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骁暗暗叹口气,他早该料到骆雪必定深入调查过他才会如此大阵仗把他请到府里来,如今不只是他自己,连同亲人和旧部属全都在骆雪的掌心里,恐怕也由不得他不为他效命了。
“君侯既知在下是东楚国安东节度使墨华年之子,应该也知道东楚国君因何诛杀我父亲,知道在下因何故自东楚叛逃。在下如今是东楚的罪人,而东楚与南周一向交好,还是请君侯三思而行。”墨骁淡然地说。
“两国交好又如何?”骆雪低低轻笑了几声,托着右腮,懒洋洋地看着他说道:“国与国之间的关系瞬息万变,今曰歃血为盟,说不定明天就兵临城下了,何况东楚国再这样堕落下去,难保不会被他国呑灭,与其被西越国抢先一步,还不如先下手为強。”
墨骁心头一震。
自从东楚国朝中为人较为正直的六大臣被年迈昏庸的国君诛杀之后,朝廷里从此乾坤倒转,物是人非,朝政大权全被金国舅的金氏王朝把持住,生活既败腐又奢侈糜烂的金氏王朝渐渐惹得民怨沸腾。
骆雪说的没错,东楚国再这样堕落下去,被強国呑并只是迟早的事罢了。
只不过,骆雪想要利用他,把他当成砍回东楚国的那只手,他并不想当这颗棋子。
“君侯,我是东楚国人,我不能背叛东楚。”
他看着骆雪,坦白说道。
骆雪似乎不意外他的反应,只是嘲讽地冷笑。
“即使东楚那个老不死的国君杀了你父亲,你也忍得下这个仇恨?”
墨骁默然半晌,缓缓说道:“我父亲被诛杀是东楚国君下达的君令,与东楚国的民人无关,战争牵连的不只是国君和朝廷,最痛苦最悲惨的莫过于百姓,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成为加害他们的人。”
“如果我非要重用你,非要用财富利诱你,非要用你家人的生命威逼你呢?”骆雪露出成竹在胸的浅笑。
墨骁凝住不动,眸中射出寒光。
骆雪最后一句话出口,浓浓的敌意便笼罩在两人之间。
“墨公子,每一个人都有弱点,而你的弱点又比一般人更为明显。”
骆雪牢牢盯住他,笑得更加讽刺。
墨骁苦涩地笑了笑。
“君侯用家人的性命威胁我,我承认我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亲人是每一个人的弱点,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
骆雪闻言嗤笑,微扬起下颚冷傲说道:“显然本君侯与众不同,我不会有弱点,而亲人也永远不会是我的弱点。”
墨骁愕然看着他,要多么冷血无情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才能不把亲人的生命当成一回事?
骆雪抬手轻轻一扬,立即有婢女捧着一箱银锭送到墨骁面前。
“这箱银锭是本君侯的见面礼,墨公子与家人以及部属等都将暂时安顿在府后一处立独宅院里,至于你究竟是真心叛逃?又或者是东楚派来渗透的奷细?等我观察过后,才会对你和你的部属进行整顿收编。”
墨骁苦笑了笑,眼中浮出朦胧的痛苦之⾊。这种被钳制的感觉很难受,但眼前又别无选择。
“墨公子,为我所用,你只有数不尽的好处,若是抗拒,你家人的命一条条都会保不住。”
骆雪端起酒杯啜饮,笑得那么漫不经心,温柔的嗓音里传达的是致命的威胁。
***
外传五凤君骆雪的性情如虎狼般骄横无情,任何得罪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墨骁很清楚自己处于劣势,当初是为了家人的全安才选择举家叛逃避祸,如今来到南周国,他希望能给家人的生活是安稳而没有忧惧的,绝不能因为自己的傲骨又把最深爱的亲人推进危险的境地里。
“在下愿为君侯效力,唯有一个条件——曰后南周若与东楚发生战事,在下绝不率兵攻伐东楚。”他能守住的只有最后的一点良心。
“这个条件可以接受。”骆雪低低一笑,扬了扬手指,婢女立即捧着酒觥送到墨骁面前。“与本君侯对饮一杯,请。”
墨骁举觥,一饮而尽。
帷幕外忽然有个苍老的声音奏道:“主上,赵晚余又晕倒了。”
“不用理她。”骆雪冷漠地下令。
“倘若不理她,一直让她躺在大门口也不好,而且天就要黑了…”
“那就把她拖回去。”骆雪淡然介面。
“把她拖回去,等她醒了以后还是又会回到大门前跪着…”
“德泰,我太纵容你了吗?你的胆子愈来愈大了,敢替她说话?”骆雪的面容微露不悦。
“主上,赵晚余在府门前整整跪了三天,昏倒了两回,老奴的意思是,主上何不就见她一见,绝了她的念头?否则她会一直抱着希望跪下去,不肯放弃。”
墨骁从这几句对话里猜到了仆从口中所说的赵晚余,应该就是方才跪在大门旁的那个女子。不知道她所求何事?但听到她竟然跪了三天还昏倒了两回,想起那女子瘦弱哀伤的⾝影,不噤动了怜悯之心。
“君侯因何故不肯见那女子?”他忍不住问道。
骆雪用手抚着⾼挺的鼻梁,淡淡笑问:“她与你何⼲?”
“在下只是好奇。”
不知道那女子的⾝分背景,他也不敢太大意。
“只是好奇?不是因为被她倾国倾城的容貌迷惑?”
骆雪的浓眉⾼挑而起,语气充満了戏谑。
“在下并没有看见她的容貌。”墨骁有些恼怒。“不管那女子是不是倾国之姿,她为见君侯所付出的代价应该也足够了。”
骆雪似乎听见了一个极有趣的笑话,放纵地笑出声来。
“想不到墨公子是这样一个心软的男人,我若是你,赵晚余大概一点苦头都不必吃到了。”
墨骁无法从骆雪的笑容中作出判断,他的笑太深沉,也嗅不到一丝善意。
骆雪耸了耸肩,笑道:“赵晚余今天算是遇到了她的贵人了,既然这是墨公子来到本国之后的头一个请求,本君侯不给墨公子一个面子也太说不过去了。德泰,把赵晚余带进来吧。”
“是,主上。”帷幕外的老奴衔命而去。
墨骁没料到自己无意间欠下了骆雪一个人情,而害他欠下人情的赵晚余只是一个陌生女子,连她长什么模样他都不知道。
“在下能否知道君侯不肯见那女子的理由?”
既然人情都莫名其妙欠下了,问一问原因应该也不为过。
“如果我说是因为传闻赵晚余天姿国⾊,倾国倾城,所以我才不肯见,墨公子相信这个理由吗?”骆雪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
墨骁眯眸,明显不信。
骆雪若有所思地摇晃着觥中的酒,笑意泛冷,眼光更深沉了几分。
“她的父亲赵继指控我毒死先帝,她来求我宽恕她的父亲。”他阴寒地一笑。“宽恕?本君侯从小到大就没学会过这两个字。”
墨骁一时愕然。
“主上,赵晚余带到。”帷幕后传来老奴的禀报声。
“带进来。”
骆雪的眼神暗凝,透出寒意。
两名婢女分别拉开厚重的锦绣帷幕,一个白须苍苍的老仆弯腰走进来,⾝后两名托抱着赵晚余的侍从小心地将昏晕的赵晚余放下地。
墨骁一眼先看见披泻在白玉地面上的浓密长发,在白玉的对衬下更显得乌黑柔亮;第二眼便看向那张与白玉地面几乎一样白雪的脸蛋,眉目细致如画,肌肤莹白透明。
见到了赵晚余的容貌,他心中唯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传闻果然不虚。
赵晚余的确不愧“天姿国⾊”四个字,然而这样绝⾊的女子将要面临怎样的命运?
他悄然转过头望向骆雪,只见骆雪俊美的面容彷佛结了冰,盯着赵晚余的双眸沉郁幽暗,有一种隐隐的嗜血之怒。
他不知道骆雪此刻在想些什么,只是深深地为赵晚余的命运担忧。
灯烛煌煌。
麒麟金炉中燃着异香,烟雾缭绕,香气飘渺,若有若无。
这里是骆雪的寝殿。
从昏迷中醒来的赵晚余被老奴德泰硬灌了一碗参汤后,就带进了骆雪的寝殿內,⾝心极度疲惫早已让她忘记了內心对骆雪的恐惧,脑中唯有非见他一面不可的念头,再没有其他,可是当她发现骆雪正在床榻上与侍妾狂欢时,又惊又羞,面红耳赤,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我等君侯忙完…”她极欲转⾝离开。
德泰伸手拦住她,冷冷地说道:“君候叫你在这儿等着。”
“可是他…他在…”
赵晚余満脸通红,说不出口。
“你在府外跪得两条腿都快废了,不就是为了见君侯一面,现在好不容易能见到君侯了,难道这样就想放弃?”德泰冷哼。“只是这样就受不了,还有什么资格求君侯任何事情?”
赵晚余愕住,德泰说的不错,她想尽办法为的就是见骆雪一面,只要能救父亲的命,她连命都可以不要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如今骆雪就近在咫尺,她竟然被眼前的男欢女爱吓得落荒而逃?未免太没有出息了。
她深深昅一口气,回⾝走到德泰替她准备的软垫前跪下,静默地凝视着纱幔后激。情的纠缠。
“君侯轻一点儿…妾⾝受不住了…”
“受不住就换其他侍妾来…”
“不、不!妾⾝受得住,君侯再用力些…”
透过轻薄的纱帐,赵晚余隐约能看见床上纠缠的人影和激烈的起伏,骆雪与侍妾yin靡的对话和喘息呻。昑声就算用力捣起耳朵也能听得见。
她双拳紧握,颤颤咬牙,強迫自己抛开羞聇心,假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德泰,拿酒来!”纱帐內传出低醇的悦耳男声。
德泰似乎早已看惯了这样的场面,神⾊如常地捧着酒壶送进纱帐內。
赵晚余呆怔地望着纱帐內隐约可见的人影,看着侍妾用嘴哺他喝酒,放浪的调笑声不断逸出。
虽然父亲早已替她订好一门婚事,两个月这后便会过门,⺟亲也曾教导过她应该如何服侍夫君,但是实际上该怎么做,⺟亲却说得并不清楚,她也根本无从想象起。
没想到男女交欢竟然是眼前这幅景象,她深受惊吓,整个人紧张得就像一根几乎要绷断的弦。
骆雪是个怎样的人,赵晚余都是从父亲那里听说来的,父亲总是骂他冷血残酷,骂他禽兽不如,如今看来,父亲这么骂他似乎也并不为过。
和侍妾雨云缠绵时竟不在乎她在旁边看着,这样的行径与禽兽确实无异。
想到自己要和这个可怕的男人谈条件,她就心惊胆颤,遍体生寒。
***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纱帐內传出嗓音低沉的叫唤。
“德泰!”
德泰闻声立即上前撩开纱帐,把一件宽袖单衣往侍妾⾝上一披,低声道:“倩玉姑娘,走吧。”
赵晚余忽然回过神来,这才了现自己背上一片冷汗。
她不敢抬头看向床榻,虽然那一声让她感到羞聇的男欢女爱终于结束了,但是接下来她将要面对的又是另一场难堪。
侍妾从赵晚余⾝边赤足走过,赵晚余低着头,只看见侍妾洁白的luo足踏着猫步离开,经过⾝边时,她隐约闻到了一股麝香般的腥甜气味。
随后,两名婢女捧着热水进来,服侍着骆雪梳洗更衣,整个过程静悄悄的没有声息,只听得见细微的拨水声和服衣
擦摩发出的窸窣声。
“好了,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