“这丫头也太任性了吧!自己造的孽还敢讨价还价…”赵家到“百花谷”的路上,换车改马不停歇,来回至少也得二十来天,他怎么舍得顾冬晴一人奔波劳累?但另一方面,他也怕赵凝玉不择手段,真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
“玦儿,玉儿命在旦夕,你就留下来陪她吧…”赵⺟泪流満面,苦苦央求儿子。他明明很疼爱妹妹,却露出为难的神⾊,一定是因为顾冬晴的关系。“冬晴,我求你,让玦儿留下来可好?我不想让玉儿出意外,我求你,我跪着求你可好?”
“娘!”赵系玦紧扶住她的双臂,不让她双膝跪地。“你就是这样宠溺玉儿,才会让她越来越无法无天,都敢拿性命威胁我们了,下回不顺她的意,不怕她食髓知味,嚷着要上吊跳河来换取我们的妥协吗?”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我女儿要死了…呜…”
“我们就尽人事、听天命吧。她自己做的,是好是坏她得自己承担,难不成等她出嫁了,我们还要跟在她**后面收拾烂摊子吗?娘,你要理智一点,不能随玉儿胡闹起舞,你愈是顺她的意,她愈是得寸进尺!”他总算能体会顾冬晴当年为何不理会与人私奔的霓裳了,就是有他们的附和才会让赵凝玉一再错下去。
“你现在嫌你妹妹⿇烦,等我老了,你不也嫌我⿇烦?既然如此,我不如现在就跟玉儿一块儿去了,省得你曰后烦心!”
“娘!这是两码子事,你不能混为一谈!”赵系玦额际隐隐作痛,想不到方法开解眼前死缠的纠结。
“分我几名⾝強体健的家丁,我回去就好。”顾冬晴扶上他紧绷的手臂。“再耗下去,你妹妹都要归西了。我说过你有这份心便已足够了,为了节省时间,我要即刻启程。”
“太好了,我就知道冬晴是个识大体的好姑娘!老爷,咱们亲自替冬晴挑选几个合适及能信任的家仆,顺便替她打点马匹。”赵⺟喜出望外,就怕顾冬晴出尔反尔,得先把事实定下。
“好。玦儿,这里就交给你负责了。”两老相偕,飞也似地离开。
待赵父与赵⺟走远后,杨总管也一并前去调度人手,苏泓世因为腹疼昏迷被送回房间休息,原本热闹的长廊顿时人烟冷清。
赵系玦轻搂顾冬晴,她这阵子容易头晕,实在担心这一路上会有什么意外,家丁要是来不及应变该如何是好?他实在好想和她一道儿回去,总觉得要亲眼看着她才好放心。
“这回我不能陪在你⾝边,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千言万语他只说得出这句。
“我知道,你也是。”顾冬晴回搂着他,知道他在赵家有太多⾝不由己的难处,早知如此,在“百花谷”时就该让他尽情放纵。
时间紧迫,两人无法好好话别,顾冬晴回房稍作整理,匆匆之间忘了带上灯笼便赶往前院,远远便听得赵父、赵⺟相互议论的声音。
“这样真的好吗?你不怕玦儿跟泓世一样服下怪药,一辈子就这样毁了?”
“不会的,我看得出来冬晴深爱玦儿,她舍不得下手,否则她岂会万般退让?老爷,我知道我自私,但牵扯上孩子,天底下有哪对父⺟不自私?玉儿虽然不是我们亲生,好歹也是喝我的奶水长大的呀!”
“我还是觉得不妥,就算冬晴答应了,玦儿愿意纳玉儿为妾吗?我一再拖延他和冬晴的亲事,现在又要他迎娶玉儿,你说,他会不会负气出走?”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负气出走,但『百花谷』弟子绝对不与他人共事一夫,你们要赵系玦娶她为妾,可以,要他先休了我!”
彼冬晴由黑夜中缓缓现⾝,吓坏了赵家两老。
“冬、冬晴,我…”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看了数回赵父才下定决心地说出蔵了二十几年的秘密。“其实…玉儿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玉儿的生⺟是我私交好友,我们同年孕怀,指腹为婚,岂知她难产过世,而我的孩子…出生当曰便夭折。徵得玉儿生父同意后,我们就把她抱来养了。玦儿跟玮儿当时年纪小,不知生死何意,真当玉儿是我怀胎十月所生,就让他们误会到现在了。”
“所以呢?”她冷睨着赵家父⺟,心一寸一寸地下沈。
“你是个得体懂分寸的孩子,不像玉儿被我们宠疼了,总有几分骄纵,所以…”顾冬晴出奇冷静,应该说她平常就是这样子了,赵⺟却觉得此刻的她看起来特别令人不寒而栗,但为了女儿,她豁出去了。“我跟老爷商量过,想趁此机会公开玉儿的⾝世,好让她能光明正大地嫁给玦儿为妾。”
她没有要赶冬晴走的意思,还是会把她视作媳妇,真心地接纳她成为赵家一份子,只是她要顾及的层面太多,难免会有所牺牲,只要大家愿意各退一步,不就相安无事了吗?
“都怪我们两老糊涂,瞧不出来玉儿的心事…冬晴,我们只要求为妾就好,你就让玦儿收了她吧?只要你答应,我们也会立刻备妥你和玦儿的婚事。”
赵⺟天真地以为顾冬晴为了嫁进赵家可以忍人所不能忍,还真以为她考虑过后便会点头答应,正期待着从她口中听到好消息。
怎么可能!“我只要不回谷取药,还用得着担心赵系玦会纳她为妾吗?”
“你!你未免太狠心了!如果玉儿死了,你以为玦儿会用心待你,没有疙瘩吗?”救她一个儿子,毁她一个女儿,她就算有心,曰后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看待顾冬晴。
“夫人,够了,别求她。”赵父扶住妻子的双肩,冷冷地回视顾冬晴。“我不反对玦儿娶你,唯独不能接受『百花谷』只能一妻的规定。你瘦小如幼女,如何孕育健康子嗣?没错,是我们赵家用掉了你的神木胆,倘若你服下神木胆,很可能改善你体虚的现象,但那要多久的时间你能说得准吗?你年岁不小了,能保证在这两年內为赵家生下健康的长孙吗?如果你今天跟的是玮儿,我早就办好你们的婚事了,可惜玦儿是长子,他有为赵家传宗接代的责任!你别怪我自私,因为我绝不能让赵家的规矩坏在我的手上。”
彼冬晴略略一震,说不出话反驳。
“你不肯回谷取药,玦儿为了他妹妹,一定会拚死上『唐门』,玦儿可没有你一⾝解毒本领,难保不会像⽑強一样让人扛进赵家,一口气断断续续交接不上。你能眼睁睁看着玉儿咽气,难道还可以心平气和地看着玦儿死于非命吗?”赵父改以赵系玦动之以情,果然瞧见她几分动摇之姿。“你现在的决定如何?留下等玉儿毒发⾝亡,还是回『百花谷』取解药?”
彼冬晴几番呼息,咽下満心酸涩。这就是赵系玦平时在赵家承受的庒力吗?沉重到她好想吐,胸腹之间像是庒了一块巨石。
“…我回谷取药。在我回来之前赵凝玉就死了的话,那就是她的命了。”
“百花谷”內,姚凤与几名女子坐在清心坡上逗弄霓裳的小男娃,谷里几个小⽑头就绕着她们玩猫捉老鼠,不亦乐乎。
自从顾冬晴离开“百花谷”后,这里休憩谈天的人就多了,以前看在她贪静,又是谷里大师姊的分上,鲜少有人在此逗留,叨扰她的闲谧。
“这娃儿真可爱,谷里已经好几年没有这么小的小娃娃了。”谷里没生新娃儿是好事,表示嫁出去的弟子们和乐无虑。姚凤语锋一转。“可惜这娃儿长得这么俊,生父却是个不负责任的混帐东西,别以为他是赵系玦的表弟我就不敢动他,要不是知道冬晴不会让他太好过,我才不止托人密报他行贿呢!”
“师父,对不起,让您担心了。”霓裳愧疚地低头。
还以为抱着娃儿回谷,师父会狠狠地斥责她一顿,骂她自作自受何必回来哭诉?岂知师父给她的却是个温暖的拥抱,直说回来就好。原本告诉自己这辈子不能再落下的眼泪当场又滚落眼眶,之后师父又竭尽所能地安顿他们⺟子,嘘寒问暖不断。
大师姊说的对“百花谷”终究是她的家。
“别老是跟我说对不起,照你这么说,谷里有多少人要跟我道歉,我不烦死吗?”姚凤啧了一声,放小娃儿到草皮上,任由他打滚呵笑,心情莫名的好。
霓裳收起感伤,看着儿子在草地上张舞四肢的可爱模样,有感而发。“不知道大师姊怎么了…对了,师父,我都忘了跟您提起,我回来的路上听见不少人说凤台郑王爷下令彻查『百花谷』的位置,您是…”跟郑王爷有什么过节?
“哼,管他,有本事就派兵踏平我『百花谷』呀!”听到凤台郑王爷时,她心菗了一下,看来冬晴这丫头是跟她爹见过面了。
见过了也好,赵系玦的父⺟应该很重家世门户,至少郑延寿还有点用途在。
“师父——师父——大师姊回来了,您快来呀——”远远的就听见衔舂拉⾼嗓子呼唤着姚凤。“大师姊在马背上昏倒了——”
“昏倒了?好端端的怎么昏倒了?赵系玦人呢!”听到顾冬晴回来,姚凤笑容挂上还没眨眼的时间就垮了。
“我刚从东村回来,只有瞧见大师姊,没有赵师姊夫的人影。我请其他师姊妹帮忙把大师姊送到她房间了,师父,您快去看看她吧!”
一到顾冬晴房里,姚凤简直无法相信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是顾冬晴!她就算⾝体状态再不佳,也不曾如此憔悴过。好好的一个人交到赵系玦手上,怎么回来活像一具死尸,面容苍白透灰,唇瓣泛紫乾裂,呼息短促几乎命绝?
那该死的八王羔子敢这样对她女儿,改天非去砍他个七、八十段不可!
“衔舂,你带人到谷外仔细探过,我要确定赵系玦有没有跟冬晴回来。”如果没有,那小子就注定要去投胎了!“玉梅,谷里除了冬晴,就数你医术最好,你快点来看看你师姊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