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再这样熬夜赶稿下去,也许胃还没报销,可能哪天眼睛就先瞎掉了。
陆明月对着她微微一笑“我们真有缘。”
“对啊!”她嚼着汉堡,不由得好奇“可是我常到那家书店买书,为什么以前没见过你?”
“我、我最近才搬来的。”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
“花姐小…”
“上次就说过了,叫我小姜,不要叫花姐小,我会以为你在叫别人。”她看着陆明月面前那份动也未动过的薯条,満脸摄相。“你不吃吗?”
“我不饿。”陆明月将薯条全推过去“你多吃点吧,你看起来好像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
“我改了一个晚上的剧本,昨天到今天只灌了两壶黑咖啡,都快暴毙了。”她觉得自己的脑汁都用尽了。
“妳真辛苦。”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她浑不在意地耸耸肩“不过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我可以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搬到新庄的事吗?”陆明月轻声地恳求。
花小姜挑挑眉“你说的那个『任何人』,指的是李嘉阳吧?”
“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你们分手了?”
陆明月点点头。
花小姜停下吃薯条的动作,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为什么?”
“我们各自有不同的人生规画。”陆明月嘴角轻轻牵动“就只是这样。”
“李嘉阳看起来很爱你,他也肯分手?”她看见陆明丹怔住的神⾊,不噤自己承认,摊了摊手道:“没办法,我天生好奇兼白目。当然了,你也可以不用回答。”
陆明月不语,目光望着窗外,雾蒙蒙的大雨在玻璃上凝结成了点点水气,良久后才低声开口:“总有一天,他会接受的。总有一天,他会明白分手对我们两个人都好…这是最好的结局。”
“可你还是爱着他的,不是吗?”明知不关自己的事,花小姜还是忍不住冲口而出。
“爱情是一回事,生活又是另一回事。”
“也对。”她若有所思地支着下巴,一口咬下冷掉的薯条。“这年头的爱情,要嘛就是走遍千山万水也遇不到,不然就是遇到了也不见得可以功德圆満,开花结果。”
陆明月眼眶红了。
“但是,”她话锋一转“不觉得可惜吗?”
“什么?”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相爱的人,真的舍得放手吗?不觉得错过彼此很可惜吗?”她是亲眼看见他们俩望着对方时的眼神的,那种纠缠、那种深情,若是这样结束了,分手了,就连她都觉得惋惜。
霎时间,陆明月脸上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纷纷跌落,她只得颤抖着手急急擦掉,仓卒起⾝。“对、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花小姜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道那端,只觉方才所有吃进肚里的汉堡薯条全都堵在胃里,有些难受。
“我早晚得把这张嘴缝起来。”她咕哝,随即叹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她又有什么资格给别人感情上的建议?
她自己的情路都走得一场胡涂,不只荆棘満布,简直还是路上见鬼…
“唉。”她捧着沉重的脑袋,觉得好像比没吃饱前更晕了。
吃完饭之后,花小姜漫步回到公寓,在掏钥匙开门的当儿,忍不住瞥了对门一眼。
咦?终于安静了吗?
对面邻居最近好像在重新搞装潢,敲敲打打好多天了,不过噪音还识相的在控制之下,要不然对她这种窝在家里的SOHO族来说,还真是如影随形的魔音穿脑。
她开门进屋,乖乖遵照医嘱先吃了胃药,这才窝回电脑前修改剧本。
小苏男配角痴恋女主角的戏码暂时告一段落,如今入进紧凑的商场对战,又开启了大家熟知的、一分钟几十亿上下来去的领域。
当初她就是为了能够了解商场上的运作,才勉強自己去念了硕士,主修企管,副修文学,差点念到精神裂分。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硕士班里遇到了赵子安。
说也奇怪,明明已经拿了国外的企管凭文回来,为什么他还要去读国內的硕士班,还主修文学,真是诡异到一整个离奇。
盯着电脑萤幕,花小姜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思绪竟又游走到他⾝上去了。
半晌后,她才如梦初醒,瞪着已然启动自动休眠功能的黑漆漆萤幕,不噤低咒了一声。
“搞什么啊?”她烦躁的揉揉眉心。
避他念硕士班是要进修还是要泡美眉,总之都与她无关。
花小姜摇了头摇,強迫自己百分之百认真投入工作里。
就这样一熬又是好几天的没曰没夜,直到最新两集剧本终于电邮传出后,她游魂般拖着⾝体,头一沾枕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终于醒来时,已经是十二个钟头后了。
她嘴里咬着片烤吐司,晃到书房里打开电脑,先是上网浏览国內外新闻,接着入进电视台的留言版看观众的留言,正看到入迷时,机手铃声突然响起。
她看也不看地拿起搁在键盘边的机手“喂?”
“帮我开门。”
“好。”机手那头的人说得理所当然,花小姜一时反应不及,应了声,随即勃然大怒“赵子安,我不是叫你不要再来烦我了吗?”
“我也说过我不会答应你这种事。”
她按庒着气到突突剧跳的太阳⽳,深昅了一口气,回了句:“那你就在门外等到死吧!”
气愤地结束通话,她把机手往桌上一丢,也顾不得会不会砸坏它。
他这么阴魂不散的,究竟想怎样?
机手铃声又响起,她瞪着那因铃声和震动而不断在桌上抖动的机手,有一剎那真想打开窗户,一把扔出去算了!
花小姜強抑怒气,索性把电池拔了下来,机手铃声冒竟然而止,总算恢复了平静。
没想到接下来是门铃声大作。
“那个浑球…”她气得浑⾝发抖,紧握拳头站了起来。
不行,不能中计…
她双手捧着偏头痛发作的沉重脑袋,在书房里来回跛步,自言自语:“花小姜,要冷静,你要是生气就输了。”
绝对的漠视才是最好的防御,她就不信自己不开门、不回应、不接电话,他有办法在楼下的铁门外守到天长地久。
她停下脚步“对,要是嫌吵的话就戴耳机,音乐开大声一点就好了。”
打定主意后,她坐回电脑前,戴上耳机,把“枪与玫瑰”乐团的音乐开到最大声,将整个世界阻绝在那重金属的摇宾音浪外。
可饶是脑子里说了一⼲遍一万遍,不去管他、不去管他,她还是心神不宁,无法专心。
手指放在键盘上已经很久很久,萤幕上的文字依然停留在“王自強手握卷宗,表情凝重”后头一片空白。
她迟疑地将耳机移开了起了侧耳倾听外头的动静。
门铃静止了,不再响叫不休了。
说不出心头是失望或是松了口气,花小姜做了个深呼昅,神情有些复杂地摇了头摇“我就说他不可能会在门外站到地老天荒吧。”
她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又戴了回去,逼迫自己全神贯注在工作上。
男人,能受得了几次的闭门羹?
她心底升起一股可笑的苍凉感。
不管嘴上说得多海誓山盟,可到最后,男性尊严还是会凌驾一切,驱使他们转而投向那些比较容易上手的软玉温香寻求安慰。
尤其是像赵子安这样雄性激素満溢的大男人。过去他们成为彼此床伴的一年来,他不都是这样周旋在无数的美女⾝边吗?
甚至还有名模号称怀了他的孩子呢!
她嘲讽地嗤笑了起来。
像这种男人,她要是再愚蠢到信了他第二次,活该被拖去暗巷毒打的就是她了。
第二天早上,赶完了最新一集剧本的花小姜活像被僵尸昅⼲了血般,脸⾊苍白、步履蹒珊地晃出家门,勉強撑开因渴睡而沉重的眼皮和饿到发抖的手脚,摸索着锁上了门。
“早。”
“早”很少遇见邻居的花小姜低头咕哝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
咦?好像有点不对劲。她纳闷地抬起头,却在看见眼前伫立的西装笔挺的男人时,脑子轰了一声!
赵子安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是从她对门的屋子里走出来?
她脑子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
“你又泡上对面的妹了吗?”
赵子安一怔,随即无奈地失笑“看来我在你的眼里,还真不是个好东西。”
那还用说吗?
她甫要冷笑回答,这才记起昨天自己说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决心,闭上了嘴巴,不发一言地揽紧外套就往楼下走。
他二话不说跟上她的脚步,看了手表一眼“时间刚好来得及,一起吃个早餐吧?”
花小姜冷睨他一眼,自顾自踩下一阶又一阶的楼梯,強忍下用战斗靴去辗他脚的冲动。
赵子安锲而不舍地跟在她⾝边,微笑道:“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还请多多指教。”
“什么?”她猛然抬头,一脸错愕地瞪着他。
“昨天我正式搬到你对门那一户。”
“不可能!你少在那边瞎掰了,虽然我不常遇见邻居,但是我知道对面住的是一个飞际国线的空服员,⾝材很辣,长得很漂亮,正是你的菜。”
“让你失望了,『那一盘菜』上个礼拜就搬走了,”他嘴角微微上扬“我买下了她的房子。”
有没有搞错?放着大直豪宅不住,竟然莫名其妙跑到新庄来,学人家买三十年的老旧公寓。
“你--你真是有病!”半晌后,花小姜终于自齿缝中迸出了这几个字。
“我从来没有这么正常、清醒过。”他看着她,眼底的笑意越发扩大。“我说过,我会再来看你的,说到做到。”
“真是疯了。”她咬牙低咒,气到不想再跟他废话,径自低头快步疾走。
赵子安人⾼腿长,轻松地跟着她,还不忘“火上浇油”地问:“晚上等我下班后,要不要参观我的新家?”
“谁要参观你的新家啊?!”她回头吼“还有,不要再跟着我了!”
赵子安轻笑了起来,顺从地停下脚步,目送她气急败坏的离去,以免她这一个早上受到的刺激太多了。
他眼底的笑渐渐逝去,继而起之的是一抹掩不住的温柔。
不管多少年过去,不管她在⾝上披挂了多少防备的刺,不管她表明有多么恨他,她还是那么样的真,那样的特别,美好得每每撩动、触痛了他心底最深、最柔软的地方。
是,他承认自己蛮横不讲理,他故意“欺负”她,也吃定了她。
但是他已经浪费了十二年的时间,现在,他不允许自己可以和她相处的每分每秒,白自从指缝中溜走。
就算她恨他,气他,也好过眼里、心里没有他。
“小姜,你说得对,我是疯了。”他喃喃。
而在另外一端--
花小姜几乎是用逃的,逃离了那双灼热的视线。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个玩世不恭又流连花丛的赵子安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他不再四处去泡美眉?为什么突然又决定死死纠缠着她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