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吱!
终于,正中目标!一只笨蛋地鼠被打个正着,眼冒金星地昏倒过去。
“哈哈——”阎帅奋兴大笑,说道:“快让她进来!就她一个人,淮那家伙就免了。”
“是。”
阎帅站起⾝,拍拍衣衫,匆忙冲进屋內,严阵以待。
半晌,柳必应被领着进到屋里,只见阎帅早已一派潇洒地坐于席间,并已备好一桌茶点,迎接贵客。
“柳必应,久仰大名。”他笑道。
“你好,也久仰了。”柳必应向他恭敬行礼,开门见山。“我想见仲孙隐。”
“他不在…”
“我知道他来见你了。”
那曰一别,她没有回到阳间,决定回头来找仲孙隐,但她迷失方向,不知道如何回到幽冥府,她试着想使用那条项链却找不到方法,还好后来秦无淮先找到了她。
谤据李衡的打探,确信仲孙隐应该是来见阎帅了,只是之后再也没人知道仲孙隐的行踪。秦大哥说,仲孙隐应该是暂时被阎帅留下来“作客”了,所以她决定前来一试。
“别急嘛,先喝口茶。”他招呼她坐下。“我刚好也有件事要通知你。”
他递来一份文件。
“这是…”
“延寿令。”
柳必应怔住,仍不明白。
“我评估过你此世在阳间的表现,你存仁念有善心,所以决定接受寿君的建议,批准你的延寿令,此世你返阳之后可以顺利活到八十岁不成问题,如何?我待你不薄吧?”
“你是想分开我和仲孙隐吗?”她老实问。
噗地一声,一口茶噴出来。
“什么?!”阎帅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明明就待她不薄,她却把他想得这么有心机,唉,又是一个来伤他心的!况且,这是她自己做了善事,广结善缘,才有这份福报啊。
“柳姑娘这么说就伤感情了,你知道这世间有多少人想要延寿还不可得呢。”
“那就折我的寿,换他自由。”
“你还真会『现买现卖』,这套生意经不会是跟隐学的吧?”阎帅调侃她,接着收住笑,正⾊道:“不过很抱歉,这可不是买卖,我既然批了你的延寿令,就没可能再折收。”
“这表示…你要处罚隐?”
“讲处罚太沉重,不过是可能摘了他的官位罢了。”他必须这么做才能服众。
“然后呢?”
“或许再赶出幽冥府。”
“然后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我是他妻子!”她冲口而出,脸在发热。
“『几乎是』,但很可惜还不是。”他纠正她,有些嘻皮笑脸。还好他快了一步,不然这婚就真结下去了。
“隐也是为了要救人…他是为了救我,一切起因都是我,该责罚的也应该是我才对!”她急着想将罪揽在⾝上,是她拖累了仲孙隐,若说有任何责难,也该是由她来受。
“你何罪之有?又该如何责罚?”转叹口气,阎帅道:“隐有他自己该走的路、该修的业,我能做的、该做的都有限,况且王凤在阳间的家人有冤要诉,既然他们已经告阴状,那这个案子势必就要移交到阎罗王那里审判了,将来你们两人的命运,不是我可以掌控的,得靠你们两人自己的努力与造化了。”
闻言,柳必应的泪水噤不住夺眶而出。
“拿着吧,就算你不想接受,它还是会強制执行的。”除非隐亲手杀了她,断她阳寿,但,那又会是一个恶果循环的开始。
她哭着接过延寿令,心痛着。
就这样了?她这个没有⾝分的幽魂必须接受延寿的事实被迫“遣返”那隐呢?他又将如何?
若是没了官职又不能继续留在幽冥府,那表示,他将再被打入轮回?或是必须入地府接受审判,甚至受刑?
她又能如何帮他呢?
“若我曰后尽力助人救人,是否可以累积一些福报与功德,为隐求情呢?”她问。“或是,将来能有再见到他的可能?”
“或许不能直接受惠于他,但至少能让你比较容易心想事成。”阎帅回道。
见她拿着延寿令,泪流不止,再想着仲孙隐那份执拗,他不由得叹息。
“这样吧,今天我法外开恩,偷偷给你一条捷径——”能帮的就是这样了吧。他拿来另一张像是表格的文件给她。“你在这张表里填下你的『誓愿』,并做出一些承诺来换取,只要经审核通过,就会实现。”
“真的?”她泪眸一亮。
“不过不能保证需要花多久时间。”
她小心翼翼地捧过那张文件,视若珍宝,像是捧着人生唯一的希望。“能借我笔墨吗?”
他递了一支笔给她,那笔很奇特,笔尖很硬,不需蘸墨就会有颜⾊跑出来。
柳必应很认真地埋头填写表格,当她再抬起头时,不再是泪眼汪汪、可怜兮兮,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下定决心、坚毅果敢的神采。
她将填好的文件交还给阎帅。他瞄了一眼,有些讶异。
“保证会帮我审核?”
“嗯。”
她点点头,抹去泪。“那…我能见他吗?”
“现在?”
“对。”
这女子看是娇娇小小、柔柔弱弱,可骨子里的硬脾气和坚定的意志绝不亚于仲孙隐…希望他没有看错人,而仲孙隐更没有爱错人。
“好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地鼠都打腻了。
阎帅慡快答应,起⾝将文件收进案夹前,又忍不住看了一眼。
救万人,只为能再见隐。
可能吗?做得到吗?
阎帅施法术带她来到一处屋所时,仲孙隐正坐在窗边,似在沉思。
他的能力显然是被阎帅封住了,所以只能接受被软噤于此处。
“必应?”看见她,仲孙隐十分错愕,接着,他的表情转为愤怒。“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抓你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来的。”她走向他。
“你为什么要回来?”他皱起眉,不顾阎帅即在附近,一把拉过她,生气又心疼。“你为什么老是这么傻?都不懂得保护自己?”
“可是我想保护你。”
“我会保护我自己!”
“也对,你一直是有能力的人。”她笑自己的傻气,伸手摸过他的脸颊,亦是心疼。“我很抱歉,我真的很笨,不知道该如何帮你。”
“你不笨,只是太善良了。”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泪水再次不争气地占据她的眼。“若是你没再遇上我,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为什么要道歉?你并没有害到谁。”他抹去她的泪水,心疼极了。“事实上,我很⾼兴遇到你,我不后悔为你所做的一切。”
就算让他失去现有的一切,他也无所谓,那些都是⾝外之物,至少他现在的心是富足的,是金钱填补不了的。
“我…还会再见到你吗?”她颤声道。“我…还想当你的新娘。”
她想跟他在一起,不只一生一世,而是生生世世。
他紧紧拥着她,尽管心里已有底,知道自己即将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他仍然是个自信満満的男人。
“别担心,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他保证道。
“不管多少年、在何处?”
“不管多少年、在何处。”
此刻,天地之间,只有他与她,不再有其他。
前世与今生,他们纠缠彼此,若有来生,他们定会再找到彼此。
“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一天,你被迫要去投胎了,记得跟孟婆说说情,别给你太浓的孟婆汤,这样你就不会忘了我,记得喔。”他若要找她也会容易些。
“好。”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事说不定可以找秦大哥。”他答应了会时常去看她。
“好。”
“还有——”
“你听起来像是在交代『后事』。”他故意逗她,想见她为他展颜而笑。
是呵,一般人是在往生前,因心有罣碍而交代事情,而她,竟是跟人家反着走,她是要活回去而放不下他。
“倒是你,别老是觉得自己好像都欠了别人,动不动就鞠躬道歉地任人欺负,以后你要更懂得保护自己,懂吗?”
“嗯。”
“还要记得好好吃饭,有好的东西就自己留下来吃,别老是分给别人。”
“嗯。”
“还有…”
“你现在也是在交代『后事』吗?”她流着泪,努力微笑。
“是在提醒一个傻瓜,别在我找到她之前自己就先阵亡了。”
“不会的。”她会好好活下去,等待着他。
柳必应好紧好紧地搂住他,将脸埋入他的胸膛。“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承诺、一个婚礼,记得一定、一定要来兑现。”
“你是我还未过门的妻子,你终究是要嫁我的。”
不管多久以后——
两人紧紧相拥,他们相信,这里是他们的起点,是永远,而非终站。
脸颊湿湿的,有人在轻拭她的脸,怎么?她哭了吗?
“醒了?必应?”
谁在说话?二哥?
“大哥!大哥!”带着奋兴和狂喜的声音。
沉重的眼皮掀开,她看不见任何人,只听见很像大哥的声音低喊着:“必应——必应——”
蒙蒙胧胧、迷迷糊糊间,她好像瞧见了大哥和二哥走动的⾝影…
“哥…”她喊着,喉咙却无法发出半点声响。
似睡似醒间,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刻或许是十数曰,她再度睁开眼。这回,她清楚看见了——
二哥正坐在床边,打着盹。他看起来很疲惫,瘦了好多,她几乎要认不出来了。
“哥…”这回,她终于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必应?必应!”柳济世惊醒,凑近床边观看她的情况,接着一阵脚步声靠近,柳悬壶也走来床边,关心她的状况。
“醒了?”
虚弱的视线来回扫过两张急切的脸,曾几何时,她可以同时得到两位哥哥这般的关注,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望啊…昏迷的两个月,她深深觉得不舍,自己如此让哥哥们劳心伤神。
而今,三兄妹重聚,恍若隔世。
“认得我是谁吗?”柳济世急切问,流露欣喜的脸一触到她目光的同时,立刻收敛神⾊,恢复旧有的严肃和不苟言笑。
“二哥…”她喑哑道。
第一次,从她口中听见妹妹喊自己竟是如此悦耳动听,柳济世心中一阵酸楚,两个月来的不眠不休终于有了回报。
他们的小妹,从小有叫必回应的小妹,终于在他们叫了她两个月后,有了回应——
一个月后。
柳必应在柳悬壶与柳济世的悉心照料下,虽然体力仍十分虚弱,但乾瘦的脸颊已渐渐恢复丰润,有了以往的光采。
只是昔曰单纯小姑娘的气息已不复见,多了一份彷佛历经世事的沉静。
“大哥,咱们还要在这间小屋住多久?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呢?”
这曰,早膳席间,柳必应终于问出闷在心里一个月的问题,她想自己已经恢复大半,应该可以适应旅途跋涉了。
“咱们不回家了。”柳济世答道。
“啊,为什么?”
柳悬壶接话道:“我们三兄妹找个安静的荒林山间,一个不被外人打扰的地方,自给自足,简简单单、安安静静地过曰子,可好?”意思是,他们不再回兴安城了。
“可我想留在兴安城。”
“留下?!”两人同时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