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没事…好…我会乖乖的,我真的会吃很多、很多东西,真的…”以上的对自,她今天已经说了第三遍。
男人太冷漠,教女人疑心—太缠黏,又教人厌烦。
邵冰漾讲完电话后,转⾝就跟威尔道:“那棵树,今天我来剪。”
“夫人…”
“我是孕妇!不是玻璃!”
邵冰漾已快要受不了,每天总有一堆人跟她说不能这样、不能那样,拜托,她又不是去追赶跑跳碰,像是昨天,她不过是稍微踢到小桌,扶住快倒下的花瓶,旁边那个侍女的表情好像看到她手里拿着铅球一样,有没有这么夸张?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邵冰漾不想害⾝边的人因她受骂,通常都会尽力配合,可是孕怀这一个月来,她真的憋得太难过了,何况孕妇有些任性本就正常,今天她就是要剪这棵树,没有人可以拦阻她!
这幢宅邸里,莫里森最大,他就像食物链最顶层的帝王,接下来是邵冰漾,然后是艾利克斯,有时艾利克斯会占上风,当然,那纯粹只有在莫里森撑腰的时候。
这一刻天⾼皇帝远,莫里森在开会,已经没人可以阻止邵冰漾了。
她很开心地剪了那棵树——树很不开心,如果它有意识的话。
莫里森同样很不开心,他回家后听了艾利克斯的汇报,眉头一拧,沉声道:“我知道了。”
知道邵冰漾在书房里,莫里森走过去,敲了敲门,接着便推门而入。
“夫人。”
“喔,你回来啦。”邵冰漾柔柔的笑着:心情很好。
莫里森沉着脸。“我们得谈谈。”
“好啊。”她搁下手中的书。她正在看原文版的《哈利波特》
他直接截了当地道:“今天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
邵冰漾一愣,她当然知道艾利克斯会跟他打小报告,就算她百般叮咛不要告诉他也没用,莫里森才是艾利克斯的主人。
“我只是修剪树木,做些对⾝体有益的运动。”
“孕妇不该爬⾼。”
“抨托,那棵树才比我…好,比你⾼一点点。”
“你今天只是爬比我⾼一点点的树,或许明天就爬跟伦敦塔一样的树了。”
那是巨木了好吗?
邵冰漾很想这样吐槽,但他的表情实在太严肃了,像个教训孩子的父亲,这令她隐隐想到以前不太美好的记忆。
过去,她父亲总是跟她说,邵家的女人不用会那些。
她甚至不会开车,很多对一般人来说理所当然的事她都不会,她不喜欢这样,而莫里森解救了她,告诉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事。
可是,他现在的模样和她父亲重叠了,他不许她这样、不许她那样,把她当成附属品,她又快要找不到自己的意义在哪儿了。
“那我能做什么?”邵冰漾问道。
莫里森一愣,她的样子好像快哭了。
“我每天都不知道自己该⼲什么,住在这漂亮的宅邸里,扮演夫人的角⾊,如果只是这样,没有目标,那这里和邵家究竟有什么不同?”
她神情迷惘,问着他,也像问着自己。
莫里森沉默了会儿,忽然不相⼲地问了一句“你大学念什么科系?”
邵冰漾一愣,答“外文系。”
“你喜欢外文?”
邵冰漾头摇。“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这个科系最适合我,我对艺术或科学那些方面的事没有天分,也谈不上有趣兴。”
“最适合?你没有自己想念的科系?”
“…有。”
“那为什么没有念?”
邵冰漾抿了抿嘴。“我父亲不准我念。”
“你想念什么系?”
“商,商业管理。”
莫里森有些诧异,很难把她这副娇柔的模样跟商业画上等号。“所以你就不念了?”
邵冰漾眨了眨眼。“不然呢?”
“不然呢?”莫里森重复了一下她的反问,眸眼微眯。“因为父亲阻止,所以就不念了,那是你真正『想要』的吗?烦恼学费的话,自己打工不就好了?多少人申请助学款贷,白天读书,晚上工作,就是为了达成目标?”
他略显轻视的口气,令邵冰漾隐隐有些恼怒。
“我是邵家的人!喝邵家的水、吃邵家的饭,你教我提供题材给媒体记者,让他们报导邵家姐小跟父亲反目,害邵家没面子?”
“你可以用其他方式表达不満跟议抗,跟你父亲争取!坐静也好,绝食也好…”
“为什么要给家人造成这种⿇烦?”邵冰漾简直无法理解他的思维。
只见他哼了一声,扯了扯嘴角。“如果连给人造成⿇烦也不惜要达到的决心都没有,那根本谈不上是目标,你只是随波逐流而已。”
邵冰漾愣住了。
她发现,自己居然一句辩驳都吐不出来。
她一直说想要这样、想要那样,然后觉得自己被邵家困住,可是,真正困住她的是邵家吗?抑或是她自己?
莫里森吐了口气,意识到自己把话说得太重了,可是他不后悔,也不认为他的话有错。
目标,应该是不顾一切也要掌握在手里的东西。
沉默片刻后,莫里森道:“你今天就这么做了,不是吗?”
邵冰漾一脸迷惑。
“你明知道威尔跟其他人会被我骂,艾利克斯会来跟我报告这件事,但你还是坚持要剪那棵树…你真的把它剪得很丑,威尔很烦恼,他是全英国最好的花匠,但下次有客人来访,他的技术会受到质疑。”
邵冰漾一愣。
莫里森微扬起唇角,说:“把这样的决心用在其他地方,好好思考你真正望渴达到的目标是什么。英国有不输给任何家国的顶尖大学,不管你想念商、念法律、念艺术…统统都有,我是你的丈夫,你最坚強的后盾,只要不让孩子出事,我支持你做任何事。”他又強调一次“任何事。”
怱地,一串眼泪自邵冰漾眼里滚落。
刚刚被奠里森教训的时候,她没有哭,可是如今被他温柔的慰抚,她却哭了出来。
他是说真的。
说要给她自由,说要任她翱翔…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
自由不该只是恣意而为,那只是任性,自由是做自己真心想做的事,而他会支持她,不惜一切。
邵冰漾哭了一会儿,直到莫里森将她抱入怀里。
他没有开口安慰她,不是一味地任她撒娇、撒泼,而是帮助她成长。
她迷惘了二十四年的人生,在这个男人的怀里,终于找到了方向。
“我…我真的想念商。”
“好。”莫里森扶着她的屑,带她走向另一间小书房。
小书房的外侧所摆的都是精装的或者乐娱、文学、艺术书籍,里头却満満一片都是商业相关的书。
邵冰漾不自觉走到书架前,拿出其中一本,那本満是被翻阅的痕迹,上头做了许多注记,每一页都像被人仔细研读过。
她不自噤看向他。
“你孕怀的这段曰子,这里的书随便你看。明天我会请人去查申请学校相关的手续,等你准备好了,我会替你聘请最好的家庭教师。虽然我很忙,但我会尽力回答你提出的问题。”
邵冰漾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以手背抹去,随即一笑。“我会加油的。”
莫里森也笑了,亲了亲她。“我希望你能入进我的⺟校。”
“⺟校?”
“嗯,剑桥大学,我该找一天带你去参观、参观,那里真的很美,我记得有个国中诗人就写过…”
“徐志摩,『再别康桥』。”邵冰漾接着道:“他说,『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是啊,水草,真特别。”他一笑。“不过,我可以体会他的心情。”
邵冰漾瞅着他英俊的眉眼,怱地抬首吻亲他。
徐志摩甘愿在康河的柔波里做一条水草,她想,在这男人的怀抱里,她也心甘情愿做一片尘埃。
贴着他的心,牢固得无法轻易抹净。
或许哪天会被人挥去…她默默挥开这个念头,抚着肚子,吻着他。
她会好好的生下这孩子,因为这是他的愿望,而她…
爱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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