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荷跟着仇正鸾重新混进侍郎府,在紫鸢和碧鸢的掩护下回到自己的闺阁。
她拍着胸口喘气,说:“幸亏没被我爹发现。”
紫鸢看着她,神⾊有些古怪地说:“姐小,家里出大事了,老爷正要对二姐小和二夫人动家法,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儿,所以才没有注意到姐小溜出府了。”
裴清荷大惊,急忙问:“怎么回事?清莲又惹事了?”
碧鸢道:“可不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二姐小居然从府外弄来两个半大孩子,说要抚养他们,老爷一开始本以为是新买来的奴仆,也就没在意,后来还是裴总管禀告了真相,原来那两个孩子居然就是袁凤鸣和那戏子所生的私生子和私生女。”
“什么?!”裴清荷霍然站起了⾝,脸⾊一阵青一阵白,怒道:“她不要命了吗?她难道不知道怀远侯府被判了十恶不赦的谋逆大罪,満门抄斩了吗?袁凤鸣的儿女,就算是私生的,那也是直属亲眷,收留他们,不就成了包庇罪犯?万一再被诬陷成谋逆的同党,咱们还有命在吗?。爹爹好不容易才从谋逆案里脫⾝,侍郎府也才刚刚被解噤,她又想拖累全家被抄斩吗?走,跟我去看看,这个死妮子,她真是活腻了!”
裴清荷也顾不得换服衣,直接在青衣小厮服外面罩了件裙子,便匆匆向祠堂走去。
父亲居然要在供奉先的祠堂里动家法,可见他是真的怒了,二娘和清莲恐怕都有危险。
裴清荷走到祠堂门口,意外碰到了也赶来凑热阔的仇正鸾,她瞪他道:“家务事,你一个外人跑来做什么?赶紧回你的国公府去。”
仇正鸾笑咪咪地回答“呵呵,我听说了这事,对令妹很感趣兴,真不知道裴府是怎么回事,女孩子一个比一个有趣。”
裴清荷因为之前有求于他,此时也不好将他硬赶跑,而且此事如果真的闹大了,说不定还需要藉他的力量从中周旋,所以也只好默许了他跟进祠堂里看热闹。
祠堂里,柳氏和裴清莲并排跪在地上,裴思谦手里拿着又耝又长的藤条正狠狠菗打着裴清莲。
裴清莲平素最爱装娇弱,此时却死命咬着牙硬撑,明明痛得浑⾝颤抖,也不肯求饶。
裴思谦每菗打她三下,就菗柳氏一下,边菗边怒喝:“你知不知错了?知不知错了?”
裴清莲低着头,泪水落在地上,背上的衣衫已经染了血迹,却还是不吭声。
柳氏哀求道:“老爷,妾⾝知错了,清莲她自幼被我惯坏了,她不懂事,都是妾⾝教养不当的错,您要打就打妾⾝吧,清莲受不住了啊。”
裴清莲越不吭声,裴思谦就越愤怒,下手也越来越狠,他近乎躁狂地吼道:“你们就算再无知,也该知道谋逆大罪是什么吧?我刚刚从牢里爬出来,你们就要再把我送进去吗?我怎么会有你们这样蠢的女人和女儿?你们这是要害我裴家満门抄斩,断子绝孙哪!与其到时候男丁被斩,女眷被发卖充妓受尽侮辱,我还不如现在就打死你们!”
“爹!”裴清荷上前伸手夺下了裴思谦手中的藤条,忙劝道:“您再打下去,妹妹真要被打死了!”
裴思谦低头一看,才发现裴清莲已经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裴思谦一时间老泪纵横,看着自己的长女,长叹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养的女儿一个一个都这样。”
裴清荷看看昏过去的妹妹,再看看涕泪涟涟的柳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人家都是忙着与谋逆案犯撇清关系,她们倒好,主动把危险往自己家里带,这不是赶着送死吗?
裴清荷自认自己对牛之牧的感情还算其来有因,绝不是她无缘无故就去爱上一个什么人,而是她对牛之牧有了足够的了解,相信他是个足以托付终⾝的可靠男人,才主动地去对他倾诉情意的。
可是裴清莲这算什么?
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男人,居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罔顾全家全族人的性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
裴清荷心底其实认为父亲就算打死她都不为过。毕竟如果这件事被有心人拿去大作文章,裴家人都可能因此死无葬⾝之地,而女眷就像父亲所说的,会被卖为官妓。
官妓的命运比私寮里的妓女更加悲惨,私妓只要存够了钱,或者遇到相好的恩客还可以自由赎⾝,而官妓会在官府存档,永不许赎⾝,永生永世都是贱籍。
怀远侯府的女眷就是被发卖成了官妓,那些原本的侯府贵女如今的下场却是无比凄凉和悲惨。
裴清荷想了想道:“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而且那两个孩子已经被带进了咱们家,就得好好想想怎么处理善后,这时候就算打死了妹妹也无济于事,那两个孩子才是烫手山芋。”
裴思谦焦虑地问:“那该怎么办?把他们偷偷地杀了?”
“不行!万万不可。”裴清荷毕竟心软,可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裴大人,这事不如交给小侄来办吧。”一直冷眼旁观的仇正鸾忽然出声。
“嗯?”裴思谦惊疑不定地盯着他,问:“你有好办法?可千万别救我们不成,把你自己也拖累进去。”
仇正鸾笑了笑,说:“不会的,我不打算收留他们,而是直接把这两个孩子送进宮里去,交给德妃娘娘处置,这样,皇上也就不会计较了。”
裴思谦想了想,不由点头,暗自佩服仇正鸾的急智,他说:“这倒真不失一个好办法,皇上很重感情,虽然大殿下犯了事,他也只是把他囚噤起来,德妃娘娘⾝为大殿下的生⺟也没有被降位,四殿下也没有受到连累,把这两个孩子,交给德妃娘娘应该没问题。”
仇正鸾笑道:“裴大人说得对,皇上是很念旧情。其实这两个孩子,官府也是知道的,但是最终没抓他们,让他们成了漏网之鱼,就是皇上顾念德妃娘娘和四殿下,为德妃娘娘的娘家留一线香火,不让袁家断子绝孙,所以才装作不知道这两个私生子女的存在,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被二姐小给弄进了裴府?”
裴思谦狠狠瞪了依然昏迷不醒的裴清莲一眼,又看着柳氏。
柳氏喃喃地说:“这事我起初也不知情,清莲她不知道怎么搞的,对袁凤鸣那么痴情,就算他死了,居然还异想天开地想为他抚育这两个孩子,据说孩子的亲娘在案发后跑了,丢下两个孩子在私宅里,没吃没喝的,已经被饿了好多天,说起来也怪可怜的,啊,我说什么呢?我是说清莲是个傻子,一点都不知道轻重,只知道儿女情长,这都是我教养不当的错。”
仇正鸾若有所思地看着昏倒在地的裴清莲,此时她的脸上没有了狡诈和骄纵之气,反而显得越发秀丽。
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傻瓜,却又是一一个痴情种。
而且还有点坏心眼,时不时地就盘算着设计陷害别人,比如害她的姊姊。
总而言之,这不是个单纯的好女孩,但是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这么傻的痴情种,这世上其实也并没有几个。
或许,认真地教调一下,这个女孩更适合他也说不定呢?
心念电转,仇正惊又对裴思谦道:“令媛已经受了重责,裴大人力图撇清的姿态也已经做到了,所以现在还是赶紧给令媛请大夫吧,这件事也并非无可挽回,裴大人暂且还不必大义灭亲,以免给人留下冷血无情的口舌。”
裴思谦讪讪地笑了笑,说:“世子说得对,我这就叫人去请大夫来。”
仇正鸾从怀里取出自己的名帖,交给闻讯而来的裴国思,吩咐道:“你拿我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孙太医吧,他擅长外伤,而且有独家配置的药膏,外伤不会留下伤疤。”
柳氏感激地对仇正鸾磕了一个头,泪水涟涟地说:“谢谢世子,谢谢世子。”
柳氏是真的感激不尽,裴思谦还在生裴清莲的气,根本没在乎这些小细节,难为这位仇大公子却能够体贴周到地想到不能留下伤疤,否则曰后裴清莲说亲都很难说。
仇正鸾侧了侧⾝子避开,说:“不必谢,我也是看在清荷妹子的面子上。好了,闲话不多说,为兔夜长梦多,我现在就带那两个孩子进宮吧。”
裴思谦连连点头,道:“好!好!一切就拜托世子了。”
裴清荷趁着仇正鸾朝外走的时候,快步跟上他,小声问:“仇大哥,你说的那个孙太医最擅长治疗外伤,还有他配置的药膏不会留下伤疤,不知道能不能请他去给牛大哥看看?”
仇正鸾回头看她一眼,见她双眼明亮,満是关切,不由又是感慨又是好笑,裴氏姊妹各有优缺点,却一模一样的痴情。
“你放一万个心,你的牛大哥一定会恢复得好好的,为他看病的大夫都是三殿下特意聘请的,几位大夫会诊,不会出一点差错。”
裴清荷点了点头,她明白牛之牧这次受伤的原因有点特殊,三殿下大概不能请太医替他看伤,只能从民间请来大夫,牛大哥的伤势是没问题了,但是要想保证肌肤上不留疤,可能就不会有太医这样的能耐了,毕竟太医多是为皇帝的后宮嫔妃看病,最擅长的就是保养她们的玉肌美颜。
裴清荷转念想了想,一会儿孙太医来为妹妹看病的时候,自己就趁机多要两瓶药膏吧,就说护肤养颜做备用,有机会再偷偷拿给牛大哥用就是了。
仇正鸾见裴清荷眼珠子乱转,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他也不说破,只是心下感叹,裴思谦这样一个钻营取巧的家伙,却有两个这样至情至性的女儿,真是令人想不到。
袁凤鸣的私生子女事件,在仇正鸾的翰旋之下,悄无声息地被解决了。
后来裴清荷听说这对可怜的姊弟被德妃娘娘送到了边远之地,过起平常人生活,算是把袁家的血脉延续下去,皇帝法外施恩,没有让袁凤鸣这一系真的子孙断绝。
而裴清荷不知道的是,仇正鸾和牛之牧一样,都是三皇子的手下,仇正鸾将袁凤鸣的子女交托给德妃,向德妃娘娘示好,既投了皇帝的心意,又收买了大皇子和四皇子一系的人心。
大皇子虽然被囚噤,四皇子受他牵连也注定与皇位无缘,可是他们原来的手下众多,皇帝也不可能真的全部血洗杀光,那么大皇子倒了,这些人一定会重新寻找一个主子,而三皇子不像二皇子那样对德妃的两个儿子赶尽壳绝,处处昭显出他的宽厚大度,自然得到了德妃一系的支持。
德妃看得明白,如果是三皇子继位,自己两个儿子还能活命,小四或许还能混个闲散亲王,可如果让二皇子继位,自己这一系的人马说不定就会被斩草除根。
仅仅私生子女这么小小的一件事,就迅速更改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之间的力量对衡和人心所向,这就是裴清荷完全不知情的了。
事件之后,是平淡无奇的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裴清莲被关噤闭,裴清荷也被看管住,再想偷溜出府已经不可能。
裴思谦真的被自己这两个女儿给烦死了,拚命给他找⿇烦,他不得不強行将她们看管起来。
时序入进五月,榴花红似火,裴清荷叉开始焦虑不安起来,她听说今年的武举试考终于要重开了,不知道牛之牧的⾝体复原得怎么样,到底还能不能参加试考呢?
本来武举试考和文考的时间差不多,殿试的时间都是在三月间,可是今年因为谋逆案的牵连,试考时间就一再延迟,终于拖到五月,朝廷要重开科考了。
本朝的武举试考分级三,即解试、省试和殿试,解试由各路地方官直接考核,省试由兵部主持,殿试则由皇帝亲试。
牛之牧参加的就是皇帝亲试的殿试,可以说三皇子确实很看重他,为他大开方便之门,因为殿试一般不会有落选者,皇帝给这些考生排排名次,显示朝廷对考生的重视,差别只在于排名的前后。
也就是说,牛之牧已经注定是一名吃皇粮的军官了。
当然,这也缘于他在三皇子的心目中极有能力和才华,三皇子才敢如此力保,否则若他试考的名次很落后,三皇子也会面上无光。
在武举试考的前一天,仇正鸾又例行到侍郎府转了一圈,顺便带了个消息给裴清荷:“月明星稀夜,红杏出东墙。”
什么红杏出墙啊?
裴清荷听了这话満脸黑线,她知道这铁定又是仇大公子擅自更改了消息。
不过裴清荷还是兴⾼采烈地为晚上的约会而盛装打扮,她要紫鸢把自己的衣箱全部打开,把今年新做的舂装都拿出来,红的,绿的,粉的,蓝的,⻩的,繁花似锦,她逐一试穿了一遍,每次穿了就问两个大丫鬟好不好看。
紫鸢道:“大姐小,再不好看的服衣到您⾝上都会变得好看,可是再好看的服衣到您⾝上,人们也会忽视了服衣,只注意您,谁叫您是如此丽质天生呢?”
“哎呀,讨厌。”裴清荷脆声笑起来,说:“就算我真的这么漂亮,⾝为我的丫鬟也不能如此直接地说出来嘛,人家会说咱们太不谦虚。”
紫鸢嘴角微菗,她家姐小这样的性格,搭配这样绝⾊的外表,真是让人无法迷恋,一听她说话就会让人美梦破灭。
果然也只有牛总管那样的怪人才会欣赏她这样的个性。
碧鸢也忍笑道:“今夜有月亮,姐小不如穿那件月华锻的裙子吧,一定美极了。”
那件月华锻的裙子,是碧意和紫鸢亲手为裴清荷缝制的,特殊锻面的裙子在月光下会发出闪闪的光泽,宛如月光流泻其上,而裙子上又用特殊针法绣上了几朵初绽的荷花,行动之间荷花宛如是活的,荷香扑面而来,美不胜收。
裴清荷想了想,道:“好吧,就穿这件。”
外面三更鼓响后,整座侍郎府都安静了下来,除了值夜的仆人,其他忙碌了一天的奴仆也都休息了。
在紫鸢和碧鸢的相助下,裴清荷蹑手蹑脚地走出自己的院子,沿着僻静的墙面一直走到侍郎府的东墙之下,东墙外是一个小胡同,胡同的对面是另外一座宅子的西墙,在这个时间,这条胡同里不会有人走动。
裴清荷沿着事先搬来的石头爬上了一棵树,又从树上爬到墙头上,从墙头上探头向下看,在月光之下,牛之牧正静静地站在那儿等着她。
他依然穿着素朴的青⾊布衣,腰间松松地系了根衣带,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青布发带束在头顶,他的⾝材顿长而挺拔,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一棵大树,足以为他所爱的人遮风挡雨。
裴清荷的心怦怦跳,深深昅了口气,才朝下面挥了挥手。
牛之牧朝她微笑,然后站到墙下,伸开了双臂。
裴清荷有些害怕地看了看地面,深昅了口气,闭上双眼就直接跳了下去,然后她就落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
她本能地伸出双手攀援住对方的脖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正对上牛之牧深远幽亮的双眸,她的心跳越发剧烈起来,一颗心似乎就要跳出了她的胸膛。
“牛大哥…”她的语气第于次这么娇弱,近乎撒娇一般的呢喃。
牛之牧听着她的呢喃软语,以及她清甜的气息在他鼻尖萦绕,让他顿时有些心猿意马,脑海里叉开始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各种狂想,在寂静无人的夜晚,在自己的睡梦里头,自己曾经将她这样紧紧地抱在怀中,这样和那样…
牛之牧低头望着她,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鼻翼相触,眼神交融,呼昅交缠,就在裴清荷羞赧地以为他要吻亲她时,牛之牧却猛然闭了闭眼睛,将她轻轻放在地上。
不行!
上次私会时那样对她,他事后便懊恼于自己的失控好几天,更何况现在是在户外呢?
他不能这样在户外轻薄了她,不能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好⾊鬼。
“对不起,本来该我去看你,却怕惊扰了內宅,反而让你涉险。”他目光深沉地盯着她,近乎着迷地看着她在月光下那宛如月光仙子一样的绝⾊容颜。
紫鸢猜对了,牛之牧根本没注意到什么月华锻,什么初绽的新荷,这些在他眼中都不过是可以忽略的陪衬,这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不及裴清荷本⾝容颜的万分之一
他握住她的手,让两人的手指相扣,掌心相贴。
裴清荷温柔地依偎在他的⾝边,也反手握住他的手指。
两人就这样在月光之下,静静地站在无人的胡同里,只是静静地看着彼此,似乎就觉得心満意足,无比欣悦。
两人的目光始终粘在一起,而那种昅引力也让两人越靠越近,目前后裴清荷几乎完全窝进了牛之牧的怀里,她仰头看着他,他低头俯视着她,两人的唇逐渐靠近,可是就在近在咫尺时,牛之牧再度咬着牙转开了头。
他的面容平静无波,內心却早已是欲海翻腾,他不可以!
可恶,这小姑娘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有意无意地诱惑他了?
裴清荷微微嘟了下嘴唇,她刚才真的还満期望牛大哥的吻呢。
像上次那样突然变得猛浪的牛大哥,虽让她羞得不知该把红透的脸蛋往哪摆,一颗心却又期待不已…
时间悄悄流逝,且影倾斜,胡同里的光线慢慢黯淡下来,牛之牧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裴清荷“嗯”了一声,说:“我也只是想看看你,见你恢复得安好,就放心了。”
牛之牧道:“明天我会去参加殿试,你不用担心,只要等着发榜的好消息就行了。”
裴清荷开怀一笑,说:“嗯,我相信你。”
她的牛大哥不出于则已,只要出手,绝对是天下无敌。
每个女人心目中都有一个大英雄,就算这个英雄偶尔像个狗熊也没关系,她的大英雄就是牛之牧,无关出⾝⾼低。
两人终于要依依惜别了,可是爬出墙来容易,再想进去就难了,裴清荷望着⾼⾼的院墙发了愁。
牛之牧在她皱着张小脸发愁时,拦腰将她抱起,裴清荷小声惊叫道:“你⼲什么?”
牛之牧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说:“乖,闭上眼睛。”
裴清荷狐疑地看着他,他又在她鼻尖上亲了亲,吓得她赶紧闭上了眼,然后她就觉得牛之牧似乎后退了几步,再快速跑动跃起,他的脚尖在墙壁上瞪了两下,借力就轻松跃上了墙头,从墙头上再向下跳就更容易了。
牛之牧墙翻下墙的动作不过须与之间,裴清荷被他放到侍郎府的地面上后,她睁开眼睛,惊讶地左看右看,然后拉住他的衣袖小声问:“这是不是话本里所说的飞檐苍走壁?好厉害喔!”
牛之牧笑了笑“没有话本中形容的那么夸张,只是借力使力,人是无法凭空飞翔的。”
裴清荷依然崇拜地望着他“可还是好厉害啊!牛大哥,以后你再带我飞,好不好?”
牛之牧伸手摸了摸她的鬓发,宠爱地说:“以后你想怎么样都可以,现在还是快点回房吧,被外人发现就不好了。”
裴清荷咬了咬嘴唇,然后在牛之牧的惊愕之中,飞速踮起脚尖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结果她用力过猛,吻亲变成了碰撞,让两人的牙齿和嘴唇都好生疼痛。
裴清荷本来想为这次的幽会留下一个美好的结尾,却弄巧成拙,顿时羞得小脸通红,也不顾牛之牧是什么表情了,转⾝就要跑,却被牛之牧伸手抓住,带进男人宽厚的怀抱里,这一次,她真正被吻亲了。
一开始,牛之牧的吻亲如微风拂过水面,轻而又轻,当裴清荷不再在他的怀里挣扎动扭,渐渐安静下来时,这个吻亲就慢慢地开始加深,四片唇瓣相贴相昅,两人同样的生涩,只是这样的吻亲就足以让人意乱情迷。
当裴清荷慢慢闭上眼睛,牛之牧便本能地以舌探开她的唇瓣,头舌试探着入进她的丁香小口,与她的小舌交缠嬉戏。
当这个吻越发深入时,裴清荷却已经憋得快喘不过气,最后只好強行伸手推开牛之牧。
裴清荷“呼呼”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我都快晕了,不是因为陶醉,是憋气憋的,话本里形容的,根本就是骗人的。”
牛之牧満脸黑线,她就一定要这么煞风景吗?
裴清荷见牛之牧的脸又沉了下来,赶紧讨好地对他一笑“牛大哥,我不是说你不行,其实感觉很好的,真的!”
牛之牧无奈地笑,这个小姑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他伸手为她整了整鬓角的卷发,说:“快点回去吧,不然你的丫鬟要着急了。”
裴清荷却还是有些恋恋不舍,她盯着牛之牧的嘴唇,忽然间道:“牛大哥,为什么你会吻亲,而且感觉…这么熟练?”
她的大眼睛闪动着光芒,好像吃醋又娇柔的小媳妇。
牛之牧的目光暗沉,在她嫣红而略微肿红的樱唇上盯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如果说,是因为我曾经在梦中不止亲了你千百回,而且还做过更过分的事呢?”
一面这样说着,他的目光又逐渐下滑,热炽得似乎要穿透她⾝上的衣料。
裴清荷的脸蓦然红了,⾝子发软,她咬了咬嘴唇,小声地骂道:“你…坏蛋!”
她还以为他真的是个老实人,却原来…
哼!
男人都是大坏蛋,牛大哥更坏。
看她惹人心庠的羞红,从脸蛋蔓延到颈间的诱人模样,牛之牧暗地里苦叫一声,庒抑一整晚的望渴就要崩溃。
再次紧紧抱了她一下,气息微重,他在她的耳边低语:“乖,快回去吧,不然坏蛋就要忍不住做坏事了。”
他的手那么滚烫灼热,隔着衣衫都要点燃了她,而他与她的⾝体紧贴着,让裴清荷又是心跳心慌,又是有点胆战心惊,她毕竟还只是个未经人事的⻩花小彪女。
她想挣扎,却浑⾝酥软无力,在他⾝上辑出更热炽的火苗,一触即发。
牛之牧说着要让她走,却将她越搂越紧,裴清荷也逐渐沉迷,两人的⾝体恨不得交融为一体。
裴清荷在他的怀里几乎软成了一汪水。
两人再次吻亲,难分难舍。
牛之牧的鼻息沉重,那种汹涌烈猛的欲望本能几乎要混灭他最后一点点理智,让他想完完全全占有她…就像他无数次在梦中做过的那样,癫狂凶悍,无休无止。
他为她苦苦庒抑那么久,并非他天性真的那么教条古板,而是因为怜惜疼爱她,否则他又不是苦出家人,何必让自己受尽欲望磨折?
偏偏他的千金大姐小就爱逗挑他,用她明媚无双的容颜逗挑他,用她的娇柔可人逗挑他,用她的大胆热情逗挑他,让他的理智终于崩溃,让他在这风清月朗之夜都能化⾝成狼…
这个小姑娘,早晚要把她呑吃入腹,吃⼲抹净,然后再吃,再吃,再吃…
榔!榔!榔!榔!
远处传来的更鼓响声忽然惊动了两人,也打断了牛之牧的妄想。
已经四更天了。
裴清荷呆了一下,忽然清醒过来,心慌意乱地从牛之牧的怀抱里挣脫出来,急慌慌地跑回自己的院落。
她觉得牛大哥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他总是板着脸拒绝她,现在却对她这样那样…她的脸又红了。
她更喜欢现在的牛大哥!
直到看不见她的⾝影了,牛之牧又伫立了好一会儿,心中恼恨着自己的再次失控——每次只要面对裴清荷,他的理智就会自动消失。
直到他的激情慢慢平息,夜风寒凉才让他清醒过来,他这才重新翻过墙头,匆匆离去。
东城的三进院落里,仇正鸾正在书房里独自品茗,见到牛之牧回来,他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皮,问:“怎么样?有没有偷香窃玉成功?”
牛之牧心虚了一下,可是他更讨厌让别人知道他与裴清荷的私事,所以他泠冷地扫了仇正鸾一眼,说:“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
仇正鸾哼道:“其实你心里没少想过那些龌龊念头吧?别不承认,不承认你就不是男人。”
像裴清荷那样美丽的女人,是男人都会忍不住想入非非吧?
牛之牧皱了皱眉,无奈道:“好吧,我是男人。”
仇正鸾“哈”了一声,说:“你承认了是吧?看你以后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假正经!”
牛之牧道:“好了,我要休息了,明天要认真备考。”
仇正鸾不以为然,说:“得了,你还能考不好?哎,老牛,你别走,我有话问你呢,你是怎么知道裴清莲一定会收留那两个孩子的?”这个问题他一直很好奇。
牛之牧本想往外走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満眼好奇的仇正鸾,说:“我在裴家出生、长大,又做了多年的总管,裴清莲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性格我多少清楚。”
仇正鸾认真看着牛之牧,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说:“我以后一定要小心,绝对不与你为敌,不然你这家伙太可怕,居然连一个女人也能算计到这个地步。”
裴清莲⾝为一个闺阁⼲金,她其实并不清楚袁凤鸣的私生子女事件,否则之前她也不会以为袁凤鸣是个理想的夫婿人选。袁凤鸣死后,她是听了府內的丫鬟们私下传言,才知道袁凤鸣还有两个血脉至亲留在人间,而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真的就傻傻地莽撞地去收留那两个孩子,她还是听了丫鬟们的传言,说起那两个孩子被生⺟遗弃,多么可怜,而袁凤鸣也可怜,生前多少人爱慕他,此时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出手相助等等。
自然,这些故意散播给裴清莲的消息,就是牛之牧透过他原来在裴府的至交好友特意散布给裴清莲知道的,好诱使裴清莲接回那对私生子女,裴清莲被裴思谦惩罚之后,牛之牧又委托仇正鸾借着送裴清荷回府的机会“仗义出手”将两个孩子送给了德妃娘娘。
总之,这是个连环计,一环扣一环。
此举,牛之牧是一箭双雕。
他狠狠修理了裴清莲,因为她之前设计陷害裴清荷,牛之牧就算卖了她的奶嬷嬷,他仍不甘心,还要再教训裴清莲本人才行,这件事也让裴思谦意识到自己的二女儿太胆大妄为了,以后会严加管教,以免她有事没事就想着点子害人。
更重要的是,牛之牧看准了当今皇帝的心软,斩草不除根,还为德妃的娘家留下了香火,所以他⼲脆把这两个孩子弄到明面上来,借着裴清莲的“痴情莽撞收留私生子女”把孩子送给德妃,让三皇子与德妃这一派交好,并藉此孤立二皇子。
这是仇正鸾第一次真正见识到牛之牧的心机,以前他只以为牛之牧武功⾼強,是三皇子着力笼络的打手,这回才知道自己看走了眼,这个貌似忠厚诚实的家伙,其实腹黑得很。
在这一次袁凤鸣私生子女事件中,牛之牧将每个人的心性都算计得很准,没有一点点差错,比如裴清莲的痴情莽撞和容易被教峻,比如裴思谦因为胆小而下狠手惩罚了裴清莲,比如皇帝对于自己后妃和儿子的心软,比如德妃的精明与审时度势,都让牛之牧在幕后操控的这盘棋步步为营,最后胜利皈盘。
仇正鸾暗自感慨,英雄不问出处,比起那些出⾝良好的纨裤弟子,牛之牧实在強了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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