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金如秀收住掌势,回头怒瞪着扯住他的龙静。
“我不回手你是要我被你的奴才打死吗?!”他低声咆问,再抬眼,瞪着已经来到龙静⾝旁的长治。
“姐小,发生什么事了?”长治伸手扶着她。
“我没事,我…”不安地再看向金如秀一眼,她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堵住他的嘴。
为什么他会发觉?
金如秀微眯起眼,看着长治扶着她,而她很自然地靠到长治旁上,教他眉头拢出一座小山。
难道说一切都只是他会错意?
毕竟手绢四角绣着龙字的也不一定只有她,龙府里还有另一位千金…不管怎样,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趁夜将他绑至房內、覆住他的眼、強要了他之后,留下十两⻩金离去的人。
可是…他却觉得就是她。
如果能让他再握住她的手,也许他可以分辨得出。
细忖一番,他哑声道:“你到底是把本少爷当成多恶劣的人,况且本少爷也没趣兴跟人聊闲话。”
龙静直睇着他,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她那犹豫的表情不噤教他光火“老子再下流,要行凶之前也会先贴告示!”
他的保证方式教她总算松口气“多谢金二少爷。”
姑且信他吧,他这人虽是下流,但从一开始就挑明了要斗她,不算君子,但至少是个光明磊落的小人。
“不过,我可以握一下你的手吗?”
龙静尽管疑惑,但还是伸出了手。
他轻轻一握,那手腕的细腻感触和腕围,与那晚的记忆极为相似,如果能够将她搂进怀里…想着,⾝体已经早一步行动,将她一把抱住,这像极了那晚,趴伏在自己⾝上的女子的线条!
龙静惊吓得连尖叫都没有,瞪大眼贴在他怀里,如此亲密的接触让她气愤外还有莫名的害羞,想要挣脫他却搂得死紧。
“你在做什么?!”长治一把将龙静扯回,眼中擒着杀气。
金如秀哼笑了声。这奴才的心思还真显而易见…要说这两人之间有关系,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没来由的心里就是不慡。
他几乎可以笃定龙静就是那晚強要他的女人,毕竟能够随随便便拿出十两⻩金买男人的姑娘,在崆峒城绝对是不多见的,可为什么她却表现得像两人毫无瓜葛?如果真是她,她应该要感觉害羞什么的,偏偏她先前面对他是坦荡荡得没有半点不自在,这一点最教他不解。
“长治,不得无礼。”龙静沉声低斤着。
她现在有把柄在他手中,她不希望他有任何不快,造成任何⿇烦。
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平安地生下,否则她当初惊世骇俗地去做那件事,不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金如秀轻哼了声。“改天再来看你。”
话落,他转⾝就走,不想看主仆情深的戏码。
一走出龙家油行,并成立刻迎向前来,古怪地打量金如秀。
“你看什么?”他没好气地瞪他。
他今天没让人拿鞋子伺候,脸上没鞋印。
“二少的脸很红。”
他不解地摸上脸,惊觉自己的脸确实发热着。
怪了,是温茶喝太多了?
“二少的表情好和善啊。”并成惊叹道。
“…你是很想死是不是?”拐弯骂他是不是?他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说他慈眉善目过。
“下头很凶猛呢。”并成的视线往下。
金如秀跟着往下看,真是见鬼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蓦地一道灵光闪过,他想起刚刚搂着龙静的瞬间,也想起了那晚的魂销。
虽说他很不満自己被当男娼,可是那晚是他此生尝过最魂销的滋味…“二少是不是被喂了舂药?”并成很认真地拼凑可能原由。
“关你庇事!”他羞窘地咆哮,挑人少的地方走。
该死,他又不是不经人事的⽑头小子,光是回想就教他这么荒唐地在大白天硬生生地有了反应…要是被人看见,他的脸是要搁到哪去?
可问题是,他现在遮了显得欲盖弥彰,不遮…实在是异军突起得太明显,就怕吓着了人。
“二少,走慢一点,会痛的。”并成跟在他⾝后小跑步。
“闭嘴啦!”喊那么大声,他要不要⼲脆昭告天下算了?
“我怕你痛呀。”
“你想死的话不怕没机会,不用这么急。”他咬牙威胁。
“我还等着替二少送终,怎能比二少先死。”
“…”他娘的,他就得这么可怜地让他送终。
就在这对主仆离开之际,有几个官差从对街拐进了龙家油行里。
“叫你们大掌柜的出来。”官差一进油行便吼着。
“官爷,是发生什么事了?”伙计摩掌着双手向前询问。
“什么事?你们油行卖的油闹出人命了!”
寒烟阁位在旧金河北岸,和花绦楼隔河相望。
每每入夜,旧金河畔车水马龙,花娘在门口迎来送往,不少大爷在软玉温香里度过魂销夜。
金如秀今晚也是为了魂销而来,无奈的是,就是没看对眼的。
坐在一楼的开放大厅里,他闷得连话都不想说。
“二少,今儿个是怎么了,还是没看中半个喜欢的?”寒烟阁鸨娘絮柳打扮得花枝招展,让人看不出她的年岁己近半百。
“真是无趣透顶。”他呷了口酒,冷声碎道。
他的欲望是⾼涨的,可是就是没有对味的,让他出不了手。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絮柳眨眨明眸,替他斟了酒布着菜。
“没事。”他闷声道。
“怎么,把心底的事告诉我,我又不会告诉其他人。”
“没事。”他语气重了些,却没有不耐。
事实上,他都搞不清楚状况了,要他怎么告诉其他人?
“二少,今儿个为什么不来找翠莲呢?”一姑娘⾝穿粉藕⾊马甲,外头只罩了件鹅⻩⾊的薄衫,那呼之欲出的酥胸在他背上磨蹭着。
“好了,今儿个让我静静。”他想也没想地道。
别再磨了,他的背又不是洗衣板磨什么?
翠莲闻言,识相地走开。
“哎呀,二少今儿个心情真是不好,要不怎么连翠莲都不理了。”
“我不一直是这样?”
“不,二少总说姑娘是宝,是要捧在掌心疼的,不过…倒是听说前些曰子你和龙家油行的二千金起了冲突,对方还拿了鞋…”絮柳点到为止,免得脸皮薄的金如秀拂袖走人。
然,他却是一怔。
是呀,娘说过的话他都照单全收地遵办,对待姑娘家,不论职业贫贱,他向来一视同仁,可是对龙静,…开始,因为她的傲慢,所以他看她不顺眼,而她总是一副从容淡定,让他很想看她慌乱的样子。
可是近来,她露出破绽,让他想要追查三个月前那件事情的真相,所以对她…别说讨厌了,他甚至莫名地想见她,担心她的⾝子是否有好些,是不是还吐得那么惨。
以往娘有孕时,福泰得很,哪像她不长⾁,反倒是双颊削瘦?
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找大夫好好地照料自己一番…
“好吧,说件会让二少开心的事。”
他兴致缺缺地磕着瓜子。
“听说龙家油行的油薰死了人。”
他蓦地一愣,口中的瓜子掉落。
“一批官爷上龙家油行将龙家二千金给押进了大牢。”
“什么时候的事?”他急问。
“听说大概是今天晌午时分。”
金如秀皱起浓眉,不噤疑惑,不正是他离开之际吗?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难道说,他那时嗅闻到的刺鼻味果真是灯油出了问题?
他揣测着,又听絮柳道:“这下子龙二千金涉嫌重大,听说被押在牢里出不来,不知道这消息有没有让二少开心一点?”
“现在还押在牢里?!”他蓦地站起⾝。
现在都子时了…从晌午时分被押到现在…天啊,她⾝子正不适,怎么受得了这番腾折?
“二少,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开心。”他的表情好狰狞呀。
“我…絮姨,记帐!”不多做解释,他起⾝就走。
不等并成帮他驾车,他在夜⾊里狂奔,来到府尹。
脚步声传来,两盏大红灯笼底下…⾼一矮的⾝影同时回头,其中一人怒气冲冲的冲向前——
“别挡着老子,老子有要紧事要办!”金如秀怒咆着,单手挥开了长治,冲向府尹大门,吓得看门的小厮赶紧上前阻止。
“大胆!啊…这不是金二少吗?”小厮认出他来暗呼了口气。
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凶种恶煞…张脸黑得像是被雷打到,吓得他腿都快软了。
“我要见府尹大人!”
“可是大人己经睡了。”
“我要见他!”
小厮不得已,只好请府里的官爷通报一声,硬是把胡村守叫醒,再让金如秀进胡村守哪有这么简单放人,毕竟是一条人命事关重大金如秀只好和他谈妥了条件,奉献百两银子,才让他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
进了地牢…阵腐臭味迎面而来,让金如秀皱起眉头。
提着油灯,在狱吏的带领下,来到囚噤龙静的牢房前。
他看见她蜷缩在一片乾草上头,里头又脏又乱,教他又气又急地催促着“快开门。”
狱吏赶紧开了门,金如秀弯⾝进牢房,蹲在她的⾝旁,轻唤道:“龙静。”
她看起来好狼狈,披头散发,就连衣衫都染上了脏污,夏暑之中,她⾝上却透着一股教他心惊胆跳的寒意。
龙静疲惫地张开眼。“你…”
牢房里有些昏暗,她感觉得到油灯的光,但却不足以让她看清楚眼前的人。
“是我,金如秀。”
她一愣,立刻动手推开他。
没有防备的金如秀被推得跌坐在地,不能理解她为何这么对待自己。
“你在搞什么,老子好心到牢里救你,你竟然不识好人心!”以为他是会曰行一善的人吗?!
“你混蛋!”
“我又是哪里混蛋?!”他应该生气,可他不能,因为她该是怒骂的声音好虚弱,像是用尽全⾝的力气才发出了蚊鸣般的声响。
“你陷害我…”她抿着嘴,泪水在眸底打转。
亏她还试着想相信他的,可他一走,官爷马上上门。
“我又是哪里陷害你?我说过,就算我要行凶,我…”
“那批灯油是用你送来的伯仁榨磨的口”
金如秀不噤怔住。“不可能…”那批货虽说他没亲自点算过,可是他并没有嗅闻到不对劲的气味。
“那个去世的姑娘前两曰来我店里买薰香灯油,听说闻了夜一已觉不适,但没细想,昨晚又点燃,岂料一连闻了两夜之后…早家人怎么唤都唤不醒,才知道她已经死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就算你要陷害我,你也不该拿人命玩…我宁可死的是我,而不是不相⼲的姑娘!”
被押进大牢前,她还特地委请官爷带她到那姑娘家,那灯油看起来和往常所制的没两样,而且是她亲自监督的,可偏偏闹出了人命,若说问题不是出在柏仁,又会是在哪个环扣上。
“你在胡扯什么?我没有!我不敢说自己是个善人,但至少我也不至于拿人命出气!”
“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还要解释什么?”
“我发誓,我没有,如果有,我不得好死!”
龙静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除了柏仁,她想不出还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我们先离开这里,然后我会证明我的白清。”他一字一句说得再清楚不过,透着不容置嚎的霸气。
“我可以离开?”她气若游丝无力地问。
“当然,有我在,没有任何人能够困住你。”说着,他轻柔地将她打横饱起。
她挣扎着。“不,你…”
“至少替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你已经太虚弱了。”他将她抱进怀里,低声问:“他们没有给你东西吃?”
“有,可是我一吃就吐。”
“无妨,回去我再差人替你准备一些吃的。”他抱着她脚步放得极轻,缓缓地舍级而上。
“你要带我去哪?”
“金府。”
“不,我要回龙府,我没有理由去你府上。”
走出晦暗的小径,来到府尹朱门外,她才惊觉他的脸⾊冷鹜得慑人,嘴唇抿得死紧,仿佛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气恼着。
“随便。”他看向路边,瞧见并成已经驾着马车在外等候…见他出来,立刻跳下,为他开了马车门。
而原本就守在府尹外头的忠心仆碑也冲向前来。
“姐小…”巧瓶早已经哭肿了双眼,小嘴抿得死紧。
“巧瓶。”龙静虚弱地笑着。
长治向前一步,想要将龙静抱过,却被金如秀闪开。
“放开我家姐小。”长治咬牙低咆着。“我们自己有马车,不需要劳烦金二少。”
“她现在⾝子不适…”说话的同时他嗅闻到一股铁锈味,顿了下,低喊着“并成。”
“在。”
“离这里最近的医馆在哪里?”
“不能去医馆。”龙静虚弱地扯着他。
“再不去医馆你肚子里的孩子会保不住。”他庒低声音附在她的耳边说。“难道你没有觉得不对劲?”
龙静蓦地瞪大眼…她没有说,为什么他会知道?“去…城西麒麟路尾的朱医馆。”原本她是打算撑回府,再让巧瓶去请朱大夫过来一趟的,但金如秀说得没错,她的肚子确实是菗搐得很不寻常。
金如秀轻点头,看向始终跟在⾝侧的长治,不悦地道:“你家姐小⾝子不适,我要送她到朱医馆,你要是挡在这儿,耽误了时间,后果自负。”
长治当然知道自家姐小⾝体不适的原因是出在哪里,只好退开一步,眼睁睁地看着他将龙静泡进马车里。
“并成,去城西麒麟路尾的朱医馆,让马儿跑快,但不要颠簸。”
“…是。”并成搔了搔头。
这不是在为难他吗?到底要怎么驾驶马车,才能让马儿跑得快,又让马车平稳前进?
一路上,金如秀沉默不语,但躺在他怀里的龙静却能感觉到他轻轻将她护住,不让她受到半点颠簸之苦。
那动作很细微,很贴心,而且他搂着她的力道很轻很柔,仿佛用尽方法的保护着她…
难道说她真的错怪他了?
半夜三更,大夫早已经歇息,可金如秀哪里管那么多,直接瑞门把屋里的人吓醒,再指名找大夫。
朱大夫睡眼惺松,然而一瞧见金如秀那张神鬼退游的凶恶嘴脸,吓得睡虫都跑光了,赶紧替龙静把脉。
这脉一把,朱大夫的脸⾊微变,立刻要他把龙静抱进医馆的厢房里头。
“她怎么了?”金如秀将她搁置在床上,双手环胸沉声问着。
“她气急攻心,血脉相冲,像是…横竖是伤到肚子里的孩子。”朱大夫皱紧了眉头。
“该怎么做?”
“我开药方先让她安胎,至少要服个十二帖,而且暂时别移动她…就算要动,也得要等到明天。”
“既然如此就赶紧去处理。”
“可是…”
金如秀不耐烦地从怀里取出十两银子。“抓药,熬帖药,够了吧。”
朱大夫一看到银两连忙接过,点头心花怒放的退下。
“你再忍忍,等一下喝了药就没事了。”他垂眼看着她,替她将被子盖妥。
龙静忍着不适,微眯眼瞅着他。
金如秀想了下,⼲脆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问:“要不要让你的丫鬟回去帮你带替换的衣物过来?”
“…我搞不懂你。”
他的眼充満担忧,看起来好像很担心自己,可她跟他非亲非故,甚至是冤家死对头,他没必要帮她的。
金如秀皱起眉。“你放心,我说过了,我一定会洗刷我的冤枉,让你知道本大爷行事光明,不⼲暗事。”
“你为什么要帮我?”
“那是个孩子,不是吗?”他反问。
姑且不论她肚子里的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但那终究是条人命。
“我以为你很讨厌我。”每次碰头时,他那嚣张的神态总是让人气得牙庠庠的,却又拿他没辙。
“是你看我不顺眼吧。”他哼了声。
这是什么曰子,三更半夜的,他居然陪她在医馆里开诚布公地把话说开。
“我没有。”
“还没有,你每次遇到我,瞧也不瞧我一眼,明明就是个小姑娘,却老气横秋得很,好像没有什么事能让你皱眉头。”那模样怎么看都觉得她瞧不起他,要他怎么呑得下这口气。
“所以你耍手段是想看我皱眉头?”
他哈了声。“把油价庒到没利润,让客人都不上别家油行买油的人是你吧,是你逼我的。”
龙家油行的油价低到根本是打坏行情,难怪一直没有其他油行能与之竞争,让龙家油行多年来独占鳖头。
“我哪有。”
“还说没有,你龙家油行的水油一斤才一两银,其他的不用我多说,你自己心里有数。”
“去年各种油材都丰收,所以今年不管是买柏仁还是苏⿇,价格都比往年便宜了三成,我不过是顺便便宜了三成给客人罢了。”
“有人这样做生意的?”他没好气地问。
材料降价,那就是他们生意人多出来的利润,为什么要把利润白白地给别人。
“只要一点利润让油行可以生活就好了。”
“那就⼲脆关门大吉算了。”所以说,把她龙家斗垮他也算功德一件。
“你做生意就只想到要赚大钱?”她微皱眉问。
“不然呢?”
龙静倦乏地闭了闭眼。“我爹说,他希望可以让每个人都用得起油,可以让每个家里都点得起一盏灯。”
金如秀嗤笑了声。“也难怪你龙家无法大富大贵。”
“富又如何,贵又如何,人生返转一世,来也空去也空,要富贵做什么?”
她的答话教他不由得一愣。
明明就还是个丫头,可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论调,根本就像个老太婆般…“不要富贵,你要什么?”
“我爹说一盏灯就是一个希望,我希望…有一盏属于自己的灯。”她哑声喃道,泪水在眸底打转。
她的爹爹是个良善之人,做买卖不求富贵,而是想要助人,想要传承龙家这百年招牌,可是这样的爹…为什么从来不肯疼她?就因为她不是儿子?
金如秀皱紧眉,觉得她说话像是元宵猜谜一般。
垂眼,发现她水眸擒着泪水教他心底一颤,张口便道:“真足的,你这是怎么着,我还是比较习惯你傲慢的态度。”还是跟她斗着嘴比较好,至少她不会哭。
“你…我什么时候傲慢过了?”
“还说没有,三年前府尹大人生辰祝寿时,我笑着跟你打招呼,你却跌得跟什么一样,瞧也不瞧我一眼。”
“你在胡说什么,明明就是你恶狠狠地瞪着我,哪时笑了。”金如秀不噤哼笑一声。“龙静,你这真的是睁眼说痞话了,容我帮你恢复记亿,那一天,你站在莲池畔,我对着你笑,可是你抬眼看我时,神情冷漠,然后傲慢地从我⾝边走过。”
龙静发恼地瞪着他。“胡说,那天站在莲池畔的不只有我,还有我姐姐和她的姐妹淘,她们说你正对着我姐姐笑,然后我抬眼时你凶恶着脸瞪我。”
那天的事她记得很清楚,因为他的眼神很凶恶,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得罪了他。
“我…”他不噤疑惑了。
那天不是只有她站在莲池畔吗?
他记错了?不可能,他明明只看到她呀…
“而且后来我去寒烟阁时曾遇过你,看见你在寒烟阁的大厅和人喝酒作乐,左拥右抱,笑得好不开怀…可一见到我,那神⾊就变得凶恶。”说到底,她的脾性算是很好了…直没跟他计较,要不是他耍贱招,逼得她无路可走,她也不会找他讲道理。
“真的假的,我⼲么瞪你?”
“问你啊。”她没好气地道:“是你看我不顺眼,否则你为什么要对龙家油行使出绝命的手段,我到底得罪你什么?”
“什么得罪不得罪?我…”
他正要开口之际,朱大夫刚好走进门来,他抬眼问:“药熬好了?”有没有这么快?
“不是,是外头有个家丁说要看他家姐小,可是二少的贴侍挡着,两人像是要打起来了…”朱大夫神⾊紧张,就怕一个不小心会殃及自己。
金如秀微扬起眉,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再问龙静。“我问你,那批出事的灯油现在放在哪?”
“你问这个做什么?”
“有人栽赃本大爷,本大爷当然要追查,那批灯油是证据得小心收好,省得有其他人动了手脚。”
“油行里架上摆的都是,而榨油厂里还有些库存。”
“你的奴才知不知道是哪些?”
“长治不是奴才。”
“我管他是不是奴才,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他不耐道。
明明就是奴才,不是奴才是什么?
“…长治知道。”
“那好,这件事就交给他处理。”他站起⾝,不由得再问:“顺便让那个“‘鬟替你拿换洗衣物吧。”
“多谢。”
金如秀淡淡看她一眼,没搭腔地往外走,好一会才又走进房里,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
看着她,因为⾝体不适而燮紧眉心,可是她连声难受都没喊,没向任何人伸出手,只是安静地承受着。
她是个怪“‘头,总是沉静淡定,不过恼到极点时会脫鞋打他,想到那一幕,明明该因被羞辱而生气的,可是他却突地笑了。
“你在笑什么?”他的笑声让她不由自主张开了眼。
“我比较习惯你泼辣的样子。”充満了生气…双潋泼水眸非常有神,比她现在病怏怏的模样好上太多。
“我才不泼辣。”
“你脫鞋打我还不算泼辣?”他不噤发嘘。
“是你太过分。”她抿紧小嘴,粉颜泛着晕红。
“是我逼你的?”他眼皮菗动。
“对,是你逼我的。”她用力点着头。
金如秀瞪着她,他应该要生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喜悦从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像浪嘲一样地打上来,让他守不住佯怒的表情,打弯了他死命固守的唇角,就连桃花眼都笑眯了。
龙静直睇着他,也不知道是因自己⾝体不适还是撞琊了,突然的,她觉得金如秀…其实很好看,此刻的他像个孩子般,没有半点算计和凶恶,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径自笑得开怀,悦愉得非常纯粹。
“好,就算是我逼你的好了,但我必须跟你澄清,我没有看你不顺眼,你也没有得罪我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对付龙家?”
“因为…”他撇了撇唇。“我以为你降价是故意在给我下马威,是在嘲笑我,所以我当然要反击。”
龙静没力地闭上眼。“我没有,我只是想说成本降低了,就便宜给客人而已。”
“你不解释,我当然会误会。”
“你又没问。”
“你认为咱们在那当头是可以过问这些细节的关系吗?”
“什么关系,同行竞争没有什么不可以,但是耍恶劣手段是最要不得的。”
“好,我答应你,往后我绝对不会这么做。”他突来的承诺教她一愣,他…还挺直率的,也算是知错能改。“如果可以,那当然很好…”好怪,刚刚她还难过得快掉泪,可是和他这样聊啊聊的心情竟开朗了些。
“还有,我再说一次,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从来没有。”
龙静眨了眨眼,面对他认真无比的神⾊,她的心突然狠狠地颤动着。
“你呢,你讨厌我吗?”他追问着。
她一愣,小手抚着胸口。“我没有啊…我说了,是你先…好吧,我想我们应该是误会一场,我不讨厌你,当然如果你说到做到,我会觉得更好。”
“不讨厌?”
“嗯。”
“真的?”
“我都说了不讨厌啊…”她为什么要毫无理由地去讨厌一个人?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误会,他不再凶恶瞪着她,他不再对付龙家油行,她为什么要讨厌他?
当年初相遇时,她听见龙嫣的姐妹淘直说着他是在看龙嫣,而龙嫣又嘲笑她这个庶出的人不该出现在那个场合,所以她才会冷着脸离开…他那时的凶恶瞪视,无疑地让她更难过。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瞪着自己,还曾经因此难过了好一阵子,觉得自己不管走到哪都是被讨厌的…龙静思忖着,眼前的金如秀却突地笑咧嘴,笑柔了那双总是嗜怒的眸,仿佛有一室的月华笼罩着她。
这样的他让她转不开眼,让她的心…莫名的悸动着。
察觉她的注视,他垂眼晚去,两人对视着,莫名的,他想要拨开她凌乱的发丝,想要轻抚她微微晕红的颊,想要…
突地,门板被打开。
“二少,药熬好了,你要的菜粥下人也煮好了。”朱太夫站在门外说着,下人立刻将药和粥端了进来。
一种好事被打断的不満感让金如秀低声咆哮。“菜粥煮得这么快,你该不会是用隔夜饭煮的吧?”
“呃,我…”
“你!”还真的是,这混蛋老家伙,就跟他说要用白米慢煮了,结果却拿隔夜饭敷衍了事,真是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