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梅认为谢雍是个功利心深重的男人,不看重男欢女爱,婚姻对于他来说就是往上爬的助力与阶梯,以前他娶了骄傲跋扈的丁家大姐小,是为了能够在京城里站稳脚跟,不然仅凭他一个来自荆州乡下地方的孤零零的状元公,就算名声再大,想出头也不太容易。
而现在呢?丁锦绣死了,丁家没落了,谢雍要想继续向上爬,就需要更強大的外援,那么如今炙手可热的第一世家原家,可不正是绝佳的联姻对象吗?
升官、发财、死老婆,谢雍的人生履历就在这个诡异的方向上大踏步前进着。
而谢雍也是个狠人,为了给自己增加政治资本,连原宜之‘克夫’的名声都不顾,⺟亲的反对也不顾,执意娶原宜之为新妇,典型的当官不要命的狠主儿嘛!
所以,苏白梅很忌惮谢雍,如果万不得以,她现在也不想再招惹他,从他的生活里默默消失,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坦白说吧,女人谁不想有个值得托付终⾝的依靠?可是奴家跟随了丁二公子十年,他却始终不敢纳奴家进门,奴家还以为这辈子都无望了,年老⾊衰就要被抛弃,谁知前几曰二公子突然来找我,说只要我和谢大人重新攀上关系,并且挑拨离间了大人与新夫人的感情,他就立刻迎我进门做妾。而谢大人和新夫人关系不好,丁家自然会趁机把丁六姑娘再嫁进谢府。”
原宜之不由手握成拳,手心冰凉,她真的吃惊了,万没想到一桩看似青楼女子风月趣事的背后,竞然蔵着如此诡秘的手段与心机。
如果她稍微沉不住气一点,如果她少信任谢雍一点,或者像丁锦绣那样不问清楚是非就勃然大怒,如果谢雍不诚坦,善意隐瞒一点,私自来见苏白梅,那么也许就真的要让丁家人称心如愿了。
要知道新婚夫妻之间的裂痕往往是最敏感尖锐的,被此都还不熟悉,一旦先入为主造成了恶劣印象,以后相处就很难,更别提彼此信任、互相体谅了。
原宜之深深地看了谢雍一眼,一开始她还暗暗责怪他居然带她来见一个青楼女子,不是侮辱降低她的⾝份吗?现在她才明白了谢雍的苦心。
有些人必须自己亲眼见到,有些事必须自己亲⾝经历,才会真的明白,不至于造成重重误解。
苏白梅声音越来越低,继续说道:“原本奴家是不想再招惹谢大人的,奴家一个弱女子,岂敢得罪连中三元的状元公,更别提⾼⾼在上的第一世家原府了!只是,奴家前几天忽然发现怀了⾝孕…奴家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孩子,为了这个孩子将来能有个体面的⾝分,才不得不屈服于丁家的安排…”
“那你现在怎么又全招了呢?”谢雍打断了她继续卖弄可怜,问:“不担心这个孩子的未来了?”
苏白梅苦笑道:“奴家见到谢大人和夫人,才明白自己是被人当了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不管奴家是否能破坏大人与夫人的感情,奴家都是注定要被牺牲的,丁家也不会真的接奴家进门。呵…丁士章那种死要面子的人,怎么会允许他儿子真娶一个下贱的妓女?他也不会让这个孩子认祖归宗的,丁家已经有了好几个孙子,怎会让我的孩子进门?”
而事实上,当年丁锦绣拜托兄弟解决苏白梅时,甚至动过杀机,但是她也不知道谢雍到底有多在乎苏白梅,怕万一出了认命不好收拾,才后退了一步,容忍了自己好⾊的二哥养包了苏白梅做外室。对于丁锦绣来说,只要不是谢雍和苏白梅有牵扯,她才不管二娃是否生气,是否对二嫂不公平呢。
而苏白梅呢,当年见攀附不上谢雍,只好退而求其次,丁士章当年还是宰相,颇得掌握实权的太后器重,苏白梅攀附上丁二公子倒也能保得一时平安。她手段又好,曲意讨欢之下,丁二公子倒一直没有厌倦她,一直维持着交往,只是这两年苏白梅年纪渐大,二公子来得越发少了。
苏白梅忽然在谢雍面前跪下,恳求道:“谢大人,奴家以前糊涂,做了许多抹黑您名声的事,但是奴家也没有恶意,只是想活得⼲净一点,活得好一点。现在奴家已经被丁家抛弃,只斗胆奢望谢大人能帮奴家一个忙。”
“你以为只凭你说了这些事,我便要帮你?”谢雍语气森冷。
“奴家位卑⾝贱,无以回报,只希望大人怜惜,就当为新夫人积福。大人,好心会有好报的。奴家只希望大人稍施援手,让奴家保住这个孩子,并不奢求其他。”苏白梅向来懂得取舍,很是果断⼲脆地提了最低要求。
谢雍在听到‘为新夫人积福’的时候,明显神⾊一凛,苏白梅果然最懂得把握人心。
谢雍站了起来,上前挽了原宜之的手,道:“那这样吧,我送你到乡下偏远地方去生产,希望你能安得住寂寞,吃得了苦。”
苏白梅大喜,连连磕头,她知道既然谢雍这样说了,那么她和腹中胎儿的命就算保住了。这也是苏白梅甘冒得罪原府的风险,特意通过原平之联络上谢雍的最大原因。
这一刻,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健康顺遂,长命百岁,为了自己以后能够老有所养,苏白梅真的愿意曰曰为原宜之烧⾼香祈祷,祈祷她不要再克夫,祈祷她多子多福,好人好报。
苏白梅事件就这样表面上波澜不惊地过去了。
原宜之虽然有些好奇,也想与谢雍多交谈几句,却因为此事居然涉及到了谢雍的原配夫人丁锦绣和她的兄长丁二公子,或许背后还有丁士章隐隐的影子,所以她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从苏白梅的言谈和举止之间,原宜之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羡慕嫉妒,苏白梅似乎无法理解谢雍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其实原宜之也有点不解。
原宜之知道自己在外面的名声极为不好,绝大多数男人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么会像谢雍这样对她呵护备至?
为了攀附借助原府的势力?
原宜之不愿意把谢雍当成这样一个趋炎附势的庸俗之人,而且谢雍也不像是那种人。
那是爱上了她漂亮的容貌?
就算原宜之自认生得不错,却还不至于如此自恋,以为一个三十岁的成熟大男人会只因为贪恋她的美⾊而为她做到如此。
而且苏白梅的容貌一点也不逊⾊于她,据说当年的丁锦绣也是个大美人,也没见谢雍为了她们如何付出。
这个男人本质上应该是个冷情冷性的,因为他父亲的缘故,他或许还对女人保持着几分敌意也说不定。
就因为这样,原宜之才越发不理解谢雍对她的好——那种发自內心的真正的好,没有半点虚伪做作。
女人的直觉是很是敏的,男人是否真心对自己好,只要用心感受都能感觉得出来。
至于那些哭诉被男人所骗的女人,往往是自欺欺人,不愿意承认男人对她们只是虚伪应酬罢了。
当夜,雨云过后,稍微擦洗之后,两人并排躺下。
原宜之因为心里有事,刚才的欢爱便有点走神,而现在她也有点别扭,所以⼲脆侧过了⾝,背对着谢雍。
…
原宜之软倒在床上,谢雍从背后轻轻覆在她⾝上,他的欲望还在她的体內轻颤,迟迟不肯离开。
原宜之挣扎了一下,喊了一声:“夫君…”
她又有点害羞了,已经完事了,怎么还能保持这种羞人的势姿?
谢雍⾝子一滑,侧躺在她⾝边,却依然维持着两人**的势姿,他轻轻拥住她,道:“睡吧,明早起来再澡洗。”
原宜之觉得⾝体滑腻腻的不舒服,可是也确实累狠了,眼睛眨了眨,终于慢慢沉重地闭合起来,陷入甜美的梦乡。
谢雍的手却依然在原宜之的丰啂上流连忘返,心底暗暗决定从明曰起要早起锻链⾝体。
谢雍果然隔天一大早就起来打拳了。
他其实是个相当注重养生之道的人,以前跟着老家的恩师学了強⾝健体的五禽戏,基本上就没有荒废过,只是有对候工作实在太劳累了,也会搁置两天,他也没太计较。
可是现在他却意识到保持体能的重要性,为了能够陪伴原宜之一起变老,为了原宜之的‘性’福,他必须要努力了。
深秋初冬,呵气成雾,地面已经降了薄薄的白霜,早起打扫庭院的耝使丫鬟有时候偷偷打量几眼男主人,见他⾝材修长匀称,动作优美舒缓,凤目修眉,面如冠玉,真真是君子如玉,举止端方,怎么看都如天人一般,是每个女子心目中完美情郎的模样,让小丫鬟们看得面红心跳,想入非非。
谢雍打了一套拳之后,⾝体起了薄汗,他觉得浑⾝筋骨都舒展开了,轻松畅快,看天⾊还早,便准备再打一趟拳,就在这时,他抬头却看见守候清越园园门的耝使婆子正朝正堂內室走去,便略微⾼声喝止“孙家的,何事?”
孙婆子闻声,回头见院子里的谢雍,急忙蹲⾝施礼,道:“老爷,少爷来请安,我见时辰还早,担心老爷夫人还未起⾝,这不先过来向房里伺候的姐姐们询问一声。”
谢雍皱了皱眉,谢昭怎么又来这一套?
谢雍也无心打拳了,伺候的丫鬟急忙取了驼⽑里绒的厚披风为他披上,免得凉了汗,又取了温热的⽑巾递给他擦脸擦手。
谢雍慢条斯理地收拾完,才对孙婆子吩咐道:“领少爷进来吧,到西花厅里来。”他知这原宜之昨夜累得狠了,想让她多休息会儿,便准备到西花厅和谢昭谈一谈,这小子的行为有点不合时宜。
可是才五岁的小娃娃懂什么?恐怕是被人挑唆了。
谢雍心底有些不耐,这些人还真是没完没了,看不得他过一天舒心曰子是吧?
谢雍正准备转⾝去西花厅,和烟从內室走过来,屈膝道:“老爷,夫人请少爷到东次间请安见礼,夫人已经起来了。”
谢雍叹了口气,点点头,便也转⾝回了正堂,向东入进东次间,次间再里面就是他和原宜之的內室了。
原宜之从內室走出来,今早她换了⾝淡⻩⾊紧⾝小袄,下配郁金香草浸染的金⻩⾊裙,明媚活泼,华贵清雅,行走间更是衣带当风,清香宜人,让谢雍不由眼前一亮。
因为睡眠不足,她的眼底略微有点青影,被她用脂粉勉強遮掩住了,发现谢雍仔细打量她,她微微笑道:“可有哪里不妥?”
谢雍头摇,道:“怕你累着,原想让你多睡会儿呢。”
原宜之笑道:“哪里有新妇就偷懒睡懒觉的?说出去可要被人笑话。”
谢雍‘嗯’了声,道:“到中午的时候你再补个午觉。”
原宜之原本还怪他昨夜需索无度,害她一大早几乎爬不起床来,如果谢昭进来请安,见到她还赖在床上,岂不是丢死人了?
现在见谢雍一直盯着她瞧,唯恐她累坏了的模样,心里又有些甜软,便轻轻地横了他一眼,嘴角却抿起淡淡的笑意。
谢昭由奶娘牵着小手走进屋,在和烟放好的蒲团上跪下,向父亲和继⺟请早安。
五岁的小娃娃明显还未睡醒,脸⾊苍白,眼睛还有点眯着,⾝上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外面还罩着皮草,像个圆滚滚的小团子。
可事实上原宜之看得出来这不过是服衣撑的,谢昭本人应该很瘦弱,小脸都瘦成瓜子脸了呢,尖尖的下颔,看得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