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檀悦淡淡的笑,生怕一回话就引发她的怒气,只好沉默不语。
先皇病笔之后,年幼的新帝无力处理朝政,如今的朝廷由摄政王一手遮天,原本握有权势的皇亲国戚也让摄政王清理得所剩无几。
以皇太后为首的派系与摄政王的势力对立,最近一直受到摄政王的打庒,眼看着就要无法翻⾝了。这时,皇太后建议穆檀悦娶七公主,莫非是要讨好穆檀悦,顺便找靠山与摄政王对抗?
但摄政王是穆檀悦情同手足的至交,穆檀悦会为此舍弃情义吗?
罗炎儿看着信,又看着穆檀悦,又圆又大的眸子里掠过了复杂的情绪。
“你和七公主有交情吗?”穆檀悦脫下厚重的衣袍,似有意、若无意的问她。
罗炎儿头摇,想起方才在筵席上,七公主对穆檀悦积极示好的态度,她心里又是一阵反感。“你想娶她?”冷冷的问穆檀悦。
他曾经答应过不会再娶别的女人,只会有她一个妻子!
如今皇太后向他提出了诸多好处,想他接收七公主的同时,照顾正被摄政王排挤的一些皇族,在丰厚的利益面前,穆檀悦还会遵守承诺吗?
七公主虽非人间绝⾊,倒也是极其清丽的美人儿。
她想不出穆檀悦会拒绝这飞来的艳福;多一个美貌如花的妻子、多一些皇族的支援,比起她这个郡主所能给予的东西,也许七公主和皇太后能给他更多利益。
如此想来,罗炎儿的心思纠结成一团,开始患得患失,不得安宁了。
“你觉得我会娶她?”穆檀悦语调沉重的问,很遗憾罗炎儿依然不信任他。
“你有什么理由拒绝?”她低垂着头无法面对他,烦躁的心一直想着他会不会去纠缠别的女子,像对待她这样把心分给别人?
当今天下,有能力与摄政王分庭抗礼的就只剩下穆檀悦了,虽然穆檀悦与摄政王情同手足,但在权势和利益面前,所谓的情义——真能维持下去吗?
皇太后在信上表示,只要穆檀悦肯迎娶七公主,并且接纳她们娘家的亲人远离摄政王的控制,顺便保护一些皇亲国戚,相对的,他们愿意给穆檀悦分享他们剩余的财势。
有了这些人的力量,若穆檀悦想兴兵造反,夺取天下也不是难事了,只是他有这样的野心吗?
另外,七公主本⾝是否愿意当二房?
罗炎儿没忘记,她是穆檀悦的正室——独一无二的王妃!
“我若是娶了她,你怎么办?”穆檀悦一边清洗双手,一边戏言“我可不想让你伤心、失望、难过、痛苦…”
“谁会伤心、难过!”她打断他的话。
假如穆檀悦违背了承诺娶七公主,她是不是就可以铁了心离他而去,她的爹娘也会支持她吧?
罗炎儿绷起⾝子,仿佛在盯梢猎物一样凝视着穆檀悦,即使他违背承诺,能给她带来自由的机会,但她却不想…不想他背信弃义。
一想到他会娶别的女人,甚至只是想像着七公主亲近他的情景,都让罗炎儿感到万分不愉快。
“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感觉到妻子浑⾝萦绕着阴郁的气息,穆檀悦忍不住叹息,一脸关心的走向她。
罗炎儿无缘无故的生起闷气,看他全⾝衣裳脫得差不多了一副悠闲的样子,她更忿忿不平了。
为什么从头到尾,烦恼的人只有她一个?而他永远都是这么的轻松自在?
假如他变了心,去对别的女人献殷勤,以往他对她的纠缠岂不就成了笑话?罗炎儿的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充満了七公主与穆檀悦亲密相处的情景,她漂亮的脸蛋又皱得像个褶痕鲜明的包子。
“你走开,今晚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她坐到床上,抓起一个枕头丢向他,拚命在睑上装出生气的表情,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太过无理取闹了。
穆檀悦无声一笑,似乎完全明白了她说不出口的复杂感情。
他凑近罗炎儿,当她以为他又要花言巧语的戏调她时,他只是摸了摸她蓬松的头发,然后转⾝离开。“让你清净一晚也好,我就不烦你了。”
罗炎儿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发丝与他的手指慢慢拉开距离,对于他这么⼲脆的离去,她十分讶异。
平时不管怎么赶都不会走的人,这回居然没有黏着她不放…她瞪着穆檀悦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房里,她的视线仍收不回去。
在心底,像是长出了刺一样,扎得罗炎儿浑⾝难受,每一根刺都是同一个疑问:穆檀悦是否对七公主感趣兴?
她没有答案,她又不是穆檀悦,怎么可能替他做决定!罗炎儿眉头紧皱,呼昅困难了,她⾝不由己的追出门外,望着穆檀悦漫步而去,尚未远离的背影。
她嘴巴张张阖阖,好不容易挤出声响“你真的要走?”
他的⾝影停顿下来,在他⾝旁不远处,就是那盛开着玫瑰的花丛。
暗香四溢,掠过他的鼻端,提醒他——花丛底下还埋葬着罗炎儿永远放不下的心结。
夜风吹过长廊,夜微凉,月光被树木的阴影拦截,周围忽然陷入阴暗中。
穆檀悦悠悠转过⾝,语调有些无奈的反问:“不是你要我走的吗?”
“你…”罗炎儿结巴了,平时怎么赶都不会走的他,为什么突然变了?“你是不是要去找七公主?”
穆檀悦的唇角微微上扬,看来一个对他献殷勤的女人出现,就能引起罗炎儿对他的⾼度重视,他是不是该就此利用这个能刺激罗炎儿的女人?
“你说话啊!”等不到回覆的她,以命令的口吻催促。
“不,我不会亲近她,不只是她,别的女子,我也不会看上第二眼。”他回到罗炎儿面前,奇怪自己居然一点也不想利用别的女人来刺激她。
即使那样做能带给他望渴的良好效果,顺便打击她的骄傲、引起她的不安,他依然不想!
两人之间的信任与爱恋,只有两人能够确定,他不会让别人入进到他和罗炎儿的密私天地中。“你还不清楚吗?”
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穆檀悦望着她大得惊人的眸子。“你是故意装糊涂的,明知道我要的人只有你,还去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感到忐忑不安,你不觉得自己很傻吗?”
罗炎儿猛地挥开他的手,习惯性的背向他,绝对不承认自己有忐忑不安。她又在逃避了,穆檀悦看不下去,随即踩出脚步声——作势离开。
罗炎儿一听,又猛地回头,拉住他不让他走,结果却发现他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的手马上缩回去,继续背对他。
穆檀悦头摇发笑,想起小时候听说过一个“掩耳盗铃”的典故,还有类似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法,当时觉得做出那种事的人愚不可及,如今看着一点都不坦荡的罗炎儿,他才知道真有这种人——明明心思都暴露无遗了,还要逞強!
可他…因为她生了病,喜好都变得不正常了,他一点也不介意她的坏处,更不讨厌她的任性和逞強。
他也病得不轻啊!
“炎儿,我可以纵容你,但你有脸面欺骗你自己吗?”从她⾝后抱住她僵硬的⾝躯,穆檀悦心里有数,默默的数到三,果然她融化了似的,僵硬的⾝子逐渐变柔软。
她早就适应了他、接受了他,喜欢上他了,却碍着面子死不承认。
虽然有时候看她逞強,他会感觉有趣,甚至觉得她的不坦率颇为可爱,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希望她能坦白一点回应他的爱意…主动亲近他,和他说贴心的话,给他一些开心的笑容。假如她能放开心胸的回应他,他想他会更爱她的,病了就病了,为了她,他可以一辈子不医治。
“我还能坚持下去,炎儿,直到现在,我还是喜欢你的。”想爱一个人的心,没那么容易动摇,不过没人呵护的心也是会破碎的。“但我不能一直等着你,看你停在原地不断犹豫,我也有等不下去的那一天,那时候,再多的喜欢也会消耗一空的,你明白吗?”
她听得心惊胆战,?*奈剩骸澳阆胍以趺醋觯俊蹦绿丛玫拇教谒撸嵘剩骸安皇俏蚁耄悄阋趺囱俊?br />
“我…”她最近已经很温顺了,极少违背他的要求,他对此仍不満意吗?
“告诉我,炎儿,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别管我的意愿,只说你的心思。”
“我…”她无意识道:“我想自由。”
“我不会再限制你的出入,只求你别做出让我丢脸的事,其余的我不会強行约束你,你早就自由了。”
她头摇“这里不自由。”
罗炎儿困惑的语调令穆檀悦感到疑惑。“哪里?”他低头看她。她的手动了动,他看到她的手按在胸口上。
她说,她的心不自由了!
“这里为什么不自由?”穆檀悦的语调变得沙哑。
罗炎儿懊恼的低语“…被你害到了。”
她离不开他,眷恋上他了,就算任她遨游世间,心里有着穆檀悦的她也不自由了。
她不想被他困得这么牢固!
穆檀悦眼神一亮,听懂了罗炎儿的心思,笑意顿时在他的双眼间闪耀,光芒万丈。“你是在抱怨?还是在说情话呢?”
罗炎儿捂住耳朵,不听他撩拨人心的声音,他开心的问话带给她挫败感。
她不想和他在一起的,然而她离不开,明明讨厌这个男人,又对他有说不出的依恋,从没有人给过她这么強烈的感情,令她如此为难。
娘亲劝告她,今后要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王妃;她也不想再落荒而逃了,但除此之外,她该怎么应付穆檀悦有增无减的热情?她怕自己承受不起,又怕他总有一天会冷却。“你为什么非我不可?”罗炎儿烦躁的瞪他。
“你像一团火,就当我是飞蛾。”穆檀悦轻声回答,他不怕焚⾝的痛,只怕火焰熄灭,剩下毫无意义的灰烬。
罗炎儿把耳朵捂得紧紧的,却还是能清楚的听见他迷惑人的话语。“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别逃避,顺其自然就好,我从未有过控制你的意图,只希望你别固执的抗拒。”
罗炎儿疑惑的看向他“就这么简单?然后呢?”
他微笑“然后你陪我过完这一生,就这么简单。”
她的心结彻底松动了。“我们不该相爱的…”目光游移,罗炎儿望向不远处的玫瑰花丛,始终盘绕心窝的愧疚感再度乏滥。“我们若在一起,他怎么办?”
穆檀悦牵起她的手,拉着她走向花丛。“假如你觉得他会生气、会怪罪你,就让他来找我。”
“你做什么?”罗炎儿话才问出口,半张的唇立即被他攻占了。
“不要!”他们在屋外,随时可能有路过的侍从会看到他在花丛边对她…
“夜深了,没人会看见的。”他明白罗炎儿在担心什么,安慰了她一句,接着又住含她叫骂个不停的嘴,尽情吮昅。
“你这个…下流的家伙!”为什么她会被这种人束缚了呢?
在穆檀悦温暖的怀抱里,罗炎儿还是想不明白许多问题,但她清楚的知道,给予她栖息的温暖怀抱是她不能舍弃的依恋。
“你…听我说。”手指无力的抵住穆檀悦的唇,罗炎儿挤出空隙,调匀紊乱的呼昅。
“我们是不是该整理这片花丛,把骨灰…挖出来,让…让他入上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