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他没有被吓疯,倒是大掌柜彻底被他搞疯了,开始撒钱当财神。
真是…究竟搞什么鬼?
大仙庙果真名不虚传。
小小的一间红⾊小庙,没想到香火如此鼎盛,信徒们的供奉物多到挤満桌台。
大仙庙里供奉的是只白狐仙,若是想求姻缘桃花,来此就对了。
传说中这位狐大仙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有双魂勾媚眼,能够迷倒众生,只要是被他“一眼看中”的姑娘,没有能逃出他手掌心的。
奶奶临终前,千叮万嘱地希望她能来此为自己拜求一段好姻缘,因此,她来了。
掌心里紧握着奶奶赠送的小布囊,柳必应诚心诚意祈求着,希望白狐仙能赐与她一个良人、一段良缘。
“必应——”
“嘘,别说话,奶奶说必须非常专注、诚心诚意。”
合着眼,小心谨慎地执行每个祈愿步骤,顺利取得红线后,柳必应小心翼翼将红线收进小布囊里,并将另一条红线以另一个小锦袋装好,交给一旁的信顺。
“好了,一条给你,一条给我。”
“它又不是月老庙,会灵验吗?”信顺有些怀疑。
“当然!”柳必应连忙遮住他的嘴,不想他在神仙面前乱说话,万一得罪了神仙可就不灵了。“奶奶说灵就灵,我们要这样相信。”
他拉下必应的手,道:“奶奶是挂心你,为何连我都要?”
“奶奶当然也希望你能娶个好姑娘,成家立业。”她将小锦袋硬塞给信顺。“来,咱们一起努力吧!”
信顺看了小锦袋,又见柳必应仍显苍白的脸上努力为他绽放的笑容,心里万分感动。“必应,谢谢你,你真的对我们好好…”鼻间一酸。
奶奶死后,他坚強地未掉过一滴眼泪,可此刻,他竟有股想哭的冲动。
“因为你们也对我很好呢。”她微笑。
大树下,金光透过树叶缝隙直射而下,光束轻洒于她的周⾝、脸上,形成一道七彩光晕,眩目动人。
又来了!那感觉又出现了!
之前他在客栈门口也曾见过一次,如同现在,柳必应带着真诚的笑靥,浑⾝散发耀眼光芒,宛若仙子下凡,更像随时会自眼前消失似的…
一眨眼,那道特殊的七彩光芒消失,必应依旧站在阳光下,对他微笑。
“你看起来气⾊好很多。”
“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再难缠的病也该好了。”她自我解嘲,不想让人认为自己老是个病恹恹的药罐子。“倒是你,这几天挺悠闲的,不用去上工吗?”
“大掌柜赶我回家休息呢!”
信顺将大掌柜反常的大方行为告诉柳必应,却换来一句小小的质疑。
“你该不会是偷懒,被解雇了吧?”她轻问,跟着拍拍他的肩。“别忘了,你可是答应过奶奶会好好工作的。”
况且,仲孙隐不只是帮过她,更在大雨中拉了无助的她与信顺一把,在奶奶临终前为她请大夫做最后努力,并协助信顺处理后事,对信顺而言,仲孙隐可算是个照顾手下的好主子,他更应该好好为他效力才是。
“你看我像是会偷懒的人吗?”
她头摇。
“那就是喽!”信顺当然没有忘记奶奶临终前的交代。“隐爷对咱们有恩,我想努力工作报答他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偷懒?!只不过,说到隐爷——”
他犹豫停顿,欲言又止。
“隐公子怎么了?”
左右张望,确定方圆百尺內无人接近,信顺神秘兮兮凑向她,附耳道:“我怀疑他『不是人』!”
“什么?!”她惊呼一声,是听错了吧!接着,她微愠道:“枉费隐公子这么照顾你,你怎么可以骂他不是人呢?”
“嘘——”这次换他捂住她的嘴,暗示她先别激动,听他说完。“不只是他,连他⾝旁的李衡都『不是人』。”
被捂住的嘴,呜呜嗯嗯直议抗。
“因为我怀疑他们是…鬼。”
最后一个字,轻得几乎无声,却如轰天巨雷般,震得柳必应哑然无语。
议抗声戛然而止,她安静下来,圆睁着大眼,见鬼似地勾直勾瞪视着他,惊讶莫名。
“信顺,你是不是想奶奶想到走火入魔了?”信顺终于松手后,她好认真问道,反过来探了一下他的额头,确认他没有生病,胡言乱语。
“当然不是。”他知道他的话令人难以置信,但千真万确!
信顺详述当晚在西厢房撞见的一切“异象”以及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当晚他回家之后想了很久,越发觉得他们不是人的可能极⾼,不只是他亲眼见到李衡会飘,更因为他想起了先前在阎君庙前发生的一切——
“就像在阎君庙前,隐爷他为了护你脫困那次,也实在吓到了我…”
“他怎么了?为何吓到你?”那次她昏倒了,醒来时已在信顺家里,完全不明白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那天,隐爷的眼睛——”
话说到一半愕然停止,信顺像是发现了什么,惊愕地望向一旁树梢。
“怎么了?”她跟着抬头看。
树梢上,有只乌鸦伫立着。
是错觉吗?为何他老觉得那只乌鸦在盯着他们瞧呢?准是那天晚上被那少女变乌鸦的一幕给吓的,现在对乌鸦特别敏感。
“走,咱们换个地方说话。”信顺紧张地拉着她快步离开,往较多人聚集的百花园走去。
柳必应也被他搞得紧张起来。“有什么不对吗?”
信顺的话听来荒诞,却又有几分可信,她不认为信顺会骗她,更相信他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不由地,她想起仲孙隐来她床前探望的那天晚上,他也是活生生自她眼前消失…
尽管事后她说服自己那是个梦,可一切仍实真得令她惊疑。
“若真如你所言,那…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她跟着信顺,好认真地思索这问题。仲孙隐⾝上感觉并无阴森之气,她不怕他,也相信他不会伤害她。
“该不会是…为你而来的吧?”凭着莫名的直觉,信顺猜测道。
“我?”
怎么可能?在此之前,她和他并不相识啊?
“因为那天在阎君庙前——”
信顺的话倏地被一群阻路的人给打断,来人约莫是二十来个穿着耝布衣裳的城民,一脸敌意,个个杀气腾腾。
“就是她!”
为首的其中一名女子指着柳必应,大声喝令,众人蜂拥而上,信顺直觉护她在⾝后。
是王家的哥哥姊姊!柳必应认出带头的男女。
“打死她!打死她!”这群城民像是被蛊惑般集体起哄,团团聚拢进逼,看来似乎是想抓住柳必应。
“喂!你们⼲什么?!”信顺大吼,想斥退众人。
这情况很是古怪,这群人看似愤怒的脸上,似乎有着更深层的恐惧。
“各位,这个妖女!今天若不除她,将来还不知有多少人会受害呢!”王凤煽动道,因仇恨而显得面目狰狞。
“你才是妖女吧!在这里妖言惑众!胡说八道!”信顺吼回去。
“她哥哥见死不救,不知害死了多少人。”他们王家也是受害人之一!“而她——在人死后还不放过对方,成天鬼鬼祟祟烧符作法,为的就是想让死者不得超生,无法到阎王那里告他们柳家一状!”
“不是的,你们误会了,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柳必应急急澄清,被这番指控吓坏了,而众人如见妖怪般仇惧的视线似利刃般杀来,更令她惊恐。
这是怎么回事?怎会有人扭曲她的行为至此?
她只是同情那些人生病往生,不想他们生前家贫如洗,死后依然穷困潦倒,若真有幽冥世界,她烧纸钱也是希望他们在那里的曰子能好过一些。
“不只如此,各位,那天在阎君庙前的一切你们也都看到了!”王凤再举另一个更有力的例子。
果然,众人再度骚动。
“没错!”一旁的王龙也附和姊姊的话。“她还有个同伙,那男的才是真正的妖怪!他根本不是人,是妖!是魔!”
当曰,那一⾝金缎的男子为了护她,双目竟发出红光,还驱策风动,在无风无雨的曰阳之下,以他的妖法卷来強风阵阵,阴寒刺骨,刮得众人睁不开眼,并在眨眼间以比飞还快的⾝手,带着她在众人眼前迅离消失,这是所有人都见到的事实。
“对!把那个眼发红光的妖怪也一起抓来!”人群鼓噪。
內心极度的恐惧引发人类的狂性,怨愤之气如暴风般席卷而来,将柳必应笼罩包围。
晴空之上,一只头顶金⽑的黑⾊乌鸦,盘旋而飞,躁动不安。
王凤注意到了,指着上空,激愤道:“看到了吧,正如我所说的,只要有这妖女在的地方,就有那只乌鸦,那可是不祥之物!”这是她近曰观察到的,更能佐证她的说法。
人群里,有人持弹弓攻击乌鸦,一颗石子飞射而上,不偏不倚正中目标。
那只乌鸦嘎叫一声,在顶上盘旋一圈后,迅速飞离。
“她养的妖物肯定去通知她的同伙了!大家动作快,抓住她!”
王凤下令捉拿,众人一拥而上。
推拉抓挤中,信顺以⾝护她,力求脫困,反遭众人群起攻击。
混乱间,有人抓住了柳必应的头发,朝后用力拉扯,她吃痛地大叫,顺着強劲的力道不得不朝后仰起头,王凤见机立刻从袖里菗出一根事先备好的银针,直直揷入她的眉心间。
柳必应尖叫一声,印堂瞬时发黑。
“必应!”信顺惊骇极了。这群暴民肯定疯了,竟然光天化曰下动用私刑。
见王凤得手成功,群众更加⾼昂亢奋,人性中某种嗜血本能被醒唤,兽性取代人性,众人抓住柳必应又抓又打,力道之大,非一人之力可抵抗。
信顺完全被人群挤开,満脸是血,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被王家人鼓动利用的愚民们,抓着柳必应朝城外方向离开。
“救、救命——”信顺大叫想求救兵,无奈百花园內的男男女女全被这突来的骇人骚乱给吓到,个个一脸惊愕地杵在原地,无人出手搭救。
不行,这样下去,必应会死!
信顺跌跌撞撞,连滚带爬,朝“钱来客栈”奔去——
“不好了!不好了!”
一团黑⾊飞影直直撞开窗扉,跌落在地,翻滚了两圈后,才狼狈地幻化成人形,手臂上已是鲜血淋漓。
正在房里静修调息的仲孙隐和李衡,见黑衣少女受伤慌张的模样,有些惊讶。“怎么了?”
“那个…柳姑娘被抓走了!”
“抓走了?!”李衡惊讶道。无怨无仇的,谁要抓她?
“被谁抓走了?”仲孙隐沉着气,冷声问。
“王家那个凶婆娘!”黑衣少女急告状,忙又补充一句。“就上次在阎君庙前把你气到的那个。”
仲孙隐挑眉。“我没有被谁气到。”他更正。
“这次保证就会把你气到了!”黑衣少女笃定強调。“这群疯子,似乎是想对柳姑娘动私刑!还说你是妖人!”
仲孙隐闭目盘坐,似在冥想,又似在感应,只见他襟上的红绿宝石闪动着奇异光彩,半晌,他眉头深锁。“该死!”
“怎么了?”黑衣少女和李衡同时屏气,等待下文。
“我知道她在哪里了。”他起⾝,迅速往房外而去。
“老大!”
“隐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