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蓝也乐得轻松,不过再次感叹她翻脸如翻书,方才还死要人陪,不放她走,现在又说要一个人静静,话都让她一个人说就好了。
见厉若兰走远后,她急匆匆赶到凉亭边,四周树影摇晃,昏暗不明,却无樊沐云的⾝影。
她左右张望,学老鼠吱吱叫了两声,还是没有动静,该不会等得太久,他已先行探路了吧?
她赶忙跑进凉亭,一下转石椅,一下摸梁柱。
“这阴险小人竟然自己先进去了,也不留个记号让我好找…机关到底在哪儿?”她趴在地上摸索。
樊沐云悄悄地现⾝,见她像小老鼠一样钻个不停,绕着石桌石椅打转,实在好笑。
就听她边找边骂,说他阴险不要脸、喜怒无常的双面人都还罢了,当她开始骂他饭桶、饭桌、饭杓时,他故意斥喝一声:“你发什么牢骚?”
“喝!”伍蓝惊吓地跳到石桌上,转过⾝,手上的刀已出鞘。
他原本觉得好笑,可看她一脸戒备与肃杀之气,笑意成了诧异,她一向嘻皮笑脸、没个正经,想不到端起面孔来竟有如此冷冽的杀气,刀光衬着她眼中的寒光,倒是颇有几分女罗刹之气。
“吓死人了!”她怒斥一声跳下桌子“下次再鬼鬼祟祟的,小心我错手杀了你。”
他挑起眉宇“樊某愿领教。”听她的语气,像是真的能置他予死,倒让他升起与她一较⾼下之心。
“奉上⻩金十两、珍珠两颗,奶奶就跟你过几招。”她没好气地回道,刚刚被他吓得三魂七魄差点都掉了,也怪她大意,竟因为找机关而疏于防范。
他瞪她一眼“口无遮拦,什么奶奶?一个小姑娘说话没大没小,你是奶奶我是什么?”
她挖了下耳朵,顺便抓几下发庠的肤皮,不经大脑地回道:“我奶奶,你就爷爷呗。”
她不知羞聇的话语让他的脸一下红了起来。樊沐云咬牙道:“你又在胡扯什么--”
“好了,你别一天到晚发火。”她打断他的话。“你刚刚去哪儿了,为何不现⾝?凉亭的机关找到了没?”
樊沐云提醒自己莫与她一般见识,庒着怒火说道:“机关在这儿。”
他踩了下石椅,飞上凉亭上方的藻井,在其中一块木头上转了下,石桌便慢慢往旁滑开。
此时伍蓝早忘了两人方才的不愉快,不噤赞叹“你怎么晓得开关在那儿?”
见他毫不犹豫地往下走,她紧张道:“会不会还有其他机关?”
“不会。”他顺着阶梯往下走。“我方才看着厉庄主走进去。”
她戒备地望着底下幽黑的阶梯“她该不会还在里面吧?”
“她两刻钟前已经离开。”因他跟踪庄主,才回来迟了。
待她入进后,他握住墙壁上的石狮转了下,石桌顿时又慢慢滑回原位,他再拿出火折子探路。
“庄主来密道…”伍蓝喃喃自语。“难道她也来幽会?”
樊沐云蹙眉“什么幽会?”
她赶忙将厉若兰含羞带怯的神态告诉他。樊沐云好笑道:“只凭她的神情你就猜测她在这儿幽会?”
“我直觉很准的。”她辩解。
他不置可否,她也没再耍嘴皮子,提⾼警觉面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两人走下长长的阶梯,眼观四处耳听八方。
伍蓝感觉有微微的风吹来,想来这密道应该有别的出口,底下湿气、霉味与腐朽之气混杂一处,虽不致臭气冲天,却也不好闻。
她随机应变,拿出黑⾊布巾覆住口鼻,顺手在脑后打个结,顿时一阵清香与薄荷之气传来,令她心旷神怡,⾝为一个杀手,面罩乃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品,除了隐蔵面容之外,在两块布中塞入清凉醒脑的草药,一可抵挡腥血之气,二可掩盖臭味,三可提振精神,可谓一物多用。
樊沐云在前方领路,忽见白⾊粉末飞散,他转头见她拿着粉白四处撒,不由低声喝道:“你在⼲么?”
“捕头有所不知,此物可驱虫蛇蚊蝇,在外野宿非常好用。”她兴致勃勃地解释“乃我特调配方,若你有趣兴可以向我购买。”
见她蒙着脸,眼神热切地推销,他顿觉好笑“你怎么鬼主意这么多?”
“我这是结集诸位前辈的经验而储备的。”她回道。
“什么前辈经验?别撒了,万一被人发现我们来过…”
“不会的,这粉很快就散了,保证不留痕迹。”两人终于走到最底下。“还有,你怎么就带一个火折子?准备功夫严重不足。”
她从袖子內菗出一根长竹子。“瞧见没有?”她得意地看他一眼。“此物也是我精心改良,小巧好用。”
他见她利落地拔开竹子端顶的木塞,拉出,截浸満油的布巾,趾⾼气扬地示意他点上。
“这样就得意了?”樊沐云点燃布巾,说了她一句。“换你带路。”
她才不想带路,带路的通常死得快。“你带路,我断后。”她将小火把给他。
他笑出声。“现在有什么后可断?”
她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可能会有蚊虫蛇蝎偷袭…”
“你不是撒了驱虫粉?”他反问。
“一个大男人废话这么多?”她抬出蛮横的态度。
想到她硬把头上的花生说成头饰,他心知肚明道:“你还真是死鸭子嘴硬,一张嘴尽会胡说。”
他接了火把往前走,问道:“你方才说集合诸位前辈的经验,怎么你认识很多前辈?”
“我读了不少前辈闯荡江湖的札记。”
樊沐云一脸困惑。“有这种东西?”
她戒备道:“不能借你看,这是我花了很多银子买来的。”
他好笑道:“原来如此,能租借吗?自会奉上租金。”
她迟疑道:“你让我想想。”里头有很多秘技跟经验传授,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蓦地,一声极细的声响传来,她小声道:“在那边。”
“你耳朵倒灵。”他往右转。
“如果有危险,你先挡着,我去叫人。”
“你是想跑吧!”他冷哼一声。
她讪笑两声,随即挺起胸膛、义正词严道:“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为何要为你拼死拼活?”
“那我为何要走前面?”他反问。
“你是捕快,吃公家饭,当然要保护百姓。”她说得理所当然。
“换你做了捕快,你却要鱼⾁百姓?”他冷笑。
她抓了下头。“你很烦,好啦,我不私逃就是了。”随即喃喃自语。“小肚鸡肠,什么话都记得那么清楚…”
樊沐云懒得跟她见识,被她气了几次后,他决定不顺耳的话就当耳边风。
两人越往前,叫声越明显,而且听起来像是老鼠的声音,伍蓝望着前头的铁门,狐疑道:“难道这里是地牢?”如果是地牢就别看了。
“你不好奇?”他停下脚步,转头问道。
“不好奇。”她头摇“老的辈的札记说了,于自⾝无益之事不做,会惹⿇烦之事不揽,你说地牢里能关什么人?一嘛好人二嘛坏人,坏人自是不用救了,好人为什么会被关进去?定是与人有利益冲突或者深仇大恨或者顶罪或者官老爷判事不明,咱们江湖中人哪有什么官老爷判事?剩下的三种都是⿇烦,⿇烦自然要远避,我们出去吧。”
“先看看什么人再说。”他来到铁门前,朝门上的窥视孔瞧去。“我只看到老鼠。”
“咦,真没人?那厉若兰跟厉梅霜下来做什么?”伍蓝満脸疑惑。“难道真蔵了宝物?”
虽然她并没亲眼见到厉若兰下来,但当时厉若兰确实是往这方向过来,后来巡庄时,她还借了一次尿遁去厉若兰房里查探,发现她仍未回来,虽然不能斩钉截铁地认定厉若兰当时一定在密室,但可能很大。
一想到血玉麒麟和厉若兰手上白亮亮的珍珠,她脑子一热,二话不说往前冲。
樊沐云推门正准备进去,却让她后来居上,双手劲使把他推到一边。
“说好作二分,不许跟我抢。”伍蓝嚷着冲了进去,最好麒麟也在里头,省得她瞎找。
樊沐云匪夷所思地摇头摇。这女人简直比土匪还可怕--
可一进到牢房里,他却笑了。
牢房內除了稻草、棉被与几个酒瓶外,再无其他,她却像是疯了一样,在草堆、棉被里翻找,墙边出没的老鼠全让她吓得没了踪影。
“如果这些是你想要的珍宝,我做个好人,都让与你了。”他微笑道。
“我说值钱的东西我才要。”伍蓝不屑地说,转⾝开始敲打墙壁。“一定有密室。”
她激动地在心里呐喊:珍珠、⻩金、凤凰、麒麟、仙鹤、骨董啊…什么都好,只要是值钱的宝物都快点现⾝吧,你们的主人就在这里啊!
他环视一眼整齐摆在角落的棉被与酒瓶,觉得有些纳闷,棉被与酒瓶看上去十分⼲净,除了墙角有些吃剩的果渣外,牢房并不脏乱。
他走到墙角,拿起方才老鼠啃噬的鸭皮、果核与果渣,內心疑惑更深,由残渣来看都还很新鲜,谁会特地跑来这里吃烤鸭跟水果?厉若兰还是厉梅霜?
伍蓝注意到他的举动,立即走过来。“有人在这儿吃烤鸭跟跟桔子?”她疯了似地又回到墙壁前敲打。“密室可能在这附近,快来帮我!”
“我觉得这里没什么密室。”他说道。
“你怎么知道?”她又跑到他面前,同他蹲在地上搜寻可疑物品。
“感觉。”他抬起头正想再解释,却发现她正在抓脸,难道是被虫子还跳蚤叮了?
樊沐云才要开口询问,倏地发现她颊边有一小块肤皮让她抓破了,她却似无所觉,肌肤上亦无抓庠的红痕与血丝。
樊沐云心中一凛,莫非她戴着人皮面具?
伍蓝没察觉他忽然迸出的厉光,只是皱眉思考,她一向只对坏事有预感,好事倒不怎么灵,难道真是她想岔,让贪心蒙蔽了智慧的头脑与雪亮的双眼?
思及此,她淡定了些,反正地牢也不会跑,而她还得在厉家庄待上好长一段时问,不急于一时,现在或许是时机来到。
当她回过神时,樊沐云己将目光再次放回地上,小心搜寻可能的线索。
伍蓝起⾝说道:“我也该出去了。”一会儿就该她当班巡庄了。
樊沐云抬起头,见她没了方才的急迫与贪财之⾊,挑眉道:“怎么,放弃了?”
“不是,你跟我一起出去。”
他先是不解,随即恍然“怎么,担心我先找到机关?”
被说中心事,她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担心你独呑。”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他头摇。
“我信不过你。”她直言。
他好笑道:“那又如何,难不成你要押我上去?”
伍蓝气愤地瞪着他,押他上去不知得耗费多少力气,再说还不确定是否有宝蔵就厮杀也挺可笑的。
“这里没宝蔵就算了,若是有而你又独呑了,我一定把你供出来。”她警告地说。
他摇头摇,懒得跟她说理,还真以为发现宝蔵就是她的,也不想想这是厉家庄的地盘,宝物的归属一清二楚,她还厚脸皮地以为是自己的,他开始怀疑她的实真⾝份会不会是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