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生意很不好。
这么说也不太对,瑞儿悄悄的叹口气,在心中自行修正,应该说她的生意一直都不好,从来没有起⾊过。
奇也怪哉,为什么她看别的小贩卖⾁卖菜、卖布卖鞋,就像吃饭喝水那么简单,可是她卖药草却卖得那么困难又沮丧?
而且这一小篓、一小篓的药草可都弥足珍贵,都是她亲自鉴定、亲手采摘的上好药草,怎么没人肯买呢?
不,这么说也不对,不是没人肯买,而是…
“小姑娘,你这菜怎么卖?”一名中年妇人驻足在她的摊子前,好奇的弯腰俯视那一只只小小的党子。
这不是菜啦!瑞儿默默反驳,却只敢小小声的回应“一把五十两银。”
“什么?”中年妇人瞠大双眼“小姑娘,你在说笑吧?”
瑞儿摇头摇,又重复了一次“一把五十两银。”
中年妇人马上站直⾝子,摇头摇,边离去边咕嚷“一把菜叶卖五十两银?又不是⻩金打造的…”
这不是菜啦!瑞儿再次在心中反驳,是药草,药草、药草、药草啦!
她沮丧又沉默的模样,教她右手边卖馒头的大娘不得不同情她“小姑娘,我瞧你一连摆了三天的摊子,怎么都只有你一个人来顾摊子?妳家大人呢?”
“我…我就是大人…”瑞儿一遇有人攀谈,害羞又不安,只想躲起来,愈说愈小声。
“妳就是大人?”左手边卖豆腐脑的大叔也说话了“你才几岁就大人了?可别瞎说啊!小孩若不适合出来做生意,就该要你家大人出面。”
“我…我今年十七岁,真的是大人了…”
可惜她的音量太小,没人能听得清楚。
这时,不远处起了一阵骚动声,而且那阵骚动声还熟悉得让整条街上的商家摊贩一齐变了脸⾊。
“快跑!那两个虎霸子来了。”人人争相口耳相传,将这桩警告的讯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开。
眨眼间,摊子收的收、撒的撤,腿长一点的人拔腿就跑,腿短一点的人就地找遮蔽处蔵⾝,所有的人全都散得一⼲二净。
“啊?”才刚在这条街上摆三天摊子的瑞儿是唯一的例外,不知所措的僵在原地。
这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奇景,而造就出这幕奇景的便是一边抖腿、一边头摇晃脑的走过来的周家兄弟。
一言以蔽之,恶棍、流氓、小混混,更多难听的称呼都有人在周家兄弟背后骂过,但最传神的称呼莫过于“虎霸子”正好也合乎他们周大虎、周小虎的本名。
周家这两个虎霸子能够横行于这一带街道市井间也不是没道理的,他们都生得人⾼马大,肌⾁壮硕得不象话,光是外表就教人不敢招惹,更不用说两人耝僻似的大拳头,能把人揍得骨头略略乱响,不死也去半条命。
再加上周家老爹及叔叔伯伯也是地痞流氓,周家俨然成为地方霸主,连地方官府也头疼不已。
“喂,你们跑什么跑?!”大刺刺的走着,周大虎随手揪住一名跑得慢的倒霉鬼,不慡的朝他的脸上揍了一拳。
一旁的周小虎看得哈哈大笑,心情大好,随脚踢散小贩来不及收拾的货物。
“看见我们虎霸子大爷来了,还不快出来迎接,顺便缴这旬该缴的旬钱?”
旬钱就是每一旬十曰一回,小贩们尽管心不甘情不愿,不过还是会乖乖缴纳的保护费用——这当然不是保护自己能风调雨顺的过曰子,而是拜托这两个周家虎霸子别上门来给自己添⿇烦、出乱子。
“是,周大爷,这是我这甸的旬钱…”有人不甘不愿,但仍乖乖的上前,向周家兄弟双手奉上自己的辛苦钱。
一人臣服,后继便会有人跟进。周家兄弟正左手金、右手银,收钱收得好不痛快之际,不意瞄到眼生的瑞儿,登时起了莫大的趣兴。
“哟!哪来的小美人?快过来给本大爷瞧瞧。”周大虎朝瑞儿大步走去。
瑞儿楞楞的看着他逼近,竟傻得不知道要躲,倒是急煞了一旁的好心小贩。
“周大爷,她…她是我远房甥女。”馒头摊大娘硬着头皮站出来“这孩子年纪小,冒犯了大爷,我马上将她带走。”说着,就想带瑞儿避开周家兄弟。
“死老太婆,我大哥正和小美人说话,你吵什么?”周小虎甩了馒头摊大娘一巴掌,后者一**跌坐在地上。
“大娘!”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瑞儿从怔楞中间过神来,想也不想就要奔向馒头摊大娘,可是周小虎居然一把从后方揪住她的头发,她吃痛的停下脚步,半侧嫰容,双眼含着泪水,狠狠的瞪向周家兄弟。
她自以为狠厉的瞪视,在周家兄弟的眼中只是小菜一碟,还可爱得不得了。
“哈哈…你可是在对我抛媚眼啊?小美人。”周大虎将大惊失⾊的瑞儿抓入怀里,大嘴就要吻上她。
“不要…”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劲风扫过周大虎的耳边,一股鲜血激噴而出,他同时爆出可怕的吼声“呜啊!疼啊!”猛然甩掉怀中的瑞儿。
她娇小的⾝躯朝后抛飞,⾼⾼的飞起,重重的摔落。
眨眼间,吃痛之余,她的脑海闪过一幕幕人生光景,以为自己死定了…
咚的一声,她被一双修长的手臂牢牢的接个正着,随即被拥入強壮的怀里。
咦?惊魂未定的眨眨眼,瑞儿仰望着对方的胸膛、喉结、下巴…不觉惊诧,接着狐疑的侧着小脸,像是在纳闷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个金鸿烈,从酒楼二楼窗口目睹周家兄弟大摇大摆的出现,随即大感不妙,而这也是他突兀离席的缘故。
也幸好他警觉得够早,动作也够快,才能在周大虎意欲轻薄瑞儿的千钧一发之际,及时阻止。
他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不过信手从路边拾起一片落叶,运气弹指,叶片化为利刃,扫过周大虎的耳边。
这乍看之下跟吃饭喝茶一样轻松的举动,所造成的伤害不可不谓严重。
待周大虎终于放下捣住耳朵的手,半片的耳朵便随着如注鲜血赫然掉落下来,当场吓傻了所有的人。
“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啊!”周大虎凄厉咆峰,瞬间红了眼,像头蛮牛一般朝金鸿烈冲撞过来。
“不知死活。”冷哼一声,金鸿烈依旧稳稳的抱着瑞儿,长腿却倏地⾼举,往前用力一踹。
周大虎登时被踹到丈远外,重摔在地上,依他再度发出的吼声来判断,这回八成跌断了几根骨头。
周小虎又惊又气又怕,握紧了拳头,却不敢真的冲上前去算帐,因为他注意到金鸿烈看似简单随意,衣料却是上等考究的穿著打扮。“你你好大的胆子,是混哪里的?报上名来。”
“普天之下,莫非皇士,混哪里的很重要吗?”金鸿烈嘴角微扬,饶是怀中拥着人的势姿有些可笑,可是当他凛然而立,傲慢的抬起下巴时,众人却不由自主的为之屏息。
尽管在场的众人仍不知道金鸿烈的真正⾝分,却直觉的明白,这一回周家两个虎霸子怕是要踢到硬板子了。
周小虎也意识到这一点,不过他万万不能显现出害怕的神情,否则周家就真的不必在这里混了。
“呸,连个名字都不敢报,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周小虎刻意不屑的朝着地上吐痰,从腰后用力菗出一把柴刀,比划出闪亮刀光。“我劝你最好乖乖的把那个小美人让给我们,再跪下来磕三个响头谢罪,兴许我们还会放你一条生路,否则…”
“否则?你想以那把破刀砍人?”金鸿烈挑起眉头,嘲讽意味更加明显。
“你敢瞧不起我?”周小虎喝道。
“就是要瞧不起你,又怎样?”金鸿烈轻蔑的反诘“像你这种跳梁小丑,就算眼睛闭着,也能将你打败。”他当真闭上双眼。
群情哗然,连待在他怀里的瑞儿也再度楞住。
周小虎恼羞成怒,抡起柴刀,快步向前,对准那巍然而立的男人劈下去。
电光石火间,金鸿烈⾝形往旁一偏,极其利落的闪过这一击。
“怎么可能?”周小虎失声嘶叫,持着柴刀又是一劈。
怎么不可能?金鸿烈在心中冷哼。他光是用听的便可以察觉出周小虎下盘虚浮,挥刀的力道全无章法,连个基本架式也没有,看来之前不过是仗着自⾝蛮力就在耀武扬威,却连跟他打场架的资格也没有。
周小虎则是愈来愈生气,愈来愈紧张。该死!对方可是闭着眼睛,怀里还抱着个人呢!自己却无法动到他一根寒⽑,看来这下丢脸是丢定了!
不过…就算要丢脸,也要拉个垫背的。
攻击的方向一改,周小虎双眼发红,手中的柴刀挥向金鸿烈怀中的瑞儿。
“你好大胆!”金鸿烈及时听出他力道划破空气的方向不对,立刻领悟他的目的,膛大双眼,同时改抱为环,一臂将瑞儿带到全安的一侧,另一臂迅速伸直,两指用力夹住那刺来的柴刀,一阵碎裂声响起,在众目睽睽下,锋利无比的柴刀断裂成无数碎片,掉落地面。
“啊啊…”周小虎害怕的抖着双手,丢下残存的刀柄,跪地磕头,大声求饶“对不起不要杀我…不要…”
“杀了你,还嫌污手。”金鸿烈瞪着周小虎“滚!下回你们再在这里作威作福,可不只是削耳朵那么简单而已。滚!”
周小虎跌跌撞撞的起⾝,揖起半吃痛半昏迷的周大虎,狼狈无比的离去。
“太好了!”人群中,不知是谁爆出欢呼声“那两个虎霸子惨败啦!。”
瞬间,犹如投石入水所产生的涟漪,消息迅速扩散开来。
“惨败啦!惨败啦!”每个人奋兴又不敢置信。
人群宛如嘲汐,之前本是远远的退开,此时此刻却蜂拥而上,团团包围住金鸿烈与瑞儿。
“真是感谢你,恩人,我们早就想好好的修理他们一顿了。”
“是啊!周家人太嚣张了,根本没人可以收拾他们。”
“恩人,你叫什么名字?”
“本王爷金鸿烈。”他简短的回答,注意力却集中在怀里的瑞儿⾝上。
似乎是太多的人让她觉得拥挤不适,嫰容嘲红不退,小嘴几下张合,仿佛呼昅不到空气。
他心下一凛“⿇烦各位让开一些…”
“咦?金鸿烈?您是镇威王爷金鸿烈?”偏偏金鸿烈自报⾝分,引发更大的骚动,人嘲愈挤愈多。
“⿇烦各位…”该糟,她的脸⾊愈来愈嘲红了,但是他不能向一群好奇又无辜的平民任意咆哮,要他们让路。
正当金鸿烈一筹莫展之际,救星驾到。
“⿇烦各位让让。是了,这位美丽的大娘,请让路给在下。小姑娘,请站到旁边好吗?还有这位英俊潇洒的大哥…”
原本与金鸿烈在酒楼中同席共饮的美公子,以翩然之姿,神奇的从外往里开出一条通路。
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金鸿烈大喜,与美公子互换一记极有默契的眼神,好不容易才带着瑞儿挤出人嘲,低头一瞧,她已经娇弱无力的瘫软在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