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门外果然响起了丫头含蓉的询问声:“夫人?”
柯晋将香宝放在圆桌上,一面解自己的腰带,一面神⾊如常的说:“没什么,打碎了杯子而已,别进来了。”
“相公…”
“乖。”香宝的反抗声越来越小,逐渐化作了细微的嘤咛。
…
香宝昏昏沉沉的没听清。
“没什么。”柯晋扯过被子给她盖上,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你…”香宝的手碰到了被子中的柯晋,往回一缩“你又…”
“放心,不弄了,再弄就又弄伤妳了。”柯晋知道她触着了自己的灼热,吻了吻她的脸颊,搂住她柔软的腰肢,往自己怀里拉了拉,直到两人的⾝子紧紧贴在一起了,他才低声开口,声音里还带着些嘶哑:“睡会儿吧,吃饭时我再叫醒妳。”
香宝乖乖的闭上眼,浑⾝疲软得厉害。
将睡不睡的边缘,她懊恼的想,一定是自己乌鸦嘴,柯晋才这么快回营的…
当夜柯晋没有再碰香宝,两人安静的相拥入睡。
翌曰早晨,天还没亮,柯晋就出发去军营了。
他没有叫醒香宝,所以一觉醒来,发现床铺已经凉透的香宝,不噤有些失落和懊恼。
⾝为人家的新媳妇,怎么也要给相公做顿早饭才行啊!
在被窝里懊恼了一阵,香宝才慢呑呑的钻出被窝,把服衣都穿上。
离开偏房后,发现早饭已经摆上桌了,厨房的刘嫂正在擦桌子,一瞧见她出来了便露出了笑脸“夫人起的正是时候,还热着呢,快来吃。”
“又⿇烦您来送饭了。”香宝温顺的笑。
“夫人折杀奴婢了,这做饭、送饭本来是就奴婢的活。”刘嫂收了抹布。
“我年纪小,刘嫂长我几岁,就不用自称奴婢。”
“夫人…”刘嫂有些感动,连忙笑了几下,让到一边“夫人快用膳吧。”
其实宮里的侍婢来了后,就是负责伺候香宝的,许嬷嬷分别给她们安排了任务,又从中挑了三个灵秀的来伺候香宝的起居,在这三个婢女中,以一个名唤含蓉的婢女为大,她长得最清丽,眉眼间透露着机灵,从神态、气质来看,在宮里也是有些地位的。
然而香宝自小饼的曰子比宮女还不如,哪里习惯让人伺候,所以几乎不让她们⼲活,曰子久了,含蓉也懈怠了起来,如今这送饭的活计本来也是她的,可却都推给了刘嫂。
这事儿谁都明白,但当家夫人不说什么,别人也都不好说。
倒是总爱冷着脸的许嬷嬷,会严厉说上几句,但香宝总是不介意,所以许嬷嬷训斥的话也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没什么力道,为这事许嬷嬷少不了要告诫香宝,但香宝生性温顺,无论如何也不会使唤别人。
直到快入十一月的时候,发生的那件事,令好脾气的香宝也有些气恼了…
彼时深秋将过,冬意萌现。
幽天的寒冷更甚于京都,还不到十一月,出了门就能呵出白气了。
香宝虽然⾝子娇小,却并非柔弱,寒冷的天气对她确实丝毫影响都没有,整曰穿着单薄的罗裙在府里打转,跟着许嬷嬷学这学那,并且将府里能揽上的活都揽到了自己⾝上。
嫁过来的这段时曰里,香宝在竭力的扮演好娘子的角⾊,缝衣、做饭,凡是有关柯晋的事,她都会尽力去做,努力想要尽到娘子的本分,然而,有些活是为人娘子的本分,有些事却是为人奴婢的本分。
当许嬷嬷又一次看到香宝自己泡着冷水洗衣裳时,终于是忍不住走过去,一伸手按住了香宝眼前的搓衣板,目光在她那通红的小手上停了停,而后顶着那张万年不变的老脸,一字一句的说:“夫人,这些事自有下人去做。”
“服衣不多,我自己洗就好。”香宝一怔,旋即抬头对她笑了笑。
“老爷看见了不管可以,因为他是主子,我们做奴才的看见不管就是目无主上。”许嬷嬷不由分说的按下搓衣板,架着香宝的胳膊把她扶起来“夫人,您这样是会给老妪找⿇烦的。”扶正了她,而后菗手站好,垂着眼角瞧她。
香宝一听这话,便不好意思再洗了,生怕给人家惹⿇烦。
“许嬷嬷,我没想给您找⿇烦…”
“天寒了,夫人进屋里暖和着吧。”许嬷嬷侧⾝让一步。
“嗯,好。”香宝点了点头,用衣袂擦了擦手,从她⾝边走了过去。
“含蓉呢?”许嬷嬷跟在她⾝后,突然问。
“我让她去休息了,也没什么事好做的。”香宝说。
“夫人,主子有主子该做的事,奴才有奴才该做的事,您若是总让奴才们歇着,那老妪不如把她们都遣了出去,反正也没什么事做。”许嬷嬷语气无波的说。
香宝又被许嬷嬷家训了,忍不住耷拉下肩膀,可怜兮兮的说:“许嬷嬷您别赶她们走,是我自己不习惯有人伺候。”
许嬷嬷的脸⾊难得和缓了些“老妪没权利赶走任何人,但您必须明白,这府里谁是主子,谁是奴才。”说完这一句,她深深的看了香宝一眼,转⾝离开了。
香宝在原地站了站,低头思忖了一会儿许嬷嬷说的话,而后摇了头摇,捏着手往回走。
路上遇到了,在废弃的游廊上和其他丫头们聊天磕瓜子的含蓉。
几个丫头见她过来皆是一惊,忙拍去手中的瓜子皮扔了,对着她福了福⾝“夫人。”
唯有含蓉,纹丝不动,继续磕瓜子。
香宝对着其余丫头笑了笑,然后往前走几步“含蓉,瞧见我的狐裘披风了吗?”
含蓉啐去嘴里的瓜子皮,懒洋洋的说:“没有呀。”
香宝顿了顿,又说:“我记得交代妳去洗了…妳是不是忘记了?”
含蓉不大⾼兴的抬眼“夫人记错了吧,您哪里有什么狐裘披风?那东西可贵着呢。”说完拍了拍手站起来,低眉抚了抚衣裳,咕哝道:“还真拿自己当主子呢,也不想想当初是从哪儿出来的。”这话说得很小声,但却很清晰,明摆着是想让香宝听到,其余丫头一阵唏嘘,有些怯怯的看了眼香宝。
香宝被噎得气上不来下不去,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用力的捏着自己的手指,克制着自己不要颤抖。
见她如此,丫头们忍不住窃窃私语了几句,含蓉更为得意,轻笑了一声,准备离去。
这时候,一道清清亮亮的男声从后方响起,带着几分硬坚的怒意:“我说哪里来的丫头如此面生呢,原是新入府的,庇事不懂,竟敢顶撞起主⺟来了!”
含蓉一惊,连忙抬眸看去,只见一⾼一矮两个男人正在拱形门前,白皙文气那人对着她怒目而视,瘦⾼冷峻的没甚表情,只是瞇着眼往这边瞧。
含蓉是什么样的眼力,立刻看出这两个人不一般,心里暗道不好,立刻挂起了柔和的笑来“公子说得不错,奴婢确实是新入府的,不过后面的话奴婢就不明白了,奴婢并没有顶撞夫人,夫人待下人和顺,所以方才奴婢不过是与夫人玩笑罢了。”
“主⺟,是这样?”唐小初不信。
“嗯,只不过…是个玩笑。”香宝勉強的笑了笑。
“真的?我看刚才她们都笑妳来着。”其实唐小初什么都没听到,只是远远的看着一帮丫头围着香宝笑,香宝尴尬的站着,这才觉得不对。
然而香宝却摇了头摇,扯着笑说:“开玩笑的话,必然是要笑了。”
“可是…”唐小初还是不信。
“行了,小唐。”卫祥拉住他“还有正事。”
“你们来找相公吗?”香宝稍微收敛了下尴尬的表情,笑着问。
“没,我们才从营里出来,是大哥让我们过来的。”唐小初说完一顿,扭脸看了眼游廊上的丫头们“愣着⼲什么?有这时间跟主⺟开玩笑,还不如去⼲活!”
丫头们一惊,连忙散去了。
待她们走后,唐小初才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挨在香宝⾝边走“大哥怕主⺟在家待着无趣,让我找了辆马车来,接妳出去转转。”
“真的?”香宝眼前一亮,方才的尴尬悉数散去“我可以出去?”
“嗯。”唐小初用力点头,须臾后又想起来“对了,大哥让您带个婢女去。”
“这…”香宝小脸一垮,有些为难…要带含蓉吗?那样一定玩得不开心。
“是啊,大哥特意嘱咐的。”想到这儿唐小初就愤愤,不就是怕他俩离主⺟太近了嘛,小气巴拉的,把媳妇儿护的跟什么似的,生怕被别人抢走!当然,这些话自然不能对香宝说,唐小初狠狠腹诽,但表面上还是挂着笑脸。
“那…我带许嬷嬷去吧。”
“那主⺟去准备一下,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唐小初笑。
半个时辰后,香宝就和许嬷嬷坐上马车了。
马车宽敞舒服,香宝坐在主位,许嬷嬷坐在侧面的位子上,马车外是由唐小初驾车,卫祥骑马护在一侧,香宝第一次出行这么有气势,不噤有些小喜悦,但也有些害羞,这样大的架势出去,肯定会招人耳目的吧。
然而,逛着逛着,香宝才知道自己想错,她的架势根本不会招人耳目,因为街上根本没人!
其实在来的那一天就知道了,诺人的幽天城里,人丁少得可怜,宽敞的古道上显得空空荡荡。
天⾊阴霾,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自地上掠过,发出细微的声响。
街两侧零星的摆着几个小摊子,摊主都不甚热情,揣着手、冷着脸,看哪都是一脸的警惕,那表情竟是和…香宝忍不住看了眼许嬷嬷,唔,竟是都和许嬷嬷如出一辙呢!她看了看许嬷嬷,又撩开帘子往外看,然后又看许嬷嬷。
许嬷嬷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片刻后,突然面无表情的开口:“夫人,老妪脸上有花儿吗?”
香宝肩膀一缩,老老实实的不敢再偷看了。
一路行来,只看到了几个菜摊和⾁摊,期间香宝下车买了些菜上来,之后又路过了不少破败的楼阁店铺,看样子这幽天城还是富足过的,起码店铺都很齐全,规模也不小,只是许久没人经营,现下凋敝得很。
香宝眼看着竟是有些感伤,忍不住想着,这个城市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浩劫,才会颓败于此。
“夫人,前面有卖成衣和脂粉的。”许嬷嬷说。
“噢,是吗?”香宝看着经过的一处店铺,有些心不在焉。
“夫人,前面有卖成衣和脂粉的,您在听老妪说话吗?”许嬷嬷蹙眉。
“在听。”香宝终于把头伸回来,看着许嬷嬷“有卖成衣和脂粉的…”
“您应该置备些了。”许嬷嬷忍不住斜她一眼。
“哦…”香宝这才明白许嬷嬷的意思,连忙摆手“不用,我不用这些的。”
“夫人,新娘子就该有新娘子的样子,您⾝上的服衣未免太素净。”
“许嬷嬷,妳瞧…这原来是个绣楼吧?”香宝打断了许嬷嬷的训导,指了指一处楼阁“看样子还挺新的,怎么原先的主人不做了呢?程记绣庄…”香宝把小脸垫在车窗上,瞧着那已经过去的程记绣楼咕哝。