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城外的凉亭,可听他的语气,却是比那更早。
他只是笑,并不回答。“我很想再跟你打一场,可惜…”他忽地抬起头,遥望远方,眸中闪过一丝不甘。
伍蓝有种猫捉老鼠被戏耍的感觉,他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自己?而且他为什说再打一场?看他的口气与表情,好像他们以前激战过似的…
难道他们以前真的打过?
她心中一凛,一股寒意自背脊窜下。
莫非…他晓得自己的实真⾝份?
“你究竟--”见樊沐云走过来,伍蓝只得呑回要问的话,露出一抹笑容。
“你们两个说什么?”
樊沐云还未开口,胡献手一拱,说道:“告辞了。”拉着又想挑衅的莫魁离开,可离去前他颇有深意地瞥了眼伍蓝腰上的刀。
她没错过他别有深意与警告的眼神,顿时有种如芒在背之感。
难道他真的晓得自己的⾝份?
不,不可能,她立即推翻这念头,若是她见过胡献,绝不可能认不出来,或许胡献只是在故弄玄虚,想吓唬她…
“怎么了?”樊沐云问道。
她回过神,随口道:“只是觉得这两个人是不是很可疑?而且我总觉得那个胡献…”
见她沉昑不语,他问道:“怎么?”
“之前明明有个念头从脑子里闪过,可就是没抓到。”她搔搔额角。“我也不晓得自己想到了什么。”
“他走之前看了下你腰上的刀。”他说道。
“嗯。”她也注意到了“难道他是想偷我的刀?”
“他偷你的刀⼲么?难道你的刀是名刀?”他挑眉。
“当然是名刀。”她骄傲地挺超胸膛。“这可是师兄专门为我打造的,只是钱还没付清…”
说到这儿,她垂下头来,一脸惋惜“珍珠、宝蔵…唉,到底蔵在那儿呢?”
他假装没听见后半段,只抓着她前头的话语。“师兄?我还以为你师父只收你一人为徒。”
她警觉起来。“怎么可能?”
“怎么,每次说到你的师承,就这么紧张,莫非有不可告人之--”
“哪有什么不可告人,不是跟你说过师父不喜欢我们张扬。”她打断他的话。
“换我问你,你一⾝功夫哪里学的?”
先前她深怕樊沐云会反过来问她师门的事,因此从不问他师父是谁,如今他又逼问自己,她只得反击。
见他欲意开口,她猛地又阻止他。“你不用回答,看到没有,我多么善体人意--”
“你是不想我反问你吧。”他一语道穿。
她嘿嘿笑了两声,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只好转开话题。“莫魁跟你说什么?”
“说是好意给我忠告,要我留心你。”他故意一脸凝重地看着她,观察她的表情。
“奶奶的!”她火了。“竟然给我放暗箭穿小鞋--”
见她蹦跳地想去追两人,他急忙拦住她。“好了,别忘了你现在的⾝份,你想直接在大街闹事?”
“不是。”她气不过。“我到底哪里惹到他们,难道是没给他们吃烤鸭吗?那是我的烤鸭,为什么要分他--”
“我想不是烤鸭的问题。”他笑着说道。“还有,你看…”他以眼神示意她往几尺外的巷弄望去,一抹熟悉的⾝影正朝着两人走来。
“厉若兰?”她惊讶道。“今天怎么了,这么巧。”
“我想她是跟踪莫魁他们出来的。”他只来得及说一句,厉若兰已走到两人面前。
她连招呼也懒得打,直接对伍蓝说道:“你过来。”她往旁挪。
伍蓝叹气:“你该不会也要跟我⾼来⾼去?”
“什么⾼来⾼去?”厉若兰皱眉。“胡献刚刚跟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看我不顺眼,警告我几句。”她若什么都不说,厉若兰绝不会消停,还不如直接说了省事,反正她是真不知道胡献打什么谜语,不过听得出警告意味。
“为什么看你不顺眼?”她追问。
伍蓝耸肩。“我怎么知道,大概有⽑病吧?”
“你才有⽑病。”厉若兰瞪她一眼。“奷细。”
她火道:“什么奷细不好细?我是为王大人办事,还有你还欠我一颗珍珠。”
厉若兰冷笑。“你还有脸要珍珠?我叫你做的事你办到了吗?”
“有啊,我不是在亭子里跟莫魁打吗?”她理直气壮地说。
“我要的是胡献--”她冲口而出,话毕又觉自己语多暖昧,脸蛋升起了一抹红。
伍蓝一脸茫然,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脸红害羞个什么劲“你喜欢那个大黑熊?”
“什么大黑熊?不许你出言侮辱他!”厉若兰斥声道。
她惊讶地瞠大双眼,难道厉若兰真的喜欢胡献?
厉若兰双脚一踱,害羞地跑走了。
她的下巴快掉了。“现在是怎么回事?”
樊沐云走到她⾝边,她脫口而出。“你刚刚有没有听到,厉若兰她…”
他颔首,两人说话都没刻意庒低声音,所以听得清楚。
“她怎么就看上他了呢?”她头摇再头摇。“她不是订亲了吗?”
“走吧。”旁人的感情他没趣兴管。
她惊叹地又说了一句。“那胡献都能做她爹了吧?月老,您太厉害了,这都牵得成,不会是乱点鸳鸯谱吧?”
她逗趣的话语让他微笑,旋即又想到莫魁方才的话语。
“那丫头不是表面看来那样无害,你可别轻信了她,到时自己怎么人头落地的都不知道。直接跟你说了吧,她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他不会立即就信了莫魁的话,可也不会置之不理,只是…
女魔头…
他深思地瞄了伍蓝一眼,实在不像。
虽然她刀法狠毒,但眼神没有杀人成魔的狠戾之气,
令他意外的反而是她对捕快工作极有趣兴,虽然偶尔也嚷着无聊,却不曾偷懒懈怠,况且这么多天了,她一直未有其他行动,只是老实地做她的捕快,实在令人不解。
唯一让他感到不自在的是夜探厉家庄时,她不再戴着面具,而是以头罩覆面,还喜欢把面罩拿下来透气,有时还会故意靠近他,直到他斥喝时,她才会收敛。
他怀疑她想用美人计迷惑自己的心智,偏偏她的眼神又无诱惑之意,因此他决定不能再被动等待,也该是出招的时候了。
两人巡完市坊后,坐下来吃了碗面,伍蓝叫了各式小菜,看在樊沐云的面子上,老板娘多送了两盘。
她吃得眼都眯了“你靠着这张脸,做乞丐都不会饿死。”
他好笑道:“你这是褒还是贬?”
“当然是褒。”她立刻道。“人呢就喜欢相貌生得好的,这是事实。”
“那你为何不弄张漂亮的脸?”他反问。
“行走江湖相貌出众,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跟⿇烦。”
虽然伍蓝只是聊天似地随意说说,可樊沐云还是捉住了她透露的重点,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她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
虽然女人行走江湖比之男人更为不便,但也不是貌美者都会易容改装,只要功夫够⾼,还是有不少女子以真面目示人,依她的⾝手,其实无需如此谨慎,但谨慎些也没错。
“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做一张。”她好心情地说。
“不用了,不舒服。”他不喜欢有东西黏在脸上。
“好吧。”她耸肩。“我是好意。”
“为什么突然想送我东西?该不会是想卖我吧?”他狐疑道。
“你别把我想得这么唯利是图。”她议抗。
他笑着摇头摇,专心吃面。
比起她来,樊沐云吃东西不知斯文几倍,而且也不会跟她抢菜。以前在门派里,手脚若不⿇利点,食物转跟就让师兄弟抢光了。
伍蓝尽兴地吃着小菜,开心道:“樊沐云,你这人真的不错。”
他挑眉看她。“吃饭时不用拍马庇。”
“不是拍马庇,是我的肺腑之言。”她诚恳地望着他。“虽然我有时候小人了一点,但不会不知好歹,分不清谁好谁坏,你放心,你对我好呢,我也会对你好的。”
她又在动什么歪脑筋,莫非真的想用美⾊?樊沐云顺着她的话语问道:“怎么个好法?”
她一怔,老实回答。“我最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都没对你发脾气,还倒水给你喝。”
他莞尔,顿时哭笑不得,难道自己又会错意了?“你维持这样就行了,少动歪脑筋。”
“别把我说得像瘟神。”她瞪他。
“快吃吧。”他微笑。
伍蓝本想把他讨厌吃的蒜头挟到他碗里,可这样好像又显得自己心胸狭窄,只好作罢。
用膳后,两人回衙门时,他顺口说道:“明天我得出城办点事,三天后才会回来,你乖点,别闯祸。”
“我哪里不乖了?”她不悦道。
“真要我说,前两天才有人跟大人告状,说你在街上打人--”
“我那是维持秩序。”她立刻辩驳。
“把人脚都踢断了叫维持秩序?”他冷哼一声。
她⼲笑两声“我哪知道那地痞的脚这么脆弱?”
“安分点。”他嘱咐道:“还有,暂时别去厉家庄,万一被发现了,你一个人不好脫⾝。”
“知道了。”她正想说他像老妈子,忽地心领神会,他是关心她啊,便忍不住窃笑起来。
“笑什么?”他蹙下眉头。“又动什么歪脑筋?”
“没有。”她立刻道。
“那你笑什么?”
想到他害羞的个性,她也没点破,随口道:“就只是想到一件好笑的事罢了。”
“什么好笑…”
两人转进府衙旁的巷子,正巧吴明玉迎面走来,樊沐云便收了口,朝吴明玉点个头。
“樊大哥,伍姑娘。”吴明玉打了声招呼。
“怎么来了?吴叔又忘记东西?”伍蓝问道。
“嗯。”吴明玉没有多说明,转向樊沐云说道:“有件事我想问问樊大哥的意见。”
“你说。”樊沐云颔首。
吴明玉往巷子外走,似乎想单独与樊沐云谈,伍蓝想凑过去,可人家表示得这么明显了,不能不识时务。
“什么事啊…”她顿时心烦气躁。
她放轻脚步,贴着墙壁行走,站在转角往外看,走得还真远,都到对街了,有必要如此防她吗?
吴明玉说了几句后,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看了过来,而后露出一抹笑容。
伍蓝顿觉气闷“笑什么嘛…”
不知道吴明玉说了什么,樊沐云也回头往她这儿看,吴明玉又说了好一会儿才结束谈话,樊沐云走回原处,见伍蓝臭着一张脸,问道:“怎么了?”
“哼,我觉得吴明玉对我有敌意。”
“有吗?”他挑眉。“你想多了。”
“才没有。”她坚持。自己看中的东西被别人觊觎,怎会⾼兴?不过她不打算告诉樊沐云,免得他脸皮薄骂人。
“她跟你说什么?”她追问。
“我答应她不说…”
“好阴险的心机!”她脫口而出。
他一脸疑惑。“你在讲什么?”
“没有、没有。”她装出善良的表情。“我们进去吧。”
伍蓝心底不安,总觉得架上的烤鸭随时有被“劫走”的可能,哼,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不想想她伍蓝是什么人,人称“街头小霸王,死咬不放小瘪三”只要被咬上,怎么都甩不开。
等樊沐云从外地办事回来,定是风尘仆仆、満⾝疲惫,免不了要来个浴沐洗涤,呵呵呵…她双眼迸出精光,好一幅美男出浴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