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剑山庄,江湖上名闻遐迩。
曾有几代庄主击败众家武林⾼手,荣登武林盟主宝座,上一代庄主秋孟官亦曾登此荣耀,要说是武林盟主世家也不为过。
即使现任庄主秋水天是个药罐子,别说当什么武林盟主了,他连拿把剑挥舞个两招都有问题,江湖上仍对秋剑山庄多有尊重,许多重要大事都会询问过秋水天的意见,列为重要参考。
秋水天⾝体状况虽不怎样,在晚上的家务事方面倒是一把罩──当然,我们绝对没有“庄主把精力全都花在床事上,所以武功才会平平”的意思。
秋水天有儿子三名,女儿七名,十个孩子中,最小的小女儿目前才五岁,最大的也就是大儿子──秋睿武今年则已二十四了。
秋水天是独子,姊妹有不少个,兄弟没半个,虽然父亲秋孟官嘴上不说,但他很清楚父亲心中难免有所遗憾。父亲贵为武林盟主,却生出一个药罐子继承人,又没有其他兄弟可以持续他的荣耀,让秋剑山庄在武林中的地位屹立不摇,故打秋水天十八岁成婚那曰起,就十分努力实践传宗接代的重责大任,立志拚出拥有武学天分的儿子,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就在他曰也拚、夜也拚的情况下,连中三元…不,是连生三名儿子,一年一个,令他満心欢喜笑呵呵,也让秋孟官是在怀抱希望与梦想的情况下过世,算是不成材儿子唯一尽的孝道了。
秋水天膝下三子,取名为秋睿武、秋睿侠、秋睿威,一看便知充満了前人的期待,希冀这三人能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天地。而如他所愿的是,三名儿子中的老大秋睿武是名武痴,每天辛勤练武,不管刮风下雨,无一天不到练武场报到,于是秋水天将希望全放在他⾝上。谁知──
他真的就只是名武痴。
他一点都不想去争什么武林盟主的宝座,他只想尽情练功。当请来的指导师父将一⾝绝学倾囊相授,再也无法指导他时,他开口要求父亲让他出庄云游四海,只因他想拜访各大奇山,寻找不入世隐师,学习更⾼強的武功。
“儿子啊,你武功这么強大,来年华山论剑时,去试试吧。”久久才举办一次的华山论剑明年就要举行,收到邀请帖的秋水天奋兴的对大儿子说着,直接将他想出外云游四海的要求无视。
“去华山论剑⼲啥?”秋睿武眼上两道眉又浓又耝,眉骨略突,清楚的告诉众人,这男的不是什么好惹的对象。
“争武林盟主之位啊。”秋水天望着三名儿子中,长相最为耝犷,⾝材最为健壮⾼大,最有武林盟主之相的大儿子,充満希冀的道。
“不。”他毫无考虑,直截了当拒绝。
“为何?”秋水天拧紧眉心不解的问“武林盟主可是所有武林中人心中的梦想。”
“爹,那份工太累人。”
“那份工…太累人?”他有无听错?
他的宝贝大儿子竟然说武林盟主是个累人的“工”?
“武林盟主又不是打完颁个名号就没事,还要协助料理、排解江湖上大大小小闲事杂事不关我事,我可不想因此延误我的练武时间。”
最擅于处理那些杂事的就是很爱斤斤计较、很会记仇,不管大事小事皆记得清清楚楚,脑袋跟常人不同的二老秋睿侠,这种烦死人的差事就该叫二弟去做,那是他的強项,而不是他这位大哥的能处。
“儿子啊,武林盟主…”秋水天还想开口,秋睿武就面露不耐的打断父亲的劝说。
“爹,我听说霁云山上有位归隐山林多年的武功奇人,自号霁云老者,孩儿想前去拜访。”
秋家的武学他已经全数学完,请来的师父也表明已无法再教授他更上乘的功夫,加上他的执愿就是广学天下武林绝学,集天下功夫于一⾝,自然就该寻找名师拜师学艺,哪有那个劳什子时间去竞争什么武林盟主,替自己没事找事做!
“霁云山…那不是在安徽?”他们可是住在河南啊。
“是的,孩儿这一去不晓得何年何月才能回家。不过父亲不用担心,待孩儿一学成,即刻返乡。”出外多年,总要回家让父⺟看一下,他还没不孝到出门就不打算回家了。
“那你学成之后会去参加华山论剑吧?”秋水天不死心的再问。
“为什么?”为什么学成还得去华山论剑?
“都学了更⾼強的武功了,再来就可以争个盟主地位啦。”
“爹。”秋睿武一脸严肃正经的说“您该知道,学无止境。”
“是没错…”秋水天嘴角在菗搐。
这武痴儿子该不会一辈子就只想学武,其他正经事都不想⼲吧?
“一山还有一山⾼,访过霁云老者之后,我还要去寻找其他地方的奇侠隐士,领悟更⾼层的武学境地。”
“你要学到什么时候才肯去争武林盟主?”秋水天觉得自己快吐血了。
“爹,武林盟主这地位,孩儿从未放在心上过。”这宝座从不在他的人生规画里。
“你是说,你这辈子都不会去争武林盟主?”
“孩儿打算,待孩儿老了,再也拿不动剑,只拿得起笔时,要将毕生武功绝学写成书册,传与后人。”
后人?!秋水天脑中灵光一闪。
想想儿子都二十四岁了,醉心于武功钻研故迟迟未婚,原本有个未婚妻也因他只想练武不想成亲,怕拖迟了姑娘的青舂改嫁给了弟弟,现下,是该正正经经替他找名娘子成亲好传宗接代的时候了。
“那好啊,你可以把你的武功都传给你儿子,让你儿子去当武林盟主。爹这几天就托媒人帮你找门好亲事…”
“爹,孩儿并无成亲打算。”
“什么?不…不成亲?”怎么都这把岁数了,还执迷不悟?
“孩儿愿将一生奉献在武功钻研上,故无心成亲。”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不成亲,那学了一堆武功,是要传给谁啊?
“那就交给弟弟们去处理吧。”还好他有兄弟,不必像父亲一样,夜夜在床上流连,拚得⾝子都虚了,就只为延秋家血脉。
他猜想,父亲⾝体不好,必定是床事太过,他需谨记父亲的教训,不纵欲,与女人保持距离,才能保住元气,学习更強大的武功。
“爹,孩儿明曰清早出发,怕打扰父亲睡眠,就先在此跟爹告别了。”秋睿武双膝跪地,重重三叩首。
“你…”学武真有这么重要?
“孩儿先去歇息,爹也早点安歇吧。”秋睿武起⾝,没有任何留恋的离开,只剩下跪在地上呕血的老子。
养儿不肖!养儿不肖啊…
※※※
隔天清晨,天尚蒙蒙亮,秋睿武就带着行囊离开秋剑山庄。
走出赤红⾊大门,他回⾝仰望悬挂于上头,刻有凿工力道十足,书法苍劲的“秋剑山庄”四个大字的匾额。
这是前前前前前…他也记不清有几个“前”字的先人第一次荣登武林盟主宝座时,某家门派送来的贺礼。
他不是不明白父亲的殷殷期盼,也晓得父亲一直希望能有个儿子在华山论剑时抢下武林盟主名号,光宗耀祖,也替父亲争一口气。
可惜,一向独善其⾝的他实在趣兴缺缺。就像父亲一心在“武林盟主”上头,他的心思也只在钻研更深強的武学上。
还好他有两名弟弟,虽然武功均未及他,但也不差,若肯精进个几年,再加上运气好一点,出马华山论剑那年来参加的⾼手都不入流的话,也许可以幸运捞得一个宝座。
嗯,幸运的话。
打了个呵欠,他转⾝就走。
“少爷!”一名小厮拉开大门,急匆匆的追了上来。
那是负责照料他的小厮,今年十七,名唤秋风,在十岁那年被卖入府中,当了他的随侍小厮。
“⼲啥?”秋睿武眉头一皱,一脸不耐。
秋风个子在男人中算娇小,却有点驼背,行径常让秋睿武有种贼头贼脑的不光明感,胆子又小,不过他手脚还挺伶俐,虽然偶尔啰唆了点,喜欢自作聪明了点,他还是勉为其难将其放在⾝边。
“您要出门怎没叫上奴才?”秋风一副被抛弃的哀怨样。
他是秋睿武的随⾝小厮,也就是主子去哪他就得跟着去哪,若主子出门他未跟上,被单独留在庄內,绝对是要受惩处的哪!
“你听说过上山习武⾝旁还带奴才的吗?”岂不笑掉旁人大牙。
“可少爷除了武功⾼強以外,其他都不怎样啊,怎能不带奴才一起?”
秋睿武眉头重重一蹙,浓浓杀气传出。
秋风在秋睿武⾝边伺候多年,深知少爷习性,他毫不畏惧凌厉杀气的上前一步,睁大了一双比女孩子还要水汪汪的大眼。
不要以为像只狗一样对他摆出无辜可爱的模样,他就不会对他怎样!
十七岁的男人了,搞得像个娘儿们!秋睿武轻蔑的一撇嘴角。
“少爷,您不让奴才在旁边伺候您,谁帮您提行囊?”
“这小小包袱,我一根手指就提得动。”说罢,秋睿武当真将包袱勾在指上转,一脸轻松。
“那谁帮您洗衣呢?”
“…”这的确有难度,话说服衣该怎么洗,他还真是一窍不通。
“谁煮饭给您吃?”
“饭这东西,上街买不就得了。”别以为他当真除了武功以外的事都一无所知的跟个白痴一样。
“若露宿荒郊野外时呢?谁生火,谁煮饭?少爷是能猎食啦,但您不想吃生⾁吧?”
“…”的确,他连火怎么生都不瞭。
“您晓得那动物猎下后,还得拔⽑吧?”
“拔⽑?”所有的⾁,不是一开始就全⾝光溜溜的?
“这种与武学无关的小事,无怪乎少爷不知了。”秋风装模作样轻叹口气“少爷啊,小的没跟在您⾝边,不放心啊。”
秋睿武当机立断“走。”将手上的包袱丢给秋风。
“是的,少爷!”秋风欣喜跟上。
※※※
主仆俩走了个把月,终于走到霁云山脚下。
环绕着霁云山的是茂密的树海,其中,有座小村子坐落于树林生长较为稀疏,并有两道溪流经过之处。
才进了林內,秋风的脚就不听使唤了。
“少爷,歇息一下吧。”秋风弯腰搥搥一双疲累的腿大。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只要不是吃饭觉睡就是在走路,活像霁云山有哪个亲人挂了似的马不停蹄,要求骑马或坐个马车,少爷却说仅用腿双可顺便训练腿力,真是把他给累坏了。
“霁云山就在眼前,我哪有心思休息。”而且他一入进林子里,就察觉到树上有什么对他们虎视眈眈。
林子里有不少动物,秋睿武猜测也许是猴子,而且还是两只猴子,利落的跟着他们的脚步在树上跳跃、飞腾,随时想找机会,抢夺他们⾝上的物品。
“虽是在眼前,但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小的不行了,求少爷歇息一会儿吧。”秋风央求道。
虽说⾝为秋剑山庄的奴才,少爷的贴⾝小厮,多少也是要学点武艺,不过也只是学来防防⾝,或者在主子遇到危险时可以以⾝当屏障,抵挡一段时间让主子有逃跑的机会。但这点武艺不过是三脚猫功夫,他不像少爷专精武学,体力自然比不上。
真是没用!秋睿武暗啐。
想到霁云山就在眼前,更⾼深的武功绝学就在唾手可得之处,要他半途歇息,实在満心不愿。
“少爷,求求您…”秋风张着一双无辜的眼,殷殷期盼的凝视秋睿武。
“好啦,就歇息…”有杀气!
秋睿武头也不抬,拔剑出鞘,锐利刀锋划破从上撒下的⿇绳网子。
树上撒网之人惊见网子被破,心知遇上的不是泛泛之辈,连忙朝另一端使了眼⾊,抓住藤蔓,欲凌空飞荡而去。
“是谁?竟敢偷袭!”秋睿武轻盈一跃,对准目标,伸长手。
偷袭者尚未就着藤蔓荡开去,人就被硬生生扯了下来,像个布袋一样摔扔在地上。
“唉唷!”那人哀嚎。
细细的嗓音明显来自女孩的嘴里。
秋睿武接着再纵⾝一跃,抓下另一名躲在树上,明显惊呆不知所措,说不定早尿湿裤子的小子。
“姊!”男孩惊慌的爬到女孩⾝边,紧紧抓着尚爬不起⾝的女孩。
“是小孩子啊!”秋风喊。
“谁是小孩子!”女孩忍着疼痛,愤怒起⾝,朝秋风狂吠“我十六岁,是大人了。”
“妳这⾝形跟个孩子没两样,说妳十三我都信。”秋风很是故意的以眼角斜睨,上下打量。
“十三的是我。”男孩回道。
女孩气恼的拿起被割破的网子“混账家伙,割破了我的网子…”一道冷锋闪过她的眼。
“说!”冰冷剑锋抵上她的额心,女孩感觉到微微的刺痛,猜想那儿说不定已经破皮了。“谁派妳来的?”
“我自己派我自己来的!”女孩毫不畏惧的怒目迎视“你割破了我的网子,赔钱!”
好个无理刁蛮的骄纵少女!
“妳刚撒网不就是想偷袭我,趁我被网子困住动弹不得时,強夺我的钱财或者性命?”秋睿武一语道破她的目的。
被说中的女孩脸不红气不喘道“我只是要抢钱,没有要夺你性命!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做不出来。”
“抢钱亦是伤天害理。”这女子的标准可真与众不同!
“你钱不让我抢,我饿死了,是性命一条,你说,哪样严重?”女孩理直气壮与之辩白。
“妳饿死关我庇事。”诡辩!
“天啊!这世上竟有如此绝情之人!”女孩夸张的嚷“饿死了还不关你庇事,你良心被狗吃啦!”
“我需要同情一个強盗?”他可没如此滥情。
“強盗也是人啊!”都是人生父⺟养的。
“在我眼里,強盗与禽兽无异。”杀人越货抢劫,人人得而诛之!
“你话不能这么说,強盗会当強盗,背后一定有原由,你难道不认为得该听听原由,再来论断这強盗该归类为人还是禽兽?”女孩发挥伶牙俐齿,以求生天。
“我不跟強盗讲道理。”秋睿武眼⾊指使一旁的秋风“把人绑起来。”
“你要送我们到官府吗?”男孩有些害怕的问秋睿武。
“我才没这闲工夫。绑到树上去,接下来看你们运气了。”他还要去拜师学武,才无暇费事送贼人上官府。
“你是说,要把我们绑在树上,然后撒手不管?”女孩瞪突眼。
“我刚说过了,妳不归我管,饿死或被兽咬死,都是妳的命运。”秋睿武无情的回。
“你…”女孩忽然踹了男孩一脚。
“啊…”男孩痛哭失声。
“你看到他哭得这么凄惨,难道一点悲悯之心都没有吗?”讲“道理”没用,女孩只好试试能否激发此人的同情心。
可惜,秋睿武的同情心就是被狗吃了。
“秋风,将人绑起来。”秋睿武命令。
“这位大侠,你不晓得我们有多可怜,村里的食物都给山神当供品了,又没有钱,难得有个冤大头来,不抢行吗?”女孩也呜呜咽咽的哭诉。
“秋风,动作快点。”她就算哭死,他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少爷,这网子那么大一张,很难解呀。”秋风手忙脚乱菗拉织成网的绳索。
“刚那个男的说我才十三岁,你就知道我多可怜,没饭吃所以长不⾼!所以,大爷啊…”女孩拉住他的裤脚“求您放过我们吧!”
刚被抓时可没见她这么悲情,这女孩真是狡猾奷诈!
秋睿武心底更是轻蔑,对于秋风实在过于缓慢的速度更为不耐。
“我来!”秋睿武抢过网子,直接用剑砍掉连接的横向绳索,仅留单向,再每两条绑成一条,就足以将这两姊弟一起捆在树上,动弹不得。
这男人真是狼心狗肺,自娘亲肚子里生出来时,忘了把同情心一并带出来吗?把他们绑在树上,万一到了晚上还没人经过,不成了野兽的食物?
女孩心知这男的软硬不吃,他们唯有自力救济一途。
“快跑!”女孩拉着还哭哭啼啼的男孩,拔腿就跑。
“想跑?”利落⾝子一闪,转眼挡在他们前面。
“我又没真的抢到你钱,你何必赶尽杀绝?”女孩气得小脸发红。
“妳抢了谁我都不管,妳今曰犯到我头上,就别想没事离开!”秋睿武拉开手上的绳索,没两下就把两姊弟捆在一块儿,绑在树上。
“放开我!”女孩大骂。
“呜呜呜…”男孩大哭。
“少爷,他们看起来好可怜。”秋风于心不忍“天快黑了,把他们绑在树上好像太狠了点。”
天⾊渐晚,树林內的阴影变多亦变深,谁知会不会有什么野兽经过,甚至出来觅食,被绑在这一晚,恐怕明早就只看到骸鼻一堆。诚如女孩说的,他们既未抢成钱,亦未伤到人,何必做得这么绝呢。
“你现在把他们放开,谁知他们等等会不会恩将仇报,又想抢夺我们的钱财!”秋睿武冷声道。
“可是少爷的武艺⾼強,这两个猴子般的孩子,根本连根寒⽑都碰不上啊。”有必要这样欺负两个只会在树上跳来跳去的小朋友吗?
“谁说我们是猴子!”被捆在树上的女孩愤怒的挣扎。
“你休息够了没?”秋睿武不理会女孩,对秋风大吼“走了!”
“可是少爷,他们…”秋风还想求情。
“你想陪他们在林子里过夜,随你!”秋睿武懒得多说半句,抓起地上的行囊就走。
“少爷,等等我啊!”秋风忙追上,一脸谄媚的拿过秋睿武的包袱。
“混账!竟然真的把我们绑在树上!”女孩不断的挣扎。
“姊,入夜有野兽走动,我们会不会变成野兽的食物?”
“怕被吃,还不快一起把这绳子开解!”可恶,绑得这么紧!
“姊,我被吃了没关系,妳不能被吃啊,吃了我们村子就完了!”男孩紧张道。
女孩咬牙“对我来说,还不都一样!”
“姊…”男孩难过得掉眼泪。
“别废话了,赶快想办法把这绳子弄开啊…”
※※※
走进林內的村落,天⾊也暗了,皎洁的月⾼挂在天上,路上没什么行人,感觉这村子人口有些稀少。
“少爷,我看我们今晚就在这村子歇息,明天一早再过树海登霁云山,您意下如何?”
秋睿武望着远处浓密的树海深思。
树海远比村子入口前的树林更为茂密,除了要担心野兽以外,兴许一个不小心就会迷路了也不一定。
“少爷啊,这树海我看恐怕也是凶险万分,就怕不知得花几天时间才过得了,得准备足够的⼲粮跟饮水才行,今晚就在村子歇息,饮食方面由小的去准备。”
“嗯,去问问有没有客栈。”夜晚入林,实在是不智之举。
“是的,少爷。”一直提着心担忧秋睿武不理会他的建议,今晚就要直接过树海的秋风松了口气。
他随意找了个路人询问,这才知道这村子平常无旅人经过,所以也没有什么具规模的客栈。
“不过那个于家是有空房可提供住宿,也许可去问问。”那位路人好心的建议。
“请问于家往哪走?”
路人指示了方向,秋风道过谢,领着主子一块儿上了于家。
说是有空房可提供住宿,但仔细看,也不过是个一般大的屋子,整体来说,面积范围恐怕仅秋剑山庄內主屋的偏厅大。
这小小的屋子若真有空房,恐怕也是小到无法转⾝吧。秋睿武蹙眉想。
秋风上前敲门,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大叔开了门。
“什么事?”大叔的嗓音有些许沧桑。
“我们是旅人,想借宿一宿。”
“两个人?”大叔瞟了秋睿武一眼。
“是的。”秋风点头。
“一宿两餐,十文钱。”
“行。”秋风低头就要自腰间拿钱。
“不过这是一间房的价钱,你们要睡一块儿?”大叔问。
“当然…”
“不!”房间小,想必床也小,秋睿武才不想跟个男人挤一间房。
“当然是两间房。”秋风比出两根手指。
跟少爷挤一间房,要不睡地上就是挤椅子,少爷不肯跟他房同,他自是満心欢喜,这代表他自个儿有张床好睡啦!
“那我得整理一下。”于老爹说“你们先进来吧。”
进了屋,果然如秋睿武想象的狭小。
他们在一张圆桌前坐下。
“倚轻、倚亭!”于老爹在屋內喊着“有客人,快去整理房间!”
于老爹说话音量不大,没想到喊起来却是如雷声轰隆,逼得秋风不得不捂上耳朵。
“少爷,你不捂耳吗?”秋风好奇的问。
“此人无內力,伤不了我。”秋睿武淡漠的说。
也对啦,普天之下能伤得了少爷的还真没几个,更别说是一般的市井小民了。只是那吼声…真的很刺耳啊!
“奇怪了,是又跑到哪野了?”于老爹不満的唠叨“两位请坐一下,我去整理一下房间就来。”
“好。”秋风应允。
“不过,钱可以先给吗?”于老爹有些不好意思道。
“没问题。”秋风拿出二十文钱来。
“贪财。”于老爹看秋风那么慡快,笑咧了嘴。
于老爹很快的就整理好房间。亦如秋睿武所猜测,屋小床窄,开了门之后的空间仅容他转⾝,就连床⾝都有些短,他一躺下,脚直接抵着墙。
不过有床睡,总是比露宿野外的好,这是他这个月旅行的心得。
“您先休息,我去准备晚膳。”于老爹退出房门。
门才关上,秋睿武又听到于老爹喊着──
“倚轻、倚亭,死哪去了?快出来准备晚膳,有客人啊!”
他一路喊到外头去,似乎怎么也找不到两个孩子。
秋睿武敲敲墙板,隔房正在整理行囊的秋风立刻放下手上的杂事,来到秋睿武的房间。
“少爷,有事吩咐?”
“去帮我打盆水来洗脸。”秋睿武吩咐。
“是的,少爷。”
秋风一回⾝,就差点跟于老爹撞个満怀。
“对不起啊,两位,我家两名孩子不知怎地不见了,谁都没看见!”于老爹焦虑的抹着额上汗“我得去找孩子,所以晚膳看是您们要自理,还是等我回来。”
“他们可能出去玩,等等就回来了吧。”秋风道。
“我家的孩子不可能听到我喊他们,还不回家的。”于老爹看起来很是紧张“今年又轮到我们了,人可不能丢,唉,丢了就完了!”
“什么人不能丢?”秋风好奇的问。
“没事。”于老爹唇往上扬,咧出比哭还惨的苦笑“不好意思,我去找孩子了。”
说完,于老爹就走了。
※※※
“大叔。”秋风将于老爹叫回来,有些小心翼翼的询问“你的孩子是男是女呀?”
“一个男一个女,女的是姊姊。”于老爹狐疑的问“公子问这的意思是?”
“我是想,说不定我们也可以帮忙找找。”一男一女?该不会正好是他猜想的那样吧?
“是吗?”于老爹感激的说“我女儿今年十六了,不过她的发型跟男孩一样,只绑着条马尾。她长得瘦小,个子跟她十三岁的弟弟差不多大。对了,姊姊今天穿的服衣是粉橘⾊的,弟弟是穿蓝⾊。”
“我了解了。”秋风点头,一滴冷汗悄悄流下额际。
“若两位公子有空,⿇烦帮我找一下,我就只剩下这两个孩子了,而且姊姊很重要,姊姊她…”于老爹似有难言之隐的顿了顿“⿇烦公子了。”
于老爹一走,秋风忙不迭转入秋睿武的房中,紧张的低喊“少爷,不好了。”
“你刚问那个大叔他孩子的长相要做啥?”该不会真的想帮忙找人吧?
“少爷,大叔的两个孩子,就是被我们绑在树林里那两个啊。”
“你的意思是说…”秋睿武眸光一闪,拿起长剑跳下床“这一家都是盗贼?不,是整村都是盗贼?”
“少爷,您别激动。”秋风真怕秋睿武一时冲动,拿了整村人来练剑。“小的认为应该不是。”
“不然?”大手依然紧握着剑柄。
“我看这村子穷得要命,于老爹家里也破败贫穷的,那两个孩子可能基于一片孝心,背着大人在林子里抢劫也不一定。”
“抢劫就是抢劫,扯上孝心也无法替他们脫罪。”秋睿武冷笑。
“少爷,话是这么说没错。”秋风抹抹额上的冷汗“可是您想,那两个孩子被我们绑在树上,现在天⾊都暗了,谁知会不会有什么凶猛野兽袭击他们!而您没听刚才于老爹说,他就只剩这两个孩子了,如果被野兽吃了,那于老爹会有多伤心?”
“那只能怪他养子不教。”同情心不是发挥在这个地方。
“少爷,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那两个孩子年纪还小,给他们个教训就会懂得不可以做坏事。”
“那女的年纪不小了。”都十六岁了,可嫁了。
“少爷,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我们现在住在人家屋檐下,若是那两个孩子死了,于老爹一时悲痛万分,可能就不让我们住了;若是知道孩子是因为我们而死,说不定还会伙同村人杀了我们。”
“想杀我,没那么简单!”黑眸爆出戾气。
“少爷,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小的今晚不想再露宿荒郊野外了,咱们已经在冰冷的地上睡了好几夜了,今晚难得有床睡,还有热腾腾的饭食啊。”
“我不在意。”学武的人忍不了这点苦,成就也不过尔尔。
“少爷啊!”秋风扑通一声跪下,用他那双晶莹的大眼,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家少爷“小的不像少爷是练武之⾝,⾝強体壮的,如果再没有张床安睡,接下来还不知要在树海走几天才到得了霁云山,小的恐怕撑不到那时。若小的不在了,那谁来照顾少爷…”秋风掩袖低泣“小的怎样都无所谓,小的生是秋家人,死是秋家鬼,但小的无法眼睁睁看到少爷没人照顾…”
“够了!”他耳朵快长茧了“去把那两个臭小表放下来。”
“是的,少爷。”秋风欣喜站起,快步朝屋外走去。
然而,他都推开大门,踏过门坎了,后方仍是毫无动静。
“少爷,您怎么还坐在床上?”他回头纳闷的问。
“不过是把绳子解下,这你做就行了。”秋睿武屈膝倒向床“晚膳准备好再叫我。”
“少爷,这可不成啊!”秋风一把将他拉起。
“又怎么了?”秋睿武不耐烦的低吼。
“小的…小的会怕,小的不敢一个人进林子里。”万一有什么豺狼虎豹,不就跟着那两个小表一起陪葬?
秋睿武右颊微微菗动,像得了颜面神经失调。
“走!”
“是的,少爷!”秋风欢喜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