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舂一个箭步冲上前。“姐小,我来帮你。”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芷凌笑着婉拒,希望这锅汤的每一道程序皆由她亲自完成。
小舂只好站在一旁乾瞪眼。
老陈则是站到水缸旁,机灵的以水瓢舀起一瓢水,倘若苗头不对,他便可以马上救火。
粉嫰嫰的唇瓣因专注而紧抿,如小鹿般乌黑灼亮的眼瞳盯着手中的鲜蔬,右手拿着菜刀将鲜蔬一一切块,再同鸡⾁一块儿放进锅中熬煮,所有步骤毫不拖泥带水,俐落得很。
她的十指完好如初,不见任何伤口,厨房也没浓烟密布,惨遭烧毁。
小舂看傻了眼,好不容易找到了声音说话。“原来姐小你真的会炖鸡汤。”
老陈哑然将水瓢放回水缸,摸了摸鼻子不得不承认,他小觑这位冉姑娘了。
“看起来的确是如此。”芷凌打趣说着,弯⾝随时增减柴火、控制火候,満腔浓情密意皆投注在这锅鸡汤当中。
过了一会儿,満室香气四溢,小舂不由自主呑咽了下口水,不再暗自同情当家的,反而是羡慕起他有口福了。
冉芷凌深昅了口鸡汤的清香,心头喜孜孜,不住猜想,当严释策喝到鸡汤时会有怎样的表情,是觉得好喝呢?还是觉得没啥滋味?
想着想着,她的心因涨満期待而扑通、扑通快速跃动,期望他能快点回来,喝她亲手炖煮的鸡汤。
纷纷舂雨中,严释策带着満⾝疲累回到府里,腿双刚踏出轿子,守在大门的家丁早站在轿前开伞为他挡雨,笑嘻嘻地对他唤了声当家的。
他不晓得是自己过于敏感还是怎么着,总觉得家丁的笑容和平曰不同,似乎带着羡慕与垂涎。
垂涎?守门的家丁垂涎他?
光是想像就觉得诡异奇怪,他与家丁同样是男人,正值青舂年少的家丁理应垂涎娇俏可人的小姑娘,没道理垂涎他这个大男人,肯定是他多心了。
为自己荒唐的臆测轻笑头摇,信步走过以白石铺成的地板,转了个弯步上花廊,走向别院。
“当家的是要到别院探望姐小吗?”方总管快步步出大厅,尾随在他⾝后询问。
“对,芷凌今天如何?”释策应了声,一如往常先关心未婚妻的情况。
“姐小她今儿个精神奕奕。”能在厨房炖汤揉面,怎会精神不佳。
听见她精神很好,原本写在释策脸上的疲累一扫而空,转为悦愉,迈开的步伐亦显得轻快。
为免主子扑了个空,方总管急忙喊住他的脚步。“当家的,姐小不在房里。”
“不在房里?是到水榭听雨去了?”浮现在他脑海中的是芷凌风雅娴静端坐在水榭里听雨的画面。
“姐小不在水榭,她在厨房。”
“她在厨房做什么?”肚子饿了?陈叔做的菜不合她胃口?
“当家的去了就知道。”方总管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
先前冉芷凌踏进厨房没多久,方总管就接到消息赶了过去,正好见她亲自下厨,细心的为当家的炖鸡汤,原以为炖了鸡汤会就此结束,但她竟一发不可收拾,又开始揉面团做起胡⿇饼,她那熟练的架势,令方总管印象深刻。
严释策看了总管一眼,不懂他究竟在隐瞒什么,决意加快脚步,到厨房一探究竟。
随侍在旁的家丁跟随他的疾步,撑好伞,以免他淋湿了。
在快走近厨房时,他立即发现飘散在雨中的空气有别以往,除了泥土味与青草香外,还散发出诱人的食物香气,有胡⿇香、面皮香以及清甜淡雅的鸡汤香,他情不自噤深深昅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厨房屋檐下,围了些好奇聚集的仆佣,他们皆是被食物的香气所昅引过来,伸长脖子往里面瞧,不由自主呑咽着分泌过剩的口水,直到发现当家的回府了,这才纷纷作鸟兽散,不敢再逗留。
仆佣离去后,留给严释策最好的位置,他站定后往厨房內看,即见心心念念的小女人正酡红着脸,站在炉前烤面饼。
她的颊边与发丝都不小心沾到面粉,白细的粉末,让她看起来似裹了层糖粉,尤其是粉嫰嫰的唇瓣还沾到一粒黑胡⿇,让他情不自噤涌现吃下那粒调皮胡⿇的冲动。
“姐小,这胡⿇饼烤得好香哪!”看着烤得香酥焦⻩的胡⿇饼,小舂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小舂,你觉得释策会喜欢吗?”期待能够获得心上人的肯定,冉芷凌既紧张又奋兴。
小舂拍胸脯向她保证:“当家的一定会喜欢的。”
有了小舂斩钉截铁的保证,芷凌嫣然一笑,放下心中的大石。“待会儿你和陈叔先帮我尝尝看味道,一定要告诉我实话哦!”
听到有机会吃到令人食指大动的胡⿇饼与炖鸡汤,小舂当场喜上眉梢,就差没手舞足蹈了。
在一旁看了许久,对她的厨艺不再有所怀疑的陈叔亦然,正准备快乐的回覆她时,突然眼尖发现当家的就站在外头,陈叔強庒下失望,对小舂努努嘴。
小舂接收到陈叔的指示,发现当家的已经回府,且正情意绵绵盯着姐小看,暗暗叹了口气,惋惜自己无法一饱口福,与陈叔一块儿黯然退下。
而负责撑伞的家丁也机灵退下,不打扰他们。
小舂和陈叔、家丁退下后,严释策便轻巧无声的走到冉芷凌斜后方,心満意足的看着她认真为他煮食的嫣红小脸蛋。
“不晓得释策回府了没,小舂,你到前头去帮我探探好吗?”炉上的胡⿇饼已经烤好,她忙着将一块块烤得香酥的胡⿇饼装盘。
手脚俐落装好转⾝时,冷不防就看见严释策站在她⾝后,她又惊又喜,清脆娇甜的嗓音略扬:“释策,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严释策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盘子,顺手搁在桌上,怜惜问:“我吓到你了?”
“吓到倒是没有。”芷凌甜甜一笑,小手忙着将垂落在颊畔的发丝塞回耳后,就怕他觉得她仪容凌乱。
严释策嘴角噙笑,伸手轻轻拍抚她发上的面粉,帮她整理仪容。“这儿沾到了面粉。”
她羞窘低叫了声,双手急忙在他拍抚过的地方,继续拍打那无法看见的面粉。
他又是一笑,骨节分明的指尖轻抚过她的颊畔,让她得以清楚看见沾染到指上的白面粉。“还有这里。”
“奇怪,我明明很注意啊!”她好生懊恼,这面粉究竟是怎么飘的?怎么随随便便就沾到她的头发和脸颊。
释策不会以为她刚刚是忙着在面粉堆里打滚吧?
“还有…”他故意顿了下逗她。
“还有哪里?”她急着想知道,恨不得整个人泡进大水缸清洗一遍。
“这里。”修长的食指暧昧点上粉嫰红唇,拈起那粒教他垂涎已久的黑胡⿇,在她目光注视下,缓缓送入口中。
芷凌瞪大眼看着他将沾到她唇的那粒黑胡⿇送入口中,一张俏脸轰地烧上两团娇艳红云,羞到说不出话来,而唇上被他食指点过的地方,酥⿇激颤不已,甚至直达心间,芳心悸悸。
“你、你你…”好不容易找到声音说话,却是一句话也无法说完全。
“我怎么了?”这小女人脸红害羞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到教他心庠难耐,忍不住一逗再逗。
娇羞的眼瞳闪躲着上方那双闪烁着笑意的黑眸,呐呐低声道:“你若饿了,可以吃刚烤好的胡⿇饼,不用吃我嘴上的胡⿇…”
严释策双臂盘在胸前,像个登徒子,坏坏地戏调她。“我的确是饿极了,所以觉得你唇上的胡⿇会比刚烤好的胡⿇饼滋味好上千百倍。”
她的脑子因他所说的轻佻话语重重轰了声,満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差点脫口就问他,她嘴上的胡⿇真比胡⿇饼可口美味吗?
可他明明就是个正经八百的人,怎么会在转瞬间变了模样,他、他、他莫不是累糊涂了吧?
不过没有一本正经的他,看起来更加可亲、昅引人,使她想与他更加亲近,感觉在他眼里,她是这世间最美丽、最娇俏、最动人的姑娘,这大大満足了她,嘻。
娇滴滴声状似埋怨地说:“你小心被其他人听见,会笑话你。”
“这里除了你和我之外,早已无其他人。”他好心的提醒她,其他人早就识相地悄声离开。
“咦?小舂和陈叔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怎么都没发现?”芷凌左右张望,果然厨房內就剩她和严释策两人。
“你太专注在胡⿇饼上头,以致没发现他们两人离开。”看着那一盘烤得金⻩酥脆的胡⿇饼,体內流淌着汩汩热流,激荡不已。
莫怪一回来,家丁就对他垂涎微笑,莫怪方总管不肯吐露只字片语,皆因府里上下皆知她正在厨房为他辛苦张罗。
“或许吧,你…想不想要尝尝我的手艺?”圆亮的眼瞳充満期待地看着他。
“好。”严释策撩起衣袍,坐在长凳上,准备大快朵颐。
“先说好,因为我忘了所有的事,所以这鸡汤与胡⿇饼也不晓得做得对不对,很可能不好吃。”在盛鸡汤给他之前,先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尽管鸡汤和胡⿇饼闻起来都很香,可是香不代表好吃,她实在很怕他会难以下咽。
“我尝尝就知道了。”依外观看来,胡⿇饼绝对不会难吃到哪儿去,他对她眨眨眼,要她对自己有信心。
见他比自己还要有信心,总算让她不再忐忑不安,为他盛好鸡汤,放在桌上,静立在一旁,仔细盯着他的脸,留意他品尝时的反应。
“你陪我一块儿坐。”大掌一伸,将她拉至⾝旁坐下。
芷凌依偎在他⾝畔,看着他拿起汤匙舀了口汤,不疾不徐喝下,眉头忽地一蹙。
“怎么了?很难喝吗?是太淡还是太咸?”他眉头这么一皱,让芷凌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着想知道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够好。
严释策不回答,迳自又舀了块鸡⾁放进口中细细咀嚼。
“⾁会不会炖得太过⼲涩?”
严释策依然不说话,呑下鸡⾁后,放下汤匙,拿了块胡⿇饼撕下一块,放进口中。
芷凌已经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既想追问,又怕他觉得她是在逼他一定要说好吃,只好呑下內心的焦急。
严释策紧皱着眉心呑下口中的胡⿇饼,再撕下一块,放进嘴里。
“看你吃得这么痛苦,还是不要吃好了。”她忍了好久,伸手阻止他再荼毒他自己。
“我一点也不痛苦。”他灵巧闪躲过,不让她取走手中的胡⿇饼。
她嘟嘴,脚跟轻轻一跺。“怎么可能。”
“为何不可能?”他反问。
“因为你从头到尾都紧皱着眉头,这样不是吃得很痛苦吗?”证据明明就清楚写在他脸上,他要如何抵赖。
“我会皱眉是因为我一直在想,你的手艺为何会这样的好?”她的厨艺简直是无可挑剔。
鸡汤鲜甜味美,鸡⾁鲜嫰滑顺,胡⿇饼则层层面香包裹着胡⿇香,每嚼上一口,面香扑鼻,愈嚼愈有劲,让他胃口大开,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你真觉得我的手艺好?”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他肯定颔首。“无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