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守辰几乎有些相信了。
“你什么都不懂,辛大人。”万无极脸上神情一变,阴狠而且冷静地,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讽笑道:“听说你总为圣上分忧解劳,但是你根本不明白,朔曰神教,才是圣上的心头大患!”这样的人,为什么能够得到圣上那么多的恩赐与信任?他不服气!
“从今天起,天下人会恨透朔曰神教,他们再也不会相信他们编出来的『女帝再临』这番鬼话。我才是为圣上立下大功劳的人,那些反贼再也无法妖言惑众,天朝会继续在圣上英明的带领下步上永世太平之路!当然…是因为我的辅佐,不是你。”
“你!”辛守辰狠狠将他推到石柱上,愤怒得全⾝颤抖“这都是你计划的?”他想到那些孩子,以为拿着万无极给的护⾝符就能保护自己。突然间一切都变得好讽刺,那些护⾝符,有的还被握在孩子们冰冷浴血的手上,他们到死都相信着国师会保佑他们!“他们那么相信你!他们到死都相信你啊——”
辛守辰拉扯他的力道,几乎让万无极內伤吐血。
“你是谁?竟敢攻击大国师!”有几个仍留在现场的妇女冲上前来,但是却被单凤楼挡住了“放轻松,他们只是在谈事情。”单凤楼不忘露出她曾经迷倒帝都无数妇少少女的桃花笑“男人嘛,这种悲剧在他们眼前发生,心情难免恶劣,谈事情也难免耝暴了点,我看那边好像有位夫人晕倒了,你们能去帮忙吗?”
“可是…”这几个女人没有孩子,她们虽然对朔曰神教的罪行感到气愤与恶心,也流了几滴眼泪,倒还不至于呼天抢地。
不过这位公子,风采真是迷人啊…
“非常时期,各位当然更要互相扶持,你们说是不是?”
“公子说的没错,男人们都拿起了武器,我们更应该照应彼此。”几个女人有扭捏作态,也有真的挽起袖子帮忙其他妇女去了。
这边,单凤楼净空了万无极⾝边的闲杂人等,但他的徒弟和卫兵仍然有些警戒地盯着辛守辰。
辛守辰又一拳打飞万无极,他的徒弟围上来护住师父,守卫也排成人墙不准辛守辰再靠近一步,单凤楼则冷冷地站到辛守辰⾝前,让那些胆敢持矛对着辛守辰的守卫退了一步。
“你尽管生气,”终究辛守辰⾝上有免死金牌,金牙被打掉好几颗的万无极,哪怕下巴可能都歪了,眼窝黑了一边,也不能拿辛守辰怎么样,只好继续激怒他“皇上只是一时昏了头,他很快会想明白皇陵的重要性,这才是真正能让他的家国永远強大的秘密武器,是我为他完成的,我为他永远免去朔曰神教可能煽动民心的后患,我才是真正能辅佐他这个万世明君的能臣,将跟他一起流芳百世。而你,充其量也只能查查那些微不足道的小案子,到头来还白忙一场,你谁也救不了,写进史书里都嫌丢脸…”
单凤楼拉住被激怒的辛守辰,折扇抵唇,催动咒术。
“唉唷…”万无极抱住**。
“国师大人,您怎么了?”
万无极杀猪般的尖叫,很快引来所有人的注目,然而接着,万无极不只哀哀叫,还发疯了一般抱头鼠窜,好像有几百只无形的拳头在狠狠伺候他,他连鼻血都飞溅而出,又有颗金牙噴了出来。
“没事,国师怒极攻心,所以有一点中琊,但他有神光护体,很快就没事了,你们忙你们的吧!”单凤楼扬声道,又对着辛守辰低语“守辰,在这里跟他浪费时间无济于事,我们得阻止那些被煽动的百姓和流民们互相残杀!”
然而,以为朔曰神教竟然连孩童也不放过而悲愤得失去理智的百姓,早已集结,与同样愤慨的官兵一起向黑风寨而去,长长的人龙,从城门延伸到远方的黑风寨山脚下,未融尽的雪被踩踏成一片泥泞。凭他们两人,又要如何力挽狂澜?就算刭邻城搬救兵,也不保证能立刻安抚被蒙蔽的百姓,甚至可能只是让伤亡人数扩大。
而流民们对城內的百姓始终漠视他们的苦难,也是积怨已久,如今只要有一点点火苗,双方都会不顾一切地浴血厮杀,最后让仇恨无限扩大。
单凤楼看着一心想阻止这场浩劫的辛守辰,知道即使要他冲到刀光剑影之间去阻止那些人,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哪怕只是螳臂挡车。
什么也不做地怨叹,却不冒死一搏,那从来不是她所认识的辛守辰。
危机迫在眉睫,只剩一个办法,她心里已经有底。
命运操之在己,对吧?
“守辰,你和我说过,你是从地道里逃出黑风寨的,对吧?”
“怎么了?”
“现在只剩一个办法,你从地道回去,说服黑风寨里面的所有人从背后离开,我去邻城讨救兵回来挡住这些百姓。”
辛守辰一想也觉得有理,至少是眼前最可行的办法“你要当心。”
“你也是。”她悄悄地,在他周⾝下了一道护⾝咒,至少可以挡一次致命的攻击。
她站在原地,看着丈夫心急如焚地在雪地上策马狂奔的⾝影,一直到再也看不到为止。
她终究舍不得他陷入两难,她一定得帮他阻止百姓们互相残杀,但是却不愿他余生因此而在悔恨中度过——她和那些百姓,他只能选一个。因为情势紧急,辛守辰没想过,到邻城调兵,也要单凤楼能使梦行咒,也要那些军队能及时赶到,更何况赶到了,也可能只是让伤亡扩大,那些人不能冷静下来,很可能看到任何人都会失控攻击。
“真可惜啊。”她自我调侃地笑了笑,没让眼泪流下来。
她原本以为他们还有时间的。
愤怒的百姓和官兵已经来到黑风寨山下唯一的进攻隘口,单凤楼策马往前奔,越过长长人龙,在被军队挡住去路时,施展轻功飞跃至队伍的最前方。
后方的黑风寨,已经架起了投石机与弓箭手,只要他们再接近,就会立刻展开防卫之战。
“所有人,都不得再往前一步!”她以千里传音,让隘口前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是朔曰神教的妖人?”为了孩子惨遭杀害而失去理智的百姓们,哪肯听她说什么,见到这疑似第一个前来挑衅的朔曰神教教徒,立刻怒极攻心地一窝蜂涌上来。
单凤楼召出四尊式神“不得攻击任何人,将他们挡开,阻止他们入进黑风寨。”
以单凤楼为中心,四尊魔灵式神再次以元灵形式现⾝,一前一后地护卫在单凤楼周⾝。
她不知道自己的法力和体力能撑多久,但就算赌上一切也罢,她绝不再眼睁睁任由这些愚蠢的家伙伤害她所爱的人!
从未见过式神的百姓,甚至是她⾝后躲在黑风寨里备战的流民与朔曰神教教众,都惊呆了。
“是朔曰神教的妖术,我们有皇陵的皇气护体,跟他拚了!”有人这么大喊着,百姓越发群情激愤,开始朝单凤楼投掷石块,她⾝后的黑风寨也同时放箭,但都让式神以结界挡开了。
“果然是朔曰神教的妖术,他们该死!”
“杀了他们!”所有人都情绪沸腾了,不停地攻击挡在隘口中间的单凤楼与大巨的式种,但式种除了以強大的结界挡住饱击外,也把每个妄想从两边偷袭的人,以风卷走,或以雷电暂时⿇痹,烈焰战神甚至以战戟划出一道火墙,冰霜领主则冻住每个人的脚。
然而,听闻朔曰神教杀死无辜孩童的百姓,又往邻县与村子找来更多激愤的打手,黑庒庒的人群一齐涌向了隘口。乱箭和石块纷飞,甚至有人丢出燃火的煤炭,黑风寨里也不时投出巨石和放箭攻击,单凤楼只能继续操控式神,给辛守辰争取包多时间。
这边,辛守辰一离开枯井,就被当成和那些来寻仇的百姓一伙的,被好几柄刀剑团团架住。
“早知道当时就该把你解决了!”一名曾与赵大飞同行的壮汉一剑劈了过来,辛守辰很快地闪开,摸索腰际,才想起铜箫在那一曰就被他们没收了。
“你们听我说,这是万无极的阴谋,他煽动那些百姓来攻击你们,你们快点从后山离开。”
“百姓?原来我们不是这天朝的百姓?”有人讽笑道。
辛守辰真的不想在这个节骨眼还跟他们在语病上打转“万无极故意杀了他们的孩童,嫁祸给你们,现在那些人都气疯了,你们没必要和他们起争执,快走吧!”
有些人动摇了,没想到万无极竟然会使出那么卑鄙的手段。他们再痛恨那些冷眼旁观的人,也不至于对孩子动手啊!
“那些享有特权的真正『百姓』要来送死,再好不过!我的妻子难产时,他们一个个就像没看到一样,任由她失血过多冻死在路边,只有他们的孩子是骨⾁吗?”
这句话,马上让很多人决定加人战斗的行列。
辛守辰当机立断,决定先找出他们的首领“赵大飞呢?那个铁面人呢?我要见他们!”
“叛徒去死吧!”又有人举剑刺来。这个山寨里早就因为底下百姓的围攻乱成一团,石窟內有孩子的哭声,也是吵闹一片。
辛守辰知道,他必须冷静下来,否则杀屠老弱妇孺的悲剧只会重演,于是他抢过一名教徒的刀,不顾那些想拿他开刀的人阻挡,一边大喊着,一边朝石窟內接近。
“拜托你们快从后山离开,不要做无谓的残杀!”
“好猖狂的家伙,你以为这里是你家厨房?”
“赵大飞!兰太芳!你们快出来帮忙——”
这一番骚动,果然让铁面人从石窟內现⾝,吵杂的石窟也安静下来。
“赵大飞人呢?”
“那个叛徒竟敢把你放了,我把他关进牢里了。”
“我很抱歉没及时进京,但是现在事态紧急,万无极杀了城內孩童,嫁祸给你们,现在那些老百姓以为朔曰神教杀了他们的孩子,要来讨公道。你们这里有那么多的老弱妇孺,还是快点离开吧!”
辛守辰的话语回响在石窟內,所有人都惊诧极了。
“万无极好卑鄙…”设骂声此起彼落。
“离开?”铁面人尖锐地笑了“右辅大人,您果然不知人间疾苦,您⾝为大天朝认可的子民,到哪里都有温暖的家,到哪里都能落脚,每个城的城门都会为你而开;但是你可知道,这些人已经无处可去了?没有一座城的人欢迎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民,他们没有家,这里是他们好不容易拥有的、能栖⾝的地方,现在你却要他们为了那些咄咄逼人的冷血疯子,把他们仅剩的一席之地也让出来?”
辛守辰哑口无言,而流民们与教徒们都鼓噪了起来,有人⾼喊着要为自己奋战到底。
“请你们暂时离开,我保证…”
“你保证?天朝的大国师好像也很喜欢说这句话,你们当官的都爱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吗?”在流民和教徒的讽笑声中,铁面人又道:“您要我们离开,去哪呢?暂时又是多久?您可知道现在外面雪未融,孩子们该怎么办?”
辛守辰几乎绝望了“请相信我,给我机会安置你们,不要在此刻跟他们起冲突,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他们之中很乡人只是没有受过军事训练、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而且被恶人所蒙蔽…”
“教主,隘口处出现异象,那些人之中好像有咒术师,我们的攻击全都被挡下来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