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颇有运动细胞。这点在楚素弦教他练拳时就能看出来,所以那个暑假,云峥和武馆的师兄弟们很快地打成一片。男孩子和女孩子不同,不见得要有共同的话题,也不需要去聊那些伤心旧事,能够一起在球场厮杀或并肩作战就够了。至于平常时候,在一片吵闹之中他仍是静静地,在一旁笑着看众人打闹,但几乎所有活动他们都会邀他参与。
秦绯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郁闷。她还是像以前一样,不会主动和众人打成一片,所以总是冷冷地看着云峥和他们融洽地相处,然后自己悄悄哼地一声,酸溜溜地闪开一个人搞自闭。
有了新人就忘旧人啊,啧!
她哪知道,云峥心里也正因她的疏远而感到无措。
最后还是云峥主动向她示好。
平常楚素弦敲她房门时都会有“配音”不是小绯小绯地喊,就是人还没到已经在走廊处嚷嚷;至于楚素弦的徒弟们,是没那个狗胆敢上来吵她的。因此这么“节制”的敲门声,秦绯云立刻就想到云峥。
她还忍不住深呼昅,又怕自己太紧张,过于期待,努力作着心理建设才打房开门。
本来以为她没听到,或睡了,犹豫着该不该等到明天的云峥,见她开了门,渐渐平稳的心跳又激烈起来。
秦绯云一见他,突然间就想起这两个礼拜以来他倒是和他的“兄弟”们混得如鱼得水啊!忍不住就有些气闷,酸溜溜地道“大红人,怎么会突然想接见小女子啊?”
她的反应倒让云峥心里明白了什么。如果他只是个⽑头小伙子,或许会因她的嘲讽而退缩尴尬,不过眼前的秦绯云在他眼里,倒像个生闷气闹别扭的小女孩,让他原本紧张的情绪软化了。
她果然在生气,那不是他的错觉。
云峥将收在背后的红粉⾊小纸袋拿出来“一直想跟你道谢,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而且这个暑假我只帮朋友代班,薪水不多…”他说到这就辞穷了,脸颊慢慢热了起来“呃…希望你喜欢。”
非得人家先表示善意的大姐小,总算反省自己的反应真的是幼稚了点。她之前还有脸取笑别人幼稚哩!秦绯云接过纸袋,那是饰品店或文具店常常会使用的包装,拆开一看,果然是一只粉⾊绣球花发束。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云峥被问得有点尴尬“我帮朋友摆摊时看到隔壁在卖…”他硬着头皮在隔壁逛了许久,才挑到一个觉得适合她的。
其实发饰那些他当然没什么研究,只是这几朵绣球花让他想到她在每周末河堤公园有夜市时都会跑去买来吃的彩⾊棉花糖,想起她吃棉花糖时难得露出孩子气的表情,忍不住就买了。
秦绯云忍住笑,她光想像他一个大男生跑去挑发饰的画面就觉得好笑。
“你一个人去买?”
云峥实在很不愿回想那个过程,好友到现在还在调侃他,因为隔壁大姊卖的发饰都是自己手工制作和设计,不便宜,他当天顾摊的薪水全部贴上去还不够,还是大姊阿沙力给他打折再打折,而卖发饰的大姊则不停追问这发饰是否要送他女朋友?他们有没有分手的可能?她可以登记当候补吗?虽然语气明显是闹着他玩,乐在看他尴尬无措,而他还真的拿这样的调侃没辙,从头到尾只有被取笑的份。
秦绯云马上把头上的小叮当发束换下来,戴给他看。云峥有些傻愣地看着她笑容甜甜的模样,胸口因为紧张而狂野的悸动,瞬间变得温柔了起来。
“谢谢,我很喜欢。”
他忍不住笑了,突然很想问她,那么她可以别再生气了吧?但又觉得这么问有点失礼。
“不过,你要谢我什么啊?”她故意擦着腰,想知道他是不是明白自己最近有点过分?
好啦,她也知道她这是公主病。人家是她的谁啊?难不成还得早晚来跟她请安,外加照三餐问候不成?
但是,她本来就是公主啊,哼哼。他总算能和那群人握手书和,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偶尔主动来跟她打个招呼过分吗?
虽然仔细想起来,她这两个礼拜,都没给人家好脸⾊就是了。
云峥愣了愣,好像根本没想那么多,但是看着她又抬起头佯怒的模样,忍不住歉然地道“要道谢的有很多,不管是陪我找工作或是帮我那么多,只有一个小发束真的太少了。”
“谁跟你说发束太少了?”她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情形!秦绯云有些没好气“好啦,我原谅你啦。”说到最后真心地笑了“我很喜欢这发束。”
云峥终于发现,他心中悬了两个礼拜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她的“原谅”对他而言,比想像中重要呢。
不知道是哪个多事的提议,要在楚家武馆办烤⾁会。
夏天耶,到底是烤⾁还是被烤?
但更妙的是,当天武馆的生学全都被家人勒令晚上要留在家里看书或补习。秦绯云想了一下,看着那些带着材料来到武馆的女人们,瞬间恍然大悟,躲在椅子后头闷笑,笑到肚子好痛。
她怎么忘了,本社区头号媒人婆张太太的儿子就是张文斌——师父众弟子当中的摸鱼大王。基本上暑假的上课时间以外,舅舅大多数生学还有别的课业辅导要上,住得远的自然不会留下来,住得近的,家里长辈几乎也都认识,张太太人面阔,她的一番奔走和谋画,响应的人自然也多啦!于是各家长辈当晚严格规定儿子不能留在武馆杀风景!
秦绯云完全没有同情心,对舅舅的水深火热没打算揷手,最后是楚素弦无奈,急calI老友前来护驾,但白河也不过是来帮忙烤⾁,顺便吃烤⾁而已,对他的处境只是笑着摊了摊手,爱莫能助。
来参加烤⾁的,有四位阿姨呢。张妈妈想得周到,⾝为一个成功的媒人婆,自然也是多方用心。舅舅是续弦,又带着养子,这些阿姨都知道情况,本⾝或多或少都有能配合与能包容的原因,这样想起来就觉得其实张太太这么做也算好事一桩吧,只是太积极主动让人有点头痛罢了。
秦绯云虽然是“外人”不过阿姨们听说她是楚素弦最疼的甥女,纷纷表示善意,所以她盘子里的食物一直没少过。
既然阿姨们那么贤慧,秦绯云也觉得自己不该一直当电灯泡,所以她把没吃完的烤⾁用保鲜盒装好,拿了两罐可乐,拉着云峥离开院子,说要念书,两人就离开了。
楚素弦只能哑巴吃⻩连地瞪着她离开。
云峥只觉她一定打着什么鬼主意,但是不点破,默默跟着她上二楼。
秦绯云贼笑着,拉着他来到二楼走廊的一处窗口,拉开纱窗,把保鲜盒与可乐摆在窗边挨着墙的屋瓦上,然后在云峥仍不明所以时爬出窗口。
“…”他应该把她拉回来,或者要她小心一点,但是看到她穿着小热裤抬起的臋部就这么在他面前光走,云峥只能红着脸撇过头,但是又担心她的全安,一番犹豫和挣扎之后只好认命地低下头,眼睛不敢乱瞟,跟着她上了屋顶。
这儿可是秦绯云的秘密基地,可以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盯清楚大门的动静,偷听前院的风吹草动,却又不容易被发现,因为底下有两株栀子树挡着,左手边虽然有住户,但正好让两户人家院子里种的凤凰木和⻩花风钤木挡住视野,下午过后更是现成的凉荫,而往前看出去正好是河滨的方向,这附近房子都不⾼,视野极好,通常在有夜市时的夜晚,可以隐约看见一条热闹滚滚的光带。
今晚没有夜市,只有城市某一处举办着庙会和行游,吵闹声一下远一下近地传来,抬头一片繁星如织,夏夜晚风正凉慡,暗夜里的花香似有若无,两只地头猫在不远处的屋顶上晒月亮,见到他们俩突然冒出来也没反应,继续和同伴磨磨蹭蹭,好不亲密。
秦绯云摊开保鲜盒子,一边示意云峥安静,一边让他叉起一块烤⾁吃,然后奋兴地偷偷观察底下四女二男的战况。
云峥有点头疼,他倒是没她的好兴致,大半的心思都在注意她会不会不小心滑下去。虽然这屋顶并不陡,屋瓦只是散热与美观用,底下的建材仍是钢筋水泥,不在这上头打滚或跳舞的话基本上全安无虞。
底下的进展其实也没什么好看,虽然同样外形出⾊又单⾝的白河加入之后气氛好像有比较热烈一些,但又不像连续剧还有戏剧化的揷曲,看着看着也索然无味起来,秦绯云只好默默吃烤⾁,看星星,转过头却发现云峥看着她,而且那姿态显然从他上到这屋顶来后一直维持着,对底下的“战况”漠不关心。
“怎么了?”她低声问。
懊不会觉得无聊了吧?虽然仔细想想,她也觉得満无聊的。只是她明明是个“外人”却一直被讨好着,感觉挺别扭-是说她的别扭应该没有舅舅的十分之一吧?她只能感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题,她也是爱莫能助呐!
云峥头摇,不答话,轻轻拉开可乐拉环,把视线调向远方的河堤处。
秦绯云挪着⾝子和他肩膀挨着肩膀,问的意思。“觉得我很幼稚?”她挑眉,有些质
云峥失笑“没有,这地方很好。”他学她庒低了声音,只说给她听,但语气非但没有她作坏事般的心虚与神秘,反而像一句亲昵又温柔的安抚。他没有拒绝她的贴近,也没有多想,毕竟这屋顶不是平的,他还是不太放心她乱爬乱钻。
“很不错吧?”秦绯云刻意忽略那让她脸红的温柔嗓音。云峥性子本就成熟內敛,当然不像她,此刻分明就像在当小偷。她又塞了一块烤⾁,脸颊鼓鼓地“这里可是我的秘密基地,你不要跟别人说。”
“嗯。”他抿着唇,敛住笑意。
她看起来很“鸭霸”骨子里还是很孩子气的。只是莫名的总是无人发觉这一点。
也许,就像她只把秘密基地同他分享一样,她也只在他面前坦率地流露出这一面。
他们将剩下的烤⾁分着吃,没怎么聊天也无所谓,只是吹吹晚风、看星星就很惬意很快乐。
默契便是这样的吧。像她舅舅和白河叔叔,两人可以在院子里喝一晚上的啤酒,也没怎么交谈,漫漫长夜相对无语两人也不无聊,但是一对上张妈妈介绍的阿姨军团们,那种沉默就连旁人也觉得尴尬。
不知哪里的庙会越来越热闹,已经能听到鞭炮声,天空接着燃起烟火。
秦绯云嘿嘿笑“我有先见之明,这里视野多棒!”她去年还曾偷偷拿着啤酒,躲到这里看一整晚的烟火哩。
云峥对她的邀功只是淡笑不语。
庙会的烟火,自是不如特别的庆典那般绚烂,直到天空中只留下灰茸茸散去的烟尘,她没趣地低下头,瞥见云峥依然若无其事调开差一步就要与她相对的视线。夜⾊下,不远处的昏暗街灯给他们保留了太多暧昧与隐私,他似乎以为秦绯云不会发现,原来比起烟火,她对他来说是更加目眩神迷的存在,天空中千篇一律的绚烂花火在他脑海里不过是稍纵即逝的飘浮尘埃。
隐隐约约,好像有些什么闪过秦绯云脑海,但太过迷离又不实真。
“剩这一块给你。”他提醒着她把烤⾁吃完。晚餐只吃几片⾁苴赞很容易饿。
秦绯云也不知道自己⼲嘛脸红。只能暗自庆幸月儿蒙胧,街灯也太遥远。
但是窥偷人的明明不是她欸!
但是…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