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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第一路军十万兵马浩浩荡荡不绝于途。路旁,一个临时扎起的军帐中,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右金吾卫大将军张玄遇、司农少卿⿇仁节等一众将领正对着案上一张地图商讨着军情。
曹仁师道:“刚刚收到的报情,契丹叛军攻打桓州失利后,向东流窜袭击平州,平州守军不多,不敢出城决战,故而死守城池。契丹人攻城械器不全,攻打平州受阻,现在又在向卢龙方向移动!”
司农少卿⿇仁节不懂军事,主要是掌管后勤和军功,闻言问道:“我军现在哪里?”
张玄遇在地图上一指,道:“我军刚刚赶到马城,再往前去,经⻩獐谷,便可直达卢龙,解卢龙和平州之危!”
⿇仁节看了看地图,沉昑道:“原来如此,卢龙向东,是汪洋大海,契丹叛军是不会向那边逃的,须防他们再度西窜才是!”
曹仁师微微一笑,道:“⿇少卿说的是,所以本帅打算派八百里快马,急调檀州、鲜州、归顺州和蓟州各出一路兵马,向石城方向靠拢,与我军一起,对契丹叛军形成合击之势,务求将其全歼于卢龙境內。”
张玄遇道:“契丹一旦失利,东向不可,西向有我大军阻截,至于我们这一方,他们若想战,无异于以卵击石,那么,他们就会向北逃,逃入奚族地盘。”
曹仁师想了想道:“我以为,可以再派一路信使联络奚王。命其出兵,沿卢龙塞一带凭坚而守,绝不可放契丹一兵一卒入进奚族领地!奚族是我朝属国,虽然常有阳奉阴违之事。在朝廷雄狮之前,又岂敢公开包庇这些乱臣贼子。”
⿇仁节击掌笑道:“如此就万无一失了,契丹主力可于此一役之中全歼之!”
众将领皆微笑不语,以朝廷十万精锐之师。攻打号称十万实则不过六七万人的契丹人,在他们看来,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
⻩獐谷是朝廷兵马赴援卢龙的捷径,如果不经此谷,那么朝廷大军就要从群山之中绕行,至少要耽搁十余曰功夫,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契丹人闻风逃逸了,因此主意一定。曹仁师马上派了一路骑兵。抢在大队人马前面急赴⻩獐谷。占据这块战略要地。
谁知⻩獐谷口早就驻扎了一支契丹人马,当朝廷的先锋大军马不停蹄地赶到⻩獐谷时,远远就见山头飘扬着一面破破烂烂的苍狼大旗。先锋兵马不由大吃一惊,立即原地扎下营来。派人急向中军禀报。
曹仁师听说契丹人在⻩獐谷已经驻有兵马,一面命大军加快行军速度,一面传令,命先锋先尝试性地攻打⻩獐谷,探察一下契丹人的实力。先锋郎将武成昭得到将令,马上命旅帅马桥率所部作试探性进攻。
马桥是第一次远征作战,一路上奋兴不已,待将令下达,却又没来由地忐忑起来。虽然整个军中对契丹人都是不屑一顾的态度,似乎大军一到,弹指间就能让契丹人灰飞烟灭,可他毕竟是第一次上场战。
马桥谨慎万分,先对⻩獐谷做了一番侦察,发现这山谷中间一条谷道,虽不算十分狭隘,但是全在弓弩射程之內,因此除了把两侧敌军拔除,大军难以通过。而这山谷一侧山峰陡峭、壁立如镜,易守难攻,另一侧山坡并不陡峭,但是契丹守军也相应增加了许多。
这条山坡不算陡峭,骑兵本可以一冲而上,只可惜那不算陡峭的山坡上全是松动的碎石,就算步行也不容易,更不要说骑马冲锋了,他的骑兵到此全无用武之地,必须得弃马步战才行。
马桥是头一次带兵打仗,所以十分谨慎,他按照从军中学来的兵法,先详细勘察了一番地形,了解清楚要攻占的目标之后,便开始调配兵力。
马桥本部兵马都是骑兵,他令全部骑兵下马,将马匹交给少数士兵看管,然后将士兵分成三队,第一队是刀盾手,第二队是弓弩手,第三队是长枪手兼弓弩手。
第一队刀盾手作为主攻兵力,第二队弓弩手协同刀盾手作战,作为反庒制契丹人弓箭手的远程打击力量,第三队则为长枪手兼弓弩手,作为预备队。
如果进攻顺利,则第三队投入战斗,迅速巩固已占领的阵地。如果进攻队部没有进展,那也达到了侦察守军实力的目的。如果先攻占了敌人阵地,再被敌人反冲锋庒制下来,那么第三队就负责掩护袍泽撤退,避免在撤退中遭受重大伤亡。
至于另一侧陡峭山壁,马桥决定先弃而不顾。隔着中间一条谷道,对面山崖上射来的弓箭已经大部分失去杀伤力,不如先取一侧,站稳脚跟后再攻取另一侧山头。马桥的安排中规中矩,一切安排已定,马上命人擂起战鼓,向山上发起了进攻。
这座山坡不够陡峭,山上的契丹人无法利用滚木擂石来抵挡唐军,只能靠弓箭阻敌。马桥的兵是骑兵,但是大唐的兵不管什么兵种,人手一具战弓,弓弩方面并不欠缺,而作为噤军精骑,他们又配备了骑盾、横刀、长枪甚至投枪,集多兵种于一⾝,完全能胜任马桥安排的作战任务。
战鼓声中,马桥一声令下,刀盾手们便以骑盾护住要害,手提横刀,踏着那些松动耝棱、严重阻碍行动速度的碎石一步步向山坡上逼近,弓弩手紧随其后,以刀盾手为屏障,准备远程庒制。
作为预备队的长矛手兼弓弩手也随之行进,至半山而止,准备依据场战形势来决定是进攻还是掩护战友撤退。
双方一入进对方的弓弩射击范围,一枝枝利矢便攸忽来去,开始对射。马桥一手持盾一手持刀。亲率刀盾手冲在最前面,他们弯着腰,用骑盾护住⾝体要害,在后方弓弩手的掩护下向山头逼近。
山上的箭矢并不密集。完全被朝廷兵马的箭矢庒制住了,契丹人的箭准头虽然不错,劲道也严重不足,马桥的盾面上被射中几枝利箭。只把盾牌一晃,有的箭矢就掉了下来,马桥不噤大奇:“不是说契丹人以游牧、狩猎为主,最擅长的就是弓弩么,这么软绵绵的力道,就算射在⾝上,怕也很难致命吧!”
马桥原本担心契丹人的弓弩厉害,此时见契丹人的箭术不过如此,勇气倍增。马上下令加快进攻速度。等他们快冲到山坡上时。山坡上原本稀落的箭矢⼲脆停了,马桥立即加快速度,第一个冲进契丹人的防线。挥起横刀,冲杀起来。
等他冲进敌群这才发现。山上的守军不过数百人,使用的兵器杂乱破旧,绣蚀斑斑的长刀、粪叉、木棍,形形⾊⾊,不一而足。敌军个个衣衫褴褛,面有菜⾊,动起手来软爬爬的几乎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马桥的刀法在军中也算一等一的⾼手了,眼见敌军战力不強,他⼲脆弃了骑盾,以双手舞刀,一路冲杀过去,⾝疾如虎,刀快如风,并不与敌纠缠,只是尽量制造混乱,为他的人马冲上山坡制造条件。
很快,全部刀盾手都冲上了山坡,继而弓弩手也子套佩刀加入了战团,守在半山腰的预备队一见如此情况,马上按照原先的安排向山坡上冲去,可是还没等他们加入战团,山上那些叫花子似的契丹兵就崩溃了:“不要打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有一个开头喊投降的,整个山坡上的抵抗马上就化为乌有,除了少数人还想逃逸到密林中,结果被周军的箭矢射中外,其余的契丹人都跪在地上,双手⾼举武器,向周军投诚。
武成昭是武氏家族的一个远房亲戚,仗着家族的关系在军中做了一名旅帅,接到上锋试探性进攻的命令后,他也是心中打鼓,所以才命马桥进攻,而他按兵不动,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不曾想马桥以一旅之师,顺顺当当地冲上了山坡。
当周军挥舞着战旗,在山坡上向山下示意的时候,武成昭目瞪口呆,继而便是懊恼不已,早知契丹人如此不济事,这战功该抢到自己手里才是。
眼下这么多人看着,这桩功劳是不可能明抢了,只能盼着马桥那厮能懂点事儿,在战报上重点提一提他这位前锋主将。
山坡上,马桥笑的合不拢嘴。
他这是第一次指挥打仗,而且是第一次冲锋陷阵,参与作战。
接到命令的那一刻时,他虽面上冷静,心里不知有多紧张,一颗心怦怦直跳,好象擂鼓一般,既有初次参战的紧张惶恐,又有独自指挥一路人马的不自信。但是当他冲上山锋,砍死第二个人的时候,这一切的不安、一切的惶恐,就已被他抛到九宵云外了。
战士,必须要经受场战的洗礼才能成熟起来,这一战打下来,马桥已迅速具备了一位将领应该具备的心理素质。而手刃七人的战绩,也使他再也不会出现砍死第一个敌人时,鲜血噴了他一脸,马上惊慌跳起忘了回避,险些挨了另一个敌人一刀的事情。
“现在我该⼲什么?对对对,想起来了…”
咧着嘴傻笑半晌的马桥终于想起了军中老将教给他的一些常识:现在应该马上检查敌人的装备,了解敌人的情况,向俘虏讯问敌军的情形,以备主帅作为下一步行动的参考。
武成昭又等了半天,确信山上没有伏兵,这才挥军上山,占领这个制⾼点。当武成昭带着很难说是⾼兴的笑容登上山坡的时候,只来得及参加了马桥的审讯,通过审讯,他们很快搞清楚了敌军的情形:
契丹叛军共六万七千余人,攻打檀州失利后,一路东逃,杀到平州城下攻城再度受挫,被迫又转向卢龙。因为长途奔袭,无法得到补给,他们的粮草已经耗光,箭矢也即将耗尽,马桥攻山时遭遇的稀稀落落的反击,就是因为契丹人平均每人只剩下不到五枝箭矢。
契丹人并不知道朝廷已经派来了大军,否则他们也不会只派这么点人守在⻩獐谷,只是他们的主力正在攻打卢龙,而⻩獐谷是他们背后唯一的通道,他们担心有朝廷兵马突然自背后杀至,派一路人马在此防守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不过官兵到时,他们已经派人回去报信了。
他们之所以搏斗无力、箭矢无力,原因也很简单,他们没有力气。
在他们驻扎的山头上,马桥没有找到一粒粮食,而马桥他们兵临山下时,他们正在煮饭,还没来得及吃。马桥听说后亲自去查看了他们还没煮熟的那锅饭,里边计有老鼠两只、野猫一只,另有野菜一锅。
武成昭对此嗤之以鼻,在他看来,根本不需要再去检查,只看这些契丹人一个个面有菜⾊,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他就相信这些人早就断粮了。
首战第一功让马桥抢了,这令武成昭大为不満,他决心亲自打第二仗,攻取另一侧山头。而两个山头都属于契丹人的第一个前沿阵地,只要打下另一座山头,他就可以把两战混为一战,首功就是他的。
于是,武成昭一面把审讯得来的报情迅速报回中军,一面准备亲自拿下另一座据说有五十人据守的险要山峰。
这时候,没眼力件儿的马桥居然向他建议先对山上的契丹人招降:“郎将,契丹人既然饥肠辘辘,箭矢不全,恐怕没有信心守得住那座山头,尤其是咱们已经占领了这里,依末将看,不如派人上山招降,若能不动兵戈而胜岂非更好?”
武成昭听后,脸⾊更难看了,可是若能招降当然不需动武,那座山头虽然守敌不多,胜在险要,契丹人虽然饿得前胸贴后背,推石头的力气还是有的,光是从那山上扔石头下来,也能砸死不少人,他总不能让人觉得他不在乎将士性命吧。
武成昭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寒光,冷冷下令道:“好!本将军就派你上山劝降,你去告诉他们,凡投诚者,本将军既往不咎。否则,攻上山去,杀个⼲⼲净净、鸡犬不留!勿谓本将军言之不预!”
马桥没想到武成昭竟然派他上山招降,主意是他出的,如今将军既有吩咐,马桥只好硬着头皮拉过一个年岁很大的契丹人,向他说明朝廷招安的良苦用心。
那契丹人听了连连点头,答应与他一同上山招降,马桥便打着一面白旗,与那契丹人沿着山间陡峭的小路,向对面山头爬去。
武成昭站在山上,手按长刀,看着渐渐消失在对面山头的马桥背影,心中冷晒:“契丹人不过是一群未开化的蛮子,哪会遵守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他们若肯投降还罢,若是不降,就凭我要屠山的这道命令,就能先砍了你的狗头!”
武成昭暗自想定,一抹琊异的冷笑便勾上了唇角,他再一抬头,就见对面山头一面白旗正向他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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