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来临的深夜,苏心辰果然像她说的那么⿇烦。
半夜一点在床上滚来滚去,睡不着觉,后来也是出动硬要跟她同床共枕的男人,出门帮她买草莓。
半夜顶着寒风出门的男人没说什么,开着车子绕了市区一圈,终于在某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连锁超市里买到草莓。
当他拎着草莓出现在妻子面前,照例又赢得她的欢呼时,他觉得这袋草莓所受到的欢迎比晚餐的那袋⾁圆大多了,但忙着洗草莓、吃草莓的小女人可能没啥感觉。
因着难搞的食欲,想谈离婚的小女人默默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小辰,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言征人的语气有点犹豫。
住到老婆家的第三天夜晚,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搂着她削瘦的肩膀,轻声询问。
“什么?”她抬起头,嘴里満是花生香气。
晚上十点,白玉小手捧着城隍庙旁的阿福润饼,苏心辰已乐得两颗眼睛眯成一条线了。
“你从孕怀后,一直都是这样,随时都想吃东西吗?”他的口气艰涩。
“是啊!”她点头如捣蒜。
“先前我很忙时,你怎么办?”
今天,他已经帮她出门五趟,光是应付她望渴夜市小吃跟新鲜水果的肠胃,就有些忙碌。
她睁着圆滚滚的眼睛,把口中的萝卜丝混炒⾼丽菜的馅料呑入咽喉,一手捂住小嘴,缓慢说明“就忍耐啊!不然怎么办?先泡杯牛奶、吃厚片土司…想办法把肚子塞饱。”
尤其某些地点,并不是在家附近或交通便利的地方,她也懒得为了口腹之欲搭计程车去购买,只能把饥饿威庒过去再说。
言征人想到他冷冽的住处,她住在里头,孤单地等着他,还要忍受因孕怀而改变的体质,就倍感心疼。
没想到当他的老婆这么辛苦?他长长叹口气,摸摸她的头。
“我会补偿你的!”他郑重发誓。
“喔!”苏心辰看了夫婿斯文的侧脸一眼,闷闷回应一声,脸上却没有很⾼兴的表情。
“你不相信我会做到?”他牵起她的小手,在手背上轻啄一下。
“没有啦!”她⼲笑地回应。
若是以前,他对她做这种亲密的动作,她会甜在心里,乐到睡不着觉,可现在想到这些示爱的动作,全是因为她是他孩子的妈,她的心就苦涩不已。
“我会对你很好的,相信我。”言征人想找回她眼中曾有的快乐。
愣了半天,轻靠在他胸膛的苏心辰才开口“喔!谢谢。”
除了这个,她不知该说什么?
客厅里,除了电视里传出的声响,再没有其他。
“没事快回家!”从南部收租回来的苏国泰夫妻,看到女儿跟女婿似乎回复到相敬如宾的状态,感到很満意,不由分说,便急着把小俩口赶回家。
对于婚姻的问题,苏心辰从积极行动到消极面对,挺着越来越大的肚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夫婿走了。
把车子停妥,两人从地下停车场走出来,言征人站在妻子⾝旁,左手拖着她的行李,右手想牵她,却被她甩开。
“不要啦!”还在生闷气的苏心辰,抗拒这种亲密的动作。
“你最近很有主见喔。”知道妻子还在闹别扭,言征人轻声叹气,手臂往前一揽,顺势拥住她的肩。
“我原本就这样!”⾝子一缩,她闪过他的动作,快速往社区外走去。
“家在这边,你想去哪里?”他站在警卫室大喊。
“买杂志。”苏心辰漫不经心地丢出三个字,头也不回,往超商走去。
言征人凝视着老婆的背影,俊朗的脸庞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他当然知道这是他冷落她好几个月的报应。
不过实际感受到被淡漠有礼的行为拉开距离。真的很寂寞。
他对她,真的做了很糟糕的事!
独自走到超商的苏心辰,站在杂志区,挑选她喜欢的书本,长版外衣挡住她较为圆润的⾝形,其实也看不出她已孕怀六、七个月。
她已经对附近的商店了若指掌,不管在里头喝咖啡或看书,都能享受店內的气氛,自得其乐。
窝在这里,她可以不去面对她的丈夫只在意她肚里孩子的事实…天⾊渐渐黑了,超商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她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姐小,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请你喝酒吧!”一个在咖啡座喝得醉醺醺的醉汉,已把超商当酒吧,看到窝在角落翻看杂志的苏心辰,禄山之爪立即伸出,想碰她的小手。
思!好重的酒味。
她连退两步,一手掩住鼻子,忍住想吐的冲动,未料背脊却抵住墙壁。
“姐小,不用跟我客气,我酒买很多…”一手拎着酒瓶,另一手想抓白嫰小手的醉汉没料到会被她闪开,连忙再接再厉。
“你走开!”被吓一跳的苏心辰无路可退,只有把手中的书本丢向他。
砰的一声,他被书本击中额头。
“拿东西丢我?”醉汉一手捂住头,脚步东倒西歪,他老羞成怒地扬起拳头想打她。
苏心辰吓坏了,赶紧蹲下⾝,两手抱头,就怕被醉汉打中。
“我老婆要你走开,你没听到吗?”低沉的嗓音从两人⾝后传来,预期的拳头没落下。
是言征人!
苏心辰松口气,茫然无助地蹲在地上,凝视着神情无比严酷的他。
“有没有怎样?”一手扣住醉汉手腕的言征人,脸⾊铁青,眼神锐利得仿佛可以刮伤人。
苏心辰被吓得说不出话,两脚发软,只能傻傻地看着他,不断头摇。
“你哪来的?”醉汉的两手乱挥。力气极大无比。
前来喝止的言征人确定妻子没事,俊脸浮现达不到眼底的笑意,只见他左手一挥,右脚一踢,踹中醉汉的肚子。
砰的一声,醉汉瞬间脸⾊惨白,⾼大的⾝躯往后倾跌,整个人撞倒书架,而排在一步宽后的两、三个货物架,也像骨牌般,一个庒倒一个,瞬间倒得乱七八糟。醉汉手上的酒瓶也因为过度的击撞力道而打破了,顿时,呛鼻的酒味四溢。
“你没事吧?”懒得理被他打趴的醉汉,言征人走到妻子⾝旁,扶起饱受惊吓的小女人。
“没事。”她轻声回应。
没想到斯文的夫婿竟然像武打明星般,打趴喝醉的大汉。她傻傻地看着他的脸庞,像是从来不认识他。
而躲在柜台的超商女店员,一边偷看情况的发展,一边拨打紧急电话到附近的察警局,把察警叫来。
“我们…”言征人只想尽快把妻子带离现场。
“小心!”苏心辰尖叫一声。
没来得及反应,砸破的半支酒瓶就刺进言征人的左手臂。
圭口征人也没有回头,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般,右手肘往后击撞,再次击中偷袭他的醉汉的腰腹,醉汉弯腰倒地,这次真的起不来了。
另一个躲在仓库的女店员拿着拖把冲了出来,使尽吃奶力气庒在醉汉的背脊,就怕他又爬起来伤人。
“呜…叫救护车…我老公流血了…”苏心辰看到言征人的手臂扎了好几个酒瓶碎片,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没关系。”言征人头摇。
“都叫了、都叫了…”远处的警笛声伴随着女店员的慌张叫声响起。
“呜呜…”苏心辰哭个不停,眼底的泪水不停落下,她没空擦,只想拔去揷在失婿衣袖上的玻璃碎片。
“没事,别哭了。”他轻声安慰。
“都流血了,怎么会没事?”苏心辰不停四处张望,看到两辆警车停在超商门口,赶忙跟他们挥手,就怕超商一团乱,察警会没看到他们。
“你没事就好了。”言征人伸出手,抹去她颊上的眼泪。
说真的,听到那句“老公”比什么都让他感动,手臂上的伤对他来讲,已无所谓了。
两人到医院处理完伤口,又到察警局做完笔录,才相偕回家。
苏心辰紧紧环抱着言征人没受伤的另一只手臂,像面对失而复得的宝贝般,态度非常珍惜。
“你怎么会…”看着他经过包扎的手臂,她的眼底不只一点心疼。
不过,对于夫婿的琐事,她还是有很多疑问的,比方说他的手脚功夫,比方说他怎会突然出现?
言征人当然知无不言,一一给予解答,但是对于自己突然出现,打趴醉汉的事,他认为这实在不用问。
“为什么?”她眨眨眼,不解。
“这哪算突然?我明明就是跟在你后头出去的。”言征人把寄放在警卫室的行李箱领出,两人搭电梯,回到住处“你喜欢装姐小,引别的男人注意,我不跟行吗?”
稍稍丰腴的小女人,混合着少女跟妇少的半成熟韵味,一路上,已经招惹不少男人的目光。
“哪有?”对于他的指控,她不能接受。
“不然你为什么老挡住自己的肚子,不买孕妇装穿?不让别人知道你孕怀了?”他扬起眉梢质问。
如果今天那个醉汉知道她坏孕,应该就不会过来骚扰她了。
“我…”苏心辰哑口无言,过一会,才开口“我之前是生学,习惯把肚子蔵起来。”
“你已经毕业了。”他郑重提醒她。
她生硬地回复“我明天就去买。”
真是的,不穿孕妇装,就说她装姐小?这男人的口气也未免太酸了吧?
明明又不爱她,何必管她怎么穿?苏心辰不断在心中腹诽着。
“我陪你去。”省得她买不像孕妇装的孕妇装。
“不用吧?你不是有很多事?”嫁他之后,他从没陪她逛街过,她已经学会不奢望了,而且,她老听到他的机手响,想必公司那边累积不少事等他。
“我还在休假中,时间多的是。”现在就算商曜曰Call到爆,他也没空理商曜曰。
“你又不爱我,何必…”
“谁说我不爱你?我哪时说过我不爱你?”言征人质疑。
这个还用问?呆子都知道!
“你是为了小孩才跟我结婚的,我们婚前也没时间培养感情,当然…”
“我不喜欢你,会跟你上床?医生说孕怀,我会娶你?我不爱你,会追到你家去接你回来?会怕你引勾其他男人,坐在超商外,等你看杂志?”不说清楚不行了,不然这个爱记仇的小女人恐怕会误会他一辈子。
“你之前明明说…”她错愕地凝视着他。
“你从没想过,你之前说的事,我都同意,我还是想娶你,表示我真心喜欢你。当时,你明明还是生学,我娶你回家,是我比较累,我还是娶了,你都没有感动?”好吧!要算帐就来算帐吧!这些事一说清楚,不表示他对她也斤斤计较?
言征人无奈她叹口气。
“你狡辩。”苏心辰不相信,睁大眼看他。
“这哪算狡辩?商茸茸逼我十几年,装病、装弱、装贤慧,我都能不理她,你认为你的手段比商茸茸厉害,我没办法对付你,非娶不可?更何况你父⺟并不同意你早嫁,我如果不想娶,你爸妈会看不出来吗?没能力养你跟小孩,他们会硬把你塞给我吗?”
“耶?那个…”他的问题跟举证都让她哑口无言。
苏心辰没想到风度翩翩的言征人,老站在旁边,什么都不说,竟看得懂女人抢男人时玩的花样?
“所以你是喜欢我才娶我的…”一时间,她恍如走在飘浮的云端。
“我婚前,喜欢你,婚后,爱上你,我很期待我们未出世的小孩。”他轻抚她的脸颊。
他不想待在没有她的屋子,冷寂得如同一个死城。
先前,待习惯了,觉得没什么,跟她结婚后,想到拥挤的城市中有一盏等他回家的灯光,他的心就温暖无比。
他再也不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只能待在别人家,分享他们剩余的温暖。
他喜欢这样的改变,并享受这样的改变。
“可你在外头明明有其他女人…”她还是不相信好运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哪有?”哪来的八卦?
“怎会没有?你的脏服衣几乎都没拿回家,你自己看。”苏心辰特地把他拉进浴室,让他看放置脏服衣的竹篓“你之前在外头出差两个礼拜,竹篓里什么都没有。”
他一回湾台,先到的地方如果不是公司,就是那个女人的住处吧?那又何必跟她装蒜,说爱她呢?
“喔!原来你介意『她』。”言征人点头,脸上有了悟的神情。
“你还敢说?骗子、骗子!”看到他轻松的表情,她又气到眼眶红了。
“我的脏服衣都是芬姨帮我处理的。”看到她又要哭了,他起紧讲实话。
医生说,不能让孕妇情绪太过激动。
“什么?”他在说哪个人?
“商家的管家。”让孕妇崩溃是不好的,他快快解释“芬姨是我的⼲妈,在还没结婚前,几乎都是她帮我处理脏服衣的。”
他在商家长大,商曜曰像是他的亲兄弟,商家的管家是他的⼲妈…他跟商家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啥?你把脏服衣丢在萌萌家?”她惊讶到阖不拢嘴。
“是啊!芬姨处理惯了,你不相信,明天跟我一起回商家拿她整理好的服衣。”没想过妻子为了他没拿回家的脏服衣,对他有这么深的怀疑。
“那多不好意思,你都结婚了,还把东西丢给别人处理?我会被别人说闲话的…”捂住嘴,苏心辰小声的嘀咕,对于夫婿把贴⾝衣物丢在别人家里的习惯,不知该说什么。
“芬姨从小就疼我,她不会介意的。我跟商曜曰一起长大,商家有我的房间,商家的厨师知道我爱吃什么,大家都习惯了。”搂着妻子的肩膀,他开始说起小时候的事。
这一晚,两人坐在客厅,聊得很晚很晚,谁也不知道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