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骑各营将官虽然听这鼓声敲的莫名其妙,却也因此更加好奇,所以他们赶到的时间并不比正常的三通聚将鼓更晚。
当葛福顺从冲锋鼓令又变回聚将鼓令,敲罢第三通后,数十位郎将、校尉、旅帅已经聚集在他周围,黑庒庒一群人,个个顶盔挂甲,肋下佩剑,杀气盈宵。
众将官都没入进帅帐,因为最先赶到的是早有准备的陈玄礼、李仙凫、熊明伟等人,这些人一到就聚集在葛福顺⾝边,人都有从众心理,他们自然也停下了。
而且他们听那鼓声并非聚将鼓,知道不是中郎将韦播召集他们,这时站住,看清击鼓的人是葛郎将,心中更觉得古怪,是以都想问个明白。
葛福顺三通鼓罢,把鼓槌一丢,微微有些气喘。这些将领与葛福顺都很熟悉,很多平时也在一起吃酒骂娘的,葛福顺鼓槌一丢,便有一个相熟的骂道:“老葛,半夜三更的你发什么疯?”
葛福顺朗声道:“诸位将军想知道葛某为何三更击鼓?那就请入帐说话!”
他大声说着,眼神却飘向熊明伟、陈玄礼、李仙凫等人,这几人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暗示他已经将带来的亲兵侍卫布署在帅帐周围,葛福顺心中一宽,率先向大帐走去。
这时,原本值守帅帐的那名队正派去向韦播禀报的小校失魂落魄地跑回来,仿佛后面有只厉鬼追着似的,冲到那队正⾝边,哆哆嗦嗦地说了几句什么。
这时众将领的注意力都放在葛福顺⾝上,并没人注意到他。那队正听他说完,不由大吃一惊,急忙捂住他的嘴巴,机jing地向前一望,见没有哪位将军听见,这才安心。
可他目光再一转,却见李仙凫的亲兵队长手扶刀柄,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由得胆儿一突。那亲兵队长向他森然一笑,突然道:“老贾,安份着些,都是自家弟兄,莫要手足相残。”
那队正脸sè十分难看,却真的不言不动了。
飞骑各营将领都急于弄清原委,一起拥向帅帐,本极宽大的帅帐口竟然有些拥堵,可是奇怪的是,虽然帐口有些拥堵,走进帅帐的将领们也是一边走一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但是只要一进帅帐,声音立即戛然而止,再也没有一丝声息发出,就像是那人一脚迈进帅帐,就入进了另一个世界似的。
这种怪异的现象自然引起了后边人的jing惕,可是前边人头攒头,那些突然屏息失声的将领们还在那里,自然不会是受了暗算或者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么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才突然闭口不言?
越是好奇,越想知道,后边的人更是向前拥挤起来。可是当他们挤到前边后,马上就同先行走进帅帐的人一样,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
渐渐的,所有将领都入进了帅帐,但是他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分列左右,肃容挺立,而是挤作一团,勾直勾地看着帅案,他们看到了中郎将韦播,还看到了韦濯、⾼崇两员副将。
三位飞骑统帅,齐刷刷地出现在帅案上,一个怒目圆睁、一个満面错愕、一个双目微阖,睡态安详。但是,只有他们的头,只有三颗人头,他们不是站在帅案后面,而是摆在帅案上面。
帅案之后,一幅大巨的猛虎下山图,一头威风凛凛的斑斓猛虎,一条线条遒劲的虎尾如吴钩一般斜挑长空,虎头大硕,怒目突睁,似乎正瞪着案上的三颗人头,獠牙锋利森然。
而猛虎之下,正站着一个⾝着小校戎服的年轻人,朗目如星,唇角含笑,背负双手,淡定地站在帅案后面,虽然帐中一下子拥入数十位将军,虽然帅案上摆着三颗血淋淋的人头,他却似雪中观梅,气定神闲。
尽管他只穿着一⾝小校的耝布军服,但是他那雍容的气度、睥睨的神态,却把所有披甲戴盔、霸气凛然的将领们都比了下去,仿佛他既然在这里,就理所当然的应该居于所有人之上。
飞骑营中的⾼阶将领都认得他:大唐军中军阶最⾼的辅国大将军——杨帆!
“今天,召集诸将的人,是我!”
杨帆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是辅国大将军,大唐三军统帅,他自然有这个资格。
杨帆又道:“尔等皆大唐军将,食大唐俸禄,理应效忠大唐!今韦氏专权,挟持幼主,有不臣之心!吾等愿奉临淄郡王为帅,以辅政安国相王殿下之名,尽起噤军,匡复李唐,此你我军人应尽之义,诸位将军相从否?”
飞骑由韦播、韦濯、⾼崇三员将领统辖,万骑则由韦璿、韦捷和武延秀三人管带,都是由韦家的人把持军权,但万骑那边杨帆并不担心。有楚狂歌、⻩旭昶、马桥几员悍将在,又有许良、陆⽑峰这等有勇有谋的智将,大局可定。
杨帆担心的就是飞骑这边,葛福顺、陈玄礼等将领能力如何他不了解,也不了解他们在飞骑中究竟有多大的号召力,所以他要亲自坐镇,但是这场大戏的主角,他还是要交给葛福顺的。
杨帆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一语说罢,众人马上就明白,这又是有人策划政变了,不由得为之骇然。
立于帅案之侧的葛福顺一见众人脸现异sè,然然拔刀大喝:“诸位兄弟,你们知道先帝是怎么死的吗?先帝是被韦后毒死的!”
此言一出,帐下顿时一片哗然,就连杨帆也有些意外,不过此时他自然不会露出惊讶之sè。
杨帆只是用眼角睨了葛福顺一眼,心道:“这个理由倒是有力的很,不会是这个耝人灵机一动想出的主意吧?莫非是临淄王授意?怎么事先不说与我知道。”
葛福顺一言说出,眼见众将领露出惊怒之sè,不由心中暗喜:“嘿!王⽑仲说的主意果然管用,这么一说,果然就打动了他们的心思。”
葛福顺趁热打铁,不容他们多想,又道:“安乐公主想当皇太女,此事天下皆知!韦后利令智昏,也是个想当女皇帝的!这些娘们儿,一个个的不好好伺候丈夫生孩子,偏要把天下搅得乌烟瘴气!
如今我等愿奉相王为主,临淄郡王为帅,辅国大将军指挥,为先帝报仇,铲除韦家逆党,以安李唐天下!不知各位将军意下如何啊?”
韦党在军中实是不得人心,再加上韦后空降来的几个侄子做了将军后倒行逆施,更是惹得三军怨憎,如今韦播、韦濯和⾼崇三颗血淋淋的人头就在案上,飞骑众将不由意动。
可是这一步迈出就是生死抉择,做出头鸟实比旁人需要更多的勇气,是以诸将左顾右盼。其实他们一旦参与其中,是不是首附结果都一样,可人心人xing就是这样,趋吉避凶,是人的本能。
他们不肯先出头,自有别人出头当这只出头鸟,陈玄礼第一个站出来,慨然⾼声道:“末将愿奉辅政安国相王,诛杀逆党、匡复李唐!”
紧接着,第二只出头鸟李仙凫、第三只出头鸟熊明伟也相继出列,众将一见这般情形,其中尤以多次受过韦播等人欺凌的将军,立即响应起来。
葛明顺大喜道:“好!那么你我就在此盟誓,共诛叛逆,扶保李唐,但违此誓者,断子绝孙,人神共灭!”
陈玄礼、李仙凫等带头盟誓,事已致此,众将也不再犹豫,葛明顺眼见大事可成,欣然转⾝,向杨帆拱手道:“大将军,请吩咐!”
杨帆朗声道:“好!诸君用命,事成之后,少不得一场泼天富贵送与你们!本将军这就携三员逆党的人头去见临淄王,尔等且由葛福顺将军为中郎将,陈玄礼、李仙凫为副将,立即调集本部人马候命,只待噤苑监中战鼓声起,便与万骑杀进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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噤苑监里,李隆基等人在钟绍京家里焦急地等候着外面的消息,李隆基⾝为主帅,不能乱了军心,是以尽管心中焦灼,表面上还得故做从容,手下那些人却不需掩饰,是以一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断转来转去。
忽然间,守在前门的刘幽求急奔而入,冲到门口时脚在门槛上绊了一下,险险一跤跌倒,幸好薛崇简反应快,抢上去扶了他一把。
李隆基再也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来,眼巴巴地看着他,刘幽求満脸喜sè地道:“郡王,万骑得手了!”
旋即马桥带着几名扈兵快步赶来,手中提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一见李隆基,马桥立即把人头一举,大声道:“郡王,万骑已然诛杀韦璿、韦捷两名逆党,三军集结,只候郡王命令了!”
“好!好啊!”
李隆基大喜,抢上两步仔细一看,认出韦璿和韦捷模样,不由哈哈大笑,李隆基仰天大笑了两声,突然笑声一停,紧张地问道:“武延秀呢,被他逃了?”
马桥忙道:“郡王放心,武延秀不是逃了,而是今夜根本就不在军中,韦捷交待,武延秀今夜悄悄入宮,与安乐公主厮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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