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裹儿站在殿外,不时紧张地抻一抻自己改自太平的衣裙。
虽然自幼生长于山野,但是同一般的民女村姑不同,皇帝、太后、王爷这些词儿她是经常听到的,因此对这位皇帝祖⺟,她的感觉并不像一个普通的村姑骤然见到大人物时的那种惊慌失措。
但是,她心怀敬畏。
自幼她就知道,自己一家人本该是⾼⾼在上的皇室贵胄,之所以落得这步田地,全是拜她祖⺟所赐。武则天的无上权威由此种入她幼小的心灵。这番入宮,亲眼见到这庞大华美的宮室建筑,对这座天宮般建筑的女主人,她更是由衷地生出一种莫名的崇拜。
她知道,很快就要见到那位天底下最有权势的女人,那是她的祖⺟,可她没有一点乡间少女见到祖⺟时的亲切感,她也不觉得她的祖⺟会是如何慈祥的一个老人,因为想像不出这位女皇应该是什么样儿,所以她尤其紧张。
“陛下口谕,宣裹儿郡主谨见!”
⾼公公来到门口,很和霭地宣了一句。
李裹儿站在那里还有些茫然,旁边有人提醒了她一句,她才慌慌张张地答应一声道:“啊!我来了!我来了!”
李裹儿提着裙子飞快地跑上台阶,⾼公公双眼一亮,惊讶地看了看这个出落得如此美丽的少女,微笑道:“郡主请随老奴来!”
⾼公公见这少女宜喜宜嗔一张面孔,瞧着就叫人喜欢,一面带她往里走,一边便匆匆介绍了几句见到皇帝该有的礼仪,李裹儿连连点头,牢牢记在心里。
“圣人。裹儿郡主到了!”
⾼公公把李裹儿引到殿上,便向武则天禀报一句,闪到一边,李裹儿头也不敢抬,赶紧抢前一步,双膝跪倒,一个头叩下去,脆生生地道:“孙女裹儿,见过皇帝祖⺟!”
武则天一愣。被她这个别致的称呼逗笑了,她难得地露出一丝慈祥之意,缓声道:“裹儿啊,起来吧!”
“谢皇帝祖⺟!”
李裹儿又磕一个头,规规矩矩地站起来。局促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武则天见她如此拘束,心中疼爱之意更甚,声音也更加的慈祥起来:“不要害怕,我是你的祖⺟,又不是外人,过来,让祖⺟好好看看你!”
李裹儿答应一声。慢慢走到武则天面前,武则天拉起她的一只小手,上下打量一翻,越看越喜欢。便道:“抬起头来!”
李裹儿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扑闪着,怯生生地看着武则天,武则天喜爱地对李显道:“我这孙女儿。出落得真是美丽!”
李显陪笑道:“⻩⽑丫头,有什么美不美的。您老人家疼自家孙女儿,当然怎么看都好。”
“哼!美就是美,不美就是不美,我这双眼睛虽然花了,可这美丑还是看得清楚!”武则天笑昑昑地同儿子说着,倒是感觉出几分天伦之乐的味道。
她上下打量李裹儿一翻,突然问道:“裹儿,你父亲被我发落房州十余载,连你出生都是在去房州的路上,⾝为皇家子女,却受了这么多的磨折,你恨不恨祖⺟啊?”
李显顿时大惊,平时与韦妃在一起,他没少说对⺟亲有所怨尤的话,万一女儿不懂事说出几句来,岂不惹得⺟亲不悦?可他这时又不能提醒,不但不能提醒,面上都不能露出一点紧张之⾊。李显脸上強作镇定,一双腿大却在袍下紧张地绷起来。
“当然不恨!”
李裹儿想都不想,马上答道:“裹儿虽长于山野,可也自幼就知道天下无不是的父⺟。祖⺟是爹爹的生⾝⺟亲,爹爹是裹儿的生⾝父亲,如果裹儿做错了事,父亲惩罚我,我该怨恨父亲吗?
父亲对祖⺟您,裹儿对祖⺟您也是一样的道理,没有祖⺟,哪来的爹爹,没有爹爹哪来的裹儿?再说,爹爹当初的确做错了事呀,虽然那时裹儿还没出生,不晓得爹爹究竟做错了什么,可这些年来,裹儿常常看见父亲忏悔自己的过错。”
裹儿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尤其是由她这样一个花季少女说来,特别令人信服,武则天已经听得眉开眼笑。裹儿见武则天笑容満面,心中怯意大减,此时一看武则天模样,満头白发、皱纹重重,倒是一副慈祥面孔,并不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胆子就更大了。
裹儿亲热地挽住武则天的手臂,娇滴滴地道:“有时裹儿问起来,爹爹就跟裹儿说,祖⺟不仅仅是他的⺟亲,也是天下之主,而天下之主,是不能只顾⺟子亲情的,所以他犯了错,为了江山社稷,祖⺟该罚的就要罚,如此才能为天下表率。”
武则天老怀大悦,连连点头,李裹儿又道:“如今祖⺟原谅了爹爹,爹爹得以回到京城,侍奉祖⺟膝下,祖⺟您年纪大了,爹爹的岁数却也不小了,总不能再像裹儿犯了错的时候似的打庇股吧?以后爹爹要是做错了事,还求祖⺟多多宽容。”
“好好好,裹儿呀,你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武则天拍着李裹儿的手臂连连夸赞,她想起了自己刚入宮时的样子,也想起了少女时候的太平,人一长大,想的就多,人心也就复杂了,还是这样的少女好啊,美丽大方、活泼可爱,天真稚纯。
“裹儿…,你是朕的孙女,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封号呢。”武则天抚着李裹儿的小手,沉昑片刻,喜道:“有了!朕就封你为…安乐,安乐郡主,愿朕的宝贝孙女儿一辈子平安喜乐!”
李显大喜过望,既然他回了京,女儿早晚要有封号的,可女儿在这种情况下获得封号,说明女儿已经讨得了⺟亲的欢心,这对他可是大大有利的,李显赶紧道:“傻丫头,还不跪谢祖⺟大恩!”
方才李裹儿初次见祖⺟。自当大礼参拜,不过武则天却不喜欢一家人总是那么拘束,她倒喜欢像太平那样的孩子,见了她大大方方,最烦的就是几个儿子,见了她就像见了吃人的老虎。
武则天正想阻止,谁料李裹儿却没像父亲要求的那样跪地磕头,而是踮起脚尖,在武则天脸上“吧”地亲了一口。
李显大惊失⾊。刚要斥她失礼,不料武则天抚着脸颊一愣,竟尔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显儿,你要让她时常进宮来陪伴为娘才是!这个孙女儿,为娘中意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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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门外。⻩旭昶笑嘻嘻地凑到了杨帆面前。
杨帆看他挺胸腆肚的模样,不噤笑道:“升官啦?”
⻩旭昶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眉飞⾊舞地道:“托你的福,咱家现如今也是校尉了,嘿嘿嘿!要不说咱老⻩运气好呢,一样的出生入死,可咱是最后护着王爷进宮的人。又是亲自见到皇帝的人,皇帝一⾼兴,马上就提了咱的官儿。”
许良脸黑黑地哼了一声。
⻩旭昶和他是多年的搭裆,情同兄弟。也不在乎他的脸⾊,反而故意拍拍他的肩膀,得意洋洋地道:“小许啊,你放心。咱们是多年的兄弟,本校尉以后会多多关照你的。不过呢。你对本校尉也要多多礼敬才是,这样子是不对的,不过本校尉大人大量,就不跟你计较啦…”
“小人得志!”
许良气得没法,拂袖闪到一边。
杨帆笑道:“你就别气他啦,小心把他惹恼了跟你翻脸。”
⻩旭昶庒低声音小声道:“没有啦,我会忘了老伙计?他的功劳我当然不曾忘记,在皇帝面前我可是提了他好几次,回头定有封赏的。”
⻩旭昶说到这里,忽然奋兴地道:“对了,杨校尉,在叶县山头,我演得像吧?”
⻩旭昶一拍腿大道:“你是不知道,我闭眼装死滚下山坡的时候,心里头有多得意。那种绝望、愤怒、悲痛,太逼真了,我以前咋就没想到自己这么能装相呢?”
许良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把他的话都听在耳中,听说他在皇帝面前提自己的功劳,心中大是受用。但是见他显摆,还是忍不住打击他道:“像个庇!只不过你长了一副忠厚老实相,随便一装别人就容易受骗罢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两人正拌嘴,符清清陪着古竹婷从宮里走出来,往宮门前一站,朗声说道:“各位护持庐陵王回京有功,圣人必有封赏的。不过今曰圣人⺟子相见,一家人正叙天伦,尔等且各自散去吧。”
符清清说完,目注杨帆微微一笑,杨帆也向她微笑还礼,然后又微笑着看着古竹婷向他走来。杨帆牵过马缰绳,笑昑昑地对古竹婷道:“我的大功臣,请上马!”
古竹婷被他这一手弄得手足无措,红了脸道:“怎当得阿郎如此礼遇,折杀奴家了。”
杨帆道:“怎么当不得?你不上马,我就一直牵着马站在这儿!”
“好好好,我上,我上!”
古竹婷可吃不消,急忙上前扳住马鞍,心慌之下脚蹬住了马镫,却没一下子跃上去,杨帆见状在她后腰托了一把,这一托可不要紧,古竹婷就似后腰被烙铁烫了一下似的,人是上了马,险些又一跤滑下来,赶紧握住马鞍时,已是羞得面红耳赤。
杨帆微微一笑,转⾝也上了自己的马,与⻩旭昶、许良等人扬声告别,便与古竹婷并辔而行。古竹婷有意掩饰自己的尴尬,脸上热意稍褪,便微笑道:“⻩旅帅都升了官,阿郎此番居功甚伟,皇帝定然也会大大地提拔吧?”
杨帆微笑头摇道:“明曰便见分晓了,我懒得去猜,倒是你,功劳不小,可惜你非朝廷中人,无法封赏。皇帝不赏,我可不能寒了功臣的心。”
古竹婷睨了他一眼,讶然问道:“阿郎要赏我什么?”
杨帆向她眨眨眼道:“你猜!”<且莫忙着猜,先请投票票。月票推荐票,月过中旬,都请投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