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満心苦涩,却语气嘲讽地道:“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只要多加练习就可以了。再说,不是已经有人自愿成为你婚姻里的‘下一位’了吗?”
“你果然在吃醋。”莱斯的语气里有一丝受宠若惊。
她小脸迅速发烫了起来,不噤暗自庆幸起夜⾊太黑,室內又没开灯。
但,这并不表示她承认自己在吃醋。
“我说过了,我才不在乎是不是每天晚上都有红发美女、金发美女、棕发美女轮番爬上你的床…”她语气里的醋味明明就浓得呛死人。“我们之间早在两年前你对我开枪的那一刹那,就结束得⼲⼲净净了。”
想起那一幕,她永远心痛。
所以理智上她虽然勉強接受他的理由和计划,情感上却不能。
她心里永远有阴影,不知道类似的事件什么时候又会发生。
就因为他擅自决定什么对她才是最好的,所以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无论她愿不愿意,都只得面对与接受吗?
“娃娃,我向你发誓,以后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他沉痛的语气里透着一股钢铁般的坚定。
两年前,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令他措手不及。
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內,他只能靠着沉稳与⼲练,当机立断做出最果决的决定——
避娃唯有消失,才能躲开这一切危险!
但是他真的没想到,在未能清楚明白告知她的情况下,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坦白说,在那一瞬间他不是没有想过,应该要先警告她,但是危机逼近得太快,他也害怕她在知情之后会拒绝离开。
她是那么地爱他——对此,他向来深知不疑——以她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在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下离开他?
“我才不相信你。”管娃反唇相稽,只想让他知道自己有多么愤慨痛苦。
岑寂僵凝在夜午冰冷的空气中。
莱斯沉默了很久、很久。
那坐在床沿的⾼大⾝形透着一丝落寞,让管娃突然有种莫名心慌、乱了手脚的感觉。
她…话是不是说太重了?
“信任不是婚姻里很重要的一部分吗?你根本就不信任我,所以才会什么都不告诉我。”她越说越激动。“我是——曾经是你老婆,不是你的部属,不是你做好任何决定,我只要负责配合执行就好了。我当然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可是你有时候也该问问我的想法和立场,不是吗?”
莱斯怔怔地看着她。
可恶!她就知道这种大男人听不懂啦!
“如果我从现在开始学习,你可以答应我不走吗?”他语气里如履薄冰的小小希冀,害她不噤鼻头一酸。
避娃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庒抑下想紧紧拥抱他,或是失声痛哭的冲动。
可恶的家伙!为什么他总能一次又一次突破她自以为严密的铜墙铁壁,轻易就击垮了她好不容易建筑起来的决心?
她应该恨他,却又害怕自己一直以来紧紧咬住他过去的错误不放,只是借口,事实上,是她自己没有勇气面对下一波可能出现的伤害。
她也怕自己没那么坚強,怕他终有一天会知道,原来他天不怕地不怕的霹雳娇妻,其实在內心深处胆战畏缩得像只小老鼠。
她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个女人。
“我必须回去。”管娃嘴唇微微颤抖,她痛恨自己不勇敢,并且软弱无能到根本配不上他。“我的人生,是在那个海岛上,不是在这儿。”
“不。”他脸⾊变了。
“你的家国不是我的家国,你的世界也不是我的世界。”她低声道,神情有些黯然神伤。“莱斯,事实证明我噤不起考验,我无法适应你的人生…没错,我曾经一度以为我可以,而且我的确做得很好,但是当考验一来,我被击溃得很惨很惨。”
“两年前是我没能及时阻止战火烧到家门前,没尽好保护你的责任。”他脸上満是深切自责的痛楚。“如果…如果我的工作真的带给你这么大的恐惧和伤害,那么等这次事件结束后,我会请调到司法部,或其他任何能让你放心的单位…我绝不再让你受到相同的煎熬。”
她眼眶浮现一片泪雾,心紧紧揪得好疼、好疼。
可怜的莱斯,为了一个懦弱的妻子选择放弃他最专精擅长的工作,就像个骁勇善战的战士被迫离开属于自己的场战,转而下田耕作一样悲惨。
老天,她竟然变成了自己最瞧不起的那种自私肤浅女人?!
“听我说,”她喉头⼲得像砂纸磨过,艰难地开口“我不要你去妥协、放弃自己的信念与奋战的目标,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行。”
“如果这是唯一能让你留下来的方法,”黑夜中,莱斯棕眸里闪动着决心的光芒。“我愿意。”
一向爱国至上,素来以自己的工作为荣为傲的莱斯,竟然为了她甘愿舍弃站在扞卫家国的第一防线?
避娃在这一刻全面崩溃投降了。
“笨蛋!”她哭了。
“娃娃?”莱斯登时手足失措,焦急地将她揽入怀里。“老天,别哭…怎么了?怎么回事?”
“你走开啦!”她把脸埋在他结实的胸前哭得好惨,模糊的嗓音凶狠得像是想砍人,含糊不清地咒骂些什么。
他只勉強听清楚了其中几个字眼:驴蛋…白痴…无脑男…去给马踢…等等,让他在心疼不舍中,又不噤有一丝好笑。
看来在这两年里,他心爱的妻子对于骂人的词汇又有了更上一层楼的独到心得。
但,他终于又能将她拥在怀里了,感谢老天!
莱斯紧紧拥着怀里娇小柔软的⾝子,在这一刻,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満足和幸福。
在那夜累积的情绪发怈过后,他们之间开始维持起一种中立国般的特殊奇妙状态。
她没有再说出要走或是要留的话,他也小心地不去踩她敏感的地雷区,识相地不在此时又提起“留在国美,永远在我⾝边”的相关字眼。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事情变得更好或是更坏。
但莱斯拥有扭转一切劣势为优势的強大能力,对于他们的未来,他始终自信満満,绝不让任何人与事,甚至是负面想法,动摇了他的自信。
避娃却是陷入了一种湾台谚语里所谓“时到时担当,没米才煮番薯汤”的自暴自弃状态里。
反正哪一段关系不是自然好转,就是自动毙命,想那么多也没用。
近来,管娃所有绷紧的神经开始放松下来,又回到了在台中家里的生活一样,闲散慵懒。
嗯,除了不能自由自在出去买菜、收租、恫喝难相处的白目邻居外,大致上还挺相像的。
不过有一点是在家时没机会享受过的福利,那就是每天晚上都有个強壮的猛男陪睡。所以总的来说,除了时时得担心性命有危险外,其余的倒是没什么好抱怨的。
只是她总觉得仿佛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是什么呢?
算了。她耸耸肩,想不起来的就代表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娃姊,你这几天表情看起来好慈眉善目,”孔唯下楼来拿晚餐的时候,忍不住打量四周气场。“真是一片祥和啊!”
“我最近突然不想再造口业了。”她正搅拌着做铜罗烧的面糊,闻言哼了一声。“为了一群笨蛋下拔舌地狱,一点也不值得。”
拈起一块炭烤酱汁猪排塞进嘴里的孔唯险些噎到。
“用不着那么惊喜。”她睨了他一眼“女人是善变的,也许下一秒我又会开始以尖酸刻薄的损人行径为乐。”
“娃姊,是说我还是比较适应这样的你耶!”孔唯老实说。
“你们都有被虐狂。”她边说边打了一颗鸡蛋到面糊里。“你的铜罗烧要夹红豆还是卡士达酱?”
“摩根探员!”
在敞亮的长廊上,一⾝白⾊西装的蓝登唤住了抱着档案的摩根。
“是,长官。”摩根停住脚步。
“这几天你老板没上班?”蓝登嘴里咬着一截戒烟含片,冰冷蓝眸闲闲盯着她。
摩根眉心微蹙,谨慎地回答“是。”
“听说出任务时受伤了?”
“长官为什么想知道?”摩根眯起眼睛,警觉的问。
“果然是伟大的莱斯·赫本底下的人。”蓝登嗤了一声,摊摊手“怎么?我看起来像是要打探他的动静,然后趁机在他背后捅一刀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长官。”摩根有一丝不安。
“摩根探员,你到这个部门多久了?”
“一年又七个月。”
“还适应吗?”
“一切都很好。”摩根越来越不自在。
“如果你觉得不喜欢的话,那么可以来我的部门,我随时——”蓝登虽然在笑,目光却咄咄逼人。
“蓝登,光天化曰之下大刺刺挖我的人…”一个低沉有力的嗓音不冷不热响起。“就算是你,也未免太窝囊了。”
“副局长?”摩根惊喜的望向来人。
斑大挺拔,穿着一袭笔挺深蓝⾊西装,浑⾝散发着优雅的莱斯缓缓走来。
蓝登冷冷地抬眼看他“嗯哼,莱斯·赫本,时时不忘英雄救美?”
“摩根探员是我的员工,”莱斯走近他俩,似笑非笑地道:“她必须随时保持专注敏锐的心智,不受工作以外的因素打扰。摩根,你可以先离开了。”
“是,长官。”摩根从来没有这么⾼兴被打发走过。
见那红发美人急急消失在长廊那一端,蓝登慢呑呑望向莱斯“你还是那么混球。”
“我知道。”
“还有,擅自调查我的部门,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蓝登的笑意寒如冰。
莱斯没有丝毫的退缩“蓝登,你的部门有什么不能曝光的‘⿇烦’吗?”
“不劳费心。”蓝登嘴角紧抿,讽刺道:“管好你的行动处和报情处就好,别来动我的管理处和科技处。”
莱斯面无表情地道:“蓝登,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啧啧啧!一贯的神通广大,无所不知。”蓝登眼底嘲弄意味更浓了。“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呢?”
莱斯锐利眸光只是直直地盯着他,蓝登眼底的嘲讽之⾊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警觉。
“但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莱斯轻声道。
“彼此彼此。”
避娃一个早上吐得七荤八素。
她靠在马桶边喘气,満头大汗,暗自诅咒昨天晚上孔唯好心煮的晚餐。
“我就知道那个汉堡怪怪的…”她打湿了一条⽑巾贴在额头上“哪个正常人会在牛绞⾁里混蟹⾁?他以为他是海绵宝宝啊?”
“娃娃?”莱斯出现在浴室门口,脸⾊一变,大步冲向她。
“吃坏肚子。”她偎在他怀里呻昑,脸⾊发青。
“我带你去医院!”他将她拦腰抱起,急急奔出房间下楼。
“等等,不!”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我不能去医院…你忘记有人要杀我了吗?”
有心人不是可以轻易从就诊的资料查到她吗?她不要到时候⾝分暴露,将自己和他卷入危险之中。
莱斯脚步硬生生停顿住,低咒了一声。
“你有肠胃药吗?也许我吃几颗药就好了。”她強抑下阵阵上涌翻腾的胃酸。
“不行。”他浓眉紧紧打结。“你的脸⾊看起来很差。”
但她说得对,全安问题也不能不顾虑。
“那好,换B计划。”他断然道。
“什么B计划?”还没等到他的回答,管娃又开始脸⾊发白了。“等、等一下,先让我去找一下马桶,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